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金福真是大大伤了脑筋。本来指望薛妈妈也能留在别院,至少从她口中,也能探得主子们一言半语的意思。可是薛妈妈将一儿一女往这一放,人也不见了。
那边北雪已经被香绫和芳青扶着去了前厅,唤来的太医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这太医是侯爷走之前从宫里请来的,专门陪着五少爷来到别院,为他调理身体的。既然是宫里的太医,医术一定很好。
其实那伤口并不深,只是北雪不知道为什么会那么疼,而且流了那么多的血。甚至看起来很吓人的样子。好在太医的止血药粉非常管用,沿着伤口处轻轻一洒,止血消炎效果明显。
太医帮北雪将伤口处理好之后。正在叮嘱她平时洗脸要注意不要让伤口沾到水,也不能到有强风的地方去时,防止受风时,只听屋里的丫鬟又匆匆忙忙地跑了出来,一边跑一边说,“沈妈妈到底回来了没有,五少爷又不肯吃饭,把所有的饭菜都砸了。”
迎面进来的黄妈妈就叹了一声,“恐怕沈妈妈回不来了。她公爹过世,沈妈妈已经得了夫人的准许。随着夫家赶往老家去守孝了;此去千里之遥,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呢!”语气中满是无奈。说完还朝五少爷的房间瞟了一间。
屋内的丫鬟一听,所有人都如临大敌一般,惨白着脸颊,瑟缩着肩膀向后靠了靠。
对面走进来的金福听到这话后,更是怔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谁人不知道这闹人的五少爷除了沈妈妈的话谁也不听,现在沈妈妈回乡守孝,扔这么一个烫手的山芋到松山别院,这可让他怎么处理。偏偏侯府那边还不声不响,不但没有安排人过来接替沈妈妈的职,连一句关于五少爷的话也没专过来。这是夫人忽略了?还是故意为之。而五少爷的生母只是个姨娘,虽然惦记五少爷,可也不能越了夫人,而擅作主张。
一会儿功夫,金总管的冷汗就涌了出来。
“不好了,不好了!”正屋那边又有小丫鬟跑了出来,“五少爷大发脾气,再一次端进去的饭菜又被他砸了。奴婢好话说了一箩筐,五少爷就是不吃。”停了一会儿又道:“昨晚就没吃,今早还不吃,身子骨本来就不好,这怎么能行。”
金福的眼前突然就想起侯爷那威猛的形象,不由冷汗涔涔。若是照顾不好五少爷,那可……
北雪一见大家你看我、我看你,完全手足无措的样子。终究忍不住起身去了正屋。
一群丫鬟仆妇想说什么,可张了张嘴,却又不知该说什么,只好看着她再次走进了五少爷的房间。虽然是新来的大少奶奶,可人家毕竟是主。
太阳已经升得老高,但五少爷屋内的光线还是那么差,北雪忍不住观察四周,阳光被厚重的帘帷挡去,屋内还是很重的草药气味,那个小人还缩在棉被里,一点动静也没有。
北雪让丫鬟把食盘放在床前的金丝檀木矮几上,转身把厚重的帘帷拉开一层,阳光透过薄薄的纱帘射进来,不致刺眼,但还是有人生气了。
“该死……是哪个大胆的奴才?”声音隔着棉被,凶恶语气明显减弱。
骂来骂去就那么几句,北雪皱皱眉,“五少爷,是我!”
棉被内的声音嘎然而止,然后棉被蠕动了几下,就听到他闷闷的声音传过来,“你来做什么?你不是去包伤口了吗?”
“我来看看你为什么不吃饭?”北雪平静地道。
“要你多事!”棉被蠕动了一下,“拿下去,我不吃!”
还是小孩子的心性,北雪摇摇头,她掀起做工精美的银盖,食物很精美,但份量都不多。看起来都是很精致很好吃的样子,应该是一些珍贵的药膳。
北雪只好劝道:“五少爷,不吃饭你的病怎么好得了?再者吃了饭你也要出去走一走才是,这屋里的空气也不好,需要换一换新鲜空气。不但窗户要多通风,你人也要多出去走动。”
那边侍候五少爷的小丫鬟就探头过来轻声道:“大少奶奶,自从五少爷来到别院,就在这个房间没有出去过。”
“啊!”北雪愕然。这五少爷又不是腿脚不好使,又不是病得动弹不得。而且五六岁正是淘气的时候,他居然就整天趴在棉被里。
正想着,就见五少爷裹着棉被在床上挪来挪去,身子骨这么差,既然要睡也该好好躺着呀,这样不是浪费体力吗?
莫非……
北雪想起一早晨掀他棉被惹他大怒的场景,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掀他的棉被之时,似乎闻到了什么奇怪的味道……
想到这里,北雪再顾不上其它,赶紧吩咐两个小丫鬟,“快,唤进来两个婆子进来。”
小丫鬟虽然不知道北雪要做什么,但还是依言做了。
丫鬟出去的时候,北雪大步向前两步,直接就把五少爷的棉被掀了。
这次,她关注的不再是五少爷美丽的脸孔,五少爷也没有像昨天那样暴跳如雷,他的脸色非常苍白,漂亮的小脸上挂满了汗水,薄薄的白色亵衣都湿透了。
他只来得及用愤怒的眼神狠狠瞪了她一眼,然后就被巨大的疼痛征服了,他昏了过去。
北雪莫名松了口气,如果他醒着,肯定很难弄。但是他眉头微微皱着,仿佛有点不耐烦,或者是在梦中也不能逃脱病痛的困扰吧?
这时恰巧两个婆子走了进来,给北雪行了个福礼,“大少奶奶。”
“快,把五少爷的衣服脱下来。”北雪转身吩咐两个婆子。
“啊?”两个婆子一怔,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脱!”北雪再次命令着。
两个婆子不敢怠慢,只好爬上大床。当他们把五少爷的上衣脱下去的时候,北雪立刻扫视一下他的上身,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但不知道为什么一股难闻的有些刺鼻的味道一直在她鼻息间流窜。因为北雪自小就比别人的鼻子灵敏一些。
可现在他身上为何什么都没有?或许是她想错了,也许她闻到的只是汗水闷久的异味。
北雪拉过锦缎金绣薄被帮五少爷围住上身,又对两个婆子道:“脱他的裤子。”
“大,大少奶奶。”两个婆子的舌头都打结了。
“脱!”北雪斩钉截铁地说完,自己却转过了身。
虽然眼前的五少爷就是一个五六岁的小孩子,可是从辈份来说,那毕竟是自己的小叔。不过两个婆子就不同了,且不说她们年纪都不小了,而且也都是有家的人,所以并不会在意这些。
“大少奶奶,五少爷的裤子脱下来了。”其中一个婆子阴阳怪气地说着。
“仔细看他的双腿,有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北雪背着脸道。
“没有。”婆子回答得很干脆。
没有?北雪疑惑不解,那种怪怪的味道明明越来越强烈了,两个婆子居然说没有,不由咬牙道:“翻过他的身子,看一看后面。”
一阵翻动的声音之后,北雪清清楚楚听到两个婆子倒吸了一口凉气的声音。
“是褥疮!”其中一个婆子惊呼出声。
第145节:别院(下)
“是啊,是啊!”另一个婆子也皱着眉连声道:“大少奶奶,褥疮上已经有了明显的抓痕,看样子不是一天两天了。哎呀五少爷生了褥疮怎么也不说,幸好发现得早,不然,不然可……”
婆子没有继续说下去。可她不说,谁又不知道这其中的厉害呢!褥疮,顾名思议。虽然说不上是什么大病,但因它引起的皮肤感染等症,那可是令人谈之色变的。
北雪就背对着她们,在心里重重叹了一声。心想五少爷小小年纪怎么就这么倔强呢!为什么身体生了褥疮却不说?他到底想干什么?怎么一点都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大少奶奶,现在要怎么办?”其中一个婆子在床上请示,又道:“五少爷现在很虚弱,昨天到现在一直没吃饭。现在,现在脸色很不好。”
“让厨房送一碗参汤来,喂五少爷服下。”北雪立落地吩咐着,“然后再把太医请进来,让他看一下褥疮的伤口,并且开药诊治。”
“是,大少奶奶。”一个婆子侍候着五少爷,另一个赶紧按她的吩咐去办了。
“居然得了褥疮!”走到门口的金福,听到这个消息,震惊得一脸冷汗。
那边黄妈妈也是脸色苍白得有些吓人,“这要是让侯爷知道了,还不扒了咱们的一层皮。”接着又狐疑道:“许妈妈一向照顾五少爷很用心,怎么得了褥疮她都不知道。”
金福就一脸苦瓜相,“那五少爷是个不让人碰他身子的,你又不是不知道。若是他心思不顺的时候,就算是许妈妈也不许沾边。如果不是大少奶奶发现得及时,那咱们……”
黄妈妈就瑟缩着打了个激灵。双手合十念叨着,“老天保佑,老天保佑五少爷在侯爷回来之前好起来。”
是的。幸亏北雪发现得及时。五少爷的褥疮得到了很好的医治,不出半个月。溃烂的伤口已经结痂。又怕他长时间卧床,褥疮会再次复发,北雪就安排人每隔半小时都要替他翻身,晚上睡觉前,会安排人为他的腿部进行按摩,偶尔也会让人搀扶着他到院子里走动。
每当这个家伙不配合的时候,北雪就以长嫂自居。先威胁再恐吓,打完一巴掌再给个甜枣。总之是用尽其办法,成功多,失败少,大部分时间五少爷还是会乖乖就范的。
这一下金福和黄妈妈个个乐不可支,别连别院里的下人们也不像以前一样,提到五少爷不是藏,就是躲,生怕祸事找上自己,因为终于有人能管得了五少爷了。
说来也怪,也不知道这邪门的五少爷怎么就对这位新来的大少奶奶俯首称臣了。大少奶奶说吃药。他就吃药;大少奶奶说喝汤,他就喝汤。虽然偶尔会翻着白眼,用目光抵抗。可最后还是照做了。而且这个家伙不但自己乖乖就范,居然还会因为有下人对北雪不尊敬,开始训斥下人,再后来就开始陆续和北雪说一些家里的事儿。
这天,阳光明媚。
叔嫂二人正抓住入冬之前难得的睛好阳光,坐在院子里晒太阳。
五少爷就讨好般地对北雪笑了笑,“大嫂,再讲一个故事。”
北雪讲故事之所以张嘴就来,皆因在三河镇的时候几乎天天给轩儿讲。可是轩儿年纪小。听的就是个热闹,就算是讲错了。或者里面有什么弯弯道道、人生哲理等东西,他也听不太出来。而这位五少爷可不同。虽然只有五六岁,可你别想糊弄他,不但听得明明白白,故事里的是非曲直他都分析得头头是道。
所以这无疑给北雪讲故事的道理上增加了一定的难度。面对眼前的五少爷,既不能讲得太幼稚,又不能像哄轩儿一样,随便抓个农夫和狼的故事都能糊弄过去。所以自从来到这个别院,这讲故事一事可是让她费尽了脑汁。幸而脑中的古代典故不少,随便抓出一个成语,都能讲上好半天。什么闻鸡起舞、望梅止渴、拔苗助长之类,这可都是北雪烂熟于心的小故事。
不过为了让这个小叔子听话,北雪也算是脑洞大开。不但挖空心思搜寻各种典故,就连不知道五少爷听不听得懂的现代故事都搬了出来。她告诉五少爷,在以后的多少年,人们可能就不像现在一个有阶级的生活了,女人和男人一样平等,女人也可以驾车,可以抛头露面上学和工作,和男人一样共同承担着养家的责任。
讲这些时,五少爷总是听得一愣一愣的。
当北雪说到若干年后,世界将发生天翻地覆地的变化。人们驾驶一种“小鸟”就能飞上天去,乘坐一种“大鱼”就能游到海里去,甚至能研究陆地以外的世界。
五少爷每次都表示难以置信,可他不信归不信,偏偏又喜欢听。总是磨着北雪讲了一个又一个。北雪就笑着叹道:“要是轩儿在就好了,我可以给你们两个一起讲。”
“轩儿?轩儿是谁?”五少爷的表情立马严厉起来,脸上竟然还有种酸酸的感觉。
北雪觉得更好笑了,赶紧道:“他是你大哥的儿子,就是你的侄儿啊!”又道:“别看你年纪小,可是当叔叔的人了,所以若是再顽皮,就连你的侄儿都要笑话你了。轩儿可是非常听话的孩子。”
五少爷就皱着小脸“哦”了一声,显然是对小孩子没什么兴趣。
北雪却在心中想着:也不知道轩儿在侯府过得怎么样?能不能过得习惯。不过一想到薛妈妈在她身边,恐怕就算是不习惯,也不至于受了什么委屈吧!
思索间,就见黄妈妈急急走进来,禀道:“大少奶奶,五少爷,薛妈妈来了。”
怎么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北雪眸光闪烁,心想:莫不是将轩儿带来了?
话还未问出口,就听五少爷冷冷地道:“哪个薛妈妈,扰了我听故事的兴致。”
黄妈妈赶紧瘪了瘪嘴,将目光求助于北雪。
“五弟,今儿已经讲了三个故事,你也该休息一下喝点汤水了。”北雪笑着帮他盖了盖膝上的小被,说道:“让人扶你回屋休息一下,下午我再来看你。”
五少爷脸上的表情怏怏的,显然一副不想让她走的样子。
北雪赶紧道:“下午再讲故事。”
五少爷咬了咬唇,低低一句:“好吧!”
其实主要是因为五少爷并不认识薛妈妈,也没什么认识的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