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忍了忍,一双爪子却还是爬上了小丫头的脸,手感软乎乎的,和想象中一模一样,这让原本只想捏一捏的夏蓝儿直接对翠儿的脸搓揉捏扁,直到翠儿眼里几乎泛出泪花来才停手。
翠儿揉了揉自己泛红的上面甚至还留着手指印的脸,圆溜溜的大眼忿忿的瞪了夏蓝儿一眼,但看神态却像是早就习惯了似的,果然,在夏蓝儿这么想的瞬间,翠儿就脆声道:“翠儿早就说过了!翠儿的脸不是面团儿,小姐不要老是捏来捏去的!”
夏蓝儿原本还有些不好意思,见她这样的憨态不由“噗嗤”笑了一声,随即被翠儿瞪了一眼,夏蓝儿装模作样的干咳一声,嘴角的笑意却掩不住,小丫头“哼”了一声转过头去,干脆不再理她,专心的伺候起夏蓝儿洗漱来。
看着小丫头熟练的做着这些事,夏蓝儿心里不免升起了一丝罪恶感,她觉得自己就像是虐待童工似的。
不过翠儿却不管她心里想什么,洗漱完毕后小丫头贼头贼脑的向四周瞧了瞧,小声的对夏蓝儿道:“小姐,您怎么回来啦?难道是被老爷给逮回来的?那林公子可怎么办哪?”
夏蓝儿心里一动,明白这位所谓的“林公子”大概就是那位夏小姐的私奔对象了,而看翠儿面对她时的样子,这个小丫头定是夏小姐的心腹。
她寻思片刻,狠狠的一捏大腿,双眼顿时红了一圈儿,小丫鬟见她这样,以为自己说中了,小姐现在一定在想林公子呢,不禁着急道:“小姐不要难过,你一定能和林公子终成眷属的。”说完还重重的点了点头,生怕夏蓝儿不相信似的。
夏蓝儿心中叹了一口气,骗这样一个可爱的小萝莉,她的心里真是很过意不去啊!
她看着翠儿圆溜溜的大眼,抿嘴笑了一声,但这个笑容在泛红的眼圈儿映衬下十足的强颜欢笑,小丫头眼里的担忧更重了。
夏蓝儿将声音放低了三度,凄婉道:“我如今只想再见他一面,其他的……却是再也不敢想了。”
翠儿一下子瞪大了眼睛:“小姐您被老爷逮……带回来了,林公子竟然没有被打断腿么?!他竟然还能撑到见您一面?!!”
“咳、咳——”夏蓝儿正在想怎样将话题引到让小丫头带路上,乍然听到此言,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
这丫头的思维跳跃的太快了!刚才还信誓旦旦的说夏小姐一定能和林公子终成眷属,现在就将那位林公子几乎说成了死人一般!
夏蓝儿一头黑线,她眼前闪过昨天晚上那位温润如玉的夏老爷的脸,心道实在看不出他有这么凶残啊……
翠儿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惴惴道:“我不是那个意思……但是话本上不是都说了么!私奔不成的男方经常都会被打的半死,爬都爬不起来,最后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心爱的姑娘被带走……”
小丫头起先声音挺低,说到话本的时候声音却带了理直气壮的味道,就像现代的小孩子说到教科书上的东西似的,到最后脸上甚至有了一种梦幻般的神色,这倒是和现代那些被小说毒害脑子的孩子没什么两样。
夏蓝儿黑线落了满头,她现在开始觉得自己想让这个小丫头帮忙有点不靠谱了,要是翠儿一直这么脱线,自己可能出不了这个院子吧……
小丫鬟看着夏蓝儿有些不妙的脸色,这才想起来自己似乎是想开导小姐来着,现在倒是帮了倒忙……她连忙补救道:“翠儿看见老爷一早就出门了,夫人这个时候应该还没醒,小姐要是想见林公子,不如现在就走吧,翠儿帮小姐掩护,一定不会泄露小姐行踪的!”
真是瞌睡来了送枕头,夏蓝儿眼里喜意一闪而过,她看着小心翼翼看着她的翠儿,眼里泪花闪动,“其实你猜的也没错,林公子受了不小的伤,我……我心里实在担心。”
翠儿圆溜溜的双眼几乎一下子就亮了起来,神气的样子就差把“你看我说的没错吧”这句话挂在脸上了,但可能终于考虑到她家小姐会不高兴,拼命的忍着。
夏蓝儿见她滑稽的样子差点又笑起来,不过最后还是忍住了,对翠儿道:“你去拿些钱来,我待会要给他抓点药。”自己真的不是想要占便宜啊,只是要想在这里立足,没有钱却万万不行,等以后自己有钱了,一定加倍偿还。
翠儿不疑有他,抬步走到房间的梳妆台前,梳妆台上放着一个很是精致的小匣子,夏蓝儿扶额,难道古代的通用货币就放在这么明目张胆的地方?他们家都不怕遭贼的么?那自己这么拐弯抹角的是要闹哪样啊!
但翠儿顶着夏蓝儿的目光却丝毫没有压力,她从容不迫的从匣子里拿出一个荷包,回头对夏蓝儿笑道:“幸好林公子极力反对小姐拿自己的钱当盘缠,不然现在小姐连帮林公子买药的钱都没有了。”
夏蓝儿没有接话,她极力自然的从翠儿手里拿过沉甸甸的荷包,手心里甚至冒出了汗来,像这种坑蒙拐骗的事情自己还是第一次做,但老天保佑,这可是自己在这里安身立命的根本!
翠儿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她刚才站立的地方就离梳妆台很近,帮自己小姐那一下东西完全没有什么值得怀疑的地方。
夏蓝儿捏捏翠儿软乎乎的脸颊,对她笑道:“你也一起来吧,要是让爹看见了,就说你是陪我去买胭脂。”
见翠儿乖乖的点头,夏蓝儿眼珠一转,又道:“翠儿,我想考考你,你敢不敢接受?”
小丫头嘴巴一撅,“那当然敢!我猜谜可是最厉害的!”
夏蓝儿一笑,“那我们从最简单的开始怎么样?”
“好啊。”
“那你听着,我问你啊,我爹,叫什么名字?”
“这么简单,当然是……”
“……”
“……”
……
看着近在咫尺的夏府大门,夏蓝儿高兴的摸了摸翠儿的小脸,后者正抱怨着夏蓝儿的问题太过简单了,夏蓝儿没有反驳。
她心里一笑,叹道,幸好夏小姐的贴身丫鬟是个单纯的小女孩儿,不然自己还没办法套出这么多话来呢,但随即她心里又是一紧,夏蓝儿想着刚才从翠儿嘴里了解到的种种,神情有些恍惚。
所幸翠儿叽叽喳喳的声音唤醒了她,她佯装无奈的对洋洋得意的翠儿笑道:“好了好了,你赢了,待会儿给你买糖吃。”翠儿得意的一昂头,这才消停下来。
夏蓝儿笑了笑,翠儿的确是个小孩子,这么喜欢吃糖。
“我们先到处逛逛,免得爹知道了林公子再受一次伤。”她对翠儿道。
“嗯嗯,我们先去城南的白云酒楼,他们家的云片糕最好吃了。”翠儿没有多想,只是寻思着到哪里去“吃糖”。
夏蓝儿摇摇头,抬脚迈过夏府的朱红色大门,朝阳和暖,夏蓝儿的影子被照在大门上,但随着她的脚步,影子终于慢慢的剥离。
这里的一切从不与她相干。
不管是以前,还是以后。
、第九章离恨恰如春草
江南春早,春寒料峭的时节已是生机勃勃,不知何时降下小雨,细雨如丝,清风拂面,路上行人却仍旧不紧不慢的走着,丝毫不以为意。
石板路上有着些微的凉意,点点雨丝洒在心头,街头巷尾嫩叶吐翠,到处都是碧色,动人心魄,清新可人。
尝过白云酒楼的云片糕,吃遍大街小巷的甜品,两人堪堪走到西湖边,细雨笼着西湖碧水,嫩绿的柳丝随风飘拂,烟柳长堤在雨雾中若隐若现。
湖心亭一角翘起的屋檐、远山上一截尖尖的塔尖,不时掠过湖面惊起波澜的燕子,夏蓝儿恍恍惚惚的想道,这和自己前些日子的出游场景何其相似啊,透过眼前的雨雾,她似乎还能窥见自己父母在湖心亭留影时的欢颜……
但这一切却永远不可见了,那么多的眷恋,那么多的羁绊,都被时空狠狠的斩断,不留一丝余地,她甚至无从知晓这里离自己家乡的距离到底几何,无论是时间还是空间,自己都无法判断,她就像是一头失去了方向感的鸽子,脑子里残留的,除了混乱,还是混乱。
她跟在叽叽喳喳的翠儿身后将内城几乎逛了个遍,但一路上记住的路却没有几条,她的方向感本来就不强,翠儿的一番话更是将她心存不多的侥幸击得粉碎。
夏蓝儿原本还庆幸至少自己的历史学的还不错,就被事实打击的体无完肤,这里竟然是自己从未听说过的朝代——大夏朝。
举目四望,想也知道这里不可能是上古时期的夏朝,但之后的任何一个朝代却没有一个以“夏”命名的!
当朝开国已有一百多年,根据自己所看到的,以及翠儿所说的,这个朝代的时间和宋朝差不多,但民风却十分开放,至少当街走的除了男人和已婚妇人,也能看见未婚女儿的影子。
一路上,夏蓝儿小心的套着翠儿的话,不着痕迹的引导着两人的话题走向,从而了解到,这个世界在楚汉相争之后就出现了变化,兵败如山、乌江自刎的霸王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代帝王——楚祖项王。
而接下来的历史理所当然的发生了变化,一切都面目全非,大汉的雄浑壮阔,泱泱气魄,三国的烈火群英、沙场豪雄,魏晋的高冠博带、如歌风骨,大唐的繁花似锦、渌水波澜……全部的全部,都不见了,那些铭记于心的名字,那些刻入骨髓的故事,那些音韵缠绵的诗词歌赋……
一切的一切,都随风消逝,这个世界,除了她自己,再没有人记得。
这个世界当然也有他们自己的英雄故事,诗词歌赋一样能写的很精彩,那些帝王一样是帝王,名将一样是名将。毕竟江山代有才人出么……
但他们对于夏蓝儿来说都太陌生了,夏蓝儿扯起嘴角,看起来却全无笑意,这里的一切对她来说都太陌生了,她失去的不仅是二十一世纪的二十年时光,还包括了奠基于一切的历史。
再没有哪一刻能像现在这样,让夏蓝儿真切的感觉到自己是一个外来者,她和这里实在是格格不入。
翠儿半天没有听到自家小姐的声音,回头一看,细雨飘摇中,夏蓝儿的表情恍惚不可见,全身上下流露出一种淡漠到极点的感觉,就好像是一个突然闯入的世外之人,微风吹拂下,似乎下一秒就会羽化升仙。
她不安的拽了拽夏蓝儿的衣角,力道虽然很小,但还是让夏蓝儿回过了神来。
夏蓝儿看着面前脸庞稚嫩的小女孩,狠狠的闭了闭眼,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让自己的思绪平静下来,空气中弥漫着春日的花香,但吸入肺府之后却酿出一股苦味,这让夏蓝儿几乎落下泪来。
夏蓝儿睁开眼,眼里无波无澜,她笑着摸了摸翠儿婴儿肥的小脸,从荷包里拿出一颗金豆子递给她,天知道夏蓝儿发现荷包里全部都是金豆子的时候有多惊讶和欢喜,但她现在却实在高兴不起来。
她对翠儿道:“你去那边药店给林公子抓一副治疗跌打损伤的药,我在此处等你,嗯?”
翠儿点点头应了一声,转身向西湖边一家药店走去,她将夏蓝儿之前的反常归结于对林柏舟的担心,心里的石头落地,恢复了活泼的模样,连蹦带跳的抓药去了。
夏蓝儿看着翠儿的背影,直到彻底消失不见,才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她的左手边是一些店铺和人家,右手边是熟悉又陌生的杭州西湖,前方是从小看到大的碧瓦白墙,脚下微微潮湿的青石板铺就的路是她从小到大不知走过几遍的,但她心里却清楚的知道,这一切的的确确是全然的陌生,不管是这个地方,还是这个时空,
雨丝越飘越密,刚才还不急不缓的行人几乎全部跑了起来,来不及跑回家的人在临街的店铺之下躲避,卖油纸伞的店铺几乎被踏破门槛,不到一会儿,夏蓝儿满目只剩下水墨悠远的油纸伞。
翠儿不在身边,雨丝给了夏蓝儿最好的伪装,尽管泪盈于睫,她仍不急不忙的走在满是青苔的青石板路上,背脊挺得笔直。
零落的梅花四散,芳香依旧悠远,吸进肺里却是苦涩,她放任着自己,在雨幕中奠祭着自己逝去的一切。
离恨恰如春草,更行更远还生。
如雪的落梅纷乱,触目愁肠。
而小雨过后,夏蓝儿依旧是夏蓝儿,不曾有丝毫的软弱。
、第十章女扮男装
雨后初晴,绿瓦白墙间挂着一帘彩虹,青石板铺就的路上湿漉漉的,空气很是清新,路边树上的嫩叶就像是被水洗过一样,满眼的春意让人看了就感觉轻松,心中欢喜。
西湖边上一家成衣店里,一个白衣翩然的少年悠然的迈步出来,少年身段只是中等,但长相很俊俏。
他的眉毛浓密、直入双鬓,十分的英气,而眼如点漆、亮而有神,挺直的鼻梁下嘴唇丰润,实在是一个难得一见的偏偏少年郎。
少年看起来未及弱冠,只用发带松松将头发束了,白色衣衫上绣着墨竹,衣角袖边用金线绣着暗纹,这让他看起来十分的贵气,再加上他本身的潇洒气度,就像是哪里的世家公子。
但他的背上却背着一个用粗糙的蓝色布料做成的包,这个包的样子有些奇怪,背在这样一个少年身上也有几分违和。
这个少年自然是夏蓝儿,她身后的店主手里拿着一个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