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妻主”一词自沐千澈口中说出时,莫黛的头皮跟着就一麻,心里同时还突突跳了几下,不过她明白,为了避免麻烦,沐千澈是在与她假扮妻夫同行。而这时她也才明白过来,为何沐千澈会带她来古渠县。
“哎哟,那真是遭罪了,好好的居然就失明了,姑娘你的心里一定不好过吧?不过,还是应该放宽心,人嘛,欢喜也是一日,悲伤也是一日,不如欢欢喜喜度过每一日!前些日子,我家邻居王西娘年纪轻轻的便死掉了,是因为一个小伤口不在意没去看大夫,最后溃烂到里边去了,唉,她那五个相公哭得可真惨哦,已经有仨孩子了,最大的三岁,最小的才两个多月啊……”
李丫也不管车内的人爱听不爱听,嘴里一直巴拉巴拉地说着,而莫黛在听到那三个孩子时,不由地想起莫小羽、莫小翼和莫小满来,小羽三岁、小翼两岁,而小满才两个多月……
莫黛忽然流下泪来,沐千澈不说话,只是递了块帕子给她。莫黛赶紧接过去擦掉眼泪,跟着便有些难为情,她一个女子,居然在男子的面前落泪什么的太不像话,而且还是在沐千澈面前。索性她的脸皮已经厚到一定程度了,都能没皮没脸地赖上人家了,也不差这一星半点的眼泪了。
赶车的李丫忒么能说了,从出发一直到达目的地,她的嘴巴就没停过,从她家爹娘相公孩子一直说到她家的小鸡小鸭小狗,又从她邻居家的爹娘相公孩子一直说到邻居家刚产的小牛仔不幸夭折了。
而后又说水泉镇这名字的来历,说是因为小镇是建在火炉山的山脚下,有好几处天然的温泉水,故而命名水泉镇。然后又说镇上有两家温泉客栈,一家叫“洗泉客栈”,一家叫“泉汤客栈”,洗泉客栈的老板娘叫聂金多,四十岁,有六个相公,个个皆年轻美貌,泉汤客栈的老板娘叫柏多银,三十八岁,五个相公,却个个凶巴巴的。
说完这个又转回莫黛的眼睛上:“姑娘,我李丫瞅着你这眼睛定能医好,我李丫还从未见过有哪个人的眼睛像你这般好看的呢!瞧那黑瞳仁,又圆又大又黑,跟洗得发亮的黑葡萄似的,嘿嘿嘿……”
莫黛不知自己此刻该作何表情,被一个女人夸也算是她的魅力吧!
丸牛在她的包袱里差点没笑岔气:被一个女人夸那叫耻辱,你明白不?有种你让沐千澈夸夸你,还魅力呢!
莫黛表面上不动声色,手上却不着痕迹地将丸牛的耳朵扯了又扯,不过一头猪,居然还敢对她指手画脚!
或许是沐千澈给人一种“生人勿近”的高冷感觉,李丫一路说到头也没敢将话题扯上沐千澈一次,倒是沐千澈偶尔会替莫黛回答一些她不知该如何回答的问题。
终于到了水泉镇,沐千澈直接让李丫将马车赶到千药馆,而后下车付了银钱。
沐千澈将莫黛扶进千药馆,找到丰大夫看了一下眼睛,饶是医术经验丰富的丰大夫亦无法解释莫黛眼睛看不见的原因,只能认可沐千澈的说法。
沐千澈果然是认识丰大夫的,而且甚熟,丰大夫,名叫丰收,沐千澈管她叫“丰姨”,而她却管沐千澈叫“澈少爷”,虽然只叫了一声,之后便改口叫了“阿澈”,但莫黛还是听到了,果然,沐千澈的出身不普通。
之后沐千澈便从丰大夫那里拿了一处宅子的钥匙和房契,领着莫黛来到一座宅子前。这座宅子离千药馆不是太远。丸牛奋力从莫黛胳膊上挎着的包袱里探出两只眼,发现这宅子根本就是一座废弃多时的宅子,虽然面积够大,房子够多,但院墙的墙头上长满了野草,大门上方的牌匾早不知被谁拆走了,光秃秃的一片,大门上的木屑也斑驳脱落了好些地方,一把黄铜大锁已然绿迹斑斑。
沐千澈捣鼓了半天才将铜锁打开,推开门,院子里长满了野草,房间的门楣屋檐走廊处皆布满了灰尘和蜘蛛网。丸牛数了一下,有三个院子,房间约有二三十间,房间里头散落着一些残缺的椅子板凳桌子什么的,好的估摸着都被人偷去卖掉了,墙头那处明显有人攀爬过的痕迹。
丸牛不时冲着莫黛哼唧着:女人,沐千澈居然把你带到一处惨不忍睹的破旧废宅子里,瞧这满院的杂草丛生,里头估摸着还会有长虫什么的!
莫黛笑了笑:不怕它破,等会儿收拾完了便是新家了。
丸牛冷哼:既来之,则安之吗?你倒是看得开!
莫黛眨了眨眼,忽然又想起前世奶奶说过的话,说无论将她丢到哪儿她都能生存下去,还预感说她日后一定会活得很好,若是预感不对,便让她掘了她的坟墓鞭尸泄愤。她自然不会做那等大逆不道之事,故而,她只能按照奶奶预感的那般,努力去活得很好。
沐千澈开始收拾前院的几间房子,除去灰尘蜘蛛网,扫地抹桌椅。莫黛帮不上忙,只能在院子里站着,她觉得过意不去,于是便蹲下来拔草,然,才拔了一会儿,手便被一枚锯齿形叶片拉破,流出一丝血来,恰好滴在了该植物的叶片上,几乎是瞬间的,该植物噌噌蹿了两丈高。
丸牛吓了一跳,赶紧咬着莫黛的裤脚向后退:死女人瞧你做的好事!那株该死的草居然长到两丈高,若是被沐千澈发现了,你就死定了!
莫黛疑惑:可我没想救它啊,为何也会长高?
丸牛:废话,你的血是有灵性的,动物且不说,植物略微沾上一点便会疯长,当然,因为你没有加入意念在里头,血中的灵气不多,过不了多久那株草便会因为疯长耗尽体力,最后会枯死掉!
莫黛:那动物沾上会如何?
丸牛翻了个白眼:动物不同,动物得喝下去才行,若是你没有动用意念,它们只会有短暂的自我治愈能力,大概一炷香的时辰。若是你动用了意念,那便是灵气满满,维持的时间会长达一日,故而能医百病,甚至是起死回生。
莫黛皱了皱眉,忽而又想起自己之前做的那个梦,于是说与丸牛听,丸牛听了也不禁大骇,摇头说自己不知晓此种情形,定然是她做的荒唐梦,当不得真。
这时沐千澈从房间内走出来,莫黛立时紧张了起来,不过丸牛却老神在在地告诉她莫担心,那株草已经枯死了。莫黛松了一口气。
“莫黛,你怎么站到草丛里了,快出来,里头会有咬人的虫子!”沐千澈赶紧将莫黛带到一旁的空地,眼角的余光不经意瞥见地上枯死的一大堆草,总觉得有些异样,但又不知异样在哪里,遂摇摇头不去理它。
莫黛真正过上了被沐千澈伺候的日子。
每日里除了吃喝拉撒睡以外,什么活儿都不做,而沐千澈从未有一丝一毫的不满,每日里除了下半天去千药馆替人医病赚些生活费外,其他时间均呆在家里照顾莫黛。
他不多话,其实有他没他莫黛的耳畔都甚清静,好在有丸牛陪着她说说话,让她不至于因为太闲而发霉。
这日午间,当沐千澈再次从外头打包回来十二个菜肉包之时,丸牛不满地哼唧了:菜肉包,菜肉包,每日里都是菜肉包,这都十多日了,他还能不能换点别的吃吃?
莫黛也有些吃怕了,是了,这十多日来,沐千澈顿顿都是从外头买现成的菜肉包回来当一日三餐,而他在灶房里唯一会做的便是烧开水,就连煮个粥,他都能将粥煮到发干发黑,亦或是整个溢出锅外,一大锅粥,最后只剩三小碗,人才啊这是!
莫黛在这十多日来,积极地熟悉家里的环境,灶房她已基本摸透,于是她对沐千澈说道:“千澈,今日晚饭你就不用再买包子回来了,你去帮我买些米面、蔬菜、猪肉以及油盐酱醋回来,晚饭我来做。”
沐千澈也知自己不会做饭是件丢脸的事,他以往在莫家村时从不做饭,要么在山上打猎直接烤熟了吃,要么就是到镇上买现成的,而今在这里,他没办法打猎,只能日日买现成的,但是他身上又没有太多银钱,是以才只能顿顿菜肉包子,简单省事,又能顿顿吃到点荤腥,也算是他能提供的最好的饭食了。
“好吧,只是,你的眼睛……”
“我已经习惯了,而且若是我一直瞎下去,我总不能一辈子都靠你养着吧,好歹让我为你做做一日三餐!”莫黛其实还想说,若一辈子都吃包子,啧,别说丸牛了,连她都受不了。
沐千澈看着莫黛淡淡微笑的模样,良久才道:“那我晚间买好带回来。”说着瞅了瞅手里拿着的油纸包,声音便没了底气,“那这些包子,你还吃吗?”
莫黛一愣,忽然觉得有些愧对沐千澈,人家辛辛苦苦赚钱养她和丸牛,她和丸牛不感谢人家也就罢了,还嫌包子吃腻了,不应该!
“吃,当然吃,千澈亲自为我和丸牛买的,我们心里甚是欢喜,对吧,丸牛!”莫黛抬脚踢了踢一侧的丸牛,丸牛生气地哼哼了几声。
沐千澈看着莫黛稍显刻意的笑脸,黑纱下的嘴角弯了弯,忽然的,他的脑子里闪过一张女人的脸,那脸看不清晰,只余一张涂得艳红刺目的嘴唇,冲着他一张一合:“……死气沉沉的废物……废物……废物……留你何用……何用……何用……”那气急败坏而又深恶痛绝的尖锐嗓音一遍遍回荡在他的脑海,耳内嗡嗡作响,太阳穴一下一下的抽痛……
沐千澈忽而抓着心脏的位置跪了下来,整个人发着抖,喉咙内发出低沉无助的悲鸣。
莫黛虽然看不到,但在那一瞬间却感觉到沐千澈的异样,丸牛也是有些被吓到,赶紧对莫黛说:不得了啦,沐千澈跪在地上浑身发抖了,好似在发病一般!
莫黛急急问道:具体位置!
丸牛跟着回答:你左前方三步远!
莫黛跨三步走到沐千澈身旁,蹲下身摸索上沐千澈的肩膀,果然发现他的身体抖得厉害,她觉着这不是发病,定然是想到了什么痛苦的事情一时难以驾驭自己的情绪才导致身体的剧烈颤抖。
“千澈,你醒醒,快醒醒,没事的,没事的,我在这里!”莫黛一边轻拍着沐千澈的背,一边说道。她一向认为沐千澈厉害到不行,却不知他曾经经历过何种痛苦,才让他有如此大的反应。
或许是莫黛的安慰有了效果,亦或者是沐千澈自己终于控制住忽然爆发的情绪,不多会儿,他便安静下来,莫黛感觉到,他背后的衣衫被冷汗浸湿了。
“千澈?”
“我没事,让你受惊了。”沐千澈站起身,“莫黛,我先去千药馆了,至于你要的东西,我会买回来的。”说完便转身离去。
丸牛看着沐千澈的身影,有些惋惜道:女人,原本我以为此男与你甚是相配,不过看来他有甚多故事,不要也罢!
莫黛的眉头抽了抽:你再乱说,晚饭不许吃!
丸牛立时便垮了猪脸,朝莫黛脚边腻歪着:老子不说了,老子晚饭再也不要吃包子了!
莫黛捡起地上的油纸包走回房内,先是到门后盛放陶盆的地方洗手,而后又走回桌旁,拆开油纸包,从里头拿出一个包子咬下,忽然觉得今日的包子味道甚好,沐千澈好似又换了一家包子铺。
纵然他不会做饭,不爱说话,但,他却是在她最危险的时候将她救起,在她在最无助的时候收留了她,自此,不辞辛劳地供她吃喝住,他已在尽他的最大努力给了她最好的照顾,他对她的恩情,便是她穷尽一生也偿还不了!
“丸牛,你真的不要尝尝吗?今日的包子味道甚好!”莫黛拿出一个包子蹲下身,丸牛犹豫了一下,然后一口咬住包子三两下吃完,吃完后咂咂嘴巴:再多给老子几个吃!
莫家村,莫大溪家。
申时,大门外,几个七八岁的孩子,男的女的都有,不时地拿泥巴石头砸向莫大溪家的大门。
嗙嗙咚咚的声响接连不断。
萧笑气得咬牙切齿,猛地去开大门,大门打开的瞬间,身上挨了好几下,一块石头正好砸中她的额头,瞬间便有血流下来,萧笑并不去擦那血,而是恶狠狠地瞪向那帮孩子,吓得那帮孩子四散逃窜,一边逃,一边喊着:“坏女人来了!坏女人来了!快逃啊!……”
“呸!你们再过来试试,姐姐定然打得你们屁股开花!”萧笑大声冲着那帮孩子吼道。
“姐!你跟那帮孩子瞎吼什么?看看,头居然还被石头砸破了,让我怎么说你好!”萧笙拿着帕子走过来替萧笑按着伤口。
“爹的,欺人太甚,一准是他们家大人撺掇来的!”萧笑一边按着头上的伤口,一边骂道。
萧笙拿出扫把将大门外的石头泥巴扫掉,又拿抹布将大门擦了一遍,也不再关门了,而是拿着针线篓坐到了大门外的门槛上,他今日倒要看看,那帮孩子到底能过分到怎样!
此时,莫无云和莫无风在后院的菜地忙活着,莫小羽和莫小翼也跟在他们身边。自打那日过后,两个小的便不爱出门了,也不与莫桂花家的三只猫一起玩耍了,明明只才两三岁,可是他们好似一日之间长大了许多,时常会用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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