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并不急着赶路,走得甚为随意悠闲。四皇子小孩天性,离了管束,各种兴致勃发。偶尔从马前蹿过一两只野物,他便大喝一声,随着那些小狐狸小狍子一路追赶过去,不过每次都是欢呼雀跃着飞奔出去,结果却一脸悻悻地空手而回。
“只差一点点,”四皇子牵着马,手舞足蹈,一脸喜悦兴奋,“只差一点点我就捉住它了。”他刚刚紧赶着一只兔子追了过去,然后继续空着两只手悻悻而归。因为四皇子途中临时生了要逮一只猎物回去的宏愿,所以三人都弃了马,牵着缰绳,一路步行。
卫若子说不了话,只能扯出各种搞怪的鬼脸肆意嘲笑。小胖子不服气,小规模打猎行动进行得更加有兴头了,追赶得小兔子们四处乱窜。
“呀!又一只!哪里逃!!”小胖子怪叫一声,身子往前一冲,与那只颇不识趣的小兔子一道,飞快地蹿了出去。
第五十六章 掉坑里?
更新时间2012113 20:18:55 字数:2716
卫若子正与香琴一道摇头笑叹,四皇子举着只兔子兴冲冲地奔了过来,跑得飞快:“哑巴子,看看这兔子像不像你画的那只……”
正看着圆滚滚小胖子一脸童真得意的小肥脸由远而近,耳边突然响起一声炸雷:“小姐——小心——”
脑子却被香琴这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喊给震懵了,卫若子下意识地扭头回望,只觉眼前一黑,香琴葱绿色的身影从她身前飞速地掠过。紧跟着再听到小胖子拖长了声音“啊”了一下,再然后是“呯”地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
卫若子脑子完全不够用,心里还在嘀咕为什么香琴高喊着“小姐小心”,结果却是小胖子飞了出去,这俩事儿之间应该存在着某些必然的因果关系吗?脑子还没缓过来,却又听到一阵利箭破空时发出的尖锐的呼啸声。
她根本来不及反应,几乎是与这声呼啸同时响起,耳边又“啊——”的一声尖叫。这一声却是刚刚推开小胖子后,就势扑倒在地的香琴,猝不及防下发出的高亢的香琴牌海豚音。
卫若子下意识地左手一捞,便握住了香琴那只在空中慌乱挥舞的手。紧跟着一股强大的拉扯力将她整个人猛地向地面之下拖去。她下意识地扣紧了香琴的手,不敢放松。但香琴手上传来的那股拉力如此巨大,卫若子身不由已地顺着这股力道直往下坠去。
恍惚中,似乎还听到了“咚”的一声,似乎是利箭射进树干之中发出的沉闷的声响。
这一切全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说起来似乎过了漫长的一个世间,其实突变也就是发生在眼睛一眨的那个刹时,小胖子飞奔过来开始,香琴撕心裂肺的呼喊,箭声,香琴尖叫,再一睁眼,卫若子就只感觉到了自己正拉着香琴的手,被她拖着猛往下坠。
还没来得急生出慌乱恐惧,卫若子只感到右手一紧,再一痛,整个手腕似乎要骨裂了一般。伴随着这种剧痛,卫若子被两股力道撕扯着,吊在了半空之中。
好吧,终于能停下来让她慢慢反应一下了。卫若子寻着右手传来的痛感抬头望去。这一抬头,便迎上了莫安之那双幽深莫测的眼眸。
“放开她,我拉你上来。”他声音低沉,咬着牙用着力,脖子上的青筋一突一突的,原本俊逸无比的五官,现在看起来显得有些狰狞。不知道为什么,卫若子此时心中突然冒出一句:这丫这时候看起来真TM男人。
“小姐,你快松手!”香琴显然不像她那么有闲心发春,紧接着莫安之的说话,嘶声叫喊着。
卫若子低头瞧去,不由得倒吸了口凉气。原来自己之所以被香琴拖着直往下坠,是因为香琴扑倒的地方,居然是个捕兽的陷阱。她左手扣着香琴的手腕,右手腕被莫安之扣着,而香琴脚下五尺深的洞底,却是一根根削得锋锐无比的竹尖,冲着吊在半空中的二人,竖得笔直坚挺。
这山虽然是皇家围场,但除了皇家出游的这短短一段时间会被围禁起来,不许百姓进入之外,其余时日,却是开放给周边附近村落的猎户们捕猎的。所以山中各种各样的套子陷阱遍地都是,防不胜防。
香琴踩塌的这个,看起来就是这样一个捕兽的陷阱。而且一看就是那种专门为那些熊瞎子山猪之类体形庞大的野兽们量身定做的,所以这陷阱不仅铺得结实,挖得还比一般的要更深一些。而陷阱底下那一根一根仰天向上的尖头竹杆,可都是实打实的整根圆竹子削出来的。所以,一点侥幸也没有,只要莫安之一松手,卫若子这主仆二人,立马就得掉下去戳个对穿。
卫若子冒着冷汗,将底下香琴的手腕抓得更紧了。
“小姐,你松手罢,香琴下辈子再来伺你。”香琴在她脚底下绝望地叫着。
莫安之却在她头顶上咬着牙低声喝道:“松了香琴,我才能拉你上来。”
看来刚刚两个人下坠的力道太过巨大,莫安之半空将她们截住,这时另一只手里定是也扯着洞边的的某个树根之类的借力,才稳住下坠之势。这时候要他单手要将两个人拖上来,怕是没有可能。
卫若子仰头,两只乌黑似墨的眸子与他直直对视:开什么玩笑?他以为这是在叫她扔掉一块洗黑了的抹布?她要就这么松手,小丫头立马死得透透的。他没长眼睛吗?
莫安之绷着嘴角,冷声说道:“你别想多了,她刚刚扑过来,并不是要救你。”
卫若子很想冲这丫翻个白眼:你丫才自做多情呢。什么逻辑啊!这明明是两件事情好不好?杀人跟圣母有本质的区别好不啦?若她刚刚根本没伸手拉香琴一把,那小丫头掉坑里戳死也就戳死了,她半点心理负担也没有。但如果小丫头是从自己手里丢下去的,那跟自己亲手杀了她有什么区别?她以后的余生里,还想不想安生睡觉了?她就不信香琴小丫头的冤魂不会半夜来找她聊天。
不过卫若子此时根本没空翻白眼。她被两人一上一下两股力道拉扯着,这会儿脸上的肌肉绷得恐怕比莫安之的还要狰狞。偏偏香琴在底下还不安份,一劲儿地瞎晃荡,妄图挣脱她的手,自个掉下去。一边挣,一边还在抽抽答答地抒情:“小姐,奴婢对不起你。奴婢下辈子投胎,再做你丫鬟,一定对你忠心耿耿,绝无二心。”
我擦,姐可没福消受。丫头,你不想活,姐还想活呢。你丫能别乱动吗?再动,咱俩一准得一齐玩完。这一头一脚两个人,一个比一个不靠谱,卫若子心中早炸毛了。奈何她一则没有说话的权限,二则她就算开得了口,也没那力气。现在她把吃奶的劲都用上了,才能扯得住香琴那只手腕,不让她继续往下哧溜。
香琴还在“呜呜”地抽噎着:“小姐,我对不起你……”
丫头,不抒情你会死啊?会死啊?卫若子脸上由红转白,然后白里再透出莹亮,看着有点渗人。她已经快要脱力了,但仍没有放开紧拽在手心的香琴。
莫安之低沉的声音里压抑着狂怒:“再不放手,你们俩个都得死。”莫安之有苦自知。变态骤起突然,刚刚飞身而出帮这女人把迎面射来的飞箭一一挡掉,却哪里想得到这女人在这危急万分的时刻,还记得去拉住掉入陷阱的丫环。她究竟知不知道现在发生了什么?不及应变,他只来得及拖住她的手腕。身子却随着惯性被那两个女人的重量也一齐往坑里拖了半个身子。好在左脚处恰好勾住了一个小土坑,才将将稳住了下坠之势。但此时身子被那两个女人的重量往下坠着,他半截身子却已无处借力。左脚勾处的土坑太浅,卫若子若够聪明,及地松了香琴,卸了一半力道。他还能就势将她拉上来。若再拖得一时,左脚勾往的那小浅坑,怕也承不住三人直往下坠的拖力。
卫若子却还在纠结:松还是不松呢?这还真是个问题。不松吧,看着莫安之这小脸白的,应该撑不了多少时间了。恐怕今天真得跟这小丫头手牵着手一齐玩完。松吧,那不用说,暂时用不着死,估计香琴就算玩完了,也怪不着她。只是需要考虑的是,剩下的人生怎么睡个安生觉的问题。
但失眠真的是个很严重的问题啊……再说了,反正她这一辈子也是赚来的,更何况活得质量还不怎么乐观。仔细想一下,现在干脆点跳下去,似乎比顶着莫安之这丫的阴影憋屈地活着,还要来得干脆利落英勇壮烈一些……
是吧,英勇壮烈。如此想来,卫若子豁然开朗了。
她抬头,平静地坚定地决绝地看着莫安之。她相信以这丫的智商,应该看得懂她的意思吧。
因为她的意思很简单:兄弟,要么你再咬咬牙,努把劲,把咱俩一起拖上去。要么,你丫干脆眼一闭,手一松,咱们就此拜拜?
第五十七章 坑为谁而挖
更新时间2012114 20:50:15 字数:2357
事后卫若子无数次回忆起这个惊险万分生死一刻的关头,一直没能想明白当时的自己为何拥有如此奋不顾身弃身取义舍已不利人的伟大情操。因为以她前世唐小平同志标准的diao丝性格,在这种关乎性命千均一发的危急关头,条件反射下的第一选择,那是想都不用想的,当然是以保命为本啊!她又不是圣母玛丽苏,犹豫个屁啊。
卫若子非常不解:为毛当时会有一种深沉的罪恶感拢在心间呢?似乎只要自己一撒手,便会万劫不复永世不得超生一般……难道真的是圣母光环莫名触发?又或者是雷锋同志英灵上身?
那次的结果她和香琴小丫头当然没有死成,因为最后关头——杜沛然来了。
是的,这丫就像是八九十年代烂俗的香港警匪片里结尾清场时呼啸而来的警车,总能让人在蓦然回首的时候忍不住骂上这么一句:你丫早点来会死啊!
劫后余生的卫若子被拖上坑,见到扯下蒙面巾冲她一个劲耍帅邀功的杜沛然同志时,就十分的想冲这丫来上这么一句。其时香琴同志在见到这位救命恩人之前已被这丫一掌劈晕,小胖子四皇子早在被香琴推出去的那个瞬间,脑袋被磕在石头上,磕晕了。
最不可思议的是,莫安之居然也被杜沛然同志给摞倒了!
卫若子瞪着大眼,一会儿看看倒在地上的莫安之,一会儿又看了看一身黑衣,脖子上吊着块蒙面黑巾冲自己傻乐的杜沛然,一脸的难以置信。
杜沛然做无辜状:“他不晕,你怎么逃?”
卫若子惊魂未定,一面坐在地上大喘气,一面看着晕在地上横七竖八的三个人,觉得眼前这个场面很有一些诡异。她歪着头,若有所思地将杜沛然打量了打量。
杜沛然笑道:“如此大好时机,该晕的都晕了。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卫若子不动,只是歪着脑袋看着他。
杜沛然被她的样子逗乐了,笑着问道:“可是你要求我将你弄出丞相府的,如今机会难得,为何又不走了?”
卫若子继续不动,一副你不说个清楚明白咱就绝不挪窝的态势:就是因为我一要求,你丫二话不说就答应了,还如此地尽心尽力,这事怎么看怎么透着一股诡异。这不会是你跟莫安之合着伙做的套子罢?你丫来历不明动机不明,跟你走?被你卖了再帮你数钱?好歹咱也得做个明白鬼不是?
杜沛然无奈地摊摊手,问:“想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卫若子点了点头,她太想不明白了。好好地在路上走着,居然也能莫名其妙掉坑里,自己的人品至于那么差吗?这坑是谁挖的?这箭是谁射的?她招谁惹谁了?居然还会被人抽冷子放暗箭?还有,莫安之不是在围场伺侯皇帝的么?怎么突然在这里冒出来了?
杜沛然想了想,在她身侧坐下,答道:“这里是回看城的必经之道,据我所知,刺客原本应该是为皇帝准备的。只是不知为何,突然冲着你来了。”
原来自己一不小心就成了个移动靶子了,命真好。不知为何?那是为何?卫若子忍不住把目光移到昏迷在地上的莫安之身上:原本根据那天在二皇子府上的所见所闻推测,这丫八成就是个特务头子。如果自己没猜错的话,那今日的刺客,会不会就是他安排的?杀皇帝?这丫胆儿也太肥了吧?但是,朝她放冷箭,这又是个什么意思?
杜沛然顺着她的目光也看向莫安之,做思考状:“我想应该不是。他刚刚是看到四皇子突然与你们一道,才尾随你们一路跟了过来。依我看,你家相公应该早就知道这里埋伏有刺客,因为担心误伤四皇子,所以才临时决定随行保护。”
卫若子悟了:原来莫安之跟香琴一样,都是这小胖子的随身保镖。说到底,还是皇帝老子的忠犬。这样说起来,刺客为毛冲她放冷箭似乎没什么重要的了,反正不知道是哪一路人马为皇帝准备的大餐,自己似乎果然是被莫安之这条忠犬给扔出来当活靶子打了。丫的果然封建社会,还是皇帝最大。
那么杜沛然呢?又是哪一路人马?他救自己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卫若子忍不住眯着眼睛,将杜沛然从上往下来回看了几看,又撇过头,将躺地上的莫安之再从左到右地看了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