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老三倒也没有因此就看轻夏瑾瑜,几人交谈了一阵,乐乐到底是个孩子,哪里坐得住,就想出去玩儿。一张小脸不时看向他娘,夏瑾瑜自己个儿也不大自在,再加上他们说的,她也听不明白,在这儿坐着也很是别扭,当下便说让他们两人先叙叙旧,她带乐乐出去玩儿。
龚仕杰也点了点头,嘱咐两人小心些。金老三神色复杂的看着母子两人离开,过了一会儿,才道:“世兄跟她是如何认识的?不是老弟说你,以你的条件,何必……”
龚仕杰道:“我知你们都觉得我们两人不配,她是个寡妇又带着个孩子。可这样的事情又有谁能说得清,总之那人就是刻在了心底,挥之不去。她也是个好强的女子,我当年遇见她时,乐乐还没出生,她一个女人苦苦支撑着家,过得很是辛苦。但是她却从来没抱怨过,永远都是乐观开朗的,逢人便笑,在她身边,我觉得安心,我这前半生,也算得上是命运多舛,酸甜苦辣都尝了个遍,漂泊了半辈子,好不容易有个女人给我家的的感觉,为兄不想错过她。”
金老三喝了口茶,顿了顿,道:“龚大哥可知道她以往的情况。看那孩子的样貌,他的父亲,一定是燕国人,老弟也是怕龚大哥你以后伤心。”
龚仕杰摇了摇头,道:“她的事情,我没问过,也没见她提起过,想来那也不是什么好日子。至于乐乐的父亲,当年我便问过乐乐的父亲是否是燕国人,只三娘也没有什么反应,我便再没有提起这事儿。这些年,她一个人带个孩子,还要赚钱养家,过得非常不容易。”
金老三又道:“世兄,如若她真的……又何必再回燕国,可如今她真真实实地回到燕国,若是她回心转意,回到那男人身边,你怎么办?”
龚仕杰道:“这是个误会,她也是误上了燕国的船,当时她原本是想去邛海岛。金老弟你就莫担心,她的品性我信得过,再说了,她一个寡妇,哪里还有什么男人!”
金老三定定地瞧着龚仕杰,有些着急地道:“若是我说,我知道那孩子的父亲是谁,你待如何?若我再告诉你,那孩子跟那人长得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从他踏入大燕国,兄弟我敢保证,就凭他那张脸,还没到燕京城势必会引得不少人的注意?而那孩子的生世,绝对没有你想的那般简单!”
龚仕杰也有些骇住了,他勉强动了动嘴皮子,看着金老三,讪笑道:“你……莫要骗我?”
金老三看了他一眼,用茶水润湿了食指,轻轻在桌上写了五个字,又飞快地擦掉,道:“这回你总该是信我了吧。这个人,我曾经见过,乐乐与他长得实在是太相像。可是最大的问题还不在于此,现在这位世子原本的封地还在北地,几年前,却突然被急速召集进京,随即便过了继礼,可是你要知道,如今这位跟前世子本就是一母同胞的兄弟,那么乐乐,究竟是谁的种?你该明白,如今这位世子爷年纪不过二十有六,有一正妃,两侧妃,而且膝下并无任何子嗣。可是现在这个孩子出现了,如果他是前世子爷的,那你认为如今的世子爷可会容得下他?就算他是现在这位世子爷的,他一个私生子,那几个女人可不是吃素的,且会容忍这棵苗子长大?”
龚仕杰从来没有想过,这个孩子的身世会如此复杂,他以为孩子的父亲只是一个普通的大燕人,这个世道,异族通婚本就没什么大不了的,混血儿也同样拥有继承权。可是……大燕国皇室血脉,这是龚仕杰压根儿就没有想到的。
那么她的,她的身份又是什么?又为何会离开,独自一人漂泊在外?龚仕杰忽而觉得有些冷,他不由得紧紧捏紧了拳头,一双好看的眉头此刻也纠结在一起,这事儿到底该如何呢?他以为他遇见了她,也自信可以给他们母子撑起这篇天,可是……现在的事实却击溃了他所有的打算,他们母子竟然会有这样的身份。他一介江湖草莽,还有能力护着他们走下去吗?
金老三又看了看他,道:“唉,世兄,不是老弟打击你,这个女人,劝你趁早放弃。江湖何处无芳草,你又何必如此执着?”
龚仕杰无力地笑了笑,他道:“这辈子,命运便跟我开玩笑。年少时,被当爹的抢了未婚妻,并为那女人抛妻弃子,如今,好不容易遇见个喜欢的,这什么皇子世子的又跑出来,我这辈子还真是个笑话,天大的笑话!”、
金老三道:“唉,世兄,老弟我知道你的苦。待会儿咱哥俩好好喝几杯,不醉不归,今日老弟我就舍命陪君子了。”
夏瑾瑜带着孩子从外进来来,便见两个大男人正端着大碗大口喝起酒来,身边还摆放了几个空酒坛子。
两人都喝得有些神志不清,夏瑾瑜在金管家的帮助下,将龚仕杰带回客栈照料。乐乐让嬷嬷她们照顾,夏瑾瑜便进屋去瞧龚仕杰。
龚仕杰脑袋很晕,他瞧着夏瑾瑜模糊的脸,嘴角微微扬起,发出满足的笑声。夏瑾瑜拿了帕子擦了他的脸,手,又让他赶紧躺下休息。龚仕杰却突然低下头亲了下她的嘴角,他闷闷得开口道:“我既然遇见了,就不会放手。管他什么皇子世子,老子退缩一下便是龟孙子!”
说完他趴在床上便睡去,留下夏瑾瑜发呆。夏瑾瑜摸了摸嘴角,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他的酒香,她楞楞地瞧着他,他今日到底是怎么了?
夏瑾瑜坐在桌边细细回想今日的行程,龚仕杰今日这般怪异,莫不是那金老三跟他说了些什么?只那句皇子世子又是何意思?
夏瑾瑜看着睡过去的龚仕杰,很想把他敲醒问他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可是看他连在睡梦中都紧紧皱着眉头,想来一定有什么事情困扰了他吧。夏瑾瑜叹了口气,给他盖好被子,想着等他醒了再问也不迟。
作者有话要说:撒狗血呀撒狗血。哈哈哈。。。。。
正文 第54章
龚仕杰醒过来已经是晚上;屋子里点了一盏黄豆大小的松油灯,颤巍巍的小火苗上冒出一缕缕黑色的烟。龚仕杰脑袋还有些晕,他睁开双眼;过了片刻;便掀开被子下了床来。
龚仕杰觉得口干舌燥,他几步走到桌前,倒了杯茶水,入口便是一股清冷,冷冰冰的茶水瞬间让他脑袋瓜清醒了不少。似乎是觉得一杯不够,龚仕杰又接连喝了三杯;这才停下。
能看见窗户外头的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龚仕杰打开房门,瞧了一眼旁边的那间屋子;见大门紧闭,里面也不曾透出灯光来,想来已经是睡了。
龚仕杰微微叹了口气,他便走下楼来,此时店里已经打烊,几个伙计在收拾着桌椅,见龚仕杰出来,忙上前询问。
龚仕杰有些饿了,便让小二的下了一大海碗的牛肉面来,另搭配了三两样酱菜。
此刻已经快亥时,夏瑾瑜把儿子哄睡熟了,笑着摸摸了儿子的小脸,在黑暗中给他掖了掖被角,见屏风那头的欢喜也睡得打起了小呼噜,不由莞尔一笑。夏瑾瑜拿过床边的衣服套上,又穿好鞋子,便轻手轻脚地走出房门。
夏瑾瑜往前走了几步,敲了敲门,见里面没人应,不由想着这人睡得还真是死!夏瑾瑜轻轻推开房门,就着那盏米粒儿大小的灯火,见床上并未有人,想来是起了。
夏瑾瑜重新掩好门扉,从楼梯口下来,果然见着他正在下头大口的吃着面条。见龚仕杰抬头看她,不由笑了笑,道:“你还真在这儿。”
龚仕杰笑道:“你怎下来了?这么晚了,也不早些休息。”
夏瑾瑜道:“没事儿的,白日里见你睡得沉,也不好叫你。想着这么晚了,也不知你是否醒了,便说看看你,我见你屋里没人,估摸着你可能饿了,瞧,我这不是猜中了?”
夏瑾瑜笑得就像一只偷腥的猫儿,一双大眼睛微微眯起,很是快活。龚仕杰笑了笑,道:“确实是饿了。你要不要再吃点儿?”
夏瑾瑜摇摇头,道:“我吃过晚饭的。再说了,女孩子这个点儿吃宵夜可是会长胖的。”
龚仕杰闻言仔细地瞧了瞧她,道:“你就是太瘦了,胖些才好,胖些才好!”
夏瑾瑜眉毛一挑,道:“哦……原来你喜欢胖胖的类型。”
龚仕杰咳嗽一声,道:“瞎说什么,我又没说我就喜欢胖的。太胖了也不好,往前一站就跟一座山似的,比男人还像男人。”
夏瑾瑜忍不住笑出声来,不由道:“你又说胖些好,又说太胖是座山。你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龚仕杰道:“若是遇着天灾,什么大旱,洪涝的,胖些也不至于饿死不是!”
夏瑾瑜惊讶的看着他,仔仔细细从头到尾打量了他一阵,道:“你这是……什么逻辑?”
龚仕杰放下筷子,笑眯眯的看着她,宠溺地道:“我这是逗你玩儿呢。”
夏瑾瑜只觉得有一群乌鸦从脑门上飞过,她愤愤不平地瞧着他,道:“你今儿实在是不对劲!”
好在这会儿大厅就他两个人,不至于让人听了两人的对话乐得喷饭。
夏瑾瑜看着他,道:“你今天到底受什么刺激了?我总觉得你似乎遇见什么棘手的事情。能跟我说说看吗?我虽然只是个女人,也谈不上有什么见识,但很愿意当一位倾听者,当然,如果你觉得不方便,那真的很抱歉。”
龚仕杰看着她,半晌没有说话。这件事情他又该如何谈起?他生过闷气,在某一刻,他觉得自己被这个女人耍得团团转,自己就是个笨蛋!或许,他该放开她的,就像金老三说的,他何必惹上这么大个麻烦,搞不好把自己还得搭进去。可是,那些理论,那些明明外人瞧着如此正当的理由,却偏偏过不了自己心里那一关。
夏瑾瑜被他盯得不自在,总觉得他的眼睛里带着某些看不懂的情绪,龚仕杰'拍拍她的手,道:“别胡思乱想了,天色已晚,早点儿睡觉吧。”
金家的金老三同样睡不着,揣怀着这么大的秘密,一方面觉得很兴奋,似乎窥视了某些人的秘密,让他隐隐觉得心情很不错。一方面却又为自己老友担心,他是真的担心龚仕杰。龚仕杰这个人,他了解,别看平时笑嘻嘻的,骨子里其实是最冷血的一个人。他这一生,虽然出身权贵之家,如果没有那些事情,他应该就跟时下的贵族子弟一般,不管内里多么肮脏不堪,对外也是一派父慈子孝,兄友弟恭的情形。
他认识龚仕杰这么多年,还从来没有见过他对哪个女人这般上心过。他看那个女人的眼睛里闪着亮晶晶的光,在跟她说话的时候,会不自觉得放轻声调,嘴角会若有若无地往上翘,那表示他心情很好。他的眼睛里,,满满地只有那个女人。金老三知道,龚仕杰这次是真的栽进去了。
金老三叹了口气,他坐直了身子。大燕国皇室是马背上得了天下,便是当今朝堂,也是重武轻文。大燕有强大的军队,民风又比较彪悍,是以外族轻易不敢前来挑战。这个国家,至今仍然还保留着一些以前遗留下来的民俗,比如兄长逝,兄弟可娶其嫂,反之依然。
那个女人,她还留下一个孩子。不管那孩子是谁的,如今宁亲王府里没有子嗣,不管是对老亲王还是世子,这个孩子哪怕他只是个私生子,总归也是王府后裔,没得流落街头的说法。
金家毕竟特殊,与大燕,大齐都有往来,除了因为金家的技术,还与金家这么多年来都很明白明哲保身的道理不无道理。金家也与宁亲王有过几次往来,多是老亲王生辰之类的事情,金老三与现在这位宁亲王世子有过几面之缘。这位宁亲王世子人看起来比较冷峻,话不多,因常年在军中带兵,身上自然有一股煞气,便是京城中有名的几位顽固子弟在他面前也得规规矩矩。
金老三越想越觉得老友处境危险,这座城市虽说远离燕京城,可这里到底鱼龙混杂,城中探子不少,若是有那么一两句话流进京城,少不得有一番波折。更何况,这位宁王世子的世子妃就是大将军家的闺女,嫁给世子快十年,没得一儿半女,若是被有心人挑拨,恐会多生事端。
金老三觉得背心都寒凉得厉害,当下决定,明儿一早就去找龚仕杰一行人,让他们快些离开这里。
待第二天一大早,金老三便匆匆梳洗一番,急急忙忙往客栈奔去。
夏瑾瑜一行人正坐着客栈吃早点,见着金老三,赶忙招呼他入座,又让小二再添了一副碗筷,另外又加了份主食。
桌子上倒也丰盛,包子,窝窝头都有,另还有一大盆熬制得烂烂的米粥。几人吃罢饭,金老三提议让几人去金家别院一叙。
夏瑾瑜笑道:“昨儿才刚去,今儿个哪好意思又去打扰贵府。”
金老三道:“不打扰,不打扰。昨日与世兄一见如故,竟喝起酒来,没能尽到地主之谊,今日金某特来登门邀请,还请夏娘子看在世兄面上原谅小弟才是。”
夏瑾瑜见他又是作揖又是亲自上门来请,若再推迟倒是矫情了,便一口答应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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