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头有药,可能会有些苦,但是有助于你的伤快速回复……你趁热喝了吧,你的伤很重。”他似是从说过这样有些鸡毛蒜皮的话,竟说的有些磕磕绊绊,而且他一贯冷漠的声音里罕见的带了一丝温柔。
“是你救了我?这是哪儿?”苏慕那双漂亮的眼睛看了看明显不是醉情楼的房间,又看了看自己身上裹着的一层层纱布,最后盯着黑衣面具人的后背问道。她没缘由的觉得这面具人有些亲切,或许是这半月来第一次有人对她好的缘故。
虽然那副面具在她刚醒来时吓了她一跳,但她其实并不是真的害怕,只是本能反应而已,任谁一睁眼看见一张很贴近自己的面具也会下意识躲避。知道那人对自己没有恶意,她反而对那副面具有些好奇。
“你……你转过来呀,我……我手好疼,拿不了碗……”苏慕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她想让那人喂她吃药,因为她要快点好起来去找爹爹和哥哥。
黑衣面具人听了她的话有些迟疑的转了过来,他看到苏慕明亮的眼睛里已经没有了害怕,他有些欣慰,“还好,她并不排斥我。”
他拿过碗稍显生涩的一勺一勺的喂苏慕吃药,看她眉头使劲儿皱着却仍然苦着脸把药喝掉,忽而又有些心疼,她小小年纪经历了这种事却仍然能够镇定的想要吃药。
他早已知晓苏怀明苏海将要被斩首,却不知该如何和面前的小人儿说对她如此残忍的事情。
苏慕忍着苦,将药全部喝了下去,刚喝完就迫不及待的问道:“你能带我回家吗?我好想爹爹和哥哥。”
看着她期待的眼神,面具人思索了片刻,或许现在出发还来得及让苏慕见他们最后一面,虽有些担心苏慕的伤,但幸好都不是致命伤,加上她连续多日都没太吃东西,有些虚弱。只要小心照料,赶路应该是可以的。当下便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下来。
第一卷 谁怜流落入江湖,玉骨冰肌未肯枯 第五章 家破
一辆黑色的马车在幽暗朦胧的夜色里疾驰着,夜已深,风很凉,霜露重,连白日里最调皮的虫儿都躲了回自己的小窝,进入了甜美的梦乡。
马车走的很快却并不颠簸,可见车夫驾车技术极高。苏慕躺在柔软的马车里沉沉睡去,嘴角隐约带着一丝微笑,而黑衣面具人坐在她身边双目微阖。
为了能让苏慕赶得上见她父兄最后一面,不得不连夜启程了。他没有告诉苏慕苏家的事,想让她睡个安稳觉,因为她日后或许很难有安稳的日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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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的刑场上,苏怀明苏海及朝中的几位昔日位高权重的大臣,均被用铁链锁住了手脚,他们全都披头散发的跪在刑场上,身上血迹斑斑,显然都受过刑。
刑场上站着几名上身赤裸,手握大刀的魁梧刽子手,刑场下是一众身穿甲衣手握利剑的禁卫军,他们负责维持秩序,更重要的却是防止有人劫刑场。在刑场最外层是众多赶来看热闹的普通百姓,他们听说这些要杀的人都是卖国贼,便边骂边朝他们扔起了臭鸡蛋和烂菜叶。
苏慕他们赶到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黑衣面具人在途中发觉离行刑的时辰很近了,便直接施展轻功将苏慕带到了这里。他带着苏慕隐在较远的一处,而后伸手指了指刑场上那跪着的几个人。
虽然苏怀明和苏海头发凌乱不堪,更是憔悴消瘦了很多,但苏慕还是一眼就认出了日思夜想的爹爹和哥哥。她登时大惊,出口喊道:“爹爹、哥哥!”
黑衣面具人立即一把捂住了苏慕的嘴,低声说道:“不要喊,你若被发现了也会被人捉去的。他们二人都已被判了死刑了,我也救不了。”他说的是实话,他虽武功高强,但那一众禁卫军也不是吃素的,单打独斗自然无人是他的对手,但那几百个人一起上他也要退避三舍。
苏慕正哭着挣扎,却忽听一声高喊“行刑!”,接着就看到几把明晃晃的大刀举了起来,那本来捂住她嘴的大手忽然捂住了她的眼睛,可是她仍然看见了爹爹和哥哥那飞溅而出的鲜血,苏慕哭着喊了声“爹爹!”便晕了过去。
而同时隐在暗处的还有一个有些佝偻的影子,却正是几日前从苏府中深夜逃走的马管家,他本是来给主子送行,却恰好看见苏慕被一个黑衣人抱着,那人使劲儿抱着苏慕不让她挣扎,更是捂了她的嘴不让她叫喊。
起初他以为是这个人掳走了大小姐,可是后来他发现在刽子手落刀之时,那黑衣人却匆忙去捂大小姐眼睛。他便知道此人是友非敌。
当初苏怀明为了苏慕的安危着想,并没有告诉马总管有关黑衣面具人的事情。他知道,以黑衣面具人的本事定能找到苏慕,并且保护好她,尽管他也相信马总管,但他当时已如惊弓之鸟,对任何人都存了一分小心。
后来,马总管施展轻功悄悄跟着那黑衣人,想进一步确认自己的猜测。可是,只一会儿功夫他便把人给跟丢了!这可着实让他吃了一惊。
这马总管年轻时曾随师父闯荡江湖,练就了一身不俗的武功,只是后来因年轻气盛杀了一个贪官受到官府通缉,而那时还不是宰相的苏怀明恰好碰上了东躲西藏身受重伤的他,见他秉性并不坏便将他救下收在了身边。
马总管虽退隐江湖多年,但一身武功却没落下,他如今虽不能算作绝顶高手,但最起码是一流身手。那黑衣人竟能甩开他,可见那人武功极高。他只希望那人真的是友非敌,否则大小姐危矣。
秋风萧瑟,残阳如血。
苏慕茫然的躺在床上,眼泪不受控制的簌簌滴落,眼神没有丝毫焦距。她此刻脑子里全是那把明晃晃的大刀和那飞溅而出的鲜血,她不敢相信仅仅分别十几天的爹爹和哥哥已经不在了,为什么他们要被砍头?
娘不在了,现在爹爹和哥哥也不在了!她在醉情楼的日子里,不知道受了多少打骂,那里没有人把她当人看,那时她才深刻的知道家是多么好,爹爹虽然很严厉,却不曾打过她骂过她。她盼星星盼月亮就盼着能再回到家,回到爹爹和哥哥身边,告诉他们,慕儿想你们,慕儿以后都会听话。
可是,一切都晚了,一切都变了,现在只剩下她一个人孤孤单单的留在世上,她没有亲人了,她成了孤儿了。苏慕双手抱着头,她只觉得身上越来越冷,心也越来越冷。
“吃药吧,你身上的伤还没好。”黑衣面具人端了一碗药走到床边坐了下来,看到苏慕一动不动只是泪水流个不停,一向冷漠的他不禁开口道:“一切都会过去的,而你,要快快乐乐的活着!”
苏慕忽然起身抱住他“哇”地大声哭了起来,撕心裂肺的喊道:
“娘不在了,爹爹和哥哥也不在了!就剩下我一个了,我没有家了!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坏人?!为什么要杀我爹爹杀我哥哥?!”
苏慕哭了好一会儿,忽然想到了什么,抬头问道:“你很厉害对不对?你能不能教教我,让我也变得厉害?”
“你想报仇?”黑衣面具人没有惊讶,他知道苏慕一定会想要替父兄报仇,只是他没想到她这么快就想到了报仇。
可是,他并不想让苏慕报仇,且不说她要杀那个高高在上的人难如登天,单单是仇恨就不应该属于她,她应该像普通孩子一样,快快乐乐健健康康的成长。更重要的是,他不希望苏慕和他一样,只能生活在黑暗里,见不得光!
“你不能报仇!你的父兄九泉之下也不会希望你去给他们报仇,因为你的对手太过强大了!他们只会希望你能快乐的活着。”黑衣面具人的声音似又恢复了以前的冰冷。
“不!我要报仇!我一定可以打得过他!你不教我就算了,我去找别人教我,等我长大了一定能给爹爹和哥哥报仇!”
苏慕说着便掀了被子要下床,她那稚气的脸上挂着与她年龄不相符的坚定和执着。
黑衣面具人一把将她捉住,道:“有我在,你出不了这里的。”
他以为自己治得了苏慕,胜券在握,却没想到苏慕年纪虽小性子却烈。接连几日都不肯吃饭更不肯吃药换药。
眼见苏慕越来越虚弱,身上的伤本来就没处理好,这几日伤口已经开始化脓,再不处理就危险了。黑衣面具人叹了口气,只能答应苏慕教她武功。
几年后,幻影楼多了一名让许多穷凶极恶之徒都闻风丧胆的女杀手:千幻。
第一卷 谁怜流落入江湖,玉骨冰肌未肯枯 第六章 笑话
花开花落,春去秋来,一年又一年过去了。
又是一年深秋,一处宽阔又僻静的高墙大院里,一名白衣少女正在练剑,她的剑法看起来柔软飘逸,忽快忽慢,仿佛有些花哨不实用。然而,若有人在她近身就会发现,她那看似飘忽的剑法刁钻狠辣,招招暗藏杀机,步步紧逼致命,她身上更是有透出一种让人浑身不舒服的凛然杀气。
一套剑法如行云流水般的舞完,白衣少女收剑静立在一棵火红的枫树下。她一收剑,那杀气才慢慢散去。一阵秋风吹过,几片红色枫叶徐徐在少女身边落下,她耳边的几缕发丝被风儿拂起,露出了一张清丽绝伦的脸。
她身形有些高挑纤弱,一双素手并未因长期练剑而变得粗糙,反而细嫩纤长,裸露在外的秀颈和一截皓腕更是显出了她如凝脂般的冰肌雪肤,一头青丝只用一只玉簪随意的挽起,却透出一种难以言述的出尘气质。只是她那如烟似水的双眸却带着谈谈的冰冷,叫人生不出亲近之心。
“啪啪啪……”几声鼓掌的声音响起,一个黑衣面具人来到少女身后。
“千幻,你的无心剑法已近大成,足可见你的资质悟性绝佳,只是你的杀气仍有外泄。且无心剑法过于冷绝不可久练,你应该多弹弹琴养养心。”
“你到底是谁?”苏慕没有回头,清冷的声音有些似无心剑法般的飘忽。
“你知道的,杀手组织幻影楼楼主幻无影。”
“你也知道的,我问的不是这个。”
“你日后会知晓的。”
这个永远穿黑衣戴面具的幻影楼楼主说完便转身离去了,只留苏慕一个人站在枫树下思索。
苏慕已经十五岁了,在过去的八年里,这个问题进行了无数遍,然而每次都是同样的对话,她依然不知道这个面具人的真实身份,只知道他对自己好的过分。
他不但教自己幻影楼里最上乘的武功,更是心思周全的请来先生教自己琴棋书画、待人接物,甚至会亲自过问她的饮食起居。
随着她渐渐长大,她知道不可能有人无缘无故的对你好。江湖上是有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好汉,也有为美人折腰相救的英雄。但是他是个实实在在利益至上冷漠无情的杀手楼主,他救她的时候她还只是一个黄毛丫头,他看她的目光澄澈无波。
她毕竟只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女,对未知的事情有着强烈的好奇心和探知欲望,多种手段和技巧都用过之后她死心了,只是却越发的好奇和不解。
今夜,又到她出任务的时候了。
这一次的目标是一个风流倜傥、一表人才而又家境殷实的佳公子,用现代话来说就是一个“高帅富”。此人名叫满庭君,是江南富甲一方的丝绸商人满广富最为得意的小儿子。
满广富共有三个儿子,大儿子生性懦弱没有半点主见,有些烂泥扶不上墙;二儿子整日只知寻花问柳,夜夜笙歌凡是被他看中的,不论青楼女子还是良家女子,都被或买或抢回家,光小妾已取了六七房,他的身体几乎已经被酒色掏空。
唯独小儿子不仅人生的相貌堂堂、温文尔雅,而且头脑灵活、八面玲珑,在生意上是一把好手,颇得父亲真传,隐隐已是下一任满家家主。
而此次想要这下任家主命的却是两个女人:满广富的大儿媳和二儿媳!
这二女知道,看似翩翩有礼蓄人无害的满庭君其实和他爹一样,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狠角色。她们二人的丈夫一个懦弱无能,一个拼命搜集女人,日后若是老三掌家以他的精明算计,她们可有苦日子过了。倒不如把人除去,等那老的一死,巨额财产不就是她们的了!?
故而一向交好的大儿媳和二儿媳一合计,忍痛将她们积攒多年的私房钱拿了出来,甚至连陪嫁的嫁妆也搭了进去,以重金请动幻影楼的杀手,希望能趁满庭君进京谈生意之际将他除去。
夜色有些阴暗,空气也有些沉闷。胆小的月亮似是知道有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一直悄悄隐在厚厚的乌云身后。
苏慕易了容,手持一把软剑,静静的立在满庭君一行人的一条必经之路上。她手中的软剑是幻影楼楼主特意请人为她量身打造的,剑身纤长,质地柔软却异常锋利,是一把不可多得的宝剑。
若是平常,苏慕不会身穿白衣,正大光明的立在那儿。她的身份是一名杀手,杀手讲究稳、准、狠的偷袭,是以己之长攻彼之短,而不是正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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