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熄蜡烛,我出去看看!”
佛堂外是几丛青葱竹林,自角门处一直蜿蜒向甬道对面的咸福宫花园,海方凭直觉探向角门处,一只通体雪白的猫儿自甬道处蹿出,直奔咸褔花园,他又静待了半晌,见无人影出现,方回至佛堂。
“情形如何?”馨瞳有些焦急,她初初得宠,帝王之爱还远未稳固,此刻绝经不起任何风吹草动。海方冷然道:“是只白猫,切莫大惊小怪,自乱阵脚!”馨瞳心下慌乱:“猫?这宫里平白无故怎会有猫呢?若是野猫,又岂会是白的!一定是有人偷听到了你我的谈话!”
她慌乱的猜想也令海方生出几分怀疑,“宫中可有人养猫,且是通体雪白的猫。方才我追出去,与咸褔宫相连的角门竟然开着,你太大意了!”馨瞳惊道:“你来之前,我命湘儿将启祥宫的大小宫门皆已封锁,怎会开着!一定是有人来过!”海方捏着茶盏的手吱吱作响:“让湘儿过来!”
卞湘儿心知今日主公与主人夜会,并不敢放松警惕入睡,果不其然,馨瞳前来传唤。佛堂中未再点起明烛,只余一枚圣上御赐的夜明珠照亮。面对主公发问,湘儿仔细回想道:“奴婢可以肯定,宫落内的大小通门及西苑下的狗洞,皆是关上的!至于白猫,奴婢之前曾见一名舞姬装扮的姑娘抱着波斯猫出入过对面嘉常在的咸褔宫。”
馨瞳一拍桌案,“那便是她了!”言罢她便欲冲出角门,被海方伸手拽回,“你别这么冲动!就算现在你过去质问她,你没有证据,她又岂会承认!”
“那怎么办,难道我们要在这里坐以待毙吗?如今我才刚刚得宠,若是她以昔日的情份向皇上告密,你我宫中夜会,那是诛九族的大罪!”海方邪魅一笑,“既是诛九族的大罪,那便将她也拉到这条船上来,她失宠日久,若是冠以她以与人苟合之罪,她还有何颜面告发别人,!”
馨瞳闻言,只觉污秽,“此时又到哪里找这样一个色胆包天之人!”海方转了转玉扣扳指,“这便需要馨嫔娘娘的配合了!月仙姑娘给你香露呢,给我装一些来!”卞湘儿垂首允诺着去了。馨瞳意味深长地睨向他:“对面那位嘉常在虽一副病容,却别有一番风韵呢,主公可要做的惜花之人,别用了强才是!”
“有劳馨嫔娘娘的指点,不过在我心里,她远没有娘娘你天生绝色,无情也动人!”
绿翘回到咸褔宫寝殿,胸中喘息难平,惊魂未定,若不是红绡的雪绒机灵,窜了出去,除却了那黑影的疑心,自己偷听了秘辛,恐怕此时已成后宫婢奴冢中的一缕亡魂了。
第二百四十四章 指鹿为马
初时她只以为新进宫的馨瞳貌美纯真,却万万没有料到她竟能将自己掩饰地这样纹丝不漏,竟大胆在宫中与人私会···
绿翘越想越闷,头痛欲裂,。撑起病弱的身子躺向睡榻,却久久无法入眠。窸窣之声在头顶盘旋,她微睁起双眼,妆台前的那扇窗被风呼地微微乱晃,扰得她越发心烦,终耐不住起身走向妆台,喉中因受了风而干咳出声。
檐上的瓦片被揭开,滴滴露水顺着银线落入茶盏,在她转身那一刻,银线蓦地消失无踪。绿翘惯性地拿起青花茶盏,因房内烛光微弱,她并未察觉到杯盏的异样,很快将茶水一饮而尽,。
初夏的夜晚已有些微热,绿翘喜静,寝殿设在西面,本就有夕晒,加之此刻烦闷,绿翘只觉身上越发燥热难耐起来。迷糊中,她心里日思夜想的那个人恍惚出现在了她眼前,渐渐向她靠近。冰凉的手轻抚着她的额际,绿翘只觉通体舒畅,“王爷···”
海方嘴角微扬,瞧着榻上娇俏动人的纤弱佳人,甚是怜惜。绿翘柔和的下颚被他的手指微微抬起,似在期盼着心上人的温存,“小美人,那日城楼一见,我已对你倾心,今日因缘巧合,你我终能有一夜情份了。”
寝殿内的烛火被微风吹拂地摇曳生姿,掩映着帐内的花好月圆,一朵清新而雅致的绿牡丹,就此凋落。
馨瞳于佛堂内静候许久,方见海方似吃了蜜糖般得意而回。便戏谑道:“大人可满足了?”海方自袖中取出一双襦袜与一面莲叶荷花的粉色肚兜,“这是嘉常在的贴身之物,娘娘收好了,接下来该如何做,娘娘想必心中已有数,时辰不早了,微臣先告退!”
“大人慢走,本宫便不送了。”馨瞳瞧着桌案上的物件,心中不觉生出几分恶心,想起那日与嘉常在的会晤,那样清静自在的一个人,真真是可惜了,“湘儿,将这些物件先收起来,明儿请常在过来一叙!”卞湘儿见她眼中有一丝犹豫之色,顾忌道:“主子,您···在想什么?”馨瞳掩饰一笑:“没什么,只是有些乏了,你也下去休息吧!”
“是!”见她离去,馨瞳方展露出哀婉,听那日言语,昔日绿翘也是颗好用的棋子,如今时移世易,颇有兔死狐悲之感,今日是她,他日或许就会轮到自己了,她必须以最快的速度成长起来,掌握住至高的权利,才能保护自己!
红日高照时,侍婢方端着水盆进内殿,见到殿内情形时,惊讶地捂住了嘴。嘉常在侧卧于床榻上,半截藕臂露在锦被外,悬于床边,发丝零乱,脖颈处还隐约可见红痕。铜盆落地之声惊得绿翘灵台霎时清明,“你这丫头,怎么这样冒失?”侍婢结巴道:“主子,您身上···”绿翘下意识看向自己,一时羞得无地自容,“出去,!都给我出去!”
她努力回忆着昨晚之事,脑中却嗡嗡作响一点也记不起来,她是伺候过圣驾的人,自是明白今早这样的情形是因何缘故。作为皇帝的女人,清白被玷污,是诛灭九族的罪过,从前在教坊她与和亲王往来过密,若今日之事张扬出去,宗人府一旦出手查证,和亲王必然脱不了干系,她已是弃子一枚,不可在牵连旁人了。
好在自愿留在宫中的两名粗使婢女皆是忠心追随之人,必是不会泄密。只是昨夜玷污自己的男人,究竟是谁?
正当此时,那婢女在门外通报道:“主子,启祥宫的馨嫔娘娘邀您共进午膳,您···去吗?”绿翘冷笑一声,来的可真快啊,就这样急不可耐了吗?她努力使自己镇定下来,“替我准备香汤沐浴,水要热热的!”侍婢闻声,自是不再多问地去了。
自古妃嫔间宴无好宴,绿翘精心装扮后早早便来到了启祥宫。馨瞳面上依旧如那日初见时一派天真,“姐姐来了,湘儿,快,给姐姐看座!”
绿翘不着痕迹地拂开湘儿,自顾自在馨瞳近旁坐下道:“妹妹不必客气,诶?妹妹昨日可是睡的不好吗,怎么眼睛都抠了。”馨瞳见她主动提起,也不再拐弯抹角,“是啊,昨夜外边不是风啊叶啊,就是猫叫的,吵得我一夜都没睡好!姐姐宫中可有听到猫叫么?”
“猫?有啊,似乎好大一只呢!不过我夜里睡的沉,没在意这些。我常同宫内的侍婢打趣说,你们啊,要是白天恼恨了我,到了夜里一刀弄死了我,我也就那样去了,铁定不知道的!”
馨瞳闻言,只是尴尬一笑,取出一只檀木盒子推向她,“听闻姐姐绣工不错,也替妹妹瞧瞧,这肚兜和襦袜绣的如何?”绿翘纵是有备而来,面上也不禁为之一怔,“哦,很好,正是嫔妾喜欢的花样呢!”馨瞳挑起护甲凑近她耳畔:“姐姐,昨日的白猫可将妹妹吓坏了,一会儿皇上来了,真保不准会口不择言,说出些什么来,!”
绿翘仍自镇定,冰凉的手搭上馨瞳的,自袖中取出一颗药丸就要放入口中,“妹妹受了惊,如何不早说,姐姐宫中有许多安神压惊的药丸,只消咬破服下,顷刻间所有的烦恼都能消失不见了,还能令人夜夜安眠,再难醒转!”又附耳对其道:“妹妹,你说,皇上来了,若是见嫔妾暴毙在此,会如何想呢?”
果真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馨瞳闻言脸色发青,不觉捏紧了手中绢帕,屏退了众人,“姐姐,深宫寂寥,咱们玩玩便罢,可别在皇上面前过了头!”
绿翘将檀木匣子重重一合,“先玩过头的,是妹妹你吧!不错,我昨夜是无意听见了只言片语,可事不关己,本来无碍。只是妹妹使出这样脏污不堪的计谋,未免太毒了些!”
第二百四十五章 噩梦重来
馨瞳挽住她的手臂,柔柔道:“绿翘姐姐,你我本是同样的处境,自己的路根本无从选择,只能听人命令行事,。还请姐姐感你我同病相怜,作罢了吧!”
她眼中含泪,绿翘本也不想多生事端,便软下语气,“馨嫔娘娘,檀木盒里的东西,你留着吧,而绿翘如今已是失宠之人,只想过平静的日子,心知的那些事,必如石沉大海,娘娘大可放心!从此你我相安无事,如何?”
馨瞳感念道:“姐姐好心,妹妹自是乐得如此了!”
远远地,便听闻宫门处小太监的尖细之声:“皇上驾到,!”馨瞳看了看她,面露难色,绿翘也甚是识趣:“妹妹去迎接圣驾吧!匣子可收好了,嫔妾先告退。”
傅恒领兵出征后不久,富察家东西两府顿显冷清,近日和曦公主闹夜,众太医皆束手无策,皇后素日觉着小公主与雨棠有缘,晌午便将弟媳请入宫小坐相陪。雨棠已有近五月身孕,体态日丰,抱了永曦一会儿便甚是吃力。果不其然,小公主被她一哄,也听话了许多。荣儿:“嬷嬷,抱曦儿下去歇息吧!我同雨棠说说话,耳根子久未如此清净了。”
雨棠却出言阻止道:“万万不可,嬷嬷还是抱小公主去御花园逛逛吧,趁着这天暑气还未下来。若是白日里睡的多了,晚上可不就闹夜了么!”那嬷嬷忙连声称是,哄着小公主向园里去。
荣儿扶着她同坐上榻椅,瞧着她日渐圆润的肚子,尽是笑意:“那时候我怀永曦,见你瞧我的肚子跟瞧什么似的,还打趣你呢!今儿就已这样显怀了,这是咱们富察家的长子嫡孙,雨棠,他将是你的荣耀。”雨棠摇摇头:“这孩子还未出世,傅恒便上了战场,或许是我命格的缘故。什么荣耀不荣耀,我都不计较,只要他能平安出世,傅恒早日归来,我就心满意足了。”
同为女人,荣儿与其感同身受,“棠儿,你知不知道,我有时很羡慕你,我那傻弟弟对你痴心一片,誓娶你一人的话早已传遍了京城,不像我,虽嫁了自己心爱之人,有了这样高的位份,却得不到夫君一颗只取一瓢的心。”
秀女入宫之事雨棠当日也曾亲眼见识过,虽知荣姐姐大度,却也懂作为人妻的一点小私心。谁不想得一真心人,相携白首,偏生她爱上的,是位帝王。“阿姐,是宫里头最近有何烦心事么?”
皇后正要答言,殿外却传来曲如的叫唤声:“娘娘,皇后娘娘正在休息呢,请容奴婢通报!”馨瞳风风火火地闯进来,性子亦如她艳丽的服饰,“外边的嬷嬷还说姐姐在休息,不方便打扰呢,难不成是得了什么好东西,不想让妹妹一看么!”曲姑姑紧随而至道:“皇后主子,馨嫔娘娘她···”皇后莞尔一笑,“无妨,曲言你先下去吧,!这丫头被皇上宠坏了。”
雨棠乍一见面前雍容旗装的艳丽女子,吃惊道:“万···馨嫔娘娘?”馨瞳也作出一副惊讶之态,“皇后姐姐,这位姐姐是?”
“她是本宫的弟媳,傅恒的福晋,名唤雨棠!”馨瞳这才柔柔叫了声:“棠福晋好,福晋生的好美呢,怪道宫里人常说,傅六爷的福晋是咱们满洲第一美人,今日一见,果然不假。”
皇后:“棠儿,你听听,她这张嘴,苏完尼将军的夫人是人人称道的快嘴,也不及她呢!”馨:“姐姐可是嫌我聒噪了么?真是委屈,馨瞳可是巴巴的过来给姐姐逗闷子的。”皇后:“你有这份心,我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会嫌弃。”雨棠见她如此,也便顺势做戏。三人又继续聊了一阵子,天色渐晚,雨棠起身告辞,馨瞳亦同时告辞,与其并肩而行。
长长的甬道上,两人的侍女只远远的跟着,馨嫔拿出手绢抹了抹额角的汗珠,“才五月的天,这紫禁城中竟已这样热,棠福晋,你我有多久未见了?”
“你离开中堂府的那日,院中的迎春正值凋落。”馨瞳咬牙道:“是三个月加十七天,就在你们于东临阁内羞辱我后,朝廷便展开大选。是苏完尼哈其生将军见我可利用,便收我做了义妹。上三旗的贵族,还与你瓜尔佳氏乃近支。从那天起,我终于拥有了同你一样的出身。内务府选秀,我脱颖而出,时至今日,你我终于可以平起平坐了,我很开心!”
雨棠眼中尽是怜悯,“不论是从前或是现在,我从未在意你是何身份,人人生而平等,本无高低贵贱之分。只是在中堂府中,你与傅恒,那夜在书房,你们已然···你这样做,岂非欺君之罪么?”
她狡黠一笑,故意言道:“欺君?呵,不知本宫一人吧,福晋方才在皇后宫中,不是已然做了帮凶吗?如今想起那夜之事,本宫仍不后悔,毕竟傅中堂的功夫也很是了得,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