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白玉出了这事,就连大少爷也算是入了官场了,岳家可也是户部的郎中,堂堂的朝廷的官儿呢。
可白玉如今的身份,不仅让君少商蒙羞,更让君家在京中的贵人们中间无法立足了,这样下来,君家的老太太怎么还能瞧得上这个儿媳妇呢。是以,段氏十拿九稳地认定就算是君少商不休了白玉,至少君老太太也不会绕过她。要是她们不算狠心,就留她在府里养一辈子,当个小妾还是可以的。
段氏打着如意算盘,到时候要是宫里的元圣公主真的下嫁给徐元朗的话,那时候白晶就好出来的,自己和白老爷再使把劲,就由不得君少商不娶了白晶了,那时候,白家和君家就是相亲相依的了,一个有钱,一个有权,真是想做什么还怕做不成呢?
她想得正美的时候,白玉说话了:“你分明没有听清我的话,我说,我什么时候承认他是我爹了?”
段氏和君少商听了都是一愣:不管你承不承认,在这铁一般的事实面前,你还能赖掉吗?
君少商不由担忧地看了白玉一言:是不是事儿来得太突然,一时不能接受啊?
白玉回给他一抹了然的笑,接着就走到桌子边,衙役们刚要把那只大海碗里的水倒掉,白玉忙止住他们。众人都呆呆地看着她,连君少商也不知道她想干什么。
只见白玉把一根指头轻轻地伸到海碗里一点,接着就放入嘴中吸起来,别人还犹可,只段氏和那个男人两个人忽然对视了一眼,电光火石般的一瞬间,两个人又各自别转开脸。
那男人的脸已经变了色,连嘴上的胡子也急剧地抖动了两下。段氏的一双手则隐在袖子里,紧紧地绞着那方锦帕。
白玉吸完了指头,了然地笑起来,接着就问来的那名官儿:“衙门里有没有遇到这样的案子?这滴血验亲会不会有假?”
那官儿到底是经过见过的,似乎明白了白玉的意思,当即躬身笑道:“少奶奶足智多谋,在下实在佩服。只是衙门里还没碰到这么胆大的人,弄虚作假的事儿还没见过。”
君少商此时也觉察出什么来,忙忙地走近白玉:“玉儿,你的意思是这事儿有假?刚才可是大家都看着的,怎么作假呢?”
“这个你就不懂了吧?”白玉心情很好地笑道:“那作假的人要是让你看见了,还怎么凭着这个混饭吃啊?我也奇怪了,这堂堂天子脚下,还有这么吃了熊心豹子胆的贼人,竟敢欺负到我头上来了?”她先还一边说一边笑着,说到最后,脸上满是冷冽,震慑得周边的人鸦雀无声的。
那个男人明显地往后退了一步,却还硬撑在那儿。他在想:刚才并没有露出什么马脚啊,难道她看出什么了?
想想有可能是白玉在诈他,要是他慌张起来,岂不让别人看出端倪来?且先大胆听听她有什么话说吧。
白玉早把那男人的神情和段氏的不自在看在眼里,只不行于色,慢慢地说下去,只是那声音里冰冷得一点儿温度都没有,连君少商都不由为之凛然一震。
“凡事都要有证据,衙门里办案想来都是秉公处置的,若是我有了证据,是不是就该还我一个清白了?”白玉也不急着解开这个谜底,且让他们先惊恐着吧,省得一有闲空儿就来折磨她,这次也轮到她出出心中的这口恶气了。
那官儿忙答道:“这个自然,若是少奶奶拿出证据来,我们可就真的服了你了。”
一语未了,就听白玉厉声喝道:“搜他的衣服。”手指却指向那个缩在角落里的男人。
这个男人这时候真是惊惶了,可是到底是做惯这样事儿的老手了,他还嘴硬地叫道:“女儿,不该啊,我虽没能把你养大成人,可好歹是你的生身父亲啊,你这么对我,怎么对得起你死去的娘啊?”说着,就用衣袖掩住脸,哭起来。
白玉暗暗好笑:都这个时候了,还给她来这一套把戏。见他用袖子掩面,白玉暗道一声不好,也顾不上矜持了,上前一步就把他的胳膊拉下来,伸手就从他袖子内袋里掏出一个小纸包儿。
这家伙,这叫一个精明啊,见事情败露了,还有这么一招儿呀,要是自己不眼疾手快的,到时候这证据被毁了,自己可就真的回天无力了。
原来刚才白玉把手指头伸进大海碗的时候,就尝到那水果然是咸的。她虽然不懂多少医理,可是前世里看了那么多的小说电视剧的,那些宫里的人可不就会用这个?
那血只要放于盐水中,就算不是亲生父女,也会相溶的。刚才那男人迟迟不肯从桌边离开,恐怕就是趁着众人不注意的空当儿把盐撒到里头的吧。
白玉扬起那个小纸包,问那官儿道:“你来看看这是什么?”
那官儿不敢迟疑,忙用舌尖尝了尝:“少奶奶,是盐!”
“很好。”白玉又问大家:“你们出门要不要在袖子里放上一包盐?”众人纷纷摇头,连君少商都有点儿蒙了,这又和盐有什么相干?
那官儿的双眼却发出光来,忙道:“大少奶奶,这血不管是何人的,只要在盐水里,都会相溶的。现在可终是真相大白了,这个男人还真是胆大包天啊,众目睽睽之下敢动手脚!”
君少商也明白了,看向那个男人的时候,只见他一脸的煞白,身子像秋后的落叶一样,抖得厉害。
段氏此时也没了声息,白玉偷溜了她一眼,只见她满脸紫涨,想来气得不轻。
君少商回首厉声喝那男人:“你是哪里来的无赖?受何人指使,快说!”
那男人定了定神,反而没有刚才那样慌张了,只嘻嘻笑着:“你生这么大的气做什么?气大伤身啊。”边说边往白玉身边靠去,还大声问道:“好女儿,你不想认我这个爹就算了,别有的没的都拿出来。”
白玉光顾着向人解释了,也没提防他会过来,等到她转身发现他已经靠近她的时候,心中不由一颤,见他目露凶光,就觉不好,想要离他远些儿,谁知道已经来不及了。那个男人就像饿虎扑食一样扑向白玉,白玉一个柔弱女子哪里躲的开,顿时就被那男人给牢牢地箍住了。
君少商此时才意识过来,想要靠过去,却被那男人从怀里摸出来的一把亮着绿莹莹的光的匕首给惊呆了,那上面分明有剧毒的。那男人用匕首抵住白玉的脖子,吼道:“都给我退回去,谁要是赶上前一步,我就杀了她!”
君少商欲待迈出去的步子不由地停住了,忙安抚那男人:“你别胡来,你想要金子还是银子,我都答应你!”
段氏这时候来了精神,大呼小叫地:“啊呀,你可不能胡来啊,你要是伤着了我们白家的人,我和你没完!”
白玉被人给辖制着,动弹不得,不由苦笑:唉,怎么就忘了这个男人还有这一招儿呢。段氏这个时候在那儿大声叫唤着,只会惹怒他,于她一点儿好处都没有,显然想置她于死地了。
都说“最毒妇人心”,此话一点儿不假。看来她早想让自己死的了。
再望向君少商时,只见他满脸的担忧、焦急,白玉的心顿觉暖暖的,临死之前能得他如此眷顾,也不枉了自己来这世上一遭。
她被那男人勒得渐渐地喘不上气来了,脸涨得通红,意识也渐渐地模糊了,心里不停地想着:就这么死了也好……眼前的人影儿一个个花起来,她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身子慢慢地就软下来。
耳边就听得有人在那儿大叫,想来是君少商着急的声音吧。她嘴角溢出一抹满足的笑……
那男人光想着怎么逃得出这个地方,怀里箍住白玉不防就用大了力气,至于把白玉快要给勒死了。君少商大声喊着让他放开,他还以为这些人再逼他呢,胳膊上的力道更加增了几分。
君少商急得满头都是大汗,想要上前,生怕那匕首戳着白玉的脖子,那样中了剧毒,也等于死了一样的了。
正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就听那男人身后传来一阵嬉笑声:“我说你老兄也太性急了吧,有好事儿也不喊我来。”
第一百五十七章温馨
那男人不由惶恐,以为平日里和他一伙儿的同伴找了来了,眼睛就开始四处搜索起来。就觉手臂上一阵发麻,再也握不住匕首,“叮当”一声,那匕首已经掉落下来。
说是迟那时快,君少商再也不迟疑,一个箭步飞身上前,抬起一脚就把那男人踢飞,手疾眼快地接住倒了下来的白玉,就一叠声地大喊:“快请大夫!”
君少言此刻也顾不得避讳,忙飞步上前,一脚踏在了那个男人身上,众家人就涌了上去,捆的捆,抱得抱,把那个男人捆得如同米粽一般。
几个衙役也帮扶着,这时候牵了那男人回去了。大夫已经请来了,君少商早就把白玉抱到了她的屋里,小环忙放下了帐幔,大夫诊了脉,君少商忙把他让到外头来,急问道:“怎么样?”
那大夫摇头道:“尊夫人没什么大碍,好好调养就可以了,开个方子喝两剂也就好了。”君少商这才放了心,送走了大夫,才看见君少言正在大门口站着,忙拉了他进屋里坐着,一边就谢道:“你真是我的福星啊,要不是你在后头来一下,后果真是不可设想。”
君少言笑着摆手:“这还不是该当的?看见大嫂那样,我怎么能不上前?”
君少商也跟着笑起来,又问道:“可是巧得很,你怎么就在那儿呢?”
“这个嘛,……”君少言搓了搓下巴,才道:“其实我早就出来了,府里吵得沸反盈天的,我这样的人还能坐得住吗?又看见小嫂子也出来了,就跟着出来凑凑热闹!”
他说得轻描淡写,可君少商还是听出了端倪,迟疑地问道:“你的意思是柳眉烟也……”
“不可说,佛曰‘不可说’。”君少言打着哈哈忙遮掩过去,君少商却还是明了地点点头,半天方道:“也罢,等孩子生下来再说吧。要是她从今断了那念想还好,要是还不断,到时候谁都救不了她!”
君少言也只颔首点头,兄弟两个一时无话,就听见里屋里小环一声尖叫:“啊,小姐,您醒了?”
两个人闻声顿时起身,君少商立即大步进去了,君少言却不好就进,只在门外等着。
白玉果然已经醒来了,只觉得喉咙那儿火辣辣地烧得灼热,想说话却说不出话来,小环不知道该怎么办好,只急得乱转。
白玉也着急啊,她光想一口清凉的东西喝,可又说不出来。小环这个丫头真是笨透顶了,她心里气得暗骂,偏自己用着她的时候,她又看不懂她什么意思。
正着急着,就听帘子“哗”地一声被人挑起来,白玉眼眸一闪,就见君少商背着光进来了。颀长的身子站在门口,好像一尊守门的金刚一样,白玉就觉得心里顿时安稳下来。
君少商几个大步就来到床前,悲喜交加地问道:“玉儿,你可算是醒来了?”一边就去握她的手。白玉想着总算来了一个明白的了,于是眼睛就看向桌子,那里有茶壶茶杯的,他应该知道自己想喝水吧。
谁知道君少商光沉浸在喜悦之中了,拉着白玉的手就说个没完,急得白玉是焦躁不安,喉咙中的焦灼感更强烈了,差点儿都冒青烟了。
君少商的半个身子还俯在她的身上,压得她都快要喘不过气来。小环更是一看见君少商来了,就掀帘子躲出去了,这个死丫头,这时候倒有眼色了。
渴得实在是不行了,再等下去,白玉估计自己的喉咙可能会被烧焦了。她再也顾不上君少商热情的喋喋不休了,再也不管自己的一双白嫩小手还握在他的手里了,使尽了全身的力气,咬着牙狠命地就要爬起来。
君少商见了却一把把她给摁住了,“唉,你可千万不能起来啊,这几天你都躺在床上不要下来,等着实好透了再下来!”
“好你个大头鬼啊。”白玉心中狠狠地骂着:“我再躺下去还不得活活地渴死啊,一个一个地都瞎了眼,不知道我想喝水吗?”也怪她太着急,忘了用手比划了,真是挣扎得越厉害,君少商越不让她下床。
急得她没法,只好躺在那儿不动了,反正我就这么等着吧,等你们什么时候良心发现再给我喝水吧。她抱了这个心态,稳稳地躺在那儿,反而觉得没有刚才那种渴得嗓子冒烟的感觉了。也许这正是俗语说的“心静自然凉”吧。
躺了一会儿,君少商也觉得不对劲,怎么白玉那么安静,一句话都不说,他都说了老半天,说的口干舌燥的了。
低头一看,才看见白玉两眼直愣愣地瞪着他,里头满是哀怨。他猛一惊,才意识到白玉这会子怕是不能说话了,于是才问道:“你是不是说不出话来?刚才大夫也说了你的喉咙还得过几天才能发声呢。”
白玉敛了敛眼眸,算是听明白了。可君少商发现她的眸子竟不在他身上,顺着她的目光望去,他才看到桌上的茶壶茶杯,忙恍然大悟过来:刚才真是光顾着看看她怎么样了,也没想起来给她倒杯水喝。他忙忙地过去,从茶壶里斟出一碗碧绿的茶来,端给了白玉。
白玉迫不及待地把嘴凑到杯口,如吸琼浆玉液一般吸干了杯里茶,还想再喝时,却没了。她怅惘地看了看君少商,君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