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夫之道 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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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夫之道 完结- 第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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弥生却坚持,“尊卑有别,殿下是天潢贵胄,不单是妾要遵礼,上至二品官员,下至庶民百姓,见了殿下都应当栗栗然。殿下只管端坐受礼,无需自谦。”
她这一番见地叫他刮目相看,他少时开蒙;圣人还未夺取天下。一家子住在渤海王府,府里聘了个西席教他们老庄。看兄弟常戏弄他,他又诸样退让,曾经和他说过大意相同的话。如今那西席早就辞世了,不曾想出了个她。过不了几日还将是他的妻,他满心的欢喜要从四肢百骸里散发出来,怎么遏制都阻挡不住。
他这人面嫩耳根子软,横竖从没有振作过大丈夫乾纲。日后有了这位贤内助,她身后又是偌大一个谢家,他顿时觉得腰杆子粗起来,真正能扬眉吐气了似的。
“你的话我都记下了。”他脸上是融融的笑意,“只是咱们相处,犯不着忌讳太多。你不要自称妾,太远,显得不亲近……”又怕说错了话,慌忙摆手,“我没有不尊重你的意思,就是……今日宫里传了旨……以后且要相处,总这样客气不是办法。”
他实在是太高兴了,不长的一段话说得颠三倒四,磕磕巴巴。一头欢欣雀跃,一头又小心打量她的脸色,这么来回的折腾,竟显得有点可怜兮兮的。
弥生和他不同,她心里没有欢喜,人一沉淀就格外庄重。其实算算年纪他大了她十四岁,将近而立不该是这种表现的。又不是头一回娶亲,哪里犯的着这样!可是再揣摩,也许是前一段婚姻太不幸,因此对这段寄予的希望更大。
她细细的打量他,前几次见到他都有些萎顿,晋阳王府那次,大雪天里连氅衣都不穿,冻得脸色发青。不像有封地有食扈的王,倒像个不受大人待见,没有御寒衣裳的孩子。这趟来前是打扮过的,光头净脸的,穿的也甚体面。想是王阿难死了,他从地狱里爬出来,活得有点人样了。
弥生觉得好笑,真和普通百姓第一趟登丈人家门一样,战战兢兢寸步留心。她暗里还是同情他,看得出他天性纯良,狠得下心来伤害他的,一定是灵魂里缺了善性,都是冷血动物。
她对他轻轻的笑,“那就依殿下的意思,私下里不以妾自称。”
他颔首,想了想试探道,“我以后就管你叫弥生好不好?”弯下颀长的身子和她平视,“你叫我珩,好不好?”
弥生抬眼看他,他很好的传承了慕容氏的魁杰,扔到人堆里,也是一眼挑得出来的美男子。只是少了其他人的凌厉,叫她想起往日的夫子,温文尔雅,眉目疏朗……她鼻子发酸,一个不小心红了眼眶。实在是太伤心,感情上她是注定要亏欠二王的。她再能武装,到底瞒不过自己去啊!她爱上一个人,用尽了力气,再也分不出多余的能量去爱别人。她唯有全力弥补,至少让婚姻看上去完整无缺。
慕容珩见她流泪登时慌了手脚,他不知道怎么料理,抽出了汗巾子,犹豫再三不敢递过来。木木在地心站着,嗫嚅着,“你若是不愿意这么称呼,那就全照你的意思办。或者……你是不愿意嫁给我……我知道我配不上你,你要是反对这门婚事,不用你说话,我去求皇后收回成命。”
弥生越加感到无望,收回成命又怎么样?她和夫子的关系已经恶劣成这样,这辈子也不可能在一起了。她怨恨他之余也隐隐惶恐,如果二王真的还她自由,夫子知道了会怎么样?计划落空了,是不是连对她的愧疚都没了,反倒有了憎恨她的理由?她还是在乎,情愿他欠她,也不愿连这点优势都丧失。
她接过他的汗巾拭脸,女人哭起来可以有很多种理由,比如打着软弱的旗号,便是再正当不过的。
他凝眉看着她,脸上残留的一点愉快也隐没了。似乎品出了什么,渐渐冷了眉眼。正想要辞出去,她却慢声道,“我是想爷娘了,不知他们接到消息没有。”
他重点起了希望,忙道,“是担心这个么?你别管,全交给我。说实话宫里指这门婚,委实叫我喜出望外。我这里高兴,不知道你怎么样。我有自知之明,这上头委屈了你,别样上自然尽我所能办得周到些。我是二婚,你却是头一回,我不能让你失了脸面。阳夏那里你放心,我备好了聘礼亲自过去请期。该当怎么操办由你说了算,好不好?”
一个有头脸的郎君,动不动把“好不好”挂在嘴上,大邺怕是找不出第二个来了。如果她没有先爱上夫子,如果她先遇上的是他,这会儿应该是怀着忐忑而甜蜜的待嫁心了吧!可惜了,冥冥中有定数,失之交臂。便拾掳不起来了。
“你不要问我,一切你拿主意。”她微侧着头,恍惚的一笑,“我不求比别人好,只要兄弟之中挨得过次序去就成。你可听说我家夫子和琅琊王氏联姻的消息?”
慕容珩思忖道,“旨意倒还没下,不过料着也快了。今早散朝母亲宣我进正阳宫,恰巧王家女郎也在。听母亲的意思,大约等九郎的伤痊愈了就要放恩典的。”他顿了顿觑她,犹豫道,“弥生,你若是没有什么意见,现在准备准备,随我进宫谢恩好么?”
他是体恤的问法,真要摊开了说,她没有选择的余地。胆敢抗旨,不单自己活命成问题,连谢家满门都要交代了。所以她只有点头,做出羞怯的样子来敷衍他。进宫面见皇后,皇后少不得有话要叮嘱,但愿自己的表现够好,别再横生出旁的枝节来吧! 




☆、牵情


“你是和我同辇,还是另给你备车?”慕容珩总有种捡了大漏的感觉,这样的高贵和美色照耀着他,他到现在还是云里雾里的。只是下定了决心以后要善待她,反正他的人生不会有什么大的起伏,可以样样都以她为先。她嫁得委屈,日子尽量让她过得舒心。滋润在骨子里,别人羡慕都羡慕不来的。
他恍惚找到了初入情场的单纯的喜悦。隔一会儿看她一眼,再看也还是不够。他不懂得怎么讨好女人,琢磨着要让她快乐,就让她当家作主。可是样样讨她示下,又怕她嫌烦,觉得他没有男子汉气概。自己想来想去,还是另外给她置办的好。到底还没成亲,她又是出来的有教养的女郎,万一计较起来认为受了侮辱,那可真是枉费他一片深情了。
“你且稍待,我这就去命人预备去。”他很快说,转身朝门上去。
弥生有些走神,没来得及出声他就出去了。然后听见他在院子里咦了声,她循声去看,见两个小子正搀着夫子过来,停在青石路上和他搭讪。
好容易平静下来的心,又开始悸栗栗的痛。他来干什么?看见了又有什么好处!她饮泣着靠在直棂门上,不想听,可是他们谈话的内容还是钻进她耳朵里来。
慕容珩颇惊讶,“我听下头人说你睡着,这才没进园子看你。怎么起来了?身上有伤不要走动,好生将养着是正经。”
“歇了两天好多了,才刚知道你来了,特地来和你道喜的。”慕容琤强撑着对慕容珩笑,做揖道,“二兄春风得意,叫人眼热呀!”
慕容珩笑吟吟的拱手,“你的佳期也近在眼前了,同喜同喜!今年立春后祸事不断,六郎这一趟又一趟的,大兄急红了眼。据他府上的幕僚说,六郎已经逃往荆山郡了,大兄拔转马头连夜便去捉拿,到如今也没有消息传回来。想来母亲自苦,有意要替大邺冲喜,这才急匆匆下了旨意。”
慕容琤只是点头,现在他哪里有心思管什么大王六王,心里乱成了麻,脑子里也空无一物。设想得再周全,临要把人交到他手上,比剜他的肉还疼。他仰头看台基上,她没有跟在二王身边,也许当中有什么变故。他心里生出希冀来,“二兄这是要走么?”
“我要带她进宫,先着人备辇去。”慕容珩说着回头望了眼,调侃道,“我这也算横刀夺爱了吧?你辛辛苦苦栽培的学生,最后叫我讨了回去,我竟觉得有些对不住你。”
他知道二王没有别的用意,不过是借以抒发内心的感慨。可是他妒火熊熊,听着却有卖弄的意思在里面,端的是刺耳异常。他只好暗里咬牙,事到如今没有转圜,暂且延捱过去。总不至于他们明天就拜堂,他还有时间,鹿死谁手也未可知。且叫他空欢喜几日,弥生跑不掉,早晚还是他的。
既然上了心头,脸上便可以格外的温煦恭勤,解嘲道,“二兄说得也是,我这会子像是要把一手养大的女儿嫁出去似的,心里滋味委实不好受。所幸许配的是二兄,我知道二兄对内眷最是温存体贴的,也不替弥生操心。只是有一宗,大兄的心思你知道,眼下他在外埠,鞭长莫及发不了威,可一旦他回了邺城怎么办呢?他那个霸王脾气,二兄可有应对的办法?”
慕容珩果然拧起眉来,“以前和王氏,我不过是将就过,她在外头怎么野我都不放在眼里。如今弥生不同,说出来不怕你笑话,其实我早就对她有意。埋在心里那些日子,原本是要死了带进棺材里去的,谁知道老天开了眼,我真真是如获至宝。大兄好色,就算底下人的妻女被他睡了个遍,我的弥生绝不能叫他动一根寒毛。我再不济,豁出命去,也要在他石狮子头顶上凿出个窟窿来。”
慕容琤没见过他这副模样,他那糖人的性子,搓圆捏扁都看别人的意思。如今倒为弥生较起劲来,里头大约也藏着对大王的恨吧!只是那句“我的弥生”让他心里刺痛,如今他可以名正言顺说这句话,弥生的确是他的了。自己呢?成了日头底下阴暗的鬼影。以后人前不能同她多说话,甚至不能多看她一眼,这样的煎熬不知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自己酿的酒,再苦也得喝下去。横竖要耐得住,总有柳暗花明的时候!他宽慰自己,好歹平息下来,“那依二兄的主意呢?”
慕容珩决心是有的,玩弄起权术来却差得太远。问他具体计划,他竟是一脸茫然。慕容琤扯了扯嘴角,心道扶不起来的阿斗,真要靠他来维护弥生,有多少条命都不够他消耗的。这样也好,索性无能透了,反倒更易于操控。因使了眼色遣退左右,低声对他道,“二兄何不从大兄身边人下手?敢怒不敢言的不只一两个,家下旧部不必算计,跟他出死入生多少年,为他掉脑袋都带不眨眼。可是有个人,二兄应该听说过。”
慕容珩抬眼看他,“你指的是哪个?”
“南梁刺史灵缙的儿子叔茆在燎原之战后被俘,大兄下令将他放到东柏堂配厨,二兄可还记得?”他掩口咳嗽了几声,又道,“一个朝臣的儿子做厨子,他如何纳得下这口气?灵缙几次三番来赎人,大兄看重叔茆,都不曾放行。前阵子灵缙死了,叔茆要回南梁料理丧事,却被大兄杖责,我料着眼下叔茆定是恨他入骨的。二兄手上有张好牌,怎么不知道打?”
慕容珩想了想,恍然大悟,“你是说我的带刀侍卫爻宁?”
慕容琤颔首而笑,“叔茆和爻宁是亲兄弟,当年分别跟了二位兄长。二兄待爻宁宽厚,他那里好做文章,叫他和他阿兄通气,要扳倒大王,还不是易如反掌的么!”见慕容珩怔怔的,怕他多心,忙道,“我替阿兄出主意,不过混说。哪里错了,还请阿兄莫见笑啊!”
慕容珩思忖再三,表态模棱两可,应承道,“我竟没想到这一层,也多亏了你了。后面的事我计较计较再说吧,毕竟……”
毕竟动用了大王贴身的人,不出人命是决计不可能的了。这不是桩小事,二王像亚圣人说的那样,君子不动杀机。现在未到揪心处,他还可以得过且过。等大王回来了,泼天震怒时,他就能切身感受到什么叫惶惶不可终日了。
他该作的提点都作完了,捂着胸口喘了会儿气,“来日方长,阿兄自己拿主意就是了。你别忙备辇,我着无夏去办,从前弥生上下学都是他驾的辕。”
弥生那里听见这话并不承情,喊无夏来,摆明了是要监视她。二王不知道内情,她心里是门儿清的。再叫他随意摆布,她岂不是成了傻子么!
她挽着画帛下了台阶,温声对二王道,“你别费心,同乘一辇也没什么,何必多费手脚!时候不早了,早些进宫,回头我还要去趟十一王府。”
慕容珩自然不会有二话,万事都听她的意思。慕容琤脸上却变了颜色,她入戏得倒挺快,大约是横了心要和二王过日子了,那样小的车厢里面对面坐着,是打算大眼瞪小眼么?然后呢?还会有别的什么吗?他几乎被自己的想象力打倒,一面惊惧着,一面还要装出威严来,“按理说我如今不该再管束你,可是女子闺范还请你多注重些。”
弥生抬起眼来,似笑非笑的盯着他。这世上谁都有资格说这话,唯独他不行。他和她同乘的次数还少么?动手动脚,抱她吻她的时候怎么没有想到提醒她恪守闺范?如今拿这个来说事,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慕容琤在她眼里无所遁形,她的表情说明她有多蔑视他。他感到难堪,自己现在就是一张妒夫脸,丑陋可笑。可是他害怕她这一去再不见踪影,找十一王妃也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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