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梆子井》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梆子井- 第131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明天就要开学了,今天晚上我要把被褥拿到学校去。奶奶说:“学校的饭要是不好你就回来吃。”“你怎么能让他为了吃饭来回跑呢?”小舅已经结婚,今年也没有考学。好多人也和他一样,为了婚姻而误了前程。我真不明白,婚姻明明是一座“围城”,大家为什么都要赶着进去呢?我毕竟有晓梅的母亲为我照顾孩子,而他们未必就有如此的幸运了,所以我认为还是要上学,以便今后好好地报答她们!

小芸也赶来为我送行了,也不知她从哪儿得到的消息。奶奶问:“你是不是他媳妇?”小芸含笑不答,只是看着我。“奶,你咋能问人家这样的话呢?”“你不是说把媳妇领来让我看么,我问一下又咋了?”“奶,她不是的。”“这么好的姑娘还不是的,还是谁呢?”“到时候领来让你看!”可是却一直没有时间。“上了学你就更没有时间了!”奶奶说;“你就和这娃成了算了。”小芸也拉着奶奶的手,显得很亲热。出门时还搀着奶奶,奶奶说:“这娃就好着呢,你还要找谁呢?”“奶你回去吧,一个星期后我就回来了。”“放学了要是没事,就回来看看。”可是去后才发现,压根儿就不存在她说的这种情况:一个学期要学十门课,大小的考试一个接一个,忙得鬼吹火似的,哪有时间回家呢!

“我看你奶还不错。不象你,总对我冷冰冰的。”“我不是对你说了我有媳妇吗,而且也有娃了!”“谁相信你呢!媳妇在哪儿呢,娃在哪儿呢?你奶也没见过呀!”“到时候就会让你见的。”“啥时候让我见?”“你还真要见?”“真要见!”“那就等我下个礼拜回来吧。”“你就没有的?”“到时候让你见就是了,说那么多干什么!”已经到了糖厂门口,她却还没有回去的意思。“你回去吧,不用送了。”“让我把你送到吧。”“还远着呢!”“有多远,不就在大雁塔吗?比你们单位可要近多了。”“你还是回去吧。现在天也快黑了,你就是把我送到我还得送你回来,再说,也没办法带你。”我指了指车子后面的被褥。“那我坐在前面。”说着她就坐了上去:“现在你骑上走吧。”正在这时,晓梅却从糖厂出来了,还带着孩子,正向我这边张望。那就正好,让小芸见见。“她就是俺媳妇,还有俺娃!”“在哪儿呢?”她摆着头。“就在你身后呢。”晓梅已经走了过来:“她是谁?”该怎么回答呢?“一个同学。”“好呀,刚刚上学就想甩了我。你给我下来!”她竟然把小芸拽了下来。“她真是你媳妇?”小芸回过头问我。“真的,一点也不假!”于是小芸一溜烟跑回去了。

“你现在和我回去,不要上学了。”“你怎么能不让我上学呢?”“回去说清楚再走!”“就在这儿说还不行吗。”“行,那你就说!”于是就一五一十向晓梅说了。“人家考试你也考试,你和人家套什么近乎呢?”“谁和她套近乎了,她要找我的,就和你当年一样。”“她找了你几次?”“也就是两次。”“两次还少了?我今天要是不碰见,还会有四次五次的!”也就是,算上今天也应该是三次!“她到哪儿去找你的,是不是你们单位?你说你咋这么没有良心的!我和俺妈辛辛苦苦地带着娃,你就在外面搞这些事情!”“我不向你说明了吗,你咋还没完没了了?我向你赔罪、道歉行了吧!”我向了鞠了一躬,又做了一个揖,女儿却笑了。“笑什么?大灰狼不学好,我正在训她呢!”“不要对娃乱说,咱们还是走吧。”“走什么?俺妈马上就出来了,让她也见见你!”“那你可不要对你妈说这件事情。”“行,我不说!那你说什么时候结婚?”“毕业了马上就结!”“毕业了你早不知道跑哪儿去了,现在就结!”“现在我还不到年龄,怎么结?”“你不要管,我有办法!”“行,那就结!”她能有什么办法呢!

“你们站在这儿说什么呢?”晓梅的母亲从糖厂出来了,而晓梅也果然没有说什么,但是女儿却说:“姥姥,刚才有一个阿姨要和俺爸走呢。”晓梅几乎和她的母亲同时问:“哪儿有个阿姨呢?”“毛毛,你明天上学今天就要走?”“妈,今天我把被子带去。”“我还给你缝了一床被子呢,也一块带去吧。”于是就和晓梅回了家。

还以为她有什么办法,原来把户口本改了!还拿着让我看:“你看像不像?”“像什么,一团黑,谁也不会信的。”她又让女儿看,女儿也说:“像个苍蝇。”“你不要管,到时候跟我去就行了。”她收起户口本对我说:“下个礼拜天你就回来,不回来我就到你们学校去了。”回来就回来,礼拜天谁办结婚登记呢?

第二天,下了第一节课,王主任就对我说:“你去领助学金吧,已经批下来了。”我去领了,你猜是多少钱?二十五元!王主任说:“这已经是最高数额了。”再有高的我也不想要了——这已经出乎我的想象了!我现在竟然看到谁都亲切,不只是王主任。而两年前的这个时候,我却见谁都厌烦,甚至无端地就想和人干架。我觉得,生活现在向我展示的、完全是光明的一面!我眼前浮现出了许多在我考学中对我有所帮助的人:奶奶、晓梅和她的母亲,还有尚师、康广明和老马,甚至还有黄干事!而我现在能做的,就是用优异的成绩来回报他们,以及社会!

一个星期后我回到了梆子井。奶奶说:“把张婆娘死了。”死了就死了,她随着那个时代一起去了,也没有什么不好的。但是奶奶说:“咱不能盼着人死。她活着,我就知道这巷子的老人都还在呢,她一死,我倒觉得空落落的。”可她毕竟死了,谁也没有盼着她死,多少伟大的人都死了,何况她呢?

“陈妈!”二娃子一身素裹地闯了进来:“俺妈说她对不起你,我来给你赔罪了!”他说着就跪了下去,欲行大礼。“俺娃,你赶紧起来。”奶奶弯下腰说:“你妈也没有啥对不起我的。”但是二娃子还是在奶奶脚下叩了一个头:“陈妈,俺妈在*整你来了,我在这儿替她向你赔罪了。”“俺娃,你起来。要说*的事我早都忘了,再说,也不能全怪你妈。”二娃子终于站了起来,却扑在奶奶的怀里放声痛哭。“娃,甭难过了。我知道你是个孝子,一直对你妈好着呢。”“陈妈,我一看见你,就想起俺妈了。”二娃子哽咽着说:“陈妈,你和俺妈本来好好的,可为啥要来个*呢?”奶奶显然也回答不了,怅惘地望了二娃子很久。

接着,我就和晓梅来到了办事处。婚姻登记处的人看了看户口本,竟然二话没说就给我们登记了。出来后,晓梅说:“这下你就跑不了了。”“我本来也没有想跑。”“那你和那个女的是咋回事?”“我不是说了吗,就是那么回事。”“你们没有发展到……”“谁会像你呢?”她竟狠狠地掐了我一下……

又过了一个星期回家发现大舅回来了。十年过去了,他竟然没有多大的变化,还是当年那样的英姿飒爽,说话还是那么气壮如牛:“妈,这回回来我就不走了!”“平反了?”“平反了,彻底平反了!奇*|*书^|^网工作组当着我的面,把那些黑材料都烧了,都是不实之词!”“十年了!”奶奶说:“跟你一样大的人,早都娶了媳妇生了娃了。”“我现在还能寻下,我看着还不老。”“那你就赶紧寻一个。”“不着急,慢慢来。”听说大舅已经调回了古城,只等着安排单位。“哥,你这次是沾了改朝换代的光了,你知道不?”小舅从那边过来说:“就和古代一样,一个新皇帝继位,大赦天下呢!”“那当然了!不是华主席一道命令,我怕一辈子也出不来!”“哥,因为你的问题,俺单位几次推荐我上大学,我都没去成,有一回还是清华大学!”奶奶对大舅说:“长安儿结婚借了人家一笔钱,你现在有了,就给还了。”听说大舅这次还补发了一笔工资,具体数目虽然我不清楚,但他说工作组把他的工资从毕业算起一直补发到现在,那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了。但这样一来,也就等于把“*”的历史抹去了:你一分钱工资也没有少,“*”给你带来的不过是时间的损失。时间你在哪里都要过,在那里面过一样!总之,你在物质上一点亏也没吃,只不过你的精神和肉体受了点挫伤,你就权当做了一场噩梦吧!

“借了人家多少钱吗?”大舅问奶奶。“也就是四五百。”大舅掏出五百元给了小舅,从此小舅再也没有说“俺哥把我害美了”之类的话。接着奶奶又对大舅说:“你也给娃点钱,娃现在上学需要钱。”“妈,我的钱……”“让你给你就给,说啥呢!”于是大舅掏出五十元给了我:“给,拿去花去!”我怎么能要大舅的钱呢,他的钱可来之不易!“你舅给你你就拿上,他应该给!”“我咋应该呢?”“娃跟我挖防空洞的时候,你在哪儿呢?娃还不是替你在挖呢!”“我回来不是打了李翠仙两嘴巴子么。”“你打了人家两嘴巴子,人家整我整得更美了!”“还是打得轻了!”大舅说。奶奶说:“你把钱存下,甭胡花。赶紧寻个媳妇,过二年再生个娃,就是一家子人了。”大舅已经过四十岁的人了,十年前奶奶给他娶的媳妇,他说:“我马上要结合进领导班子了,今后媳妇有的是。你现在给我找这农村的,我根本就看不上!”于是一脚把人家蹬了,而以后的情形大家都知道了,总归现在,他仍然孑然一身。但是他说:“我现在是正牌大学毕业的医生,不愁找不下媳妇。”听说大舅这次还拿到了毕业证,尽管这十年他都没有上学。二舅常常对我说:“你大舅的学历比谁都长!五八年就进大学,七八年才拿上毕业证,按这学历,都应该是博士后了!”最后他分到了一家医院,别人还是把他按名牌大学的毕业生看待。问他原先在哪儿就职,他说“劳改局医院。”当然这是二舅的主意,“谁问,你就说劳改局医院。”但是他却说,“犯人就不看病!”究竟是犯人不看病呢,还是当局不给犯人看病,他也没有说清。至于他的婚姻问题,也是几经磨折,直到五十岁上才找了一个寡妇,还带了三个孩子,而且也没有过多久!当然此是后话,暂且不表。

且说梆子井和我们家发生了这些事情后,我们国家也发生了一件大事。这年年底,党中央召开了十一届三中全会,决定把工作重心转移到经济建设上来。与会代表,一致通过!至此,“*”也就彻底地结束了!

第八十六章

第一个学期结束了,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我背着书包回到了梆子井。张凤莲的门前围了那么多人,又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一个四十多岁的警察,站在那个立着的石碾子上正在讲话:“八年了!”他把食指和拇指叉开说:“凶手逍遥法外了八年,死者含恨九泉了八年,无辜者蒙冤受屈了八年!可是案子,却再简单不过。就是一个歹徒杀害了一个姑娘,作案过程也非常的原始,凶手也没有什么超人的智力,可是却被悬置了八年未破!老百姓一定要问:我们的公检法究竟是干什么的?”莫非小余的案子破了!凶手在哪里呢?这个警察好像也有点面熟,可一时就是想不起!忽然下面有人喊:“王科长,你给我们把破案的经过讲一下吧!”噢,原来是老王!他不是去了五七干校吗?不过也该“毕业”了!“我从干校回来后就着手抓这个案子。我查阅了卷宗后,发现好多细节都不合逻辑。首先,三噱一个五十岁的人,他抢小孩子帽子干什么?何况,他也不会骑车子——这都是当场试验过的。其次,被害者也是一个成熟的女性,在那种情况下必然要反抗。而三噱呢,又瘦又小,也未必能得逞。那么凶手就一定是年轻人,身强力壮且性欲强烈,而且他会骑车子,有抢小孩帽子的恶习。甚至他和被害者也不是偶然碰见,而是蓄谋已久的,所以这个人很有可能就在梆子井!而我们的侦破范围也只能放在梆子井!我总认为外来作案的可能性很小,因为偶然的事情总算很少!经过一段摸排后,发现有一个人完全符合以上两点。但是没有证据也不能传唤他,况且时间隔了这么久,他有些事情记不清也是常理,所以就必须拿到证据!也是这个凶手太蠢了,也可能是他的劫数到了,那天刘所长告诉我,说他说三噱死到里面了。他为什么要造这个谣呢?当然也有可能他是随口说的,于是就再让别人去探他,结果他仍然不改口径!显然,他是在制造一种气氛:三噱就是凶手,这个案子也就是这样了。虽然公安局还没有一个说法,他却已经定案了。目的就是让人们再不要提这个案子了,真可以说是欲盖弥彰!可是尽管如此,还是没有确凿的证据。有一些人主张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