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之后,段氏和裴子慧已经收拾完厨房,一家人正坐在一起听裴子慧讲她这两天的经历。
先是从如何向知县大人汇述情况开讲,又讲身上这套新衣服的来历,以及京城里有一条“悦农街”,是专门卖一些粮食,水果,和蔬菜以及农业用具的一条街。最后又讲了在酒楼下面救那小孩子的经历,并告戒几个哥哥,看人不能只看表面,谁也看不出来那小男孩竟然不止是个偷儿,还是个骗子。讲到了最后,她才又将这五千斤马铃薯的来历说了个清楚。
“哎呀!”裴二感慨地说道:“这县太爷对咱们家真是够味啊!虽说这西山也有他两成的股,可是这般尽心尽力真是难能可贵,咱们要好好将这西山种好,不为别的,就算是为县太爷,咱们也不能让他失望啊!”
“二说得对,咱不能负人。特别是不能负了好人。”瞎婆在一旁也重重点头。
裴子慧说了一阵,口干舌躁。赶紧端碗猛喝了两口水,这才将刚刚睡醒的裴子洋抱在怀里亲了又亲,“呀,弟弟,姐姐两天没在家,你有没有想我呀?”
裴子洋还不会说话,但是见到裴子慧却知道一直咯咯地笑。
裴子慧这才想起外面还有一个大包裹,于是赶紧跑出去抱了回来,将里面的东西一一拿出来。先是挑了几样比较精细的食物喂给裴子洋吃,剩余的分给大家品尝。
裴子唐一边吃一边说:“这京里的东西就是好吃,看来这有银子就是好,哪里都可以去,什么好东西都可以尝一尝。”
“可不!”裴子慧看着他,笑道:“二哥,你难得回来一次,就多吃点。等你和五龙叔那边学做生意学得好了,就让咱爹到京里开一个店铺,到时候还让你去,你就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多大,有多繁华了,和咱们区区的凤阳县相比,那京里不知道要好出多少倍呢。”
“真的?”裴子唐眼里飘出无限向往。
“当然真的。”裴子慧说得掷地有声,“你想啊,咱们大哥苦读不缀,以后注定是要走仕途的,他若是考得好,进京是不成问题了。可是你和牧子哥不爱读书,所以只能经商。但是三百六十行,行行都能出状元,大哥若是能当个秀才状元,那二哥就当个经商状元如何?”
“好!就这么定了!”裴子唐很兴奋,就像这事儿明天就能发生一样。
段氏笑着撇了撇嘴,“瞧把你们美的,哪来得那么多的状元。老大是秀才状元,老二是经商状元,敢情那都成咱家的了。”
裴二就笑了起来,“想想总是好的嘛!不过,”他脸色微变,想了想说道:“凡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而且子唐的目标比子墨更难。秀才状元就是夺第一,还总有个目标。可是这商人第一,哪里有止境?你们可知人外有人,山外有山的道理。即便是你做到了第一,可后面还有千千万万的人在追赶呢!”
“那我就再追,不但要将他超过去,还要远远地甩在我的身后。”裴子唐一边说,一边做着跑步的姿势,倒是把一家人都逗笑了。
第119节:希望的田野
第二天,东方刚刚露出鱼肚白,裴子慧便早早起huáng,和裴二一道跑上西山,找了一个地势比较高的位置,俯视着他们一日接着一日的劳作中,又初见成效的三十亩地。
裴二不无担忧地说道:“也不知道这五千斤薯种下了地后,长势会怎么样。栽完这些马铃薯,后面再开垦出来的地块,也就能种些蔬菜了,种粮食是来不及了。”他的表情有些惋惜,又说道:“但是以现在这样的地质,种蔬菜的话,一般长势不会太好。”
“今年来不及,还有明年,还有后年,还有很多很多年。”裴子慧对于今年无法再种植庄稼,到是一脸的不以为然。反而觉得清晨的山上很是美妙。临风而立,双目望着初升的旭日,头发被晨风轻轻吹起,整个人顿觉心旷神怡。
“是啊,不急!”裴二叹了一声,拉着她向山下走,“慧儿,走,咱们回去吃早饭,吃了早饭好干活!”
“嗯!”裴子慧点了点头,既然感受到了裴二的压力,她总想安慰几句。于是仰头望着裴二说道:“爹,您什么都不用担心。你瞧瞧这西山,是不是在您勤勤恳恳的劳作中,每天都会有变化,而且几乎是一天一个新样子。”她见裴二满怀希望地点头,又接着说道:“我们每天在这样满满的希望下生活,您有没有觉得这日子就像那迎风而行的帆,被风吹得鼓鼓囊囊的,很充实,很美好!而我们的日子也会像这西山一样,它会在我们的劳动中变成一个新的样子,越来越好的样子……”
“是啊!这就是希望!”裴二摸着裴子慧光滑的秀发,做了一个深深的呼吸。他从不否认自己有一个很聪明的女儿。所以对于她说出什么样的话,做出什么样的事,他似乎已经渐渐习惯了。
吃过早饭之后,裴子唐坐着村里去凤阳的捎脚车去了富平木材行,继续做他的伙计,学他的经商之道。而其它人则开始风风火火的准备起了栽种马铃薯事宜。
由于节气不等人,所以时间已经越来越紧迫。
种植马铃薯是否能高产这事,完全取决于种薯的质量和地质的好坏。昨天在京里孙掌柜好不容易给弄到了五千斤种薯,虽然裴子慧当时没有打开布袋看一下种薯的质量如何,但是就当时那种情况而言,好与不好都要拉回来当种子了,所以看与不看也没什么必要。
好在今早打开布袋一看,还都不错。不但种薯的个头均匀,而且薯皮光泽好、新鲜、无腐烂,薯块拿在手里沉甸甸的,而且用刀切的感觉也很脆软,并且从薯块后头半厘米切一刀看都无环腐病,也就是所谓的黑圈,综合以上条件来看,这就可说是比较好的薯种了。唯一不妥的地方是有的马铃薯已经长出了芽子,这可能是储存时温度过高的原因,虽然这样也不影响栽种,但是这长出的芽子就会消耗种薯的养分,种到地里易造成减产。
好的薯种,自然是抗病能力强,品质好,产量高,在现代一般每亩可以达到三千五到四千公斤的产量,如果再加上好的地块和合理的管理,有时也能够使亩产达到五千公斤以上。至于在这里,又是新开荒的土地的情况下,产量暂且还无法预知。
吃过了早饭,收拾好厨房。段氏就将裴子洋抱到了暖洋洋的院子里。将他放在一个低矮的竹篓里,竹数里面放上几个小玩意。好在他非常听话,自己就在那里面玩了起来。
然后段氏和裴子慧各拿了一个小板凳,一把小刀片,就坐在院中开始分割薯种。
薯种的分割很简单,就是将马铃薯带皮割成小块,一个马铃薯大约能分割成四五块的样子。然后一篓一篓地装起来,这样搬到山上去埋在地里就行了。
一旁坐着的瞎婆想着这五千斤马铃薯的分割,也跟着非常着急。虽然看不见,但也摸索着过来帮忙。段氏和裴子慧怕她看不见割了手,但是她一再坚持,也就随她去了,只是找一把不太锋利的小刀给她用。
裴二则带着裴子墨和楚牧,还有几个柱子,赶着牛犁对栽种马铃薯的土地进行种植前的最后一次深翻。
马铃薯其实是一种适应性很强的农作物,除了盐碱地之外,几乎是其它什么地都能适应。但是如果预计来年春天要种马铃薯的地,头年秋天最好要耕过来,不但要耕,而且还要深耕,马铃薯是最喜欢土层松软的植物,而且也是最能疏松土壤的植物,比较板结的地块,连种几年马铃薯就会变的疏软、松散。
所以按此道理说来,裴家开垦出来的土地种植马铃薯算是首选。
而且经过深耕或冬耕的地,经过一个冬天,冻化层可达十五厘米,这一冬天的严寒和阳光的照射会有很好的杀菌作用。这十五厘米的熟化层对来年马铃薯的生长是非常有益的。但是要做到这一点已经来不及了,裴二只好带着几个孩子,做栽种前的最后一次深耕。其实能做到三十厘米的深耕是最好的,但是这相对新开垦的荒地而言有些困难,也给耕种增加了难度,所以裴子慧告诉裴二,最少也要二十厘米的深度,方能对马铃薯的生长起到好处。
由于裴二不懂这个厘米是何算法,所以裴子慧就找了一根木棍,量了一个大约二十厘米的高度给他做比较。
深耕完一块地,家里这边的马铃薯栽子也切割得能供应得上使用。
所以这一家人就一边耕一边种,裴子慧跟着亲自上山,看着他们将深耕后,又犁成垄的土地,再用浅犁到垄中间犁出一条沟来,这马铃薯栽子就种到这条犁好的浅沟里,株距大约二十五厘米左右,每株里面放两到三块薯种即可,一条垄种完之后,再用耕犁将垄犁起,这样浅沟的土层就自然被盖住,马铃薯也就算栽好了。只等着埋在下面的薯种慢慢生根发芽了。
三十亩地,五千斤薯种,又要深耕,又要分割薯种,还要覆土深埋,这对裴家人来说是一项极浩大的工程。
起早贪晚种到第六天的时候,这薯种终于入土了一半。
到了第七天,前院兰老瘪家的农活干完了,兰金柱马上过来帮忙,兰老瘪也放下苇席过来一起帮着种薯。因为这时间实在是不等人,种地的节气早已过了。裴二已经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薯种早日入土,才能早日生根发芽,若是种得太晚,会极大的影响收成。因为北方的天气就是这样,一旦入了秋,天气渐凉,光合作用不够,庄稼就很难再长成。固然会大大的影响产量。所以在这栽种的时间上,就有了争夺秒的感觉。
好在兰家父子兵齐齐上阵帮忙,不但是人手增加了,兰氏父子又将他们家的耕牛赶到了山上一起来深耕,这可是大大的增加了耕种的速度。但是山上的速度增加了,家里这边的马铃薯分割方面,就有点跟不上节奏了。于是裴子芙也跑过来帮忙,别看她怀着身子,但是那手上的活计却是利落得很。
段氏看着裴子芙干活麻利的样子,就抿嘴微笑,歪头对瞎婆婆说:“干娘,子芙的性子不像她娘,这干活的本事倒是像极了。”
“好孩子都这样,净挑爹娘的好处长。”瞎婆婆对于裴子芙还是很喜爱的。
裴子芙心里也清楚肖氏的为人,所以对于大家这种间接的批评,她总是笑盈盈的。本来她就觉得二叔和二婶的为人好,愿意和他们多多接触。自打他们雇用了自己的几个小叔,又把苇席的活计给了公爹,两家的走动就更亲近了一些。
到了马铃薯栽种的第九天,宋玉梅也来了。二话不说,挽起袖子就帮忙干活。
到了第十天上午,一群女人终于将家里所有的薯种分割完毕,山上那边也将陆续完工。虽然这五千斤的薯种终是没有够三十亩地的栽种,但是剩的五六亩地,裴二说再考虑种别的。
开垦荒山至今为止,这马铃薯算是最大面积的栽种品种,种下地的不止是马铃薯,也是裴家人的希望。
段氏捶了捶坐直的腰杆,笑着对大家说道:“终于将这薯种分割完了,今儿中午有空了,咱们好好做几个菜吃。”说着,她就钻进厨房,将家里所有好吃的都翻出来,琢磨着配几个菜,蒸两大锅馍,算是好好答谢一下帮忙的几个人。
宋玉梅也不客气,笑了笑,就伸手过来帮忙,并回头嘱咐裴子芙,“你有身子,就坐在那里别动了,等着吃就行了。”说罢又挽了挽了袖子,要帮段氏洗菜。
但是她这袖子一挽,却把段氏吓了一跳。只见她微微外露的手臂处,全都是青一块紫一块的伤痕,而且似乎还是旧伤加新伤,简直可以用伤痕累累来形容了。段氏脸色大变,抓着她的胳膊就问:“玉梅,你这是怎么了,这胳膊怎么伤成这样?”
第120节:难言之隐
“哎哟!”
宋玉梅手臂上的伤痕本就疼痛,再加上被段氏这么一捏,无疑更是雪上加霜。她终于挺不住,咧着嘴很是痛苦地呻吟出声。
段氏见她吃痛,赶紧脸色煞白地松了手,但嘴上仍旧问道:“玉梅,你这伤?”
“没,没事儿。”宋玉梅赶紧缩回了手臂,躲闪着段氏疑惑的目光,脸上一阵阵地泛着青色。她含泪转过身去,急忙将衣袖放低,以免被别人看到更大的伤处,然后强展着笑颜说道:“二嫂,不是要做饭吗?我洗菜。”
段氏一把抢过她拿在手里的木盆,急道:“都伤成这样了,还洗什么菜。”随即她将手里的菜往木盆里一扔,伸头喊了声:“慧儿,你来洗菜,我有话和你三婶说。”
“别,二嫂。”宋玉梅一脸尴尬地推脱,“山上干活的人快回来了,我们还是做饭吧,我的事以后我再详细告诉你。”
段氏却不管那么多,扯着宋玉梅的手嘟嚷道:“都伤成这样了,还以后说什么。就算你的事你不想告诉我,那也总得让我给你上点药涂一涂吧。”
随即段氏就将宋玉梅扯进了屋里,用着极强硬的态度,撸开的宋玉梅的衣服袖子,那一道道的疤痕简直让她触目惊心。淤痕,鞭痕,甚至还有齿痕!
段氏差点失声而呼,瞪着一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