会是谁?太后?还是其他的什么人?
权大夫说,那毒药无色无味,中了毒的人,时时刻刻处于半梦半醒的状态,醒着的时候,觉得自己困倦不已,可等睡着了,梦里看到的,又都是自己从前亲身经历过的事,不是大喜,就是大悲,是故醒了之后也会觉得自己像没有睡觉一般。周而复始,病人的精神越来越不好,一般的大夫查不出来,而病人自己,也以为是病入膏肓,没了求生的**,再等到那最后一剂毒药送上,病人自然会一命呜呼。即便是查尸身,也绝对差不到异常。
好缜密的心思,好狠毒的心肠。
宫里除了太后,其他人,对宛贵妃虽又是羡慕又是嫉妒,却也没听说有如此深的仇恨要到下毒的地步,这个人,究竟会是谁?
想的头都痛了,慕嫣然仍觉得一点头绪都没有。脑子里,更像是缠了几团乱麻一般让人抓狂,不一会儿,院子里,传来了贺启暄的说话声。
将手里的食盒交给小贵子,让他送去漪兰宫给丹青,贺启暄大踏着步子迈进了内殿。
“权大夫,还说了什么吗?”
贺启暄的脸色虽看起来一切如常,可深邃的眼眸却像一触即发的炸药,带着让人心惊的震怒。慕嫣然伸手轻抚着他紧蹙着的眉头,一边柔声问道。
无力的倒在暖炕上,贺启暄叹了口气说道:“权大夫说,母妃中毒已深,便是他祖父权老爷子出山,也无济于事,只能这样慢慢的调理着,看能不能不把身体里的毒素除去。而且……”
眼中尽是痛楚,贺启暄满脸哀恸的说道:“权大夫还说。如今用药最要谨慎,用量过大。母妃的身子撑不住,用的少了,又起不到药效,拖得久了,对母妃的身子更是不好。所以,每隔一段时日,他就必须进宫为母妃诊一次脉,这样循序渐进的诊治,母妃的身子。也不见得有起色。”
呼……
“只要母妃的病能好转,这些事,都是小事,嗯?”
只要有法子,就是好的,这世间最怕的便是无济于事,无能为力这样的词,这么想着。慕嫣然吐了口气,柔声劝解着贺启暄。
连日来的提心吊胆,终于有所缓解,如今虽然事态严重,好在心里有数了,贺启暄的眉头渐渐的舒展了开来。
“三哥举荐的这位权大夫,着实是个人才。本以为他会嫌麻烦,可他叮嘱起药的用量来。还真是耐心细致。最后,还寻出了自家的食盒。说这样旁人见了也不会起疑。我本还想着要叮嘱他几句莫要在旁人面前提及,可见他比我都心思细腻,我便知道,他定然会守口如瓶。”
脸上的赞赏之情显而易见,贺启暄抬手轻抚着慕嫣然的肚子,一边继续说道:“我本还为母妃后续的诊治犯愁,想着要怎么开口,他便主动说了出来,说定期进宫为母妃号脉调换药方,而且,每三日的药他都会备好,让我自去取便是。我能想到的,他也想到了,便连我没想到的,他也尽数都安排好了,这样的人,怪不得能成为‘赛华佗’的嫡传弟子,我如今心服口服。本来怨天尤人的觉得老天薄待了我贺启暄,如今有这样的人在身边,我还有何担忧?”
连日来笼罩在心里的阴霾一扫而去,贺启暄满是豪情的说道:“嫣儿,母妃的病一定会痊愈,到时候,咱们一家五口人,就是这世间最幸福的一家人。”
柔美的笑着,慕嫣然靠在贺启暄的怀里,安心的点了点头。
空气中弥漫着坚定乐观的温和气息,慕嫣然情不自禁的开口问道:“这件事,要告诉父皇知晓吗?”
“自然要说。”
肯定的答着,贺启暄言语凿凿的说道:“这宫里,若是只有一个人能护住母妃,那这个人,便是父皇,况且此事事关重大,怎能瞒着父皇?”
说着,贺启暄的话语中,带出了一丝阴狠的戾气:“无论那人是谁,待我查明真相,我定要让她生不如死。”
不自觉的轻颤了一下,慕嫣然一手护着肚子,一手轻抚着贺启暄的胸口。
待他狂躁的情绪舒缓下来,慕嫣然仰头看着他征询道:“等你将此事禀明了父皇,顺便跟父皇求个恩旨,让我们搬到漪兰宫去住吧。”
见贺启暄眉眼间有些喜意,慕嫣然便知两人想到一块儿去了,旋即轻松的说道:“母妃病成这样,咱们每日里来回奔波,虽说路途不远,却也着实不便。漪兰宫那么大,东西配殿都空着,我们过去占据一殿,也并不会妨碍母妃休养,何况这样还能照顾母妃。再说了,母妃如今甚少吃用正餐了,每日都是些粥,即便添了再多的补品,到底不合口。到时候,任嬷嬷和徐嬷嬷按着母妃的口味做些吃食,母妃一边服药一边好好用膳,双管齐下,母妃定能早日痊愈的。”
俯过头来在慕嫣然额头上轻吻了一下,贺启暄感慨的叹道:“嫣儿,遇到你,是我今生最大的福气。”
“遇到你,也是我的福气。”
抿嘴笑着,慕嫣然静静的靠在贺启暄怀里,闭上了眼睛。
第二日从军营里回来,贺启暄和慕嫣然照例去了漪兰宫,宛贵妃仍旧静静的睡着,丹青走到跟前低声回话道:“殿下,王妃,昨日开始便换了药,主子昨儿晚上难得的好眠,今儿一大早还用了一碗粥,皇上瞧见,高兴的什么似的呢。”
相视一笑,慕嫣然静静的坐在躺椅上,从躺椅边上的绣筐里,取出了昨日的绣活,接着绣了起来,而贺启暄,仔细的打量了宛贵妃一眼,冲着慕嫣然点了点头,出了漪兰宫径自朝乾安殿去了
成年的皇子还住在母妃宫里,自是不合体统,可贺启暄不知跟永成帝说了什么,永成帝竟也恩准了,便连太后和皇后问询起来,永成帝也一一挡了回去。
一时间,后/宫一众人私底下都暗自猜测,缠绵病榻好几个月的宛贵妃,怕是真的病入膏肓了。
二月二十六,钦天监算出宜搬迁的好日子。
留下了几个忠心的奴才看护着瑞安宫,贺启暄和慕嫣然带着一众宫婢,搬入了漪兰宫东配殿。
看到漪兰宫比平日里多了几分热闹,带着苏平踏入宫门的永成帝难得的好心情,看向迎过来的贺启暄和慕嫣然打趣的说道:“从前觉得少点儿什么,你母妃说是缺了人气,如今看来,你母妃果然没说错,你们住进来,这漪兰宫到多了几分温暖,和平日你们来串门子,却又是不一样的感觉啊。”
抬眼看去,宛贵妃正从半开的窗里看着自己,永成帝摆了摆手,带着贺启暄和慕嫣然进了内殿。
“你气色倒是愈发好了……”
脸上是欣慰的笑容,永成帝坐在暖炕边,伸手将窗户关了起来,一边,却唠叨着说道:“好不容易有了起色,可不能再胡闹了,回头有个头疼脑热的,孩子们跟着又该揪心了。”
话语里,一派叮嘱小孩子的宠溺。
面上透出一抹羞意,宛贵妃嗔怨的斜了永成帝一眼,颇有些不自然的看向慕嫣然问道:“可还睡得惯嘛?东配殿不比正殿,晚上稍微有些凉呢。”
释然的笑着,贺启暄朗声答道:“都开春儿了,已经没冬日里那么冷了,从前在瑞安宫的时候,每每睡到半夜嫣儿都喊热,总是踢被子,连累着我也睡不好,尽跟着她折腾了。搬到母妃这儿,却是没听见她嚷嚷了,早知道如此,儿子就早些带着她搬过来了,也能日日睡个好觉。”
夸张的说着,贺启暄一脸笑容的看向慕嫣然,一副邀功的表情。
“嗯,那确实是辛苦了。”
贺启暄是耍宝,可永成帝,却一本正经的附和着,顿时,宛贵妃和慕嫣然都有些诧异。
下一瞬,永成帝的话语,就让殿内的几人,俱都笑开了怀。
“朕听闻,民间都说童子尿最是金贵,等你们的孩子出生了,让他多撒几泡尿在你身上,也算是父债子偿了,谁让他让他老子不好过了呢?”
难得见永成帝这般玩笑,慕嫣然笑的眉眼弯弯,抬眼看向宛贵妃,只见她的眼里,也多了几分缱/绻柔情,慕嫣然顿时满心的温暖。
这边满厢温暖,而那厢,却是一室清冷。
阴暗的屋子里,坐在红木雕花梳妆台前的女子沉声问道:“莫非,你们露出了马脚,让她发觉了?”
“主子恕罪,奴才向来谨慎,并无被发现的可能。”
跪在地上的人恭谨的答道。
点了点头,那女子仔细的叮嘱道:“这些日子,切记要盯紧了,如今到了要紧关头,若是坏了事,看本宫怎么处置你?”
“是,奴才遵命。”
沉声应下,跪在地下的暗影安静的退出了屋子。(
第三百二十七章 春暖
春暖花开。
刚刚过了三月,天气便一下子暖和了起来,湛蓝的天空上,几朵洁白如棉花骨朵的白云徜徉于其中,让人只看一眼,便觉得心里也一瞬间清透起来。
一早起来将贺启暄送到内宫门处,慕嫣然慢悠悠的踱步到御花园,绕着冒出了细小绿芽的灌木丛走了一圈。
回到漪兰宫,宛贵妃刚醒,慕嫣然扬声唤了丹青等人布好了早膳。
将小炕几抬到暖炕上,摆好了米粥小菜,又服侍着宛贵妃和慕嫣然净了手,丹青等人退下了,内殿里,便只剩下了慕嫣然和宛贵妃二人。
“母妃,用早膳吧,今儿天气极好,一会儿若是不起风,咱们在院子里坐一会儿吧。”
慕嫣然拿起筷箸递给宛贵妃说道。
眯着眼睛看了一眼窗外,宛贵妃轻轻的点了点头。
明面上,是太医院的御医每日来看,可实际上服的药,却全都出自权大夫的药方,将养了小半个月,宛贵妃的精神,比之前那段日子,已好了很多,让一直提着心的永成帝和贺启暄,也跟着放下了一直悬着的心。
前几日午时,权大夫又扮作小贵子进宫来替宛贵妃号了一次脉,之后,却有些忧心忡忡的说毒素在宛贵妃体内渗入太久,如今调理起来,见效甚微,怕是一时半会儿也不如之前想的那么简单了。
话虽如此说。可到底比没发现宛贵妃中了毒的好,贺启暄和慕嫣然倒也想通了些许,是故,决定事在人为的尽力诊治。
慕嫣然的产期,大致在四月底左右,原本老早和柳氏说好,等过了三月就接她进宫的,可如今慕嫣然和贺启暄都搬进了漪兰宫,柳氏却是不好跟着一起的,何况。宛贵妃的身子不好。和贺启暄商量了一番,慕嫣然决定等到自己临产前再接柳氏进来,为此,贺启暄还专门去了一趟慕府,说了好些好话,才让柳氏放下心来。
午膳时分,贺启暄回来了,不一会儿,永成帝也到了。一家四口和乐融融的用了膳。
回到东配殿,贺启暄净了脸躺在慕嫣然身边。轻柔的抚摸着慕嫣然的肚子,一边满含歉意的说道:“让你跟着受委屈了……”
漪兰宫的东配殿,与瑞安宫比起来,自是狭小了几分,再加上宛贵妃的身子不好,这些日子,慕嫣然每日一醒来就到宛贵妃身边伺候着,虽说不用亲力亲为,可到底也要费些气力。
从前在瑞安宫的时候。慕嫣然想坐着便坐着,想躺着便躺着,如今,要么是在宛贵妃暖炕前的躺椅上,要么就是斜靠在暖炕边,到底,不如随心所欲来的惬意。是故,贺启暄总是觉得委屈了慕嫣然。
嗔怒的斜了贺启暄一眼。慕嫣然低声斥道:“傻瓜。”
歇了午觉起来,永成帝已不在正殿,贺启暄有事找他,便径自去了乾安殿。
从半开着的窗户中,看着外面阳光甚好,慕嫣然建议的问道:“母妃,让丹青她们把躺椅摆在院子里。撑开大伞,咱们去院子里躺着说话吧。只要不起风,应该无碍的。”
犹豫了一下。宛贵妃轻叹了一口气道:“嫣儿,母妃想去御花园旁的小湖边,你陪母妃去,好吗?”
从这儿到御花园,即便是抬着软轿,也要好一会儿,若是起了风,四处都没有个遮挡的地方。
心中有些担心,慕嫣然咬着唇思忖了一下,点着头应道:“好,咱们就去那儿。母妃,您先坐会儿,我去安排……”
一盏茶的功夫,一切都已部署好了,两顶软轿从漪兰宫抬出,径直抬向了御花园东南角的小湖边。
宫里有好多小湖,论风景,论规模,御花园东南角的这一个,都不是最好的,可是,到了那儿,慕嫣然才发现,这里胜在雅静。
澄澈的湖水,泛起柔和的清冷光芒,清风拂过,便有一层层的水纹缓缓荡开,就那么看着,却仿佛心里也起了涟漪一般。
摆好了躺椅,又撑起了大伞,伞下,便是一片日光晒不到的小天地了,慕嫣然扶着宛贵妃躺好,又唤了丹青给她盖了薄毯,两人就那么闲适的说起话来。
“那年皇上刚登基,我们从王府里搬进宫来,不知怎么的,我一眼就相中了这个小湖,觉得宛如一面小镜子,看着舒心极了。”
看了一眼慕嫣然,宛贵妃轻声说着,唇边,不自禁的荡起了一抹笑容,似是想起了当年的事。
“后来,皇上说,便在这片湖边起一座宫殿,让我日日都能看见这片湖。”
平静的话语中,带着一丝得意的炫耀,宛贵妃的神情,一时间如同陷入爱情的娇俏少女。
“父皇待母妃,是极好的。嫣然一直觉得,这世间最真挚的爱情,大抵也就如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