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以后相处的时间还多着呢。
不是么？
嘴角讥屑的笑容一闪而过，凤九已然进了内室。
靠窗前的榻上凤夫人上官氏正自和丫头吩咐事情，声音轻柔和缓，眼神温暖，三十多岁的年龄，保养的极是精致的面容，身上是一身家常的莲青色夹金线绣百子榴花缎袍，头上只坠了宝蓝点翠小如意的珠钗，耳上是同色的景泰蓝的红珊瑚耳环，华贵温润，低调却又贵气端庄，如同上官氏的人！
凤九静静的侯在一侧，眉目清浅带笑。
上官夫人吩咐罢眸光一转便看到了立在一侧的凤九。
凤九微微一笑上前行礼，“给母亲请安。”
上官夫人伸手拽起她，先是仔细打量一番，接着又嗔怪的瞪了她一眼，“你这丫头，才病好也不知道歇着，这大冷的天出来做什么，来了也不出声，身子还病着，是诚心的让娘亲为你担心是不是？”接着又假作带了薄怒的看向身侧的几个丫头，“看到大姑娘过来也不出声，看来果真是我平日太过宠惯你们了，还不扶大姑娘坐下给大姑娘上茶？”
听听，这话任谁听了也会觉得心暖吧？
“让母亲担心，是女儿的不是。”
就是这个因为女人，自个的娘亲早逝，自个成了孤儿。
还要仰仗着她的鼻息生活。
世人都说凤夫人上官氏贤惠淑德，心软善良。
待继女视若己出。
可背后呢，就是这个女人，不但让自己失去了娘亲。
还背地里给自己下了药，竟然让她在出嫁之前不知不觉里便失去了一个女人一辈子最大的依靠和幸福——一个真正属于她的嫡亲的孩子。
上一世，她三年无所出，不是因为别的。
而是她不能生育了。
是眼前这位众人口里争相传诵善良心软的凤夫人做下的手脚。
到底有多大的恨才会让她这般对待自己？
还有刘子卿。
他明明知道这件事，和凤夫人有所勾结，却在成亲三年的时间里在自己面前做出一副夫妻恩爱做出被母亲逼不得己却又待自己情深意重的模样，便是前生记忆里纳了若姨娘也是刘老夫人强行作主，圆房之后他酒后醉的一踏糊涂，在自个跟前又哭又笑的甚至跪下求取自个的原谅……
现在想想那些情景，她都觉得恶心！
有丫头端了果点进来，是梅花馅的酥饼和滚烫的鲜肉粥。
上官夫人只笑着亲自拿了块点心给凤九，“刚刚我让人过去看你，说你才起床就要过来，想不到这会就到了，定是还没用早饭吧，我让厨子备了你爱吃的糕点，这粥也是你平日爱喝的，趁了热也暖胃，这会喝了刚刚好。”
早早的便备好了早点。
爱吃的糕点。怕自个路上受寒，滚烫的热粥。
真是一位担心女儿事事为女儿着想的好母亲呢。
凤九眉眼弯弯的笑，“多谢母亲，这几日迷迷糊糊的只空了肚子灌水了，正想着喝些米粥呢。”就着丫头捧进来的银盆里净了手，在上官氏慈祥的笑容里凤九动作优雅的拿了银箸缓缓的夹了块点心，细细嚼了，又配了面前的粥喝了一小口，而后抬头朝着上官夫人羞涩而感激的一笑……
这样的画面谁看了不是觉得母女情深，温馨感人？
直至门外一阵急躁的脚步声打破一室的平静。
门帘微动，一个风般的火红色人影闯进来，有丫头低低的焦急的为难的声音在门口响起来，“十姑娘，您不能闯进来，夫人说不见您……”丫头的声音在看到自家主子已经一溜风般旋进内室之后咬着唇站在了门口，福了身子见礼，“夫人安，九姑娘安。”
“你下去吧。”
凤夫人把小丫头打发下去，一侧凤十眼珠一转看到了凤九。
“娘亲，啊，姐，姐，你也在，你终于醒了，这下可好了。”凤十脸上带了大大的笑一把拉了凤九的手，脸下全是后怕的余悸和看到凤九清醒过来的惊喜，“你不知道当时都吓死我了，我这几天夜里都在做恶梦，娘亲还罚我跪祠堂，姐，我膝盖到现在都还疼呢，姐，对不起，都是我不好，若不是我想去登高楼，你也不会为了救我而跌下去……”
火般绯红色的大衣裳，一头珠钗环绕，明媚艳丽。
神情娇憨。活泼可爱而灵动。
不是凤府嫡次女凤十姑娘又是哪个？
第五章 思
凤府嫡长女温婉清丽，如空谷幽兰娉婷柔美。
次女凤十却是娇憨明媚，若黄莺出谷自透着一种活泼灵动。
这就是凤九记忆里应天城里贵勋世家圈子里对于凤府两位嫡女的赞喻了。之前她听了觉得心有荣焉，开心的很——有什么比自己及家人得到别人夸赞和欣赏更让人骄傲的？
可是现在带着前世记忆再想，凤九只觉得自个儿蠢。
什么嫡长女温婉清丽娉婷柔美，就是一个傻笨。
什么娇媚灵动依着她看，就是一个自小就披了羊皮的狼。
明面上看着娇憨任性活泼可爱，实际上呢？
却不知在背后里做了多少算计她的事。
想到这里，凤九看着在自个面前仍旧依然唧唧喳喳如同百灵鸟般的凤十眼眸深处的眸光几乎就是一缩，登高楼建了有几年，虽用的是木制楼梯，但却有专人天天清扫维护，又怎么会轻易有楼梯自中间断了的？
前世里她极为信任这对母女。
事出之后几个奴才仆人都被罚的罚打的打，自个又是晕迷又是卧床的，又有上官夫人三天两头的过来探望她，后来又加上凤十在她面前撒娇调笑，等到她身子大好事情自是被她抛到了耳后，可是现在想想，凤九心头一阵阵的发冷，登高楼的事真的只是意外吗？
“姐，姐，你在想什么，我在和你说话呢。”
凤九回神，眼前看到的就是凤十嗔怪的神情，伸手抱了她的手臂撒娇般来回的晃着，漂亮的杏眼里带着几分委屈和恰到好处的自责，就是这样的神情吧？
前世里，凤十每每在做错事后露出的就是这样的神情了。
娇憨，单纯，可爱，眸底的薄雾里恰到好处的委屈。
让人往往不自禁的就软下了心。
谁舍得让这样可爱的女孩子失去笑容？
可是现在，呵呵……
微不可见的抽回自个的衣袖，凤九浅浅的笑，“我在想，咱们后花园子的那个登高楼怎么就断了楼梯，这幸好是咱们两个，是我不过跌了这么一下，若是改日换了老夫人或是母亲等人过去那里，再出点什么差子岂不是不得了。”
“啊，对哦，登高楼的楼梯怎么会断，幸好有姐你在。”
几乎是微不可察的，凤十的眼神一闪，继尔随着凤九的话音之后小脸上露出一副后怕的神情，还作势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胸口，而后又一脸义愤填膺的皱了皱眉，“那里可是每日都有专门的婆子下人打扫的，怎么就没人发现。”
“可见，那些个奴婢们平日里定有偷懒的。”
“啊，对哦，姐你好聪明，娘亲也是这样说呢。”
“母亲主持中馈自是比咱们想的周全。”
凤九轻轻巧巧的把话题转了过去，又和着凤十以及上官夫人说了会子话便籍着身子不舒服的由头告辞，上官夫人又留了她一番，最后只点头怜惜的道，“你身子不好这几天就不用过来专门给我请安了，至于十丫头，都是她的错害你这般，从明个开始就让她上午在院子里禁足抄经书一百遍，下午去你的陶然居陪你解闷好了。”
“那就多谢母亲，辛苦十妹妹了。”
脚步轻盈的自屋子里出来，凤十才觉得手心里一阵痛意传来。
趁着丫头们不注意，她偷瞥了一眼，指尖上竟带了丝丝的殷红。
刚刚面对着那样的两个母女，因为要忍，她竟然把掌心给掐破了都不自知！
回到屋子里已是巳时初，瞧着几个忙来忙去小丫头的身影凤九只觉得索然无味，直到现在她都有些不曾回过味来，她真的死了，又活了，回到了重前？
不能相信。
可眼前所有的人或物都在提醒着她，这就是事实！
天元十六年冬。
她还记得这一年冬天的雪比记忆里的哪一年都来的早。
甚至压塌了好几个庄子上的庄户们的房子，也因此，这一年的冬天佣农们送上来的新鲜吃食极少，那些鸡鸭鱼羊等活物更是凭空少了两成之多，并且到了后期听说城里外头有不少庄子上都冻死了人……
歪在宴息处靠窗前的榻上，望着外头有些阴霾的屋子，凤九慢慢闭上了眼。
前世的记忆里，她最后落个惨死，母亲早逝。都有着府里这位上官夫人的影子。
接下来的路她要怎么走？
父母之仇不供戴天，上官夫人便是她最大的仇人。
可是那么多年来府里没有人发现她的真面目？
凤九想起了凤府里深居简出的老夫人，想起那位三年外放期满马上就要回应天述职的父亲，对了，凤九有些懊恼的拍了拍头，凤大老爷这会还不是尚书呢，得明天夏天才官从了户部尚书……
在她的印象里她那位父亲极是精明，会一点没发现上官氏的为人？
她摇摇头几乎是强制性的把自个的思绪从这个想法里挤出去。
可越不想脑子却如同不受控制一般在这上面转。
如果真是这样，那父亲不就是故意纵容？
不会的，不会是这样的。
凤九用力的咬着唇，脸色素白的如同一张纸。
那是她的父亲啊，亲生的父亲，怎么会害发妻，害亲生的女儿？
切，老婆死了可以再娶，你又不是她唯一的女儿。
小说或电视里不都是这样演的吗？
脑海里这个念头一转出来凤九整个人就跟着怔了起来。
小说，她知道。
约摸是那些话本集子似的。可电视，电视是什么？
而且，她什么时侯看过这样的故事？
心头满满的疑惑着，凤九整个皱起了眉。
莫不是自己这几天想的太多，这么惊人大逆的想法都冒出来了。
纵是她怀疑父亲，也不该是这样想的理所当然啊。
凤九摇摇头抛开心头的不解，细细的想理清自个以后的路，如果没有其他的法子，那就得照着前世记忆般，等着自个和刘子卿成亲，然后三年无出，被人陷害至死。
可是，她不甘心呵。
第六章 婚盟
凤府清心院，雕花细木贵妃榻上斜歪着的凤老夫人笑着打量身前请安的孙女几眼，待看到她眉眼清亮神情也清爽起来不禁满意的点点头，伸手拍拍身侧，“九丫头身子可大好了，过来这里坐。”
终究是自个的孙女，不是别家的，那么一摔若出个好歹的，可怎么嫁人？
“阿弥陀佛，真真是菩萨保佑。”
“是阿弥陀佛保，也要多谢祖母待孙女的心啊。”
老夫人旁边的小院子里有个小佛堂，每日早晚三柱香，而且午时过后还要亲自诵经半个时辰，这些年来可都是每日里老夫人雷打也不动的必经课目……
“你这丫头，祖母不为着你们还能为哪个？”
祖孙两人说着话，凤九抿了唇笑着上前，乖巧的自小丫头手里接过美人捶轻轻的捶了起来，眼角余光却是细细打量起周遭来——屋子里的炭火烧的极旺，整个窗子门窗都是用了厚厚的暖帘，关的密不透风的好似这房间是个囚笼似的。
心头略一转便猜到了由头，老夫人年轻时曾落下旧疾。
后来随着年纪越来越大，竟是吹不得半点风着不着一丝凉了。
所以，每每冬天里这屋子就捂的密不透风的。
可饶是这样记忆里每天冬天老夫人的寒腿病都是最折磨人的。
现在这种天气里应该是又开始犯了吧？
果然，她才轻轻的捶了两下外头便有嬷嬷端了才熬好的药进来，“老夫人，该用药了。不然今个儿晚上您又该睡不好了。”
“嬷嬷，我来服侍祖母用药吧。”
有丫头拿了大迎枕垫在老夫人的身后，瞧着凤九手里散发着浓烈药味的汤药老夫人皱了皱眉，有些无可奈何的叹口气，由着凤九的手把大半碗药喝了下去，凤九自丫头手里接了帕子给老太太擦了，又自一侧的花开富贵白金罐里拿了蜜饯给老太太含了，待得好半响老太太回过神来她才长舒了口气般的柔声软语的陪老夫人说了会子话，眼看着午时即到，她便起身告辞，“祖母您好好歇着，孙女明个儿再来陪您。”
“你身子不好天又冷哪里用的着来回折腾，我不过是老毛病罢了。”
凤九谦逊的笑着应下，可心头却是自有主意。
上一世里她和凤老夫人的关系一直就是淡淡的。
凤十活泼会讨巧，又有上官夫人在身后指点着，老太太自然是偏心凤十。
至于她……
老夫人虽不至于讨厌她但却绝对说不上喜欢。
而她则因为老太太喜欢凤十，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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