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沛然神色惘然,轻声说道:“我只是有点不大喜欢这种感觉。我居然,从未怨过他。”
他忽然转过脸,看着卫若子认真说道:“我很清楚,我应该怨他。甚至,恨他。”
果断受刺激了,且这刺激还真小不了。卫若子不防他突然转头,初初有点惊,继而在脸上缓过一个笑脸:倒是很少见他这样低沉的样子。
自认识这货以来,这丫都是一副懒洋洋万事不过心的样子。或者是因为第一印象的原故吧,杜沛然在卫若子的心中从来就是一副吊儿郎当玩世不恭的样子。好像世间所有的事情,在他眼中就没有一件正经的,每一件都能拿来玩儿一般。比如说他在二皇子府里把她捞出来这事,卫若子至今怀疑这丫是不是正好路过,又正好跟她家那状元老公有些交情,所以便很顺手地将她给救了。又比如她后来叫他想法子将自己弄出丞相府,卫若子也很是怀疑这丫那时候是不是正好处在一个“空虚寂寞冷”的无聊状态,所以才那般爽快利索地被她给“要挟”了。再然后……反正她跟这丫的一次又一次,她就没见这丫真心认真过,随意得她都觉得自己是不是就是一陪他玩儿的开心果。
所以,卫若子虽然挺愿意与这个男人打交道,也挺喜欢与他相处时随意自在的感觉。但她却,从来也不敢将他当朋友。
不过现在,卫若子觉得这丫应该是把自己当朋友在处了。
卫若子安抚地在他后背拍了拍,是朋友间真心劝慰安抚的那种拍背,很有些豪迈爽利劲儿。为了表示她真诚的友谊,她伸手接过他手中的酒壶,对嘴就往口里灌了一大口。
初冬的夜晚已然透着刺骨的寒意,卫若子出来的时候只随手披了件外衣,此时确实有点冷了。
但她却没想到这么精巧的小酒壶里,居然灌着这么……热烈?呃,的酒。
卫若子这张脸先是在月辉下莹白中透着粉红,是少女天然的粉嫩颜色。烈酒骤然下肚,这脸上便初初将双眉轻耸,还有些猝不及防的怔愣,然后酒劲突然在这张脸上弥漫开来,涌上一片艳红,将原本的粉嫩完全替换。她脸上的五官一时间全部错位,眼睛用力地一张一闭,小嘴哈哈连声,舌头在嘴里一抖一抖,空出来的那个手,还动作很大地在嘴边扇着风。这丫头不知是因为不能说话的原故,还是因为天性使然,每每总喜欢用最夸张最生动的动作和表情,来表达她最直观的心情和想法。
杜沛然起初被她豪迈拍背的宽慰之举弄得很有些感动,却没想到她表情转换得如此急剧,转瞬又换上了另一副截然两样的滑稽搞怪。想来是因为自己酒壶里的烈酒超出了她的预估,所以反应来得如此巨大。
杜沛然忍不住爆出一阵哈哈大笑。
卫若子被他笑得一脸赧然。不过看他随着自己被烈酒刺激到的尴尬给逗开了怀,些许的不好意思也便随风飘散了。她好不容易平息了鼻间喉间的那股辛辣,将手中酒壶凑到鼻间再闻了闻,就着那股浓烈的酒香,她又将酒壶拿到嘴边。这一次,她只轻轻地抿了一小口。
“还不错吧。”杜沛然将大笑改为轻笑,伸手接过酒壶,也喝了口酒,然后说:“这酒是北疆之地的荒人用来抵御寒冬时喝的烧酒,极是烈性。便是以善饮出名的军中汉子,饮得一大碗也能醺然欲醉,你可得悠着点喝。”
卫若子摆摆手,又伸手去接他手中的酒壶。喉间那股子辛辣蔓延到五脏六腑,哄得全身暖洋洋地甚为舒服。先前被夜风吹得冰凉的手脚,也微微有了些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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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很多事情,好容易才更上,但不能保证以后不会修。其实,在上传的时候,就已经预料到以后修文时的悲惨命运。
第七十一章 请你吃碗面片汤
更新时间20121118 21:12:46 字数:2671
酒烈如刀,入口易醉。
“你醉了!”杜沛然看着一脸傻笑的卫若子,无奈夺过她手中的碧玉酒壶。
卫若子当然醉了。醉得很彻底。所以她忘了自己现在是个哑巴。她笑嘻嘻地想把酒壶抢过来,一边摇头一边说道:“我知道醉了的人都会说‘我没醉’三个字。你看,我都没说这三个字。所以,我没醉。”
杜沛然不知道她在说些什么,只得摇头苦笑,知道今夜让这丫头喝酒是个严重的错误。他将酒壶收入怀中,将卫若子一把抱住:不管怎样,先将这个醉姑娘给送回去再说。至于怎么跟师弟交待?唉……到时再说。
四周的景物在卫若子眼中飞速旋转,转得她头晕眼花。卫若子将这个温暖的怀抱抱得紧紧地,傻笑着不放手,嘴里大声嚷嚷着:“你可别小看我,我很能喝的。”
两人的身形还在半空,斜刺里突然冲出一个人影,掌风霍霍,向杜沛然面门直劈过来。杜沛然只觉劲风扑面,身形在半空之中无法应变,情急之下,只得举手招架。谁知对方击他面门是虚,目的却只为抢他手中的卫若子。他心中刚觉出有异,便觉右手一松,怀中娇躯便已易手换人,落入了对方怀抱。
半空当中两人错手一招,快若电闪。再一转眼,两个黑影便已站在了树下。
卫若子整个人陷在男人怀中,脑子里已是一片昏沉。她迷迷糊糊地伸手往人衣服里直摸:“别小气。我知道你那壶里还有酒,别藏起来啊……”
看着在莫安之怀中手舞足蹈哇哇乱叫的丫头,杜沛然很无奈,很后悔。他看着莫安之,诚恳说道:“我不知道她酒量如此之差。”
莫安之没说话,嘴唇抿得很紧。他一手抱着卫若子,一手扣压着卫若子很不老实地在他胸间乱摸乱动的手。眼睛却是深沉地看着对面的师兄,目光如鹰隼般锐利。
杜沛然很抱歉:“只是……恰好遇到。所以便一起喝喝酒,晒了会月亮。”
卫若子双手受制,总也动不了。心中憋闷难受,好想哭。所以流泪:“老爹,我害怕。”
话说出来,例行变成一串串“啊啊哦呃”,无人能听懂。
杜沛然看着那张醺红面颊,一脸悲悯:“她很难受。没有人知道她心中藏了些什么事。”
莫安之面无表情,目光从杜沛然脸上收回。头略低,直直看着怀中的少女。
卫若子确实很难受,天在旋,地在转,感觉整个人生一片悲凉。她停住不断乱摸的手,将头埋进包裹着她的这一片温暖中:“老爹,我想你,我想回家。”
“嗯啊呃哪……”依然无人能懂。
杜沛然轻轻叹息了一声。
卫若子突然又笑。她从那人的怀中挣出来,抬脸傻兮兮地笑:“老爹,你女儿我死得挺莫名其妙的吧?老爹,你现在在那边一定也挺莫名其妙的吧?”
“喏哪嗯啊咿呀喂……”
莫安之在心中暗下决定:不管用什么方法,一定要将无言散的毒性给她解了。老头子不行,那鬼谷子呢?他却不信,这世上还有解不了的毒?
以卫若子的经验,宿醉之后,相伴而来的通常是难受得恨不能再死过一次的头痛欲裂,以及弥漫在周围的混杂着呕吐物的混浊,混杂着变质酒气的酸臭的刺鼻空气。这能让从这种混乱中清醒过来的人,萌生出重新再死回去的冲动。
意外的是,次日醒来的卫若子神清气爽,四周空气中飘散着熟悉的淡淡的栀子熏香。她当然不知道神机门的解酒丸最具奇效,只是为了让她酒醒之后能好受一点,便这般喂了给她吃了,若让那两师兄弟口中的“老头子”知道了的话,必然得大呼“暴殄天物”不已。所以卫若子将自己的好待遇归结到“好运气”的范畴,觉得昨晚虽然喝得迷糊,居然还能赶在莫安之回屋之前,自己先回了屋,不但没有发酒疯,还能神不知鬼不觉地瞒了包括莫安之在内的身侧一众人等,实在是侥幸。看来昨夜并没有自己以为的那样,喝得太多。
所以与莫安之同坐在书房的卫若子,今天是从未有过的好心情。摊开面前的笔墨纸砚,卫若子文思如潮涌,下笔如有神。
“床前明月光,今晚喝面汤。”
“谁知盘中餐,请你喝面汤。”
“何当金络脑,请你喝面汤。”
“洛阳亲友如相问,请你喝碗面片汤。”
“问君能有几多愁,请你喝碗面片汤。”
“堂前明镜悲白发,请你喝碗面片汤。”
“借问酒家何处有,请你喝碗面片汤。”
“劝君莫惜金缕衣,请君同饮面片汤。”
“众里寻他千百度;不如喝碗面片汤。”
……
……
卫若子越写越兴奋,诗意汹涌,一发不可收拾。脑子里不可遏制地畅想着杜沛然摇头晃脑地吟诵着“请你喝碗面片汤”时的滑稽模样,嘴角上扬,禁不住地便笑出了声来。
笑声刚出口,便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卫若子忙掩了嘴,有些心虚地抬眼瞄了瞄歪坐在软榻那侧做看书状的莫安之,不想却恰恰与他的目光交错而过。不知怎的,这目光相错的一瞬,卫若子似乎觉得莫安之的眼神居然比她的还要心虚。
莫安之这种腹黑男会有心虚的情绪细胞吗?卫若子很快便将这可笑的感觉唾弃在地。自嘲地一笑,将桌面上的笺纸偷偷藏好,又将这几日在与杜沛然暗中往来的漫画交流中新学的几个繁体字练了几遍,便托词倦了,径自回了卧房。
坐在二楼卧房窗前,卫若子双手托腮,想着这几日与杜沛然的漫画交流,脸上笑得很是温暖。
杜沛然显然是有意想通过这种方式,锻炼加强她对繁体字的认知。那日她看到“已赠”的漫画纸,回头便又画了个硕大的,摇头晃脑的兔斯基放回原处,并附上谢意:“先生果然热心,小女子感沛于心。”
果然没过多久,她便又在同样的一张纸上,看到了“熱”“於”二字赫然写在“热”“于”二字旁边,一样龙飞凤舞,漂亮非凡。
自此卫若子便一发不可收拾,积压在肚子里差点把她憋成内伤的倾诉欲,总算找到了发泄的渠道。三天两头的,卫若子用各种形款的漫画人物配上她唐小平式别出心裁的刻薄话,吐槽着她对这个穿越人生雄壮的不满。真到最后无槽可吐,她便又换上各种形式的冷笑话和脑筋急转弯段子,浑不管看她内容的对像能不能理解她的莫名幽默,她其实只是想以此种方式纪念一下离她越来越远的那个世界。
杜沛然先只是一丝不苟地将她的“错别字”给挑出来。一来二去得久了,便也有了些微的互动。比如上次,她在纸上画了抱着大树狂吐的醉汉,一旁写着:猜一字,动物。
结果那丫居然真给猜出来了,那醉汉边上不仅写了个大大的“兔”字,那丫似乎还怕她认知的“兔”字还有另一种写法,甚至在那醉汉身侧,也给画上了一只卫若子版的兔斯基。
卫若子兴奋不已,在那纸上添上三个字:第二天。然后在后面又写:再猜,两字,动物。
这次没画兔子了,只在那个大大的“兔”字前,又添了一字,那答案便成了:野兔。
卫若子乐不可吱。虽然知道这丫既然找着了规律,再猜出第三次的答案已是必然,但她仍止不住玩心大起。重新画了一张一模一样的“呕吐醉汉”,又写上:又一天。注:再猜,两字。
果然,再看到那画时,画上已多了两字:山兔。
搞得卫若子拿着那画,躲到没人处好一阵狂笑。
第七十二章 不如谈场恋爱?
更新时间20121119 19:02:37 字数:3261
窗外不知何时,居然飘飘荡荡地下起雪来。虽然不是很大,却眨眼间将整座丞相府渲染得模模糊糊,皑皑一片。
卫若子全然未觉,托在双手上的俏脸粉腮,笑得很有些花痴。
刚刚的“面片汤”诗句写得她意尤未尽,再回想起那日纸上多出来的兔斯基,以及那笔墨开阔舒展,银钩铁划的“兔”、“野兔”、“山兔”几个大字;又想起昨晚杜沛然宽厚的大手在她头上宠溺揉搡时,心头涌上来的熟悉无比的温暖感觉;想起杜沛然在清朗月色下的情绪低落,真情流露……
卫若子突然心中一动,然后醍醐灌顶,顿开茅塞。
卫若子突然就想:老娘真TM是在资源浪费啊,有木有!白白占着一大好个白富美的坑,你TM怎么就可以不拉一坨香艳艳的屎呢?所有的穿越前辈们以身试法后告诉了你个什么道理?还不知道么?人前辈们巴巴地辛苦穿越是为了哪般?如此明显的榜样示例,还没教会你些什么吗?还不明白?穿越的主题应该是什么?当然,肯定,绝对,是TM谈恋爱啊!你丫辛辛苦苦死去活来地穿了过来,不谈一场轰轰烈烈天崩地裂惊天动地泣鬼神的恋爱,你对得起谁?啊?你对得起老天爷费尽心思给你安排的穿越情节吗?
卫若子痛心疾首:你看看你,放着正事儿不干,你尽折腾了些啥了?上蹿下跳,装小白扮痴傻,白糟蹋老天爷给你送这一大好皮囊,不好好珍惜,尽抠着diao丝的精华特质在手里死不愿放。如此暴殄天物,怎不天怒人怨?
卫若子捶胸顿足:白富美啊!白富美啊!你不知道白富美仨字儿什么意思么?白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