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府里却有人坐不住了,那就是柳眉烟。她让杏儿不时地打探着信儿,看看到底是怎么处置呢。可是君少商既不把白玉赶出去,也没有剥夺了她管家的权力,这让柳眉烟真是坐卧不宁。君家这到底想干什么啊?
一连几天,她都亲自送饭给君少商到书房里,看他那样子,吃得怪香,好像还挺喜欢她这样。她放下心来,没了白玉在跟前,她就是君少商心尖子上的人了。再说,她肚子里还怀着君家的骨肉,怎么着,君少商都要高看她几分的。
一连过了四五天,白玉那儿都没有什么动静,杏儿回来说大少爷还没定下来怎么处置呢。柳眉烟心焦如焚,这张才家的也关着呢,万一到时候她受不了这份苦楚,交代出来怎么办?
不行,决不能让张才家的露出任何口风来,不然她就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了。
挺着大肚子的她,连着好几顿饭都吃不下了,事儿若不及早办理,越拖于她越不利。她想起了以前在家里做姑娘时,她父亲常说的一句话:无毒不丈夫!虽然她不是丈夫,可是为了自己的梦想,还是得毒辣一点。
已经走到这一步的她,别无选择了,与其等着张才家的咬出自己来,还不如永远地去掉这个隐患更放心,那样她也好睡个安生觉了。
打听到张才家的被关在君府西北角的一处小小的耳房里的时候,柳眉烟终于决定出手了。
这一日夜阑人静的时候,柳眉烟让杏儿到厨房里置办了几样精美的小菜,又烫了一壶玉泉春,用食盒装了,自己披了一件黑色的大斗篷,主仆两个静悄悄地出了小院儿,迤逦往西北角走去。
那里以前就是一片废弃的下人住的地方,如今只不过派了几个值夜的人在那儿来回地巡逻着。这些下人们也是挑三拣四的主儿,前院里都是主子住着,有头脸的都到前头去干那些体面的差事了。只有那些被管家看不上眼的才被派到这么个犄角旮旯里上夜。
天寒地冻的,又没有火烤,又没有酒喝,更没有打赏的银钱,这样的苦累活儿,谁都不想干。那几个值夜的下人这个时分谁还肯在这儿守着,况且主子们这个时辰早就睡了,再也没人到这儿来的,所以,他们尽管放心大胆地找个地方儿猫着去了。
柳眉烟早就探听好了这一切,才敢和杏儿过来的。主仆两个怕人看见,连个灯笼也不敢打,杏儿提着食盒,扶着柳眉烟,深一脚浅一脚地来到了西北角的耳房外。
张才家的因那天受了柳眉烟玉镯的蛊惑,乍着胆子做了一番伪证,本以为说完了就没她什么事儿了,谁知道大少爷连她都给关起来了,她这时候才知道后悔,可是又不敢说出她和柳眉烟之间的勾当。
实指望柳眉烟过两天就能说动大少爷把她给放出来,谁知道这都过了四五天了,还是没有丝毫的动静,她不由地灰心了,呆在这里真是生不如死,她倒是希望这件事儿快些了结,不管是把她打一顿或是扣月钱也好,总比这样不明不白地关在这儿强。
这天,她又偷着哭了好几次,趁看守的婆子不注意,自己又掏出那只晶莹剔透的玉镯子看了一回,心里到底不值,悄悄地贴身装了,这才在干草上躺了下来。
地上潮湿阴暗,还有老鼠来回地在里头钻来钻去。以前她是老太太身边的人,跟着主子活儿还轻巧,还不愁吃穿的,哪曾受过这样的罪!吓得一夜也没敢合眼。
两个婆子守在外头的时候,她还迷糊了一会儿,等两个婆子不知道钻哪儿睡觉去了,她压根儿就不敢睡了,生怕自己睡着了,老鼠把她的鼻子或是耳朵当点心给咬掉了。
柳眉烟和杏儿的动作虽轻,可这声响还是惊醒了张才家的,不知道什么人过来了,她吓得大气儿都不敢出一口。
耳房里头黑黢黢的,连盏灯都没点,什么都看不清。柳眉烟不得不小声喊道:“张才家的,我是二奶奶啊,来看你了。”
这话在张才家的听来,好似大海里忽然抓到了一根救命的稻草般悦耳,她连滚带爬地来到了门口,扒着门缝儿哭道:“是二奶奶吗?老奴在这儿呀,您是来救我出去的吗?”
柳眉烟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张才家的顿时生出许多的希望来,看来自己有救了。
不由地涕泪俱下地哭道:“二奶奶,你总算是来了啊。”
柳眉烟忙撒谎道:“这两日身上不好,请来大夫看了。好不容易才消停下来,又不敢白日里来看你,生怕人家闲言碎语地于你不利。这不,我今儿才问了大少爷,说是大少奶奶若是没什么话可说的话,明儿就放你出来了呢。你还照旧当差!”
“真的?”张才家的喜出望外,忙在门里双手合十念佛:“阿弥陀佛,老天保佑啊!”
杏儿忙把随身带的一个小羊角玻璃灯儿点亮了,照着里头,说道:“我们二奶奶一听了这个信儿,忙着让人做了几个小菜,知道你这几日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的,特意给你送来了。天这么晚了,二奶奶挺着肚子多不容易啊,还怕人家看见了不好说,还要担着风险……”
张才家的跪在地上早不知道磕了几个头了,柳眉烟让杏儿把食盒从门上的一个洞里递进去,就用小灯笼照着:“你就趁热吃了吧,别辜负了我的一片好心!”
“是,老奴这就吃!”这几天张才家的真是饿坏了,从来没受过这等苦楚的她,早就被菜香味勾得馋涎欲滴,忙打开食盒就吃起来。
柳眉烟躲在灯影儿里偷笑,眼见着她吃干净了那几个小菜,一壶玉泉春也被喝了个罄尽。张才家的喝得满面红光的,用手抹了抹油乎乎的嘴,摇摇摆摆地站起来。
杏儿忙道:“你把家伙什儿都收好给我,不然明儿人家看了不好。”
“是了,姑娘说的是。”张才家的努力地睁大了迷离的睡眼,手忙脚乱地好不容易才把碗碟装好,递给了杏儿。自己却再也支撑不住,倒地就呼呼大睡。
柳眉烟连忙推了下杏儿:“把带来的清油泼上。”
杏儿从身后拎出带来的一个小木桶,在门口浇了一圈儿,后退几步,柳眉烟随手把那个玻璃灯儿扔在了地上,玻璃碎了,那根燃得正旺的蜡烛掉在了油里,火苗刷地一下就腾起来了。
不一会儿,门前已是烈焰腾腾,火苗烧着了朽烂的木头门,里头铺着的厚厚的干草也被引燃了。
张才家的还在酣睡,没有任何知觉。柳眉烟才放心地拍拍手,笑道:“这下子就永绝后患了。杏儿,我们走!”
杏儿迟疑了一下,才问道:“小姐,这么做,妥当吗?”
“有何不妥的?你怕了?别忘了,若是张才家的咬出我们来,我们谁都别想活!”柳眉烟盯了火光中杏儿的脸一眼,转身就走,杏儿连忙跟上!
第一百三十五章坐不住
烈焰熊熊中,柳眉烟轻笑着带着杏儿走了。她们自认为神不知鬼不觉的,岂不知她们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一个黑衣人跟了上来。
他看似身手矫健,只几个纵扑就来到了那间燃着大火的耳房前,一脚踹开了已经烧得朽烂的门,进去就把昏睡过去的张才家的抱了出来,一个旋身,就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中了。
那几个值夜的下人正躲在附近的房子里睡得正香,忽闻得外头有劈啪作响的声音,心中正惊疑不定,就有人坐起了身子,朝外一看,原来窗纸上都被映红了。
他们赶忙起身,才知道是关人的那间耳房里走了水。慌乱中,他们敲起了锣,忙乱着四处找提水的家伙,一片声嚷着“走水了,走水了。”
寂静的夜里,这声响早就惊醒了正在沉睡的前院的主子们,君少商此时正歇在书房里,由于心里存着事儿,倒也没睡踏实。
听见外头乱纷纷的,就披了外衣穿上鞋,问门口值夜的小厮:“出了什么事儿?”
那个叫鸣鹤的小厮忙答道:“爷,好象是西北角上走了水。”君少商听罢心里咯噔了一下:那不是张才家的关的地方吗?好端端的怎么就走水了呢?
当即就打开门冲了出去,领着几个人往西北角走来。那儿已是火光一片,浓烟升腾。人还没靠近,就已被这浓烟熏得睁不开眼睛。
君少商皱了皱眉,眼睛微眯着,慢慢地走向那个地方。下人们正提着水桶、端着脸盆救火呢,每个人都忙忙乱乱的。
知道君少商来了,君府的大总管陈升忙气喘吁吁地跑到他跟前,行了一礼,才躬身候在那儿等着君少商发问。
“这是怎么一回事儿?”君少商眼睛望着那堆火,冷冷地问着。
“回大少爷,是……是张才家的住的耳房走水了。”陈升深知道这个主儿的脾性,别看他不哼不哈的,可是声音里的那份寒,让人浑身战栗。他不得不硬着头皮小心伺候着。
“嗯,张才家的怎么样了?”君少商一递一进地问着,丝毫不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
陈升的腰弯得更厉害了,君少商已经看不到他诚惶诚恐的一张胖脸了。他的声音也没了底气,吞吞吐吐地回道:“没……没找到张才家的,许是……许是已经烧死了呢。”
“哦?”只这一个字,透露出君少商内心的不安来,张才家的难道是自己想不开,或是畏罪,自己点把火把自己给烧死了?
要说是畏罪,前两日为什么不见她有什么动静呢?怎么偏偏的今晚上就想寻死了?
君少商总觉得张才家的死了没什么道理,她如果说的是真的,那还怕什么?终究会给她一个清白的。若她要是撒了谎,那就更不能死了呢,死了谁知道她说的到底是真还是假呢?
他有些烦躁,用手揉了揉两边的太阳,才慢慢地踱上前。耳房里的火已经被扑灭了,幸好发现的早,火势没有蔓延开来。那两扇木头门走就烧得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了一个空洞洞的大洞口。里头地上的干草早就烧得只剩了一层灰烬。
张才家的什么都没有留下,哪怕是一片烂布!君少商细细地看着,不放过一点儿蛛丝马迹,可是还是没有发现张才家的遗留下任何的东西。
他不禁纳闷了:要说这火势还真的很大,可也透着蹊跷。就算是把张才家的给烧死了,那也不至于烧得这么干净啊。
他在屋里子转了一圈,烟熏火燎的滋味还是很难受。他看了一圈就退出来了,来到门口的时候,却不防脚下头踩着了什么,咯得脚生疼,忙让人拿来灯笼照时,却是脚底下扎了一块对玻璃渣子。他在地上有找了一下,果然,有不少的玻璃碎屑。
他紧皱的眉头舒展了一下,旋即又扬了起来:这里头果然有蹊跷啊。家里有玻璃的除了前院花厅里的大窗户,再者就是老太太屋里的窗户了。看这地上的碎玻璃碴儿,细薄而且锋利,断不像是窗户上的玻璃。
这府里能用得起玻璃器皿的也就是几个主子屋里,但是也不多,有的也就是玻璃灯笼儿和玻璃罩子了。君少商用手捡起一块碎玻璃放在手心里观看着,越看心里越狐疑,眉头皱的越紧。
管家陈升见他蹲在地上半天,也不知道再想什么,不敢贸然打断他,只好小声劝道:“爷,这儿还是交给老奴吧,夜深了,爷还是回去歇着吧。”
君少商这才站起身子,说道:“也好,你派几个妥当人手在这儿,防着火再起来。把今晚上守门的婆子和巡夜的人都带下去好生问着。”
“是,爷尽管放心,一切老奴定会遵守办理!”陈升躬身应道,君少商这才起身离开了。
翌日,天刚蒙蒙亮,老太太屋里的丫头就来把君少商请了过去。一见面,母子也顾不上寒暄,君老太太就问道:“昨夜里西北角上的那片火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君少商没想到连她母亲都惊动了,只好据实说了。君老太太沉吟有倾,才眯缝着眼说道:“商儿,你看这件事儿是不是有阴谋啊?怎么张才家的头两天还好好的,偏昨儿夜里就放火死了呢?”
君少商知道他母亲也起了疑,当即答道:“据孩儿看来,这事儿没那么简单。张才家的死的莫名其妙的,事情还没有水落石出,她犯得上去死吗?孩儿猜想,恐怕是有人怕张才家的咬出什么来,故意而为之的!”
君老太太接连点头,“你说的是,看来是有人等不急了。”她站起身来,在屋里踱了两圈,忽然又转头问道:“你媳妇那边怎样了?”
“嗯?啊……”君少商正在沉思这件事儿,不防他母亲忽然又提到了白玉,一时不知道怎么应对,只好嗯啊了两声,看得君老太太直笑,“你这孩子,怎么还不习惯娘这么叫她呢?你也该去看看她去了,看她到底是怎么说法!”
“娘,难道你认为不是她做的吗?孩儿该和她说什么呢?”一提到让他去看白玉,君少商总是有些难为情,人家从来都不需要他的帮助,装聋作哑地恨不得赶他出去,这辈子不相见才好,真的让他低声下气地去见她,他还真拉不下这幅脸来。
君老太太笑道:“这是你的媳妇,你不去迁就谁去迁就?照我看来,你这媳妇心里明白着呢,之所以不哼不哈的,说不定是要考较考较你呢。”
“娘,您怎么这么认为的?孩儿还用的着她考较吗?”君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