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祁年这时早就傻了,他万万没想到姐姐也有假的,可是眼前的女子背上确实没有姐姐从娘胎里带来的胎记,如此看来,难道……
“你……你不是我姐姐……”青年的肯定带着哭音。
伴随着方祁年的肯定回答,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中间那名女子身上。
她被人围成一处小小的圆圈,衣衫凌乱,瑟瑟发抖。
突然,人群中串出一个胆大的年轻人,一把上前将她扯来摔到地上,口中还争议地高声质问:“你这个妖妇!到底是何人?!为何要扮作方家大小姐的模样?!”
女子摔倒时受力太猛,身上都有了乌青和擦伤,可她就像没有感觉似的,只是浑身颤抖着,嘴角勾着耐人寻味的笑,任人欺凌,一言不发。
东君站在玉阶上冷漠地看着女子,看她被越来越多的愤怒者推来攘去,甚至还有人往她身上吐了唾沫。
假扮江南第一美人,呵!真是莫大的罪孽啊!
为首的老人似乎也没想到这样的状况,他今日本来是想给东君为难,原以为这一次都是他一手策划,不至于对这死心塌地的“下属”这般狠心,可是如今看来事情并非如此。
眼前的这个男人比他想象的更加冷血心肠。
苏合本来不喜欢参与这些莫名其妙的杂事,但是今天他产生了难得怜悯之情。
若不是东君当着众人的面揭穿,苏合哪里会想到这个处处看起来熟悉无比的人是假的?这神态这身姿这模样,确是夫人无疑啊?为何东君一眼就能看出是假的呢?
而且,最重要的是,当那名假冒方子墨的女子倒在地上时,苏合的心莫名其妙的疼了一下,甚至忍不住上前相助。
他本能地觉得,那个假的方子墨,自己是认识的。
当所有的矛头都指向那名女子时,东君突然发话了。他抬起双手,示意大家安静,仍是那番气定神闲的模样,缓缓道:“各位息怒!那女子假冒小生的娘子,还藏身于票号内,意有所图,着实可恶!若不是今日各位将她擒了来,还不知会惹出什么祸事,东君在此谢过了!”说着,就是一拜。
“然而,小生私以为如此歹毒之事,并非一名小小的女子就能策划得出……实不相瞒,小生的娘子今日突然与房中失踪,府中人苦寻无果,想必与这幕后策划之人有关。如果大家信得过,请将这女子交予我东君府审问,虽然各位关心的茶帮事宜极其紧要,就小生而言,爱妻失踪之爱 @ shu # 楼 % 整 * 理
事更为急迫,还请诸位成全!”
东君这番话给足了江南商会所有人极大的面子,也为他们上门无理取闹给了个台阶,自然众人很快就点头答应,纷纷散了。除了担心姐姐的方祁年和一脸玩味的商会会长,那个神秘的老人家。
老人背着手缓缓几步走到东君面前,一双眼睛尽是审视。一时间,电光火石,暗潮涌动。
“东君当家好魄力!这弃卒保帅一招用得还真是果断!”
“会长这话是什么意思?小生愚钝,只知有人歹心掳了娘子,还妄图夺了票号和茶帮的生意,此事小生可万万不能答应!”
“哦~如此说来,东君当家的是打算玩儿真的了?还真是让人期待呢~”
老人笑着,不再等东君的反应,转身打算离开,只是在背对时突然顿了一下,似是想起了什么,“不过……”
“不过,就怕东君当家倒时候人和生意全都保不住呢~哈哈哈哈……”
东君的眼神一暗,不再理睬对方的挑衅,他哄了方祁年回去,如今自己府上的形势让他实在没有精力再管一个不懂事的娃娃。
等处理完一切,他终于记起地上跌坐着的假方子墨。
东君回头再看了一遍那张美丽的脸,见她满脸无意识的泪痕,心中一紧,急急走上前去。
地上冒牌的江南第一美人像个丧魂木偶,眼泪早已经流干了,她静静地坐在那儿,就像感觉不到四周的纷杂。
衣服在刚才众人的拉扯中已经称不上衣服了,大片的春光暴露在阳光之下。
身上也是数不清的青青紫紫,看来那帮人还真是一点怜香惜玉之心都没有。
东君大概也是觉得刚才即便是为了解困,当着众人折辱女子也实在是过分了,他伸出两只手,歉意地想要扶她。
可是,狼狈的女子却置若罔闻。过了好久,她扬起脸对着阳光,慢慢支撑着爬起来,没有借一点旁力也没有看东君一眼。
她身子虚弱,摇摇晃晃,不出几步就要倒。
东君离得最近,赶紧就想扶住,却没想到被生生躲开,两臂悬在半空成了个颇为尴尬的姿势。
就在这时,一个黑色的身影闯进了两人之间,那是苏合。
苏合没有多话,凭着一如既往的干脆作风,将自己的衣衫将女子一裹抱起就进了府。
东君没有任何阻扰,周围的下人也不管说话,刚才喧闹的大门口瞬间静得可怕。
年轻的当家的似乎还没反应过来,他的嘴角依旧挂着笑,半空的手忘了收回来,微微的有点颤抖。
第一次,东君为自己的所作所为后悔了。
正文 第五十八章 裂心
。 更新时间:2013114 10:21:57 本章字数:2206
苏合将女子抱回了自己独居的小院,轻轻地放到床上休息。
他体贴地为女子脱了鞋,掖好被角,终于叹了口气坐到床沿。
“我只问你一句话。”苏合没敢看女子的表情,害怕如果真如自己的所料,那孩子脸上的凄苦自己见了会承受不住。
“秦怡,是你么?”
一句温柔的询问,夹杂着疼惜,就像长辈面对迷路了饿着肚子回家的孩子。
秦怡被这温柔的攻势逼出了眼泪,带着满腔复杂的情绪扑到苏合怀里。
“是……是我……”她做错了事,本来以为苏合这辈子也不会原谅她,可是没想到……
在秦怡最痛苦最艰难的时候,还有一个人,如同亲人一般还愿意给她一个拥抱,愿意带她离开伤害。
“是我……一直都是我……”眼泪已经决堤,秘密也不再是秘密。“毒害软禁方子墨的是我,算计欺瞒茶帮的是我,换脸骗婚的也是我……一切的一切,所有的错事……都是我……是我啊……”
苏合拍着怀中孩子的背,他此时没有意料之中的惊讶,也没有半点气急的责备,只有心酸……
苏合默默地回忆这段时间的所有事,竟发现自己可能早就猜了这个可怕的真相,只是之前不愿相信罢了。
怀里的孩子要说可恶,确实可恶!却也着实让人怜惜。
一个人做错事总是为了得到什么。
可是,秦怡呢?
除了这短短几个月的姻缘,她似乎一直在受苦。
且不说易容的痛苦和每天顽疾缠身,担惊受怕的折磨,但说今日之事……
以后想起,如何不是一场梦魇?
苏合哑着声,忍不住问秦怡,“值得吗?”
怀中痛哭的人突然停了,过了好久,才抽泣的回道:“我不知道……”
原以为自己费尽心机化身石桥,只要能换得那人短暂经过,也是此生无憾。可是,为何当一切预料中的虚情假意破灭时,心却像撕裂一般痛苦无助?
我终究瞒不过你,东君……
从来都不是自己安排好的剧情,从来只是无聊的消遣游戏。
“苏合,我求你……”秦怡的眼神无助而倔强,“带我走好吗?立刻,马上……”
苏合点点头,没有他话。秦怡的请求于他而言总是带着让人无法拒绝的迷惑味道。
“少爷!少爷!苏合总管带着假夫人失踪了!”东君躺在书房的软榻上,揉了揉太阳穴,此时的他身心俱疲,已经无力再惊讶了。
“嗯,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小厮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家主子,半天没动,就这么算了?
“你还有什么事么?”
“没、没……”
东君此时连瞪一眼小厮的耐心也无,他的脑袋里还一直反复放映着刚才秦怡躲开他的画面,那个冰冷的绝望的眼神每一次想起都是心惊。
“也好……走了也好……”
疲惫的叹息充满了对现实的无奈,如今剧本已经篡改,戏也只能顺着演下去了。
东君起身,他挥手让所有人都退了出去,慢慢地往内室走,不想又有一个不长眼的小厮闯了进来。
“什么事?!”他摇了摇头,有些烦躁。
“回、回禀少爷……门外有人拜访,说是什么尔雅大师的朋友……”
尔雅?
东君突然精神一振,他其实早已猜到这事尔雅也参合了一脚,只是没想到她消息得的这样快。
“快请进来!”
小厮机灵地应了,忙忙迎了门口的大汉进屋。
来人正是山奈。
东君与杜衡纯属私交,与尔雅也只是一面之缘,所以平日并为插手过十师之事,人也不太认得。所以,当山奈出现在他面前时,着实被眼前扛着器械的怪人惊了一惊。
“不知阁下贵姓?此次前来所为何事?”
山奈这人不喜欢废话,只是看了一眼东君,就直奔主题。
“我是尔雅的朋友,之前分别时她给了我一个锦囊,说是遇到什么麻烦,就打开来看。”说着,山奈递上了那个锦囊,又掏出了那张纸条指了指。
“前几日,我开了锦囊,看到这张写有你名字的纸条,这才过来求助。”
东君一脸狐疑地打开锦囊,发现那只似曾相识的樱桃色玉簪,想了半天才忆起是自己送给秦怡的礼物,当下心中怅然。
“果然是这样么?”
他叹了一口气,似是自嘲似是释然,收好了簪子直问:“不知小生有何可以效劳?”
最后,山奈直接将人带到了杜衡修养的客栈。
东君一开门,看到躺在床上进气少出气多的杜衡,心中大骇。
今天到底是什么“黄道吉日”?!怎么尽是骇死人的“大惊喜”?!
东君毕竟遇事多,见到这样的场景也能迅速冷静下来。他当即叫暗卫回府去请府中最好的名医,又着人去找苏合,希望他没有带秦怡走远。
“山药,这个家伙是谁啊?”玄参眼角还挂着泪珠,抽抽搭搭问。
“我也不知道,是尔雅叫我有事找他帮忙的,他家房子很大,应该是个有钱的善人。”
东君听到身后两人天真的对话,有点苦笑不得。
他还是第一次被人称作善人呢~却没想到是在这番情景之下。
最后,第一时间赶来的还是秦怡。当暗卫找到苏合,提到杜衡生命危急时,也顾不得什么爱恨情仇,快马加鞭赶了过来。
秦怡风风火火地推开门,没有看周围人一眼,直接扑到杜衡床前。苏合拦住了玄参二人好奇的追问,将他们带出了房去。
然而,东君却没有实相地离开,他一直在旁边守着秦怡施诊喂药,沉默不语地盯着她的一举一动,仿佛一个透明人。
秦怡手下不停,心中却静不下来,她努力告诫自己杜衡的命要紧,却不由自主地被东君影响,忍无可忍之下,终于冷言道:“如今杜衡的命最是要紧,方子墨的事我之后定会给你一个交代!还请先生先出去吧!”
先生?
陌生的称呼让东君有点措手不及,他张张口却什么也没说,只是听话地走出了房间。
正文 第五十九章 苏醒
。 更新时间:2013114 10:21:58 本章字数:2176
东君走后,秦怡终于送了一口气,她深呼吸了几次努力平复了自己的心情慢慢查看杜衡的伤情。
匕首并没有刺到脏器,就医也算及时,按理说杜衡早该醒了啊!秦怡百思不得其解,她温声附到杜衡耳边问道:“杜衡……我是秦怡……你可是不想见我么?”
本应该是撒娇的一句话,在秦怡此时的心境下不禁有点悲凉。
“杜衡……你也知道我做的错事了,对吗?”
“那天,昏迷之前,我是知道的……杜衡,是你来找我了对吗?呵呵~我就知道,虽然你从来都骂我古板,骂我笨,连师父都不让我叫。可是,我知道……这个世界上你是除了苏合最疼我的人……”
说到这里,秦怡好像已经忘了自己本来的任务,她此时不像一个医者,却更像一个在长辈面前撒娇忏悔的孩子。
“杜衡……那时,你就知道我做错事了,对吗?可即便是那样,你还是在身体没有修养完全的情况下出来找我,为了救我而受伤……杜衡,你真傻!为了我这样一个人,不值得!”
秦怡的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哭音,她颤抖着握住师父垂在身体两侧的手。一个人如同发泄般,也不管对方是否听得见,将这几个月遇到好事坏事都倒给了床上躺着的人。
此时的杜衡,虽然看起来像是昏迷,实则是将自己的神识封闭了。所以,秦怡的哭诉,他就算没能完全听明白,也多少受了影响。
杜衡将自己的神识臆想着冰封在极寒之地,他想不明白为何从小至爱的师父为何会做出如此残忍的事。他更不明白自己这些年为了复仇,为了找到师父所做的事到底有什么意义。他累了,突然找不到支撑着自己努力活下去的理由。
对啊……还有什么理由呢?
飘飘已经死了,凶手竟然跟失踪的师父有关。
这样戏剧的结果,让人能够轻易地残忍地猜到真相。
杜衡觉得自己正站在悬崖边上,往前一步或许就是足以让自己粉身碎骨的真实。
所以,他才会停下脚步,冰封住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