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弟弟可能是饿了,直想吸我的手指呢!”裴子慧在炕上唤着段氏。
“就来,就来。”段氏一边应着,一边又忙了一会儿,过了好半天才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脱鞋上炕,将裴子洋从裴子慧的怀里接了过来。
裴子慧笑道:“娘,快给弟弟吃奶。瞧那眼泪哭得一对一双儿的。”
“好,娘来喂他。”说着,段氏就将衣服掀起,开始给裴子洋喂奶。那裴子洋“哼哼”着,一副急不可耐的样子,在段氏怀里蹭了半天,终于找到了他的“饭食”,便心满意足地吮了许来。
裴子慧坐在一旁,就听到裴子洋的喉咙里,有轻微的吞咽奶水的声音。
可是没过一会儿,裴子洋又开始在段氏的怀里蹭来蹭去的哭了起来。
段氏赶紧将他倒转方向,让他到另一边去吃,可是没吃几口裴子洋还是哭。
“娘,奶水不够?”裴子慧焦急地问道。
段氏似乎有意回避这个话题,只笑了笑说道:“子洋这孩子,自满月之后每日就拔着高的长个头,越来越能吃了。”
“噢!”裴子慧没有再说话,转身下地坐到刚起的油灯下去画花样子了。
炕上的段氏抱着裴子洋,如此反复调换几次后,那孩子仿佛才微微吃饱,渐渐睡了过去。
虽说现在他们一家人能吃饱肚子,但毕竟那也是清汤寡水的日子。日子久了,每个人的肠胃都涮得淡了,没有一点油水可言。更别说一个整日喂奶的人了。
裴子慧望着段氏那瘦巴巴的身形,忍不住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叹完气,她才开始才注地在油灯下画花样子,一直到天色大黑,一直到裴逸之带着裴子墨从凌家回来。
“妹妹,凌爷爷说你今儿没去,特意让凌奶奶装了一碗扣肉给你带回来。”裴子墨一脚门里一脚门外,笑着对裴子慧说道。
扣肉?这可是村里人家过年都吃不上的东西。
裴子慧接过碗,打开一看,果然是一碗扣肉。那肉片五花三层有肥有瘦,红盈盈的汤汁卧在碗底,上面躺着十几片泛着油光的肉片,看着就让人口水直流了。
一旁正在修理弹弓的裴子唐吸了吸鼻子,半仰着头说道:“哎哟,这肉味真香。”
裴子慧一笑,索性就将肉端到他的鼻尖,让他使劲闻了闻,还笑着问道:“香吧?”
“香!真香!”裴子唐那眼神直勾勾地盯着扣肉,想移也移不开。
别说是裴子唐了,就连在现代对肉类丝毫没有兴趣的裴子慧,见到这色香味俱佳的扣肉也不免味蕾大动了。因为在现代的时候,如果想吃自是缺不到,可是在这里,似乎连看一看都成了奢望。
“既然香,那就吃一块儿吧!”裴子慧到桌前拿起筷子,递给裴子唐。
“不,不吃。凌爷爷给你的。”裴子唐嘴上固执地说着,手也将筷子推了回来,可那眼神儿却始终在那扣肉上打转,怎么移也移不开。
裴子慧一笑,挑了一块又肥又大的肉片夹了起来,一边送到裴子唐的嘴边一边说:“吃吧,二哥。我们一人吃一块儿,剩下的留给娘。”
裴子唐看了一眼正在炕上拍孩子的段氏,又看了看裴子慧,这才犹豫道:“那,那我吃了。”
“吃!”她将筷子直接抵上他的魂边。
裴子唐瞪着眼睛,“真吃了?”
“吃吧!”
裴子唐嘿嘿一笑,这才张大嘴巴将那片又肥又厚的肉片卷进了嘴里,顿时笑容四溢地说道:“咦,满嘴都是油。”又转头指着那肉片对楚牧道:“牧子哥,你也吃。”
“我不吃。”楚牧有些不好意思地扭了扭身子。
“每人都吃一块儿,你不吃怎么行。”裴子慧夹起一块肉,递到他的嘴边,用商量一般的口吻柔声说道:“牧子哥,快吃,还热乎着呢!”
楚牧的脸“腾”的一下就红了。
想扭头躲闪,可裴子慧的筷子就举在那里。进退两难间,又感觉到大家齐刷刷关注过来的目光,就更是不好意思了。想结束这种窘况,唯一的办法就是把那片肉吃了,于是他一张嘴,三下五初二,几乎是没怎么咀嚼,就直接吞咽进了下去。
裴逸之在那边就呵呵笑了起来,“这孩子,急什么。”
裴子慧也笑了笑,走到桌边换了一双干净的筷子,随即也夹起一片肉,放在眼前看了看,肥腻腻的,也不知道放在嘴里是什么滋味,若是在现代,她是碰都不会碰的。
可眼下不知道为什么却是很想尝尝,而且此时若她不吃,恐怕别人也不会同意吧。
于是很果断地将一片扣肉送进了嘴里,眯眼嚼了两口,却也没觉得腻,反而倒是香喷喷的感觉。她吃完开心一笑,直接将碗送到了段氏的手里,笑着说道:“娘,我们都吃了,这回轮到你了,这一碗都是你的,不许不吃。”
“哎哟!”段氏接过碗看了看,笑道:“还有这么多肉,你们再吃一点吧,若是我都吃了,这油水太大,怕是你弟弟吃了奶水会坏肚子的。”
“怎么会。”裴子慧知道她在推辞,忙说道:“娘吃那些山菜醮酱什么的,过于清淡,又是生食,弟弟才会坏肚子,吃了这些肉不但不会坏肚子,反而会奶水充足,弟弟趴在娘的怀里就能吃个饱。”说吧,她又摇了摇段氏的手臂,央求道:“娘,您就快吃嘛,不然你忍心看着弟弟饿得哇哇直哭吗?”
段氏瘪了瘪嘴,看着那扣肉为难道:“慧儿,你们都是长身子的时候,有点好吃的,都进了我的肚子,我这当娘的怎么忍心。”
“又不是娘在吃。”裴子慧指着睡熟的裴子洋道:“是弟弟在吃。”
随即众人也七嘴八舌的劝她吃,段氏这才吃了两块。
之后又经过裴子慧好一阵的力劝,段氏才又吃了第三块。终是把剩余的几块放进了厨房,说是明早用这几块肉给大家炖红薯,让大家都吃点带肉味的菜。
如此折腾一番后,段氏才问起裴逸之,“当家的,那凌家如何?”
裴逸之掩不住满嘴的笑意,“席间,凌大叔和他的二儿子凌一策满嘴的感谢之辞,说得我都不好意思了。我是吃了个酒足饭饱,倒是墨儿没吃几口,人就一头扎进那堆书里面去了。”
“大哥,凌爷爷答应把书给你了吗?”裴子慧一边收拾着画花样子的纸和笔,一放笑着问道。
“给了,给了。”裴子墨难掩兴奋之色地竖起大拇指:“那凌家的爷爷、奶奶,还有大叔和婶子可是对你赞不绝口呢。”他笑了笑又道:“妹妹,我也要谢谢你,若不是你,我哪有那五箱子书看。凌爷爷说了,他的大儿子如今在国子监做司业一职,当年就是看着这些书一步步考到京里去的。我也要看着这些书,一步步考到京里去,到时候把爹娘还有弟弟妹妹们都接到京里去享福。”
!。
第039节:搬家
(感谢书友140207081755713的打赏,感谢紫妍·赵一霖的PK票!)
“大哥果然是个有志气的。”裴子慧又笑着问道:“这么说来,凌爷爷是找到他的大儿子了?这下凌爷爷和凌奶奶可以享福了,大儿子找到了,还在京里做了官,二儿媳妇也变孝顺了。”
“是啊,凌大叔找到他大儿子了。”裴逸之挑着眉,由于喝了酒,说起话来也不似以往那么沉着了,“不但找到了,而且他大儿子还在国子监当了官。据凌大叔说,当年家乡闹了瘟情,他们一家入京寻亲时,其实他的大儿子也回了家乡寻他们,而且这几年中反复回去寻了好几次。阔别数年,再次得以相见,父子俩抱头痛哭不止。临回来时,凌大叔的大儿子不但给全家都置办了衣裳,还给了不少银钱,凌大叔这次回来就是接上家眷,两日后就举家迁到京城他大儿子的府里去了。”
“那凌家可真是大喜。”在炕上拍子洋睡觉的段氏,忍不住接话道。
裴逸之嘿嘿一笑,“香瑶,不止那凌家大喜,咱们家也大喜。”
“咱家?”段氏撇了撇嘴,“咱家有啥喜的。”
“咱们不是要找房子吗?”裴逸之歪在炕沿上看着已经熟睡的裴子洋。
“对呀!”段氏转了转眼珠,不由也是喜上眉梢,猛地一拍大腿道:“凌家搬到京城,这不是腾出房子了吗?他爹,你有没有问凌大叔,那房子多少钱租给咱们?”
裴逸之道:“凌大叔说了,那房子他分不收,就给咱住着了。”
“那怎么行?”段氏咧了咧嘴,道:“凌大叔已经给咱们子墨好几大箱子的书了,咱可不能再占人家的便宜,咱该给多少钱就给多少,一分不能少了。”
“我也这么说,可那凌大叔就是不要。还非说要不然他也要找人帮他看房子,给咱住着反而放心了。”他笑了笑,又道:“不但房子白给咱住,他院里那三只羊,四只鸡也都一块给咱们了。”
段氏听得一愣一愣的,指着裴子慧就道:“慧儿,快,快数一数咱家还有多少铜板,咱可不能白要了凌家的东西,折算一下多少钱,咱都给人家。”
裴子慧掀开炕上的草席,自下面拿出一个自制的小钱袋,将铜板倒出来数了一下,抬头对段氏道:“娘,二十二个铜板。”
段氏想了想,“那就给凌大叔家二十个,当家的,你和凌大叔说让他也别嫌少,咱家就这么多了。”
“行!”裴逸之点了点头,拿着铜板,摸着黑又出了门。
二十个铜板给凌正坤,又住人家的房子,又要了人家的鸡和羊,自然是不够。好在裴逸之说得明白,只是略表心意。
凌正坤推辞不过也就只好收了。
三天后,果然自京城那边来了两辆蓝色印花棉布的帷幔马车,停在了凌家的院门口。
凌家人临走时,裴逸之带着一家人前去送别。
凌正坤千叮咛万嘱咐,若有什么需要的事,一定要到京城去寻他。
裴逸之和凌正坤以礼惜别,竟有相见恨晚之感。
凌家人前脚刚走,这边裴逸之一家也就准备搬过去了。
裴逸之带着段氏来到正房,对着裴玉和叶氏叫道:“爹,娘。”
叶氏撇了撇嘴,没说话。裴玉倒是点了点头,道:“你们来了。”
“是,爹。”裴逸之搓了搓手,又道:“今天村西的凌家搬走了,我和香瑶准备搬到凌家的老房子去住,虽然房子也不太好,但毕竟是个独门独院,很是宽敞。搬过去后,我会常常回来看爹娘的,爹和娘若是有什么事,也可以到那边去找我。”
“也好。”裴玉点了点头,“打算什么时候搬?”
裴逸之道:“我和香瑶过来就是对您和娘说一声,我们这就准备搬过去。倒也没什么东西,提几趟就过去了。”
裴玉沉思了片刻,重重地吐了一口气,“那就搬吧。”
“嗳!爹,娘,那我和香瑶就回去收拾去了。”
裴玉挥了挥手,“去吧!”
二人刚走到门口,叶氏却斜着眼睛开了口,“老二,你们搬家的时候可看清楚了,什么是你们的,什么不是你们的,什么该拿,什么不该拿,心里总要有个数。当日分家之时,该给你们的东西我可是一样没少。”
段氏脸色变了变,正想说什么,裴逸之却抢先答道:“知道了娘,您若不放心,我们搬的时候,您可以看着点。”
“谁家过日子都不容易,我是怕你们……”
“咳!”
裴玉的一声轻咳声,将叶氏说到一半的话噎了回去。
叶氏翻了翻眼睛,说道:“我是说你们搬家的时候,来回走动轻一点,你四弟正在屋里读书呢,再过几天就到秋考了,他这是第一年参加乡试,马虎不得。搬走之后,若是没什么重要的事儿,你们也甭回来走动了,免得吵到你四弟读书。”
“知道了娘。”裴逸之说完就拉着段氏出了正房,回自己的屋子准备搬家。
家徒四壁,其实也没有什么好搬的。一些行李,几件衣服,几样简单的桌椅,再就是为数不多的吃食,还有一些锅碗之类的。几个人每人拿一点,段氏抱着裴子洋,这家也就算搬了。
好在凌家这个院子还算宽大,三间正房,两间厢房。裴逸之夫妻带着裴子洋住在正房东侧,裴子慧住在正房西则,为方便裴子墨读书,他独自一间厢房,剩余的另外一间是裴子唐和楚牧一起住。
凌家的房子位于兰家沟的最西侧,已经处于连接京城的西山脚下,倒是那种出了院门,便可以迈到西山脚下的位置。虽然和裴家院子处于村子中央的位置来比,显得有些偏僻,但却极为安静。出门放个羊,采个草,甚至是出门去河边洗衣服,都是极其方便的。
凌家老房子的后面,是一大块空地,偶有村民将自家院子阁置不下的柴垛就垛到这里。左侧是一个常年寡居,双目失明的老人。由于她眼睛看不见很久了,所以大家也不分什么男女老少,或者辈份高低,统统都叫她瞎婆婆。
这位瞎婆婆的夫家是本村中的大姓,姓兰。但是夫家多年前就过世了,听说她的眼睛也是由于丈夫过世时,哭得太多了。天长时久,也就渐渐看不见东西了。
据说她还有一个儿子,但是常年流落在外,甚少回乡。瞎婆婆就一个人就守着那几亩薄产过日子,由于一人常年独居,久而久之便也就养成了很是孤僻的性子,别人和她说话,她也不爱搭理,本来已经看不见的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