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即便她心已有所系,此刻见了西门吹雪,却仍是不得不暗叹他的风采,果然自有一股摄人心魄的魅力,普天之下,也唯有叶孤城能同他抗衡一二。
故而,这到底是诚于剑、还是诚于心,在她来看,也实在是个无法取舍的难题。幸而,她自有一种法子能让自己安定下来。剑和心都没有关系,在她,只要诚于人就可以了。
那兜兜转转了这许久下来,都还能无条件地愿意全身心地相信的人。
她此生,自是只会诚于他一人。
也希望,他也只诚于她一个。
除此之外,剑也好,心也罢,都已经没有那么重要了。
他想要的,她必会助他得到,也便是了。
冯丹打定了主意,心中便是一片安静平和,淡然喜乐。再看那对峙着的两人,也没有了方才那种热血沸腾的冲动。无论如何,她也不会让叶孤城死在西门吹雪的剑下。这个男人是她的,谁都不能动。
她这里理清了思绪,那一边西门吹雪和叶孤城也已经将话说尽。
路的尽头是天涯,话的尽头,自然便是剑。
这一战已经势在必行。
原本,该会有人提议他们再回“紫禁之巅”,也就是那太和殿的屋脊上再战的。不过因了叶孤城刚刚那一出儿俾睨天下般的宣告,加上冯丹手中还牢牢的捏着那似真似假的“南王世子”,没有人敢冒险放他们走那么远——万一那挟持的是真的皇帝,岂不是更令人忧心?即便是假的,也有让他们就此逃脱的危险。毕竟,那太和殿离着太和门没多远,再出去,就是午门,如叶孤城和冯丹这种的江湖高手,一旦一脚迈出了午门,可就真是鱼龙入海,再也难觅行踪了。
故而,本着就近的原则,叶孤城和西门吹雪双双飞身上了旁边保和殿的屋脊。
冯丹忍着牙痛,暗暗吐槽着俩人的矫情:看吧,绝世高手的比试,选的地点也一定要高人一头。在众多禁军的把守下,保和殿宽敞的屋脊便成了重新配置后的观众席。可惜,那些专程赶来观看的观众们因了之前那场变故都给挡在了外头,无缘一见。
强敌当前,叶孤城整个人的气场已经重新变得冰冷而不近人情。自从西门吹雪出现之后,他便再也没有看过冯丹一眼。
冯丹知道他是为了专心应战,无暇分心,甚至他连最重要的筹码“南王世子”也交给了自己,摆明了一副全身心的信任的模样。但是话虽如此,见了他这个样子,她心里还是不可避免地泛起了那么一种微微的酸涩感。好嘛,在剑之外,西门大神的吸引力也这么大么?真是让人情何以堪啊?
虽然对自己竟忽然吃起剑神大人的飞醋这种事感觉到不可思议,冯丹却终于还是很快地又重新平静了下来。一手拖着那“南王世子”,一手拎着长剑,她足尖轻点,毫不费力地便随着众人飞身上了殿顶,远远选了一边儿的角落观战。
陆小凤一直盯着她,见她分毫不肯退让,终究也只能叹了口气,由着她牢牢控制着那“南王世子”的脉门,也站在另一边观望。
保和殿的殿顶,虽然比不上太和殿那么高,但是也异常宏伟高大,毕竟也是三大殿之一,承接个决战啥的,也完全够格了。
月轮已然偏西,夜风凛冽,高高的殿脊上,叶孤城和西门吹雪的手都已经放在了剑柄之上,四周已经紧张得连呼吸声都听不见。
当世最厉害的两名剑客的生死一战,一触即发。
然而偏偏在此时,冯丹却忽然有了一种奇妙的预感,好像马上就要发生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一般,让她有一种透不过气来的焦灼。
就好像当时孤身一身深入到霍休老头儿那青衣第一楼时,那种莫名其妙的、又紧张又兴奋的感觉。
她心知,这大约便是真正的隐藏的BOSS要出场的时候了。而之前种种被她有意无意收集在脑海里的信息,正在集体朝着她示警——她的关注点选错了,现在不是跟着大家一起看叶孤城和西门吹雪两大绝世剑客决战的时候,快想起来,是哪儿不对。
如同春风吹皱水面,她的心也瞬间重新变得不平静了起来。从青衣楼出来之后的种种场景一一在她眼前浮现,如同走马灯一般地旋转不停,最后停在她眼前的,却是方才刚刚闯入南书房时,看见的叶孤城使出那一招“天外飞仙”时的眼神。
悲愤而屈辱。
能让高高在上的白云城主生出这等眼神的,这世上的人恐怕不多。
不要说是屈辱,便是让他能认真看上一眼的人,大概也只是有很少的几个。
而冯丹认识他这么久,真正能让他视为威胁和对手,并且有所忌惮的,只有三个人。
陆小凤、西门吹雪,还有宫九。
陆小凤和西门吹雪都已经出现在他们的面前,那么,能让叶孤城如此的,莫非竟然是宫九?
想到那个心思诡异的变态,冯丹的心中不由得泛起一股恶寒。他虽然又变态又喜欢自虐,但是无论是谁,都不敢在他正常的时候小看他。只因为即使是头上顶着主角光环的陆小鸡也不得不承认,他的武功实在诡异到令人恐惧。不说是天下无敌,却也差不了多少了。
想到自己之前那基本上算是□控了的人生,和自从落到他的手里之后寻了那么久都没有寻到空隙的杯催囚禁生涯,冯丹忽然觉得这一次她能这么顺利地逃出来和叶孤城见面,确实是有些太过侥幸和凑巧了。
凑巧到,简直像是被刻意设计好了的一般。
费了这么大劲儿放她出来,这宫九同学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而不管他筹划的是什么,这么许久以来,他竟是一直隐在暗处,从来没有露过面。
恐怕连陆小鸡和西门吹雪都不知道他的存在。
这一切的背后必然有极大的阴谋。
想到这个,冯丹却忽然记起,宫九出现的那一部书里,一个不得不提的词——“隐形的人”,当时牛肉汤的爹,那身负一身匪夷所思武功的神秘小老头儿,不就是反复劝说陆小鸡加入他们那组织,做一个“隐形的人”么?
只因为只有陆小凤,能借用他自己在江湖中的地位和皇帝的信任,完成那么一件大事。
普天之下,那一件最大的事,自然就只有那相同的唯一的一件了。
高高的冰冷的王座,让所有的人都趋之如骛。公子王孙、江湖草莽、英雄枭雄,全都没有例外。
电光火石之间,冯丹已经想到,情况到底哪里不对了。
如果所有的禁卫军包括陆小凤和西门吹雪现在都围在这里戒备着她和叶孤城的话,那南书房岂不是又是一座空城?
那么,那皇帝现在又如何了?
她这念头刚刚一转,已经听见远处的南书房中传来金铁交击声,跟着便是几声惨叫,在场的人面色无不大变,尤其以魏子云等几个侍卫头领和陆小凤的脸色最为精彩。
显然,侍卫头领们是因为担心皇帝的安危,而陆小凤怕是也已经如冯丹一般,猜出了其中的不妥——他们中了调虎离山之计了。
当下,便见到陆小凤整个人腾空而起,如同一只大鹏鸟一般飞掠而去,重新冲进南书房。魏子云带了另外一个中年富态的侍卫头领并一大半的人也呼啦啦都冲了过去。现场瞬间只剩下了冯丹、叶孤城和西门吹雪,还有就是冯丹身边被点中了穴道的“南王世子”和大殿底下围着他们的百十个侍卫。
经过这么一打岔,叶孤城和西门吹雪的对战却完全没有受到影响,两个人仍静静对峙,竟似已经进入了浑然忘我的境地。
外围的环境那边嘈杂激烈,于他们来说,竟似完全地充耳不闻,可见剑之一道,特别是已臻化境的剑之巅峰,并非常人可窥见,也绝非寻常方法便可触碰得到。至少如他们二人这么样的专注和忘我,冯丹自问,她就无法做到。
南书房方向传来的打斗愈发激烈,惨叫声也此起彼伏。冯丹微微皱了皱眉,想着怎地陆小凤都亲自过去了,怎么这么半天还是没有料理完?她心中微觉奇怪,那留守的白病鬼和粗壮汉两个侍卫头头显然比她更加焦虑。
两个人咬着耳朵商量了片刻,正待行动,却忽然见到南书房方向跌跌撞撞地跑过来一个小侍卫,但见他浑身是血,急吼吼地叫了声:“屠三爷、丁四爷,里头魏大爷和殷二爷急召您二位带着兄弟们赶紧过去,迟了,就来不及了……”
粗壮汉和白病鬼一听,也顾不得太多,竟双双飞身下了大殿,往南书房奔去。
大殿上围着他们的侍卫几乎全部撤走,底下的侍卫却还剩下了小半,显然,他们并未全然放心把冯丹几人单独留在这儿。
人走的多了,四周忽然便安静了起来,然而越是在这么一种安静中,冯丹的那一种预感便愈甚。
然后,她便忽然看见了自己手里控制着的那个人质的眼神。
这位似乎是兵败被擒的“南王世子”眼中竟隐隐浮现出了淡淡的笑意。
以他今晚的遭遇看,这个笑容出现的实在是太过异常,冯丹心中顿时警铃大作,正待开口发问,却忽然觉得不远处传来一股冰冷刺骨的杀气。
冯丹当即闭上了嘴,浑身戒备。偏巧此刻有朵乌云遮蔽了明月,晦暗的月光中,以她的目力却仍然留意到,有人正在以一种快得让人叹为观止的速度向她接近,那一身杀气虽然刻意掩盖了起来,但是那危险的感觉却萦绕在他的周身,让人不寒而栗。
不过是眨眼的功夫,那人已经到了她的面前。一身黑色的夜行衣包裹的严严实实,手中却似有银光一闪,已经向着她刺了过来。冯丹眼见他出手,想也不想,已经本能地拔剑出鞘,一剑迎了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默默更新,默默爬走……
、70最新0更新
然而,出人意料的是;冯丹这一剑却并不是朝着那黑衣人击去的。那矫若游龙的剑势在快要迎上对方进攻的时候竟忽然掉转了方向;她就仿佛是在两军对阵之时忽然犯傻了的士兵似的;撤掉了全部防守,竟好像要用自己的身体硬生生地承受下所有的攻击一般。
这个举动实在是太过奇怪,不但是那发动攻击的黑衣人吃了一惊;就连她身边的那“南王世子”也险些惊呼出声。
不过这两位显然都是心理素质绝对过硬的人物;在这般的异变之下;那“南王世子”也只不过是呼吸微微紊乱了片刻便恢复了平静,而那黑衣人更不过只是微微愣怔了刹那,手中的招式连停都没有停顿,仍是携着迅雷之势朝着冯丹袭来。
强大的杀气近在咫尺;昭示着这次攻击的力度之强劲,招式之刚猛,绝对都是异常厉害的级别,带起的气流竟似在这空旷的大殿顶上刮起了一股飓风,吹得人睁不开眼睛。然而在这种情势之下,冯丹竟不动如山,仿佛根本就没有感觉到这种杀意和威胁一般。
眼看着她就要血溅当场,然而,就在那黑衣人的兵器就要刺中她的瞬间,她的整个人却忽然动了。仿若魔术般的,她的身体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侧弯,巧妙地避开了这一击,手中的剑却在同时伸展到了背后,划过一道漂亮的银色弧线,只听“当当”几声脆响,她的剑已经扫落不知从何处飞来的数十枚暗器。
只这么一耽搁,面前那黑衣人的下一招又到,招式更急更狠。冯丹却不慌不忙,随随便便地伸出手一拉,竟同身边的“南王世子”一起滚倒在了地上。
要知道,她们现在站着的,可不是普通的平地,而是铺满了琉璃瓦的大殿顶上。这上面不但滑不溜脚,而且还有斜坡。这种的地形原本十分不适合迎敌,但是被冯丹这么一利用,倒成了避敌的妙招,虽然样子难看了点儿,但是即便任谁来看,都不得不佩服她心思的巧妙——这其实也都是昔日被追杀时积累的经验。每到这时,冯丹都暗自庆幸,幸好那个时候有过那么一段不堪的岁月,虽然狼狈了点儿,倒也真是没有白费。
她这边淡定无比,却苦了那显然养尊处优惯了的“南王世子”,不论是真是假,看他那个范儿,都是没有这种经历的人。毕竟,这世上没事专门靠往地上摔逃命的人,可并不多。所以,那位一直都非常沉得住气的“南王世子”到了这个时候,也不由得带着丝奇怪的神色深深地看了冯丹一眼,似乎很有些哭笑不得的意思。只不过,此时的冯丹,压根儿没时间看他。
毕竟这还是在战斗中呢,不管看上去是多胡闹都好,她心底里可从来都是认真无比的,要不然这些日子以来,在这不说步步惊心,但也算是处处陷井的江湖中,她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
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那黑衣人这第二击又未中,不由得有些上火。下一瞬间又见到冯丹和“南王世子”已经顺着琉璃瓦滑到了大殿的边缘,离着自己已经好远,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他招式一变,竟然飞身上前,第三次攻了过来。
此时冯丹正在琉璃瓦上滑行,根本没有着力点,而她手里还拖着那“南王世子”,也根本没有办法放开他跳起来迎击。眼看着那黑衣人的这一刀就要砍在她的头上,冯丹却忽然低头朝着那“南王世子”微微一笑,道了声“得罪”。然后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