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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秀女(下)
此时秀女们已全部到齐,众人只是端坐,邻座相熟的微微打个招呼。自有大丫鬟去禀告王妃,不一时,就见一群人簇拥着王妃转过屏风在主位安坐。
只见这理王妃莫氏看起来三十上下,穿一件暗红色缠枝牡丹纹的常服,下身一件银灰色马面裙,头上戴着珠冠,腕上缠着金丝楠木佛珠,姿色却只是中上,颇有些慈眉善目的意思。
王妃身边除了随侍的大丫鬟垂柳,还有一位平头正脸的年轻媳妇,看着圆润喜气,却是喜福家的,原是王妃从小身边儿的大丫鬟,嫁了府里的二管家冯喜福,大家都唤她作喜福家的,嫁了之后便做了管事妈妈,却还兼着给王妃梳头的差事,乃是王妃身边第一人。后面另有几位模样儿出众的年轻女子,均规规矩矩侍立在旁,想来是王爷的姬妾们。
众秀女便起身施礼请王妃安,理王妃自是让大家免礼坐下说话儿。一时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说的热闹,不外乎是夸赞王妃的衣饰物件及面色见识等等不一而足。梅清听着只觉得有趣,原来这些所谓的闺秀也就不过如此,心下暗暗好笑,却只认真听着并不开口。
忽听得自己左手边儿的女孩儿说道:“陈妹妹今日可以说话了罢?怎么不见你出声儿。”
原来是都察院正四品左佥都御史郑文祥的嫡长女郑淑珍,只见她穿着一件大红遍地锦五彩妆花通袖袄,配着玄色百花拖泥裙,面如满月,一双杏核大眼并樱桃小嘴儿,看着富贵艳丽,娇憨非常。
梅清便接口道:“听各位姐姐们说得热闹,梅清嘴拙,听着也是好的。”那郑淑珍便咦了一声,“梅清可是你的小字?”
梅清尚未开口,便听的上头王妃说道:“今日难得陈妹妹也来了,你们说什么悄悄话儿呢,快说来大家听听。”
郑淑珍便站起身来道:“回王妃的话,其实也没什么,陈妹妹刚刚自称梅清,因从未听过,我且问她呢。”梅清便也起身回道:“因我曾在在家庵中静养,这梅清便是庵中静安师傅给我起的小字。”
王妃却点头道,“梅花清雅,品格高洁,这两个字甚好,正合着你的性子,且你既在家庵中这许多年,自也是居士,梅清居士听着也是十分雅致。”
不想对面右手第三位的女孩儿问道:“妹妹好端端地去家庵里做什么?咱们女孩儿家还是在家中做做针线,闲时习琴对弈也是好的,这修佛问道之事迟些也是不妨的。”
冷眼儿看去,却是顺天府府丞米坤家的女儿米丽景,穿着白绫袄儿,纱绿潞绸裙子,羊皮金滚边,头上珠翠堆盈不可尽数。一边儿说着话儿,一边儿伸出雪白丰润的手儿只摆弄案上那几个果子,倒颇有几分**姿态。
都说是天子脚下难做官,这顺天府的官员,那个不是八面玲珑的角色,想那米坤做了七八年的府丞,应当也不是个简单人物,谁知这米丽景却是这般直接的一个人儿。
一时大家都望过来,须知被送去家庵的女孩子,要么是实在顽劣不堪教养的,要么就是犯了什么大错儿被贬去的,被米丽景如此一说,倒仿佛梅清有什么劣迹一般。
梅清便笑笑,道:“我去时还只得五岁,那里懂得什么?这两年回到家里,倒仿佛听人说是当年母亲去世,只因我从小身子弱,父亲忧我伤心过度所以才送去静养的。”众人便皆释然。
郑淑珍接口问道:“从前听说妹妹小名儿就唤做小小,可是因为身子弱的缘故么?”梅清便道:“可不是,后来大了几岁便不如此叫了,不然被叫做小小小姐实在是别扭的紧。”
王妃也不禁莞尔道:“这小小小姐果然有趣非常。”
忽地门外“噗”一声丢进来一个五彩斑斓的彩球来,随后一个两三岁模样的童子,穿着小小的皮袄皮裤,被裹的圆滚滚也如一只皮球一般,叨登着小腿儿紧追过来。
正是理王的世子周贺,乳名留哥儿,后头跟着乳娘并一堆丫鬟婆子人等,并不敢都跟着进来,只乳娘紧赶慢赶,好容易捉住世子,舞了半日,勉强算是行了礼请了安。
王妃早已眉开眼笑,只道:“怎么这个时辰倒跑了来?”乳娘回禀了一番,原来小世子刚刚大好不多时日,是以王妃只让在他自己院儿里养着,只是小世子病了这许多时侯,已被拘得浑身难受,今日便不管不顾非要过来寻娘亲,乳娘只怕他哭闹对身子更加不好,只得由着他了。
王妃倒也没有责怪,只说:“这天气越来越凉了,留哥儿快过来里边儿坐着,莫吹了风。”留哥儿便小跑着要过去,乳娘只在后面叫“哥儿千万慢些,慢些。”留哥儿那里理她。
待恰到梅清桌前,见到桌上有一样梅子脯,乃是留哥儿平日里最爱吃的,那留哥儿立时停下来,一把抓了几个,满把便向口中塞去。梅清一下抓住留哥儿的手腕,道:“快放下,这可使不得,不能如此吃东西的。”留哥儿那里肯放下,挣扎着便要哭起来。
米丽景便道:“不过是几颗果脯,妹妹何必如此舍不得,这庵里不过是吃素,不见荤腥罢了,总不会连果脯也吃不到罢。”竟是暗讽她小家子气。梅清暗叹一口气,心想,真是一刻也不得消停,又怕王妃忌讳不好直接说怕他呛着,只得道:“小孩子脾胃尚弱,若是如此一路跑一路吃东西,不免容易伤食儿,所以妹妹才劝劝罢了。”
说话间留哥儿已挣脱去了,却倚在王妃怀里,大眼睛瞄着梅清,只一颗一颗地吃那梅脯。王妃伸手摸他身上潮潮的已是起了薄汗,一叠声吩咐乳娘等人拿衣服来换。又问饿了不曾,梅脯可吃絮了没有等语。
坐在右手第一张椅子的乃是左通政冯子轩的嫡长女冯嫒,因家里算是太后一族,且父亲的官职最高,是以平日里冯嫒时时隐隐做出带头的样子来,此时见王妃只忙着张罗小世子,便站起身来告辞,众人自是都知趣跟着起身告辞,各自回去不提。
待回了院子,梳洗一番换了日常衣裳,刘芝兰又过来闲坐,数说起那米丽景从前种种。原来这米丽景自认为模样出众又有才学兼有教养,时时看不起别人,每每说起话来指三扯四,平日里只将那冯嫒看在眼里,除了冯嫒众人多少都被她挤兑过。刘芝兰就曾被她说得下不来台,十分气恼。今日见梅清也被难为了,便同仇敌忾,巴巴儿的说了半晌。
梅清只得略应付了几句,只觉得这女人堆实在是让人腻味得紧,芝麻都能说成西瓜大,说句话必得掂量三两个过子才能出口,不由得暗自筹划,既不能做这个劳什子秀女被选去做小老婆,却也不想按他便宜老爹的安排之后任由三房安置,只是如今行动不得自由,也只能见招拆招了。忽的想起那茶壶煮饺子的说法来,想着自己可不像那大肚儿茶壶,纵然知道这个,晓得那样,可全无用武之地,倒暗自笑了一回。
从此每次去王妃处,梅清都淡妆少语低调做装死状。谁知即便如此却也不得清闲。
☆、第九章 投壶(上)
这一日又到该去王妃处请安的日子,梅清与刘曹二人同行,一进王妃的院子便觉得气氛不对,只见院子中间跪着留哥儿的乳娘并六七个丫鬟,其余众人均是蹑足悄声。因莫氏平日最重贤名儿,总是一派温婉模样,梅清也不禁暗暗称奇,心道不知这些人触了什么霉头。
待进了花厅坐定,旁边儿的郑淑珍便迫不及待地悄声说道:“今日这情形只怕王妃是生大气了。”
梅清便问道:“那些人看着像是留哥儿院子里,到底是因何事?”
郑淑珍便又压低三分声音,道:“听说是留哥儿在院子里玩儿,不知怎的竟摔了,这自是院子里的人不尽心不仔细的缘故!这留哥儿谁不知道真真儿是个活宝贝,从小捧在手心里的,连油皮都不曾擦破一块儿。这次王妃必是要从重处置的。”
“摔了?摔到哪里了?可严重不曾?”梅清想起那个眼睛大大的小男孩,也不禁紧张起来。
郑淑珍倒也打听得十分清楚:“听说额头摔起个大包,都流血了,王妃如今应该还在留哥儿院子里等大夫问诊开药呢。今日只怕要晚些才过来了。”
两人说着话儿,请安的时辰已过去不少,大家都在悄声说着此事,却只听米丽景对冯嫒说道:“这样的奴才,便该一气儿打死,看还有那个敢马虎当差糊弄主子。”声音不算大,却也大家都听的见。
梅清不禁暗暗皱了皱眉头,这随便就将人打死,也未免太过张狂。却不想被米丽景看个正着,米丽景竖起眉毛,正要说话,不想王妃却已过来了,众人忙起身行礼。
冯嫒便忙忙问道:“留哥儿可是大好了?我们姐妹也都只管惦记着,王妃若是不便,我们改日再过来请安也是应该的。”王妃便微笑道:“大夫看过了,说是不妨事的,只是皮外伤,已擦了伤药,静养个三两天就好了。”梅清看王妃神色安宁,想来确是如此。
米丽景便道:“虽说留哥儿无事,却是不能便宜了外面这些奴才,这次无事,若是不小心,谁知下次会怎样呢。”
王妃自看了米丽景一眼,没有接话儿。梅清心想,这如何处置下人,王府当是有规矩,王妃想来也自有想法儿,米丽景出这风头何用,所谓言多必失,说得不合王妃心意只怕也讨不得好去。
虽说这生来不平等并不符合梅清的理念,但是要凭一己之力改变世界也不符合梅清的处境,因打定主意只低头不言语。
谁知那米丽景却转口又说:“刚才王妃未到之时,我们姐妹们也正说着此事,我正说着要严惩这些奴才,陈妹妹却一副厌恶模样,莫非觉得留哥儿还不如这些奴才金贵不成。”
当真是躺着也中枪,梅清莫名其妙看了米丽景一眼,心道,我又没招你没惹你,你爱表什么态是你的事儿,何必非要我垫背。心中不悦,只端起茶盅喝了一口,却没有回嘴。
米丽景又道:“陈妹妹如何不说话,今儿既不是初一,也不是十五,咱们姐妹本就当为王妃分忧,难道被我说中了,妹妹当真是心疼那些奴才不成?”
梅清看了米丽景两眼,心想,你想逼着我附和你,那是万万不成的。便抬头对王妃说道:“如何处置这些奴才,乃是王妃的家事,妹妹不敢妄言。”
说完又低头只研究那米丽景的绣鞋,却见那鞋在裙下只露出左脚半只,乃是暗绿缎面绣着红牡丹的,料子自是好的,牡丹花瓣儿繁复也绣得精细富贵,只可惜被米丽景肥嘟嘟的脚丫儿撑得滚圆,牡丹也变了形,倒想起牛嚼牡丹之说,心想这可算是脚撑牡丹了。肚中暗笑不提。
见梅清并不与米丽景折辩,此时又有别的秀女顺着米丽景的话儿只说要严惩,却听王妃问道:“还是陈妹妹说说罢,陈妹妹平日不甚说话儿,且让我们听个新鲜。”
梅清便猜度只怕王妃并不见得想要严惩,且被问到头上,只得起身回道:“这个我也说不好,王妃也知道,我在家的日子短,是从不管家的。王妃若是必要我说,我只得讲个旧时故事了。若是说的不对,还请王妃见谅。”
郑淑珍大感兴趣,问道“什么故事,陈妹妹且说来听听。难不成是个奴才们的故事?”
梅清便道:“自是和奴才有关的。却说前朝有个慈禧太后,此人争议甚多,且不去说她,只说她有个规矩,轻易不处置身边儿的奴才,只是若是犯错儿挨过打的奴才,必是不留用的,要么直接逐出宫去,要么贬为粗使的,绝不再近身使用的。
后来有个得宠的宫女趁着太后心情好,大着胆子询问,这犯错的奴才挨了打,自然得了教训再不敢的,为何必得远远儿地赶了去呢?
慈禧太后便告诉她,这人有天性,宫杖何等厉害,挨过打的奴才,无论嘴里说的多么好听,态度多么恭敬,认罪多么诚恳,其实多多少少必是心中有怨的,这心中有怨的人是断不能留在身边儿的,若还想留着,处置的时候就另想法子,或是革银粮,或是降等级,如此便又得了教训,日后还有盼头,奴才们才得认真当差。
这说法儿妹妹我倒是极认同的。其实我想着,这些奴才们能被王妃派在留哥儿身边,自也是从前王妃认真**,千挑万选出来的,平日里应也是认真谨慎的。今日竟失误让留哥儿摔了,说不定也是太过紧张的缘故。
再者刚才我看这院子里上下人等似是有七八个的样子,论认真起错儿来,应也是有大有小的,不能一概而论,还需仔细详查才是。若当真是玩忽职守,自是要狠狠罚了永不叙用的,
若只是太过紧张反致照顾失当,与其严惩让他们心中生了怨恨,从此不得用了岂不可惜,不如且放过一次,这也跪了有些时候了,不如让他们回去好生服侍留哥儿,将功折罪。留哥儿身边儿有用惯的人儿服侍,只怕也好得快些。”
郑淑珍听的热闹,连连点头,却是奇怪,“这慈禧太后怎么从没听说过?不知是那朝的太后?”梅清便搪塞道:“我也是看杂记看来的故事,因觉得有理便记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