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确实有缘。”乙三在心底暗骂:果真孽缘。
☆、第5章 比斗大会
祁爱白又喝了一口酒,低下头,试图掩饰自己泛红的眼眶。
这当然是徒劳的,乙三是什么眼神啊?早在刚刚进门的那一刻,他就已经将祁爱白的情况给看了个清清楚楚。
“易兄。”祁爱白举杯邀约,“介意陪我一下吗?”
“……怎么了?”乙三忍不住问,“先前我见你和那些人争吵……莫非是吃亏了?”
“不是。”说到这个祁爱白倒是笑了,笑中还透着几分得意,“在这种当口,陈显那小子哪还有胆子让我在这种事情上吃亏?”
“那就好。”乙三真心实意地道。说来奇怪,虽然祁爱白在他心底早已是个衣冠禽兽,但此时再见,在经过最初的错愕之后第一时间涌上心头的,却是这人先前寻他时所流露出的那种眼神。
此时听到对方并没有因为自己的离去而吃亏,乙三安下一颗心,又问道,“你让他们赔什么了?”
“我让他们道歉了。”祁爱白继续得意。
乙三正拉了条板凳准备在他对面坐下,闻言脚底一滑,“道歉?”
祁爱白点了点头。
“你废了那么大的劲,就为了让他们给你一个道歉?”
“不然呢?”
“不是……”乙三组织了一下语言,“你起码应该让他们赔钱吧?你先前不是还因为他们给别人赔过钱吗,赔了多少?”
祁爱白道,“不知道,掏了一把就给出去了,也没数。”
乙三瞠目结舌,心底酸唧唧地道:好吧,他能一伸手就能掏出五千两银票丢给自己,自然也就能一伸手就能掏出五千两银票丢给别人,自己得闲到什么地步才会去帮他担心银钱?
他神色复杂地看了祁爱白一眼。
祁爱白不知道他的想法,弯着眉眼冲他笑了笑,便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低头继续喝着。
酒量大概是祁爱白为数不多的优点之一,片刻间半坛子酒下去了,也没见他流露出多少醉意。他边笑着和对面的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闲话,边一杯接一杯的给自己灌酒,故作出一幅闲散自如的姿态,又颇有些借酒消愁的味道。
祁爱白又一次端起酒杯,忽然感到手上一重。他抬起头,却是乙三终于看不过去,伸手按住了他的杯子。
“易兄?”祁爱白问询道。
乙三盯着他犹豫半晌,而后叹了口气。
傍晚时祁爱白与那名玄剑宗巡守弟子的对话他是听到了大半的,祁爱白的身份他也知道,所以对于祁爱白此时究竟是在伤心些什么,多少能猜出个七八分。这事他本来没怎么放在心上,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却没想到真能将这家伙委屈成这样……
真是从小养尊处优惯了的,一点也经不起事!乙三心中暗自鄙视着,口中却问道,“我听闻玄剑宗近日有一场比斗大会,你有没有兴趣随我一齐过去看看热闹?”
祁爱白握杯的手轻轻一震,抬起的脸庞显出几分懵懂。他显然不知道自己的心思已经被对方看透,还想着这真是无巧不成书,半晌都没说出一句话。
乙三又道,“只是去看看,你没兴趣就算了。”
祁爱白收回手,双手交叠着,心里蹦出几分心动几分紧张。他对宗门是有感情的,如果当真因为他的原因而给宗门拖了后腿,他自己也不愿意……但只是去看看,应该没问题吧?
心动最终盖过了紧张,他发现这一仗自己着实是想要至少亲眼见证的,只是宗门抗拒的态度令他找不到理由去见证。而乙三的邀请,给了他这个理由。
仅仅犹豫了刹那,祁爱白便一口答应下来,随后也再没心思喝酒,与乙三约定好下次相见的时间地点后就告了辞,早早地回了房休息,脚步轻快,整个人都显得精神了许多。
“真是好哄。”乙三站在原地盯着他离去的背影看了片刻,微眯起眼,又暗自寻思道:我究竟为什么要管这个闲事呢?
想来想去,他倒还真给自己找到了一个理由——认都认识了,混个好印象也不亏嘛。
转眼到了三日后。玄剑宗的比斗大会被安排在这天正午,由玄剑宗核心弟子对抗另外五个门派的小辈,老一辈全部承诺不会出手。
之所以会有这场小一辈之间的比斗,则要从一个月前的比武大会说起。
虽然只有一字之差,比武大会可不是比斗大会这样的小打小闹,而是武林每五年一次的盛事。
就是在一个月前的那场比武大会上,玄剑宗代理掌门李思云连挫五派高手,虽然没有取得第一高手之名,却也令人不敢小窥。那五个门派被踩得脸上无光,只得丢下两句场面话,“玄剑宗泱泱大派,沦落到现在,也就只能靠老牌高手撑撑门面”,哪知李思云是个小孩心性,听到这话不乐意,当即表示就算只比小辈,玄剑宗踩死他们也是妥妥的。这一来二去的,便有了今儿这场比斗大会。
“虽然五派都不是极富盛名的大门大派,合起来却也够看。只需要每派找来一两个还不错高手,玄剑宗就得头疼。”乙三装成一个向往武林的普通百姓,随口说着自己打探来的消息,“到时候那五派会根据到场的玄剑宗核心弟子来确定自己上场的人手,一人比一场,端看哪边胜得多。”
祁爱白仔细听着,暗自点着头。
两人行到了玄剑宗的山脚下,守在门口迎客的小弟子一见祁爱白,脸色登时就变了,小跑着到了他面前,期期艾艾地道,“这、这位公子,也是来观看比斗大会的吗?”
祁爱白看着他。
“我们玄剑宗的这场比斗大会可是一场盛事,五大门派联合挑战,只要是在山上的核心弟子……”那小弟子紧接着就像倒豆子一样将陈显曾经和祁爱白说过的那番话又倒了一遍。
“行了,我知道。”祁爱白打断了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陈显究竟将他出现在江陵的事情和多少人说过,凉凉道,“不用担心,我就看看。”
“公子……”那小弟子还打算再劝。
“我之所以过来,是因为听说你们这场大会对平常百姓开放。”祁爱白说着递上一张拜帖,“莫非你们改了主意?”
小弟子打开了拜帖,看到上面写的名目:江东行商?秦齐?这是什么?
半晌,小弟子迟疑着道,“……原来是秦公子。”
祁爱白点了点头,“我真的只是来看看。”
见他已经这么识趣地连自己的假身份都办好了,那小弟子不好再说什么,将信将疑地将他给引了进去。片刻后那小弟子又觉得不安,连忙让同伴从后面进山向里面的师兄们报个信。
“秦公子?”乙三边走,边挑起了一边的眉。
祁爱白略有些心虚地咳嗽一声,朝四周看了看,不敢暴漏自己的身份,顺水推舟道,“和易兄相识这几天,我竟然一直忘了自报姓名,实在糊涂,希、希望你不要介意。”
乙三本就没什么可介意的,看到他这副局促的模样更是哭笑不得,抬手指了一个方向,“好像到了。”
祁爱白顺着一看,看到一片涌动的人头。更前面的那处高台便是比武场地,高台边站着一个小弟子,正大着嗓门喊着话,宣布比斗大会现在开始。
祁爱白无来由地就是一阵紧张,情不自禁伸手往旁边的手臂抓去。
乙三不动声色地避了避。
祁爱白抓人的举动本就是无意识的,没抓到也不在意,只在原地多站了一会定了定心神,而后朝着人群走去。
武林人士比武允许平常百姓参观也是件稀奇事,为了不在比斗中出现意外,玄剑宗弟子们隔着高台大几百米围了个大圈,将所有百姓都拦在圈外。
圈外又被汹涌的人潮给围了好几圈,祁爱白站在人群最外围,心底那个着急啊。他好不容易挤进去,又被挤出来,两次三番后头都被挤晕了,踮起脚尖望向大圈中心,只有些蚂蚁点似的人影。
至于乙三,早就在这挤来挤去间被磨光了耐性,寻了个机会便溜到了一棵树上,边望着下面边略显懊恼地拍着大腿:这玄剑宗果真是财大气粗,就眼下这个行情,如果收个门票,该赚多少钱!
约摸半个时辰之后,祁爱白终于勉强从外圈挤入了内圈,台上都已经比过了两场,放眼过去,那些个蚂蚁点般的人影终于能看清胳膊腿,只是面目依旧不清。
幸好那名播报弟子的声音清晰洪亮,听闻玄剑宗两场全胜,祁爱白倍感欣慰:他就知道,凭宗门的实力,哪怕那五个门派绑在一起也不在话下,先前的担心真是杞人忧天。
然而乐极生悲,第三场玄剑宗就败了。
这场上阵的正是陈显,按说实力也不算顶差的,但或许是运气不好,又或者是发挥失常,最终给玄剑宗带来了第一笔败绩。
“唉。”祁爱白听到这个消息,内心失落至极,简直比自己被打了脸还要难受。然而他一抬头,发现陈显输了之后并没有立刻下场,而是侧着个头瞪着自己这边。隔得远了,那张脸上的神情自然是看不到的,祁爱白却莫名地察觉到了一股怨毒的寒意。
他第一反应就是对方知道自己在这儿,心里没来由地咯噔了一下,第二反应才是对这股怨毒所产生的困惑——这小子输了就是输了,和自己又没关系,为什么要瞪自己?
没等他有时间多想,第四场比赛便开始了。
在接下来的一个时辰里,玄剑宗又胜两场,败一场。六场过后总计四胜两败。
而玄剑宗核心弟子总计十三名,除去许云肖灵祁爱白外加另外两名赶不回来师兄师姐,还剩余八个人,既是八场比斗。现在胜了四场,玄剑宗可说是已经立于不败之地,更何况第七场上阵的李轻龙乃是这八人里的最强者,只要他得胜,玄剑宗就是五胜,最后一场连比都不用比。
祁爱白顿时将一颗心放回了肚子里,眉开眼笑的,先前由于陈显而产生的那点困惑早被他不知忘到了哪个旮旯,灼热的视线紧紧追随着台上李轻龙比蚂蚁大不了多少的身影。
李轻龙不负众望,不多时已经将对手逼得左支右绌险象环生。
看着李轻龙在台上辗转腾挪,祁爱白口中不住喝彩,心中更是欢喜得仿佛有一群小人在放着鞭炮。
李轻龙飞起一剑,直取对手要害!
看台上的玄剑宗长辈只道胜券在握,微笑着相互交谈起来。
剑至中途,剑尖却是突然一偏,合着一声轻击。李轻龙身影突兀一晃,收招不及,露出好大一个破绽。对手牢牢抓住这个破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欺身而上,一剑挑破李轻龙的肩头,崩出好大一片血花。
这几招兔起鹘落,众人尚未反应过来,玄剑宗竟已经是又败一场。
祁爱白半晌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笑容依旧凝结在脸上,脸色却一点点泛白。
乙三上一刹那还斜倚在树枝上,这一刹那便猛地立直了腰板,盯着看台上五派长辈所在的那块场地,若有所思地眯起了眼。
与此同时,玄剑宗跳出一名老者,怒不可遏地指着那边,爆出一声大喝,“你们使诈!”
在多数人都被这一声大喝给吸引去了的同时,也有个别人在思考着:若是最后双方四胜四败打了个平手,为了定夺胜负,岂不是还得再多比一场?那么这第九场,又该会是谁上场?
☆、第九战
“沈老这是怎么话?”五派中无形宗的掌门抬起头,直视那名老者,“我的徒儿胜这一场,凭的完全是他自己的实力,哪能容你们肆意污蔑?莫非当年名声响当当的玄剑宗,时至今日,竟然已经如此输不起了吗?”
“口出狂言!”玄剑宗长老沈知秋被气得直拍桌子,“瞎子都看得出轻龙是被暗器所阻,你们还想狡辩?”
无形宗掌门摸着胡子笑道,“暗器怎么了?我们无形宗本就是暗器大家,我这徒儿天赋极佳,又随我修行这么多年,使得一手好暗器难道很奇怪吗?”
沈知秋没想到他竟然这么无耻,一时间倒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这番对话,乙三在树上听得一清二楚,嘴角不由得勾出一丝冷笑:暗器大家?就这水平也敢称一声暗器大家?难道中原的暗器大家就这么不值钱?
他倒不是看不上中原的暗器功夫,毕竟中原还有天下暗器第一的唐门。而除去唐门,中原里其他门派的暗器……那也能叫暗器?
眼下这个无形宗掌门,刚刚丢了根银针过去阻了李轻龙的剑,速度准头倒是都还行,但他们之所以把“无形”二字戳在宗门的名字上,追求的估摸是无形无影的路子,暗器使出来却半点“无形”的神髓都无,无非就是抓住了玄剑宗长辈们分神的时机罢了。
无形宗掌门不知道自己正在被一个毛头小子鄙视,仍旧厚着一张老脸和沈知秋争辩着,一口咬定自己没有出手,那根银针就是他上阵的徒弟亲自甩的。
沈知秋自然不信,但苦于没有证据,被气得险些吐血。
“师兄!你就不说两句?”沈知秋转头找向代理掌门李思云,心底却没做多少指望。这个师兄他知道,不爱管事不说,偏生还是一个孩子心性。
果然,李思云开口就道,“耍诈怎么了?让他们耍!难道我们还怕他们耍诈吗?”
沈知秋:“……”
下任掌门的推选果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