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眉烟也似乎被白玉的这种装扮给惊了一下,心里的那份危机感更加重了。
日上三竿时,客人已经陆续地来了,君府里的大小主子们开始忙碌起来,白玉带了二少奶奶妯娌两个在前头的花厅里迎着各府里的女眷,君少商和二少爷两个则在大门口迎候着前来给老太太拜寿的爷们。
男女分开,丝毫不乱,奴仆们都谦恭有礼,二少奶奶见了不由连连称赞:“大嫂,真看不出来您还挺能干的呀。”
白玉忙里偷闲,朝她笑道:“我能干什么呀,还不是君家的规矩本来如此?”
“大嫂还真是谦逊呢,大哥娶了您这么好的人儿,真是好福分!”二少奶奶掩着嘴儿直笑。
白玉忙摆手:“你尽拿我开玩笑,小心二弟哪天也给你弄个狐媚子回来,看你还笑不笑的出来。”
二少奶奶知道是和她逗笑的,也不生气,只劝道:“大嫂如此人品,除非大哥的眼睛看不到,才会喜欢上那个狐媚子。大嫂尽管放心就是,那个狐媚子根本不是你的对手,你又有什么好怕的?”
“我倒不是怕,而是勾心斗角的太累,本来没有事儿的,非要弄出事儿来,你说烦不烦?”两个人正低声嘀咕的功夫儿,又来了一位堂客,她们连忙住了嘴,一前一后地迎上前。
第一百三十章寿宴(二)
白玉一直和二少奶奶站了一个多时辰,才算把来的堂客都迎接到里头的花厅里,两个人都腰酸背痛腿抽筋,苦笑着对视了一眼,才慢慢地往花厅里走去。
里头欢声笑语,台上正演着麻姑拜寿,铿锵的鼓乐声吵得人耳朵嗡嗡作响。白玉真是搞不明白这古人怎么都这么爱热闹!
她和二少奶奶一前一后来到了上桌,君老太太正和两个年纪高的亲戚老太太坐在那儿闲话儿,身边丫头捧着漱盂、巾帕、佛尘伺候着。见白玉领着二少奶奶上来,君老太太忙笑道:“生受你们两个了,你们坐在那儿歇歇吧。”
白玉两个就顺着她的手指坐到右手边的一张小桌前,那儿是专为她们两个设的,上面有几样干鲜果品。她们哪敢就这么放心地吃起来,每个人只不过拈了几枚平日里爱吃的小果儿,喝了杯清茶就又上前伺候了。
君老太太此时正和那两个老太太说道:“别看我这儿媳妇年轻,办起事儿来可是毫不马虎呢。你们看看才几日的功夫儿,我们君府里就变了个样子呢。”
“是吗?这还真是老寿星有福气呢,娶了这么好的媳妇儿。”两个老太太附和着陪笑着。
二少奶奶就在身后拿胳膊肘子一戳白玉:“大嫂,夸你呢,你待会儿可别高兴地尾巴翘上了天!”
二少奶奶爱说爱笑的,又和白玉脾性相投,所以白玉和她说话也没了忌讳,听见她说笑,忙回身低声笑道:“瞧你那德行,我哪有这么不识数?老太太不过是长我的脸罢了。”
说笑着两个人就来到了老太太的面前,君老太太赶紧拉过白玉,朝那两个老掉牙的老太太笑道:“瞧瞧,这就是我儿媳妇,怎么样?没见过这么美的吧?”见人家那两个老太太上下左右扯着白玉的手看不够一样,君老太太有些得意忘形地说着。
一语未完,就听二少奶奶娇声嗲嗲:“老太太,您可真是偏心,我不也是您儿媳妇吗?您怎么光让人看大嫂了?”
“呵呵,真是个猴儿,精得很,来来,你也过来!你们也看看,这是我二媳妇。”君老太太把二少奶奶拉到面前,那两个总是看不够白玉的老太太,才抽出空儿来攥着二少奶奶的手又仔细看着。
白玉好笑地摇摇头:这些老太太,看个人怎么跟看个物品一样,那双昏花的老眼不把你上下左右、里里外外看通透了就不罢休呢。
见几个老太太都在和二少奶奶家长里短地问着,她冲着二少奶奶露出会意的笑,还好她在,给自己解了围。
眼睛随便地就在花厅里游走着,忽然就看到了不远处那一桌上坐着的柳眉烟,四目相对时,柳眉烟虽然是笑着的,可是白玉总觉得她眼睛里有一丝说不明白的东西,那感觉就是她很得意。至于得意什么,她也不得而知。
正在恍惚间,就听见门帘一响,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忽然从外头闯了进来,一屋子的女客都吓得花容失色,纷纷找地方躲避。
白玉却不藏不躲,只是皱眉想道:这个人是谁,胆子怎么这么大?
就见那少年大踏步朝着上桌走来,正在说笑的君老太太此刻也看到了他,不过她什么都没说,只慢慢地站起来,嘴巴张大了却没发出一点儿声音来。
看君老太太那神情,白玉明白了,这就是君少商的三弟、君家三少爷,老太太的心肝宝贝儿——君少言了。
看那眉目,和君少商、二少爷很相似,可见是一母生的了。君少言来到君老太太面前,“噗通”一声跪下了,叩头有声:“娘,儿子回来了。”
“言儿,你可算是回来了?可把娘给想死了。”君老太太搂着君少言,抚摸着他的发顶,从上至下好像看不够似地用眼光扫射着君少言,一边像拍打着孩子般轻轻地拍着他的背。
君少言静静地趴在君老太太的怀里,嘴里喃喃念叨着。
半天,君老太太才擦把眼泪笑道:“回来了就好,这次回来就别走了,娘说不定哪一天就没了的人,不想让你再远去了。”
“好,我听娘的,娘既然喜欢言儿在身边,言儿哪儿都不去。”君少言分明是个会哄人的,只这几句话,就让君老太太止了泪,笑逐颜开了。
这一幕看得白玉连连点头,人家真是母子情深哪。正在点头咂舌地感叹之际,君少言忽然站了起来,来到她身边,笑问:“这位就是大嫂了吧?”
白玉猝不及防他能问到自己,略定了定神,才答道:“正是,不知道三弟这么快就回来,未曾远迎,还望海涵!”
“哈哈……”君少言忽然笑起来,笑得白玉有些莫名其妙,这个小叔子也真是的,不说给她规规矩矩地行礼,她说完了话反而还笑她!
她不由有些气恼,可是当着这么多的人又奈何不得他,不知道他到底在笑什么,还是她说错了什么。
就见君少言笑了半天,才指着白玉笑道:“大嫂说话真是有意思,女人说话还这么文邹邹的,跟个男人似的。”
原来他笑了半天笑的是这个,白玉虽然听他解释明白了,可如今他这么居高临下的指着自己,自己还真是接受不了。这个小叔子是不是在外头待野了,连起码的规矩礼仪也不懂了?
君老太太这时候光顾着和人家显摆她的儿子了,哪里还顾得上她儿子懂不懂规矩这回事儿。白玉气不打一处来,瞧见他那修长白皙的手指眼看着就要点到自己的鼻子上,忍不出伸出手去一巴掌给他拍下来。
君少言没想到白玉竟敢拍他的手指,不由愣了一下,嘴里脱口而出:“你这女人,竟敢打我?”
白玉听得头都大了,他还真的不是一般的没有教养啊,若不是他是她的小叔子,虽然是名义上的,她真的想一巴掌拍在他脸上。见他还这么嚣张,不由喝道:“你好大的胆子,真是和你哥哥一个模子里出来的,动不动就是该死的女人?谁是该死的女人啊?我可是你正儿八经、明媒正娶的嫂子!”
满大厅的人听到这句话都抬头往这边看过来,白玉没觉得有哪儿不对,都说长嫂如母,既然君老太太不管她的儿子,那就让她这个当嫂子的来管管吧。
君少言像是看个怪物一样看了白玉半天,终于没有再说出一句话。君老太太正在和人说笑,这时候也回过头来问道:“言儿,怎么了呢?”
白玉生怕君老太太是个护短的人,就算是她是长媳,可终究是拼不过人家是她的心肝啊。心里也是一阵发慌,虽不指着日后在君家长住,可是当着这么多的亲友面儿,要是君老太太说上一两句难听的话来,她这张脸也是没有没地方放的。何况今儿还想趁此机会给玉玲珑打个广告呢。
心里有点发慌,目光不由看向君少言,是死是活,就在他一句话了,这小子,别是那种小心眼爱打小报告的人吧。
君少言别开自己的眼睛不去看向白玉,只淡淡地回道:“哦,没什么,是我和大嫂开玩笑呢。”
“你这孩子,怎么见了大嫂也不行礼,还敢开玩笑?”君老太太连笑带骂的,并不真心数落她儿子。
不过白玉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这个小子还凑合呢。
正在这时,君少商进来了,笑嘻嘻地看了一眼白玉,就朝着君少言说道:“三弟,前院里的爷们都在等着你呢,你怎么还赖在这儿不去呢。别是见了母亲舍不得离开了吧?”一语,逗笑了君老太太和君少言。
君老太太忙推着他们:“你们哥俩赶紧去吧,在这儿我们还怎么说笑呢。”君少言也就随着君少商去了。君老太太还不放心地嘱咐君少商:“商儿,好生看着你兄弟,别让他多喝酒。”
“是,您老就放心吧。”君少商笑着答道,眼睛还不忘瞥了白玉一眼,就这一眼,让白玉的脸颊上蒙上了一层淡淡的红晕。
这里,就有几家亲友带了姑娘来给君老太太拜寿,君老太太逐一地细问了那些姑娘的生辰八字,又和她们聊了几句。
白玉估摸着这些人是想把姑娘嫁给君少言的吧,也就抿嘴儿一笑,低头候着。
唱了几出热闹的戏,宴席也就开始了。一盘盘冒着热气的菜有序地被端上来,摆放整齐,众人喝过第一杯酒,就开始用起来。
白玉仔细看了一眼老太太桌上的菜品,无非就是一些珍稀的菜肴,面前正是一大盘子清蒸螃蟹,一个盛了醋姜的小碟子就放在手边。张才家的侍立在身后,见此情景,忙洗了手上前伺候:“老太太,让老奴来伺候您老吃螃蟹。”
白玉只好也上前,同着她一起给老太太剥了一只满黄的螃蟹,蘸了姜醋就送往老太太嘴边,老太太张嘴一口就吃下去。吓得白玉闭目咂舌:这老太太可真能吃啊。
桌上还有一托盘子的水果,里头堆满了苹果、梨子、桃儿。张才家的见老太太吃完了螃蟹,就对着白玉努了努嘴,笑道:“大少奶奶,这寒冬里有这样的果品可真的不易呢,这都是大少爷花重金从南边买来的,好不容易还剩了这几个。您给老太太挑一个吧。”
白玉只好捡了一只比较软和的桃子,亲自递给了老太太……
第一百三十一章寿宴(三)
遥遥地,白玉总是感觉到一道目光在自己的身上逡巡着,抬头看时,却不见那个人。她很纳闷,可是不好就这么四处去看人。
君老太太因着今儿三少爷回来了,心里一高兴,吃的东西就多了起来,几乎是丫头递什么吃什么。白玉暗暗担心:这人老了吃多了能行吗?
可又不敢出声阻止她,万一她要说“我好不容易乐呵一天,你就来管着我”,让她如何承受?
只好眼巴巴地看着她吃了一个大螃蟹、大半个桃子、一个象眼小馒头、一个鸡腿、两块春卷儿……
日影偏西的时候,亲戚们拜过寿各自地散了,那几个带着姑娘的人家都热络地和君老太太道了别,其中的意味明眼人都知道。
白玉和二少奶奶两个站了大半天,腿都像灌了铅一般沉重,看到君老太太还兴头十足,只好打点精神陪着。
看看没有什么人了,前头的男客们也都散了,君少商领着两个兄弟又进来了。连三个庶姐,一共是兄弟姐妹六个,再加上两个儿媳妇,一大家子都跪在地上给君老太太磕了三个响头,君老太太笑得合不拢嘴,一一地分发了红包儿。
白玉也就随着君少商起了身,眼见着君老太太有了醉意,想要让人扶她回去歇着,就听君老太太忽然大叫一声,接着就用手揪住自己的胸口,呼吸浊重起来。
君少商和白玉顿时吓得脸色发青,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儿,几个儿女涌了上去,围在君老太太身边问长问短。
君老太太此刻痛苦地哪还能说得出话,只是扬着脸歪在那儿,双手揪着前胸。
白玉急得无法,这老太太不会是有心脏病吧?若是在这样的场合病倒了,她怎么着都逃脱不掉责任的。
一边赶紧吩咐妥当人去请大夫来,一边也跟上前看着。
见那么多人围着,不由劝道:“诸位姐姐还是先到一边歇一歇,老太太身边不能人太多。”诸如人多了空气不好,不利于病人的话,白玉自然说不出口,这些古人哪里知道这个啊?她又不是大夫,哪有说服力?
三位庶姐回头看了看白玉,大姐和三姐还没说什么,二姐倒是开了腔:“唉哟,弟妹啊,老太太病成这样,我们哪敢离开啊?这万一……这万一……”
“万一”了半天,也没说出个子丑寅卯来,不过大家都明白她说的什么了。
君少商听这二姐说话不像样,忙回头说道:“二姐,你还是和两位姐姐先回去吧,我这就让人请大夫来,怎么样现在还不能下定论,要由大夫决断呢。”二姐吃了个无趣,就气哼哼地和两姐妹下去了。
白玉焦急地搓着手,也不知道大夫什么时候才能来,眼睛不停地望向门外,无意间却看到了柳眉烟正倚门而立。见她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