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京在门外整整等了一夜,美景从屋里出来的时候也是浑身湿透,脸色苍白。
见美景终于出来,和京慌忙问道:“怎么样了?”往日遇到什么事他都最镇定不过,但今日他的心整个都提起来了,假如游姝月死了,那他……不敢想象!
“暂时没有性命危险,我可保郡主半月无虞,若是过了半月毒液还不能排出来,必死无疑。”
“要怎么办?”不管多么珍稀的药材,和京都会替游姝月求来。
“在皮南山有一种花蛇,头上长有约一尺长的毒角,这个毒角就是吸毒石,杀了花蛇取来吸毒石,郡主就有救了。”
“我去。”和京毫不犹豫道。
“你一个人去行么?这边交给府里的大夫,我陪你去。”
“不行,我怕那些人还来动手脚。况且,府里只有梅娘一人,万一那些人来寻衅她应付不来,还有夏黄公那儿,待会你差人去请他来,让他在将军府暂住几日。四皇子也不会袖手旁观,将军府暂时不会有事,你照顾好她,我一定会取得吸毒石回来。”和京深情地望向房里,心里暗暗道:“等我。”和京第一次这么紧张,第一次连贯地说这么多话。
和京驾快马而行,途中累死了五匹马,日夜兼程五日赶到了皮南山。睡了一夜,养足了精神,和京备好了五日的干粮只身前往皮南山。
花蛇在皮南山山顶上,每当有秃鹰或者其他鸟儿飞过,花蛇大嘴一吸,几丈远的飞禽走兽都轻飘飘落入它的嘴里,像投壶射箭一样准确无误。
和京已经在皮南山待了两日。两日里都捕抓几只野兔和山鸡吊在山顶有洞穴的地方,但都不见动静。等到第四日,和京心中火急火燎,游姝月已经不能等了。和京吃掉最后三个馒头,准备做最后一博。
和京在自己腿上剜了一小块肉,和兔肉混在一起,人血夹杂兔血,更血腥,更诱人。
和京匍匐在岩石旁的草丛里,一个时辰过后,他听见蛇皮掠过野草的声音,很微弱。就在吊着兔肉和人肉的树枝下,一条周身五彩斑斓的花蛇出现,全身如同一堆锦绣,头上长有一角,和美景说的一模一样。和京趁着花蛇张嘴吸肉的时刻,飞速跃出草丛一剑刺去,血淋淋的肉落入花蛇的嘴里,它头上的角也被削掉了一大半。花蛇吃痛地吐出嘴里的肉,不停扭动着蛇尾,突然立起蛇头,恶狠狠地盯着和京。花蛇陡然一跃,和京滚到花蛇尾巴处,准备一剑刺入它的七寸,岂料花蛇受伤了仍旧行动敏捷,蛇尾一摆,和京的右手被蛇尾紧紧卷住,和京换了左手执剑,正中它七寸。
花蛇挣扎的身体渐渐不动了,和京只觉右手发麻,毫无知觉。捡起毒角揣进怀里,左手执剑,踉踉跄跄下山。和京五日不停不歇,赶到将军府的门口,心里的石头才落地,游姝月,有救了。
第39章 第三十九章
美景命府里的大夫先照看和京,给他疗伤,她则拿吸毒石先给游姝月吸毒。
美景早就准备了一桶人乳,吸毒石吸了适量的毒液就会变黑,必须浸入人乳去毒才能再次使用。
游姝月全身发黑,好在毒液没有渗入五脏六腑,只是分散在皮肤表层,只要把毒液都吸出来了,再多出几趟汗便可痊愈。
忙活了一天,一整桶人乳都已经变成深黑色,吸毒石再也不能浸白,游姝月身体的毒液被吸的差不多了,明日清晨,应该能醒来。美景放下手中的吸毒石,喊来梅娘让她用浸过药的水给游姝月洗澡。
游姝月只感觉自己睡了好久,她的记忆仍旧停留在受伤的那天。等她睁开眼的时候,所有人都等在她床前,她虽不知道这些天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但明显感到身子虽虚弱却无碍,说明她的毒已经解了。
“姝月,感觉怎么样?”梅娘扶起游姝月,将枕头垫在她的背部,让她舒适地靠在床上。
“无碍了。”游姝月有气无力道。毕竟躺了半月,身子还未完全休整过来,所以气血有些跟不上。
美景安抚道:“梅娘,不必担忧,郡主再调养几日就能和以前一样活蹦乱跳的了。”
夏黄公见游姝月醒来,紧锁的眉头终于舒展,这孩子他早就当自己的亲生女儿看了,“姝月,你且好好调养,其他事不必多虑,为父不会放过那些歹人。李光凡已死,三皇子现在在和太子周旋,皇上虽不能把已死的人怎么样,但是活着的人一定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在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一向温和的夏黄公眼里显现杀机。
老皇帝知道这些都是皇后的动作,现在游姝月对于老皇帝来说还有更大的用处,皇后这次却险些让她丧命,由此看来老皇帝的脚步又要加快了。那么游姝月就可以少费些力气了,这次九死一生,值得。
游姝月张望了两下,却不见和京。她醒来,和京怎么会不在。“美景,和京呢”
美景闪烁其词,半天没说出和京在哪儿。
“美景,和京呢?”游姝月加重了声音问道。
“和京他…他…昏迷了。”
“怎么回事?”游姝月紧张问道,被毒蛇咬的时候她都不曾这么担忧过自己的性命。
美景把和京只身取吸毒石之事详细告诉了游姝月。
美景小心翼翼地道:“所以…他回来的时候怀里揣着吸毒石倒在了门口,他右手大概是在与花蛇搏斗的时候被花蛇拧伤了,从此以后…再也不能用剑。”
游姝月只觉头疼万分,再也不能使剑,和京竟然再也不能使剑了,他知道以后受得了么。游姝月掀开被子准备下床,“美景,快带我去看看他。”
梅娘和夏黄公怎么拉都拉不住,无奈,美景只能给游姝月穿好衣衫,让她去和京房里看看他,游姝月虽然聪明,但是有些事却非常一根筋,任谁劝也没用,特别是关乎她在意的人。
游姝月坐在和京床前,和京脸色苍白,嘴唇发紫。
“他什么时候能醒?”游姝月弱声问道。
“郡主不必太担心,他性命无碍的,只是太过疲惫,再加上手臂伤势严重所以才会昏迷。最迟明晚,肯定能醒来。”
“行了,你出去吧,我守着他。”游姝月语气里没有任何情绪。
美景悄悄退出去,轻轻关上门。
游姝月的食指划过和京的脸庞,什么时候,他的脸在自己的心里已经留下了烙印,那么清晰。游姝月又想起自己第一次见他的时候,老皇帝说为了护她安全,就随手指了个侍卫跟着她去上溪,那个侍卫就是和京。游姝月本以为老皇帝是准备让他来监视自己,谁知道相处三月他都不曾有过任何动作,不论游姝月怎么对待他,他都默默承受着,即使她总是故意做些幼稚的事难为他。和京也从来不笑,唯一一次笑还是宋空上她马车那次,可惜梅娘看到了,她却没看到。
游姝月脱了鞋爬到床的另一边,轻轻揭开被子抬起和京的右臂,他的手臂被花蛇勒的变形,这条手因为她而废了。
游姝月凝视着和京的脸,他明明可以不去的,他明明可以放任不管,自己若是死了,他便自由了,从此以后再也不用跟着她东奔西跑,刀尖舔血。
要是说这个国度真正毫无目的对自己好的人,只有他一人了。如果她不是游姝月,夏黄公不会这么照顾她,梅娘不会这么疼爱她。燕八对她好也不知道是怀了怎样的目的,美景跟在她身边也是因为燕八的吩咐。算来算去,只有他只是因为她的聪慧而完完全全折服的,只有他肯为了她无条件豁出性命的。
游姝月定定地看了和京几个时辰,美景敲门送来饭菜和汤药她才惊觉,原来已经过了许久。
“郡主,我来喂和京吃药吧,你身子还未好透,毒液还在皮肤内,劳累久了容易体力不支晕倒。”
游姝月摇摇头道:“你放着吧,我自己来。任何人不许进来打扰。”
美景搁下药,轻声道:“是。郡主还是小心身子。有何吩咐喊一声便是,我差丫鬟在门外守着。”
游姝月点点头。
美景来送晚膳的时候见中午送来的汤药碗已经见底,但是饭菜丝毫未动,美景把汤药递到游姝月手中,还是忍不住劝看到句:“郡主,和京拿性命救你,你更要爱惜自己。况且,他明日定会醒来,不必太过忧心,也不必心怀愧疚,每个人所付出的都是他认为所值得的。”
游姝月一边喂和京汤药一边道:“知道了,待会儿我就吃些东西。你让梅娘莫要担心,给义父送几个府里织的暖手抄过去。”
美景笑着答应了,撤了门外的丫鬟。
游姝月吃罢饭菜,就势躺在床边睡了过去。
和京明日便能醒来,甚好。
第40章 第十四章
暖阳悄悄爬上碧空,融化了屋顶的雪。
和京翕张着两片薄唇,眨了两下眼睛,头脑清醒不少。饥渴交加,他想起身找些吃喝的东西,腹部似有重物压着,和京转头,眼前赫然一张绝色的容颜,即使呈有病态也难掩其光华,不是游姝月是谁?
和京不敢相信,与她同寝的真的是游姝月,他下意识想抬起右手抚摸游姝月的脸颊,却发现右手不听使唤,他这才记起来,原来右手已经废了。但一切都值得,因为换来了这个女子的垂怜。和京小心翼翼伸出左手,指腹在游姝月脸颊滑过,拧了下她的鼻头。
游姝月其实已经醒了七八分,感觉到有东西爬上自己的脸,还捏了她的鼻子,游姝月一把抓住那只罪魁祸“手”,闭着眼睛道:“你想干什么?轻薄本郡主?”
和京反握住游姝月的手道:“不敢。”
游姝月睁开眼,两人相顾无言。
和京望着游姝月全然忘却了饥渴,只盼这一刻能静止才好。
游姝月起来望着天,已经是日上三竿,于是简单梳洗了下,也给和京穿了冬袄,把他裹成一个圆滚滚的球。
这几日大雪都融了,地面多有水洼。但太阳高照,是个出门的好日子。
游姝月让美景去请夏黄公来用膳。
菜已上齐,无人动筷。
众人尴尬地望着和京,游姝月在桌下安慰似得挨了他一脚。和京左手拿起筷子,淡淡道:“我饿了。”
和京左手执筷,模样有些别扭,夹菜不成问题,游姝月也开始动筷子,气氛慢慢自然起来。
“义父,未时我去宫中给皇上报平安。”
“嗯,应该的。”
“郡主,我陪你去吧。万一…”美景紧张道。
“这个不必担心。像李光凡那样的蠢猪不会再有第二个。”
王孙贵族家的人,没有哪一个是简单角色。像李光凡这样的,真是个意外。也就是因为他这样的性格,注定他的早死。他的死也算是给众人一个警戒,再也没有人敢明目张胆对游姝月怎么样,即使有皇后和太子的庇佑也无济于事。游姝月相信,不管是李家还是卢家的人,都不敢轻举妄动了,游姝月死了便罢了,这次她大难不死,一定杀她们个片甲不留!
送走了夏黄公,游姝月到和京房中去,美景正在给他换药。
游姝月看到他变形的右臂,偏过脸去,不忍直视。美景换完了药游姝月才走到他身边,“美景,真的没有任何办法恢复了么?”
美景放下手中的药瓶道:“郡主,美景无能,只通得寻常医理,虽比起宫廷御医绰绰有余,但仍然只是按常规医治,像和京这样的手臂,一般大夫看来都是无救的。不过有一个人也许有办法。”
游姝月急切问道:“是谁?”
“鬼谷子。”
和京插话道:“不可能找到他的。”
“为什么?”游姝月向美景投去疑问的目光。
“鬼谷子云游四海,无人知道他的踪迹。但他的医术确实了得,他医治的方法也是千奇百怪,听闻他曾为人开膛破肚医治,还曾为人截断四肢,但那些人都活下来了。”
这些方法在游姝月听来全然不觉奇怪,古书上也曾记载过这种医治方法,在现代更是屡见不鲜。
游姝月定定道:“有希望就是有希望,即使只有一点点我也会竭尽全力。”
游姝月做事的决心,他们当然都是不会怀疑的,只是想要找一只闲云野鹤,未免希望太过渺茫。
未时,游姝月郑重梳洗了下,准备进宫面圣。
老皇帝见了她只是简单慰问了几句,游姝月想从他的眉宇间看出一些愤怒,丝毫没有,看来这件事他并不责怪皇后了,恐怕以后的事他也不打算插手。也对,若是游姝月这点本事都没有,也不配做他的棋子。他才是一只老狐狸,坐山观虎斗。无妨,袖手旁观的人不见得有什么好下场,即使没有老皇帝,游姝月一样可以斗的过皇后。
出了御书房,美景等候在门外。
游姝月欲从南门出,正巧碰到了刘飘飘,看样子是准备去往太后那儿。临安公主死了,唯一能逗太后开心的小孩儿就只有刘飘飘了。
刘飘飘经过游姝月身旁的时候喊了声“忠秀姨”,游姝月好歹是封了郡主,刘飘飘既是大公主的女儿,喊她一声姨,她也担的起。
“有何事?”游姝月侧身驻足道。
“那个…能给我吗?”刘飘飘一双狡黠的眼睛盯着游姝月腰间挂着的泥人。游姝月不喜琉璃珠玉,却偏爱这些手工小玩意。刘飘飘也情有独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