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许多,这么枯燥的事也没有原儿那么无聊了。
“万府单子上的普贤菩萨像减了吧,原他们家老太太是极信佛的,所以,往年单子里才免不了佛物,年头的时候,他家老太太已经没了,往后,就没有这个必要了,不过,万家与我们韩家是多年的交情了,不可因他家在守孝就轻看了,找找差不多,素净点的东西添回去才是。”吕氏是个实诚人,应了老太太,就尽着心办事,每日早间都来苍擎院坐着,思伽理家,她也不随便指手画脚,就是一尊佛爷似的坐坐,有了问题再一道参详参详,动一处,必细细的说了其中的缘故与思伽听了,多年持家的心得,各家说得出口的来历要事,也不藏私的。真是个风光霁月的人物。
“太太,喝口茶润润嗓子吧,都说了两刻钟的话了。”江氏手捧着一盏白瓷薄胎茶杯,低低的劝道。
因着吕氏和思伽埋头思量着各处的礼单子,桌上铺满了册子,单子供查阅,还有笔墨纸砚放着,怕忙乱中茶水碍事,就没有摆在桌子上。吕氏接了茶杯喝了半盏,还给江氏,接递之间,触碰到江氏的手背,皱眉的道:“这间屋子炕烧得暖暖的,怎么你的手这样的凉呢,必是血气不足的缘故,赶在年前,请个京里的好大夫写几张调养的方子才好。”说完,对着身边一个丫鬟道:“去,把我屋里的那套野鸭毛斗篷袖笼拿过来,再吩咐厨房,今晚加个红枣海参乌鸡汤。”
思伽听了这话,忙使眼色,让丫鬟拿来一个手炉给江氏用着。
吕氏笑着让江氏接了,江氏拿了手炉,乖乖的静静的回到下首的绣墩上坐着。思伽长这么大,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和谐的妻妾相处之态,这几日,无论吕氏去哪里,甚至是去给老祖宗,老太太请安,都把江氏带在身边,真是形影不离,亲如姐妹。江氏也是待吕氏周详,一应伺候都是自己来,吕氏跟着的丫鬟媳妇们,俱是靠后了。思伽不是愚木之人,也是看出来了,吕氏多少有点女性情节,并对此不加遮掩。说实在的,对于非主流的情感方向选择,思伽一直抱着尊重谅解的态度,据说,闽江一带,一些家族宗法都公开承认这种关系,至于整个社会,只要情感双方不刻意的挑战人们的道德底线,大家也都抱着宽容的态度。
能形成这么开放的态度,在这个社会也是顺其自然的事。儒家和而不同的仁爱思想让世人对这种事情保持了中立的态度。再说了,非主流的情感选择,从未根本上挑战过以男女为基础之家的主流地位。这里的贞操观念和以后有点不一样,男女授受不亲,男女才讲大防,在尽到了夫妻的义务,并不耽误传承子嗣的大事下,同性的选择,作为情感生活的调剂,为世人所忽视或是谅解。
除了那方面不合拍,吕氏是思伽出嫁以来,结交的最意气相投之人,年纪上,两人也只相差了十二岁,几天理事下来,思伽便引吕氏为半个知己,红颜蓝颜的,就不必分得那么清楚了。
处理了一天的琐事,思伽邀吕氏去屋中小坐,命人拿出一整套从衣服,到首饰,配饰的行头出来,道:“明天侄媳第一次进宫,也不知道穿什么,配什么,还请六婶掌掌眼。”
为了彰显朝廷对年节不能回来的边关中层将士的荣宠,太子妃在慈庆宫设席,宴请其在京家眷。因为虎贲前卫,腾骧卫,这一批出去的,多是四至六品的年轻将官,虽然基本也是出身勋贵,不过,妻子大半是没有诰命的,到时候,领宴,就没有统一的制服了。
“我也只进过一回宫,就是我去年中秋得诰命那一次进去谢恩,皇后娘娘都没有见着,就听了女官的一回训诫就出来了。”吕氏说着看起东西来,想到思伽是没有诰命的,又勉励道:“你别着急,你的诰命是早晚的事,旭哥现在就给你在挣呢,将来……呵呵,必定在我之上,前途不可限量。”
这个世界上,女子在这个社会中得到的最高荣耀,就是诰命。女子的诰命虽然依附在丈夫的官职之上,也不是说,丈夫是几品官,妻子就能享受几品的诰命,那样,诰命夫人太不值钱了,也失去了珍稀的荣誉感。得诰命,那要看家族实力,丈夫是否出色,还有为国所用的潜质,妻子是否当得合格,对这个时代的女子,有榜样的作用,不过,前两个是基础,古代妇女,对外拼得就是丈夫。
思伽讪讪的玩笑道:“诰命夫人就那点子俸禄,家里不缺这个钱。再说了,宫里抬头都是贵人,面对天子嫔妃,宗室家属,你便是得了一品两品的,去朝贺也是处处警醒,风光是风光,身在其中的时候,也多少不自在吧,你看家里这次年中的国宴,老祖宗,太太,大嫂都上表躲了。”
吕氏也有几分不拘流俗的率真,思伽与之言谈就多了几分真性情。
吕氏倒是认真的叹了口气道:“老祖宗是年纪大了,体力精神上难撑起这样的场面,毕竟是八十多岁的人了。你婆婆……哎,年轻时,自己想不开,毁伤太过,伤了身子,现在能看透了多少,也是她自己的造化了。徐氏的月份大了,她只要这次能平安生儿子,也不缺这份体面。再来,韩家年后必定风光,这个时候,还是先压一压的好。就老太太了,是个见惯了阵仗的,那气势,哈哈,挑大梁也没事。”白氏,汪氏在那种国宴里,三品就太低了,再加上还算是年轻寡妇,是没有份的。
“听说皇上私下里赏过你一块玉珏,明天那么的场面,正是机会戴上。”吕氏突然道。
思伽笑道:“六婶倒是知道得多,那是四月的时候,皇上私访到我娘家,说话间赏的,说来我还在大场面戴出来过。”
吕氏谑笑道:“赵氏的皇帝,都是这点爱好,喜欢出宫溜达,这几年,溜达到韩府也是多次了,可怜着锦衣卫指挥使,每次都提心吊胆的,听说四十就花白了头发。多加件厚实点中衣吧,听说,腊月的宫宴上,都没有自家的炕头暖和。”
在思伽处吃了一顿点心,江氏给吕氏穿戴好,吕氏也给温柔的给江氏披上那件野鸭毛的斗篷,思伽送到门口,让于嬷嬷送出院门,正巧,阿芒气冲冲的拉着哭得红彤彤的绿竹回来,要回后头倒南房去,思伽看见了,不免关心道:“这是怎么了,谁冒犯了我的姑娘们了。”
阿芒低声哄了绿竹几句,就拉着绿竹到主屋来,愤愤的道:“二奶奶,我说了你可别怪罪绿竹。绿竹的身契是给了韩府,不是父母还在那里嘛,虽然仅仅是个坟头,绿竹也还牵挂着,想着他叔婶年里祭拜的时候随添点祭礼,刚刚,在门房和她叔婶见了,商量这个事。她婶子竟然说要修坟,开口要十两银子,还说什么姑娘年轻不懂事,绿竹的银钱还是让他们保管着,真是个黑了心肝的,绿竹现在是二奶奶的奴婢,韩家的奴婢,于景王府不相干,他们还当绿竹是他们侄女呢,算着绿竹的身价跨府来要钱了。”
论理,一个人卖身了,生身父母是远远排在主子后头,再说了,现在换府了,爹娘那是景王府里的家生子,还穷讲究什么。绿竹是后来的,怕主子责怪忘了奴婢的根本,只赶紧抹了泪水,怯生生的看着思伽。
“可有给他们?”思伽问向绿竹。
绿竹摇摇头道:“我就揣着五百文钱过去的,想着五百文买些香烛,做些祭菜就够了,就给了他们五百文。”
思伽笑笑道:“既然阿芒说,你家叔婶是黑了心肝的,这五百文不是也收进自己的腰包了,有几文钱能用在你父母身上,以后,别再干这种傻事了,对着这样的亲戚,就要有一毛不拔的态度。”
绿竹低声道:“不管他们会贪多少钱,父母总归生我一场,我只花五百文买个安心罢了。”
思伽想了想道:“我这里是不能明目张胆的给你开例,不然这样吧,以后这事,我给你放个假,你自己花钱雇个车,再请托一个府里相熟的妈妈随行,在外头卖一些现成祭祀用的东西,送到你父母那边去吧。我虽然不忌讳,可别人忌讳,不是自家的祭礼晦气,你可不能在府里私自预备。”
绿竹听得一喜,连忙表态道:“谢谢二奶奶,奴婢知道好歹,绝不敢污了府里,自是悄悄的去,悄悄的回来,不打人眼。”
思伽感叹道:“谁不是父母生下来的,念在你一片孝心罢了。这样一路费用过来,是多了些,麻烦些,不过,这样一来,你也不用受你叔婶辖制了。”
、第106章宫浮
慈庆宫;就是太子东宫。韩国公府的马车驶到内城大门口;因为级别摆着;倒是停了个好位置;吕氏和思伽下了车,换坐小内侍抬的青绸小轿,过了一会儿;停在东胜门下;由宫女子引路步行至席宴处的偏殿。
一路上,吕氏和思伽俱收神敛息;跟在宫女后头缓行,进了一处偏殿,等应邀的十四位女眷都聚集齐了,一位穿着黛青色绸缎浮纹褙子的年长女官领着一排宫女出来接道,“各位夫人,奶奶们,宴席以备,请进吧。”这就和买票排队上车一样,众位按着顺序列好,随着女官进入正殿,在大致的地点站定,有又女官唱太子妃到,等到太子妃,入了上席,一干女眷行礼参拜大礼,才各自归坐两边。
太宗为了防止外戚干政,权贵势大,国朝的嫔妃,都是从七品之下的小官小吏,或是乡绅富户之家采选,每次选一批十一二岁的小姑娘,教导删选两三年,再正式入宫侍奉,说来,玩得都是养成。
太子妃原是县丞之女,将将双十的年华,容颜并不十分盛艳,中上之姿,眉宇间有一股清秀随和之气,与太子大婚三年,膝下得了一女儿,宫中嫔妾倒是生过男丁,没有站住,不满百天就夭了,未上序齿。
一场宴会不是干吃饭,中间是安排了节目的,有教坊司新排得乐舞和戏曲轮番上演,太子妃接着表演内容的由头,就把话匣子打开了,很官方的慰问着军嫂们一些家常里短,国家最高贵的女人,她的生活本身就是政治的一部分。
正到了中段,女官来报,太后驾到,宴席连忙中止,由太子妃打头,一众人都出席去接驾,只见一个明黄服色的宫装老妇人被一群人簇拥而来,一时脂粉浮香,钗环响动,裙裾飞扬,太子妃侍奉着太后入首席,自己退居偏位,女眷们集体跪下叩头,一个柔和的声音道:“都起来吧,哀家在宫里头待闷了,就坐着轿子出来晒晒太阳,知道你这里有曲听,有说话的人,就过来赶个热闹。”后一句,是对着太子妃说的。
太子妃无有不应的,让女官先拿来曲目,戏目给太后老人家挑选,顺便提提这次进宫的女眷,太后似是记起来道:“信国公府不是来了两个媳妇,还有一个是今年的新媳妇,都叫近来,让哀家瞧瞧。”
为官的,想要办点实事,就没有不得罪人的。韩家这十年来给皇上办差,经手的事,得罪的人可多了,最大头的,就是上面这位老妇人。元兴九年,信国公彻查盐务,追缴盐税,查到底,就追到太后娘家承恩公府上去了,信国公是个一心为君的,铁面无情,直接掀了太后嫡兄的承恩公爵位,让承恩公府吐出了两百多万两银子。承国公府就是这场盐务糜烂的幕后庄家之一,多年失缴的盐税,有五分之一流入承国公府的腰包。事后,皇上顾念点太后的脸面,把承恩公的爵位还了回去,转给了太后的庶弟,不过,承恩公府从此一蹶不振,再无往日的风光了。虽然,这件事,归根到底,是天家母子的权利之争,但是,神仙打架小鬼遭殃,太后在皇帝儿子身上受的气,论理上多少是要转嫁到信国公府身上,谁让信国公做了那个刽子手呢。
因此,太后点了人,吕氏和思伽分外振作精神。思伽缓缓的从席上出来,一步步,都拿出了最好的功夫,行动间裙角不动,肢体自然协调,面部表情也是努力的维持着恭敬和亲近又不僵硬刻板,当年在孔嬷嬷的指导下,对着镜子,时不时的要锻炼这种神态,原来在练习的时候,思伽还以为一辈子用不上的呢,仅仅是作为坚守着家族祖上荣耀的一种姿态,如今看来,是未雨绸缪呀。
思伽身上穿的不是诰命服,这种举止也不是临时抱佛脚可以修炼而成的,太后看得满意,拉过思伽的手,细细打量着,对太子妃道:“二郎娶的这个媳妇样貌不错,这规矩也得体,我看着不算差了,你家可是请宫里出来的嬷嬷教导的规矩?”
韩家刚授公爵进京的时候,又是整治府邸,又是伤于家中亡者,并不从容,韩昭旭受太后垂怜,留在身边养过一段时间,后来当太子伴读,一群半大的孩子,也有见到太后的机会。因此,太后对韩家的感情应该是很复杂的。
思伽恭顺的回道:“早年家中衰微,长于乡绅之间,在元兴十年的时候,德蒙皇恩,重新启用,因此,幼时家中没有请过专门的教养嬷嬷,不过,臣妇的母亲是谭王之孙女,早年出嫁的时候,带的陪房里,有元和十二年赏进王府的宫人,权教导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