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他明白过来,已经晚了。如今,更是无望,是真正的绝望!
悔不当初啊!
而现在,面对燕回,他不禁又想,自己的错误莫非是成全了她和王旷的姻缘吗?还是说,从最初,他们的姻缘上天便已经在安排,随着事情的发展,因缘邂逅,不然,她怎会堕崖后遇到王旷?不是姑娘婆婆,不是少年老人,而是具有传奇色彩的王旷?那是怎样般风华无双的男子啊!
他深思收回,深深叹了口气,轻轻唤道:“阿回。”
阿回,你可知我现在心里想的好复杂。既希望你幸福,祝福你们二人的美好姻缘,又希望你喜欢我,我娶你爱你!
阿回,你可知,我对你情根深种,怕是此生已难爱上其她人!
阿回,你可知,我心里感觉在滴血,只为自己犯下悔不当初的错误!
阿回……
燕回笑弯眉眼,指了石凳还有秋千,示意他选一个坐下来接着说。
萧赟谢过,刚坐下,待要说话时,却听到谢衡的声音闯了进来:“阿姐,皇上宣召你进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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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瞻在得知燕回活着时,欣喜非常,睡不着觉,思来想去,觉得还是立刻求旨赐婚。
他和阮朝云的婚姻已经解除,他可以再次请旨娶燕回了。第一次父皇不同意,第二次难道还不同意?
当司马瞻在大殿把意思说完,安安静静跪在地面寒凉的石板上时,皇帝揉了下眉心。
皇帝其实也有问过司马睿,可司马睿坚决说自己绝不娶比自己年龄大的女人。而司马省在燕回堕崖后,没有表现任何伤怀迹象,和往常一样,按部就班做事,甚至在燕回回来,也没再提及赐婚之事,仿佛忽略了燕回的存在。这其中,唯一受影响的只有他这个三儿子司马瞻。
燕回堕崖时,他亦是和谢敞一样拼命寻找。在几个月无获时,开始了整日酗酒。后来劝过来了,却仿佛没有魂魄的壳一样活着,之后慢慢变得好了起来。如今,他又求旨,皇帝终于应了下来,召燕回进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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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女在前领路,燕回在后,路过拐角处时,竟然遇到了太子。
宫女问候行礼,燕回一怔后,也跟着行礼:“燕回见过太子殿下。”
太子看到她,也是一怔,发怔之后却是惊喜,时隔两年,不同于第一次见她时表情淡淡的模样,而是主动寒暄:“谢小姐救命之恩,孤莫不敢忘。谢小姐今后有什么要求,孤一定应下。不知谢小姐这两年过得可好?”
燕回想,自己身为臣民,救一国储君原本应当,而且这事已经过去两年了,他却还记得,并且还要报恩,这太子果然是良善知恩的。
燕回点头笑道:“甚好!世外之谷,桃源世界,别有一番风味。”
她说这话时在回忆那段与王净意在一起的美好时光,太子却听出另一番沧桑之感。
太子叹口气,道:“谢小姐受苦了。”
燕回想说,不苦啊,很甜蜜啊!不过她抬头看太子一番感慨的模样,竟像是替自己难过,倒说不出那句话来,只有呵呵干笑两声,不再说话。
太子又问:“谢小姐今次是奉旨进宫吗?”
燕回点头道:“是啊,圣上召见。嗯,太子可知是为何事?”
太子摇头:“还不知晓。大概是听说谢小姐回京了,想要见一面吧,毕竟……”他忽然停了话头,对着燕回说道,“既然父皇召见,谢小姐快去吧。”
燕回点头,又对着太子一拜,跟着宫女离去。
太子望着她离去的背影,伫立良久。见到燕回,他心中的自责内疚之感终于化解去了,一时身与心都轻松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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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回踏入龙吟殿的时候,不知为何竟突然地感到一丝紧张,一丝阴冷。
殿内温暖如春,她的身体经受过外面秋天的寒冷空气,依然冰凉。
大殿很安静,能听到刷刷毛笔游走在纸面上的写字声。皇帝没有吭声,燕回跪拜着不起。
司马瞻在旁看着,偷瞄了眼正在伏案疾书的皇帝,小声唤道:“父皇。”
皇帝这才停笔,站起身,走下台阶后停下,望着燕回笑道:“谢家丫头来了。快起来,两年不见,来来,到朕身边来,让朕好好看看。”
皇帝态度和蔼,声音温和,燕回却听得一愣:为何她总觉得皇帝说出的话,总是在她的预料之外。
第一次以为他会罚自己伤皇子罪,没想到竟是问年龄,让吹一曲箫便完事了。这一次,更像是长辈见到孩子,唤起谢家丫头来了。好奇怪!
燕回谢了恩,依言站起身来,果然向前走了几步,到他身边两步外停下。
皇帝似乎兴致极好,对着燕回看了又看,末了赞道:“两年不见,竟出落的如此标致了。”司马瞻笑得开心,似乎是赞他般。
这是赞扬,可赞扬的是美貌,而燕回不觉得自己好看,一时只是淡淡笑着不答话。
皇帝笑问:“丫头还没有定亲吧?”
燕回低眉,这几天家人忙碌,还真没有闲下来说她和王净意的婚事。
大局上,如今形势混乱,战争被挑起,王净意怕两人婚事有变,今一早回了王府和众长辈说一声,预备过几日上门提亲。
王净意回京没有露脸,一直住在谢家,皇帝被众事缠身,竟是不知二人事情况,此时也在心里认定第一公子仍在游历。
皇帝见燕回低头,以为她害羞,再加得来的消息也确定燕回未曾婚配,便笑道:“朕倒可以赐一桩美好婚姻!来人,宣旨!”
燕回大惊,素来知晓这个皇帝不按常理出牌,做事在自己预料之外,没想到两三句话下来,这皇帝竟打的是这主意,遂忙喊道:“皇上!臣女有意中人,不能接旨!”
圣旨没宣,便还没有公布天下,一切还可待商酌,因此,燕回必须把握好这一刻。
皇帝与司马瞻均是一惊,望着她,燕回迅速拜倒在地,头磕着地面。
一时,大殿比之前更加寂静了。
皇帝想到自己意中的儿媳一个一个跑掉,心情就翻腾着不能平静!先是羊韫之,再接着是阮朝云,难道现在仅剩下的一个也不会是吗?
他不允许!
更何况,这还是褚婕的女儿!唯一的女儿!
皇帝冷着面,声音有些阴沉,淡淡问:“哦?意中人?他是谁?”
燕回没有隐瞒:“是净意。第一公子王旷王净意。”
皇帝和司马瞻这次却是大惊失色!
世人皆道“王与马,共天下”,乃是指琅琊王氏家族与司马皇室力量势均力效,甚至还有过之。王家之子的地位身份在某种程度上等同于皇子,因又有“王子”之称!
不说王旷是第一公子,就说他出身琅琊王氏,并且还是嫡长子身份,就足以让皇帝头疼了!
司马瞻没想到会有这个情况出现,不能忍受燕回心有他人,脸色变得苍白,呼吸也急促起来!
为什么,明明两年前她说她没心上人的,两年后就有了!还是第一公子?!
司马瞻不住摇头,想后退却没有,嘶哑着声音大声吼道:“你胡说!你分明是不想嫁我!第一公子周游天下已经十年,谁人不知!你怎么会认得他?连见都没见过,你怎么会喜欢他!”
燕回道:“我见了。就是他救了我!”
在燕回说出王旷时,皇帝一直在挣扎。一边是王家势力,一边是褚婕的女儿,他竟不知如何抉择。脑海中不断出现褚婕的笑颜,并且越来越清晰深刻,他在这一瞬间做出决定。
以前,就是因为态度不够坚决,所以才失去了褚婕。如今,他不能松口!
不能,绝对不能!王家又如何,他倒看看王家真去抗旨吗?
皇帝想到此,居然笑了,柔了声音道:“丫头,你确定你见的是王旷吗?”
司马瞻在听到这话的瞬间,迅速反应过来,也跟着他的意思道:“对啊,燕回,你根本没见过第一公子,又怎知他是真的?他说不定在骗你!”
燕回蹙眉,这父子两人一唱一和让她感觉很不好!
果然,皇帝接着便道:“不知真假,就付真情。着实不该!况你未曾婚配,只不过是意中人罢了。俗话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由你不得!”他顿了下,手一挥,提高了声音道:“宣旨!”
燕回刷的起身,从发间拔下唯一一根金簪,对着自己胸膛,郑重道:“皇上下旨,臣女不能不从。但这个圣旨,臣女死也不能接!”说着,眼睛不眨就往自己胸口刺去!
柔情似水婚事定
“阿回!”司马瞻大骇!
一簪刺下,殷红的鲜血溢流出来,燕回强支着身子站着,不理睬司马瞻,却望着皇帝笑道:“皇上想逼嫁,臣女誓死不从,只望皇上不要责罚我哥!”
“传御医!”皇帝看她胸口流血,她却不知道疼一样笑望着自己,竟觉得自己有几分残忍,更是猛然想到此时正值乱世,他还要用到谢燕归谢敞两人,他忙大声喊道,“来人!快传御医!”
谢燕回在皇宫出事,不知谢家二子如何想法!皇帝心有些乱了!十大家族去其一,剩下的九大家族仍然是他心头之患!他决不能让自己培植的力量不忠于自己!
司马瞻想要抱她治伤,她却蹙眉将他推开,身子有点摇晃道:“不要碰我!”
司马瞻再次伸出的手一僵,望着她,轻声问:“为什么?”
燕回一步一步慢慢后退,在她身后便是红漆木门和门槛:“除了净意,我谁都不嫁!你不要白费心思了。我也不要你们医治,我去找净意。”
她摇晃着身子迈出门槛,走了几步,终于精力不支,倒下了!
预料到的疼痛没有出现,她张开眼,看到王净意紧蹙的眉头和心痛的眼眸,听到他带着心疼的声音唤着自己:“阿回。”
一个药丸塞进她嘴里,她晓得是谷里酿出的良药,毫不犹疑吃下。
“见到你真好。”
她这样笑着说,并伸手想要抚平他眉宇间的伤痛,手却在伸到脸颊的高度时无力垂落下去,伤口的疼痛终于使她彻底昏迷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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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燕归与谢敞听闻燕回受伤,均是请假回家。
此刻,在王净意诊治了之后,谢燕归坐在大殿沉默良久后道:“我打算改写家谱,谱上第一条‘忠君孝亲’,把‘孝亲’调到‘忠君’前面。我们谢氏一族,自此以孝为本,以孝传家。谢家后世子孙务必做到舍身奉亲、悌于宗族。家谱也改名为族谱,自此代始,若有违族规者,剔除族名,剥其姓氏,永不是谢家子弟!”
他的声音淡淡的,似乎在说一件极其轻松的事,但他说的内容,却让众人一震!
谢燕归的意思很简单,自他这代始,创建另一个谢氏族谱,他的子孙后世必须遵从今日立的族规,不然后果自负!
话毕,谢燕归环视一周,问道:“你们以为如何?”
羊韫之笑道:“甚好!弟子入则孝,出则悌。但凡做到此孝,便可谨而信,泛爱众,而亲仁,行有余力,成为圣明贤者。”
谢敞也是点头道:“嫂子说的不错。阿归,就按这个来。”
其他人亦是赞同!
自此,陈郡谢氏后世子弟或孝于父母,或友于兄弟,或慈于干侄等事例史不绝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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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回醒来的时候是在深夜。
屋内点了蜡烛,燕回眼睛上方是一个宽大的手掌。
那只宽大的手掌举在她眼睛的上方,遮住了蜡烛的光线,也遮住了她的视线。手掌的主人,另一只手握着一卷书正在阅读。
燕回没有吭声,只是一直盯着眼睛上方的手掌,良久。良久,那只手掌就这样一直举着,没有碰触到她。
燕回的眼睛开始湿润起来,为了她能好好睡觉,他这是举了多久啊。
她忽然抓住那只手掌,两手紧紧握住,紧紧地。
王净意惊觉,偏转过头,见她醒来,笑了:“阿回,你醒了。”他又见到她面上眼泪,伸手揩去,笑道:“傻丫头,哭什么,一切都过去了。我保证再也不会出现昨天那样的事!”
燕回点头。他又笑问:“可想喝粥?”
燕回忍住哽咽,问:“这么晚了,还有粥喝吗?”
王净意笑道:“怎么没。早就熬好了,一直温着,就等着你醒来喝。”
燕回又问:“是你做的吗?”
王净意挑眉含笑望她,手也抚摸上她的脸颊:“是我熬的。难道不是我做的,你就不吃吗?”
燕回泪珠又忍不住落下来,郑重点头,声音也哽咽起来:“不是你做的,我真不吃。”
王净意有些无奈望她,又替她揩泪珠,道:“阿回,你怎么又流泪了?你流的泪,我都揩不完了。”
燕回抽噎,想要不哭,止住泪水,却是怎么也止不住。
王净意无奈,把她抱在怀里,拍着她的背,柔声道:“想哭就哭个痛快吧,你那样我看着都难受!”
燕回再也忍不住,放声痛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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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今日他正在家中与众长辈商量娶妻之事,却忽然的莫名感到心慌害怕。这个感觉很不好,他立刻停了话头,与众人说了一句“此事容后再议”便抽身离去。
他策马狂奔到谢家,被告知燕回奉召进宫面圣,那一刻,他终于明白他为何慌张害怕!阿回!一定是阿回出事了!
他迅速进宫,来到龙吟殿前正好听到燕回那一句话:“除了净意,我谁都不嫁!你不要白费心思了。我也不要你们医治,我去找净意。”
然后他看到她胸前插着一根簪子,衣衫沾染大片血液,他不禁想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