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芷如说的话总象是有些别样腔调,薛媌不断的在心里告诫自己这是在捕风捉影,她哪里能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心思?但回到府中的第二日,宫中便突如其来地传出陶淑妃小产的消息,听闻后的薛媌一时间便怔在当地,不知自己要不要进宫前去探望?
第六十一章
“你可知宫中这两日如何了?”薛媌到底是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这一晚,萧缜回府后便在其身旁转来转去。
“皇后被禁于栖凤宫中。”萧缜对这些还是并不太理会的样子;仿若寻常小事而已,不足其挂齿。
“皇上可是着人查问清楚了?皇后娘娘断不象是会兴风作浪的;况她已有了皇长子;哪里还会在乎旁的嫔妃有无身孕呢。”薛媌就事论事,总觉得李重正这般草率有些不公。
“淑妃娘娘一口咬定皇后有意加害。”萧缜拉过薛媌搂进怀里,若有所思的将下巴搁在她的肩窝。
“宗凝那个性子;但凡是李重正的骨肉她都会视同已出,哪里会做出这等心狠手辣的事。”
“你倒是将她看的明白;可惜淑妃娘娘那双‘慧’眼了。”萧缜这话显见得是有些讽意。
“皇上不会偏听偏信生出废后的念头吧?”薛媌开始有些替宗凝担心,真若走到那一步;她母家并不多大的依仗;怕是只能在冷宫中无声无息地惨度余生罢了。,
“你这是杞人忧天。”“因为皇长子?”薛媌想不出别的原由能让萧缜的语气如此笃定,只觉得这孩子对宗凝来讲还算是个极重的筹码。
“和你说的话当耳边风了?不是早就说过,生与不生要重正做主才行。”萧缜说完这话便咬了咬薛媌的耳朵,让她就此猛一激灵,只想着偏过头去躲开。
“那他还这般对宗凝?”
“人家夫妻的事儿,外人哪里懂得。”萧缜说这话时显然也想做点夫妻间的亲密事,手指灵活地开始寻机探入摸索。
“你那带回的卷宗还未看完呢,这会儿还是先做正经事去吧。”薛媌及时按住就要得逞的魔掌,提醒他凡事都要分个轻重。
萧缜虽说不大满意,可也只能就此做罢,起身将衣衫整了整,随后便踱去怀远阁的书房了,这边薛媌就独自坐在那里,左思右想了半天也弄不明白这宫中此后会是如何形势,既然想不通那索性就对这些争宠之事少加理会,正如萧缜所说,虽然这后宫与前朝多有牵扯,但终还是人家夫妻间的事儿,李重正的性子不是个好糊弄的,他若是不想被人左右,任谁也别想在他眼中揉沙子,自己还是将夫君伺候好要紧。薛媌蹑手蹑脚地推开怀远阁书房的门时,萧缜正在奋笔疾书,刚刚阅过了几份下面的州府呈来的卷宗,对这即将推行的策举均各抒已见,倒正好可集思广益,今晚就将其归结整合一番,明日待隆兴帝阅后便要照此施行。
“说了不用,放下出去吧。”坐在书桌旁的萧缜正低着头,只管瞧着纸上的字迹,当进来的薛媌又是送汤送水的下人,因些只扔下这一句便不言语了。薛媌没想到自己这夫君还是此番模样,只要理上政事便不喜人来吵扰,不过还好,他还未回头给自己个冷眼。
萧缜只觉身后的下人怎这般的没眼色,让其出去还在杵在这儿做什么,因此扭头便想将人撵走,不想来不及收回的凌厉眼神扫到的便是陪着笑脸的薛媌。
“媌儿这会儿过来做什么?”萧缜放下手里的纸笔,直起身子又伸了个懒腰,与薛媌说会儿话就全当歇息了,总不能人家刚来就让她走吧。
“看看可能帮上夫君一二?”薛媌其实也就随口那么一说。
“哪还用你受累。”萧缜就势端起放在一旁的茶水润了润喉。
薛媌心疼地看着萧缜,这才明白他刚得空儿用了口茶,再看向那桌案上未曾阅过的卷宗,脑中灵光一闪,便道:“夫君这些可是未来得及看的?不如我来帮你看好了。”
“媌儿如何定夺了这些?”萧缜可没将薛媌的话当真,喝过茶后再度坐定于书桌前,执笔后又看了一眼薛媌,示意她可以出去了。
“我读给夫君你听便是,省得你还要费神看它。”薛媌才不介意萧缜这会儿的不近人情,他惯来如此,真要是丢下政务对自己巧言哄劝那才让人不自在呢。萧缜略一思索就勉强地点了点头,夫妻两个如此这般的分工下来倒真是进展迅速,本该到定昏时才能处理完的卷宗,却早于此半个时辰全部看过,萧缜此后又写了一刻钟的奏章,这就算是将手头上的公务完满的结束,他也因此露出了轻快的笑脸,待两人回房后将下人摒退便将薛媌搂在怀中悄声道:“媌儿这般的受累不过就是要为夫多陪你一会儿罢了,这我心里都明白。”
“哪是如此,我不过是怕你太过辛苦,若是累病了可还得了。”薛媌没想到人家还有这样的悟性,当自己是想纠缠他不成?虽说自己心里也确实觉着他不在身边就少了些什么似的,但他说的这么直接总让人脸上有些过不去。
“我也知道这些日子有些冷落了媌儿,待策举试后定要好好陪上你几日。”
萧缜说这话时手脚已然开始忙碌起来,且其动作丝毫不显疲态,好似方才书房内那个沉着冷静的人忽然间就失了理智,这会儿只想着与身下的人儿一起放纵,无心反抗的薛媌就此哑然,自己这好意到头来是这般结果也在情理之中,谁让自己非要巴巴的陪人家呢?说到这儿都要怪在陵州过的太是安逸自在,但就算如此,明察秋毫的萧大人你也用不着什么都说到明面上吧?
有萧缜这般睿智的臣子,隆兴帝李重正自然也是极英明的,不然不会在几日后便撤了皇后的禁足令,其后又将淑妃娘娘协理后宫的权责收回,至此后宫之中依旧是皇后娘娘一人的天下,而隆兴帝更是已然下旨准备册立太子了。
本不想在这敏感时期再度入宫的薛媌在几日后却不得不又去探望宗凝,因刚刚得知她同样在无人察觉的情况下小产了,在坐上马车的那一时,薛媌在心中倒有些替隆兴帝难过了,他这也不知是否惹怒了何方神灵,怎么一妃一后的胎儿就先后都没能保得住。
“从陵州回来却不说与我带些好东西,只想着皇嫂,可见你这眼里是没我?”
薛媌未想到甫一进栖凤宫的门便迎来月珍公主的嗔怪,她还未等答言便又被其拉到了宗凝倚坐的凤榻前,这下子薛媌更不敢提南边带过来的茶品了,只怕自己这一说倒又勾起这些日子来的事端,谁能说不和自己进宫为皇后献茶有关呢?
“娘娘身子可好些了?”“本就没什么大碍,不过就是气血虚留不住孩子罢了。”宗凝的脸色还有些苍黄,不过那精神却是好过以往,原本温婉沉静的眼睛如今甚是明澈清盈,珠眸转动间便有着顾盼神飞的意思,整个人由此象是一下子俏皮明媚了许多。
“都是平日里太过操劳才如此。”薛媌还能说什么,只这一个能算做是比较妥当的说法。
“哪里是劳累,全是皇兄自做主张,倒要让你遭这个罪。”月珍开始说的还算理直气壮,到后来见着宗凝有些责怪的眼神就将下面的话音低了下去,薛媌也就当自己未听清。
“薛媌今日来的正好,你上次说的那菜式我着人做了,月珍这会儿也在,咱们一道尝尝,你看着可比得了南边的厨子做的。”
“还有些什么好东西瞒着我呢?”月珍转过头就对着薛媌质问,想她一介公主,什么好吃的好玩的未见识过,这会儿就是与薛媌玩闹呢。
“哪还有什么好东西,这些都是南边的茶品,你那份儿我早早就留了出来,不过就是总不得闲儿去你府上,早知今日在此遇见就一并带过来好了。”
“这还差不多,不枉我在京中掂记着你。”
“月珍这话倒是没差,她但凡进宫就要问你何时才会与萧大人从南边回来。”
“怕只怕你有了乐不思蜀的意思,与你家的‘门神’在那边逍遥自在的不想回来了。”月珍这促狭地一打趣,薛媌就有些不大自在,仿若被人家将心底事窥穿,恰巧这时有宫人过来请皇后娘娘示下可否午膳,这才为她解了围。
尝过雀舌凤丁这菜式后,月珍公主极是中意,也不待薛媌亲自上门将所带回的茶品送上,自己一道与薛媌出宫,顺便去她府上取了,因此两人就在皇后娘娘的挽留中先行告退了。
“我还想去看看芷如。”薛媌出了栖凤宫的门才小声对月珍道。
“知道你掂记着她,可听我一句,等过些日子这事儿淡了再说。”月珍倒也毫不隐瞒,一字一句地将自己的意思表明,就差拦阻她了。“你到底知不知道她为何就没了胎儿,还有皇后娘娘怎么也这样了?”
“我只知道皇嫂是因在宫中受了几日的闲气,才将那自己都未曾晓得的胎儿弄没了,”月珍说到此处见薛媌还未太领会,又接下去道:“你这还不明白,陶淑妃协理后宫多时,怎不会有人在皇后娘娘被禁足后落井下石以在她跟前讨赏呢?”
“怪道你说你皇兄那般。”薛媌心中再忖度了一番也就明了了,宗凝定是彼时被宫中的势利角色慢待,甚至还会有人趁此刻意欺压,而她落到此种境况与李重正的所作所为不无关系,因此月珍才会气冲冲地数落她皇兄。
“那芷如呢?”
“她因何故我就不知了,大概是身子弱而后心又用的太过。”月珍将自己想了几天的猜测如实的说与了薛媌,说的薛媌赞同地点了点头。
两人回萧府的这一道又聊了分别这半年多的光景,月珍得知萧缜认了个义妹后竟然笑的前仰后合,直说太阳可是打西边出来了不成?薛媌在心里老大的不高兴,怎么萧缜就这般的无趣么?他不过就是面上比常人冰冷些,内里热起来可是能烧死人的,当然这些也不方便说与旁人听,自己知道就成了。
“所以你这几日都要忙着开始给她办嫁妆了?”
“那是自然,想她孤身一人,南边已然是没什么亲戚了,在家中这段时日与婆婆相处的也是极好,我这个做嫂嫂的可不是要为她费些心了。”薛媌讲起这个义妹时还是带有几分骄傲的,实在是宁心瑜为人着实乖巧,而她更是个心热的。
“你这嫂嫂可要连那个画册也要给人家备好了?”月珍凑到薛媌近前眨了眨眼,让她忽然明白过来,这出嫁前的夜晚,通晓人事的画册可是要由人讲给新娘子的,当初自己便是由娘亲讲解的,只不过当时心中不如意,加之太过害羞,匆匆听了两句便烦了,如今这宁心瑜出嫁可是要怎么办呢?是要自己出马讲解?还是要婆婆为她讲呢?多半还得自己出马,反正年纪差不了多少,事理还容易说的明白,况她也不是个遇事羞手羞脚的女子,早都能与陆怀瑾做出私订终身的举动来,听这个自然也不会太难堪。
第六十二章
因着月珍的提醒;薛媌早早的便将自己当年出嫁时带着的画册从箱底寻了出来,自然这事儿还是要背着人的;伺候自己的丫头们可都是开始渐解人事了,巧珠更是到了婚嫁的年纪;跟了自己这两年也该给她找个放心的好人家;就不知采青如今还有没有心思进府?
薛媌待见了采青那圆滚滚的身子时便将心里的话又咽了回去,任谁这时候也没法儿张嘴不是?人家都快要生了。不过到底是侍候过薛媌几年的人,明白她那欲言又止的模样为何;笑嘻嘻地说这个落地了就会张罗着再进府侍候小姐的,薛媌听的心中欢喜倒又将衣物首饰赏了些;晚上萧缜回来时她顺口将采青这事儿说了两句,萧缜本略显疲惫的脸上瞬时便有了笑意;看来对她这番举动是极为赞同。
“前儿个在栖凤宫中还见着月珍了;她倒是为宗凝叫屈呢,直说皇上是自做自受。”薛媌这会儿实在忍不住,开始将自己那日在宫中所见所闻尽数说与萧缜听。
“也不能全怪到一个人头上。”萧缜闲适地倒卧在薛媌的腿上,闭起眼睛养神,这几日实在太过忙乱,再过上七八日到了十月初十各州府的策举卷册就会送到京中了,到时指不定又要忙成何种模样呢?
“你这话怎讲?”
“一个巴掌拍不响,重正起初也不过是就此给皇后个教训罢了,谁想会成落得现在这局面。”萧缜这话刚说完便被薛媌大力推搡了一番,他只能不情愿地坐了起来,面色稍沉地看向不体谅自己的妻子,她怎么没一点儿觉得不妥?
薛媌这会儿哪还顾那么多,只想知道这李重正是犯糊涂了不成,给皇后个教训?人家做错什么了?她心里这样想着嘴巴自然也就问了出来。
“宗凝错就错在只把重正当成了皇上。”萧缜这话说的薛媌眉头都皱起来了,李重正可不就是皇上么?还能把他当成什么?
“就知道你和宗凝一样笨。”萧缜这话怎么听怎么不是味,象是薛媌笨到了无可救药的地步似的。
“宗凝哪里笨了?不过就是笨在一心只为皇上着想罢了。”
“她如今这般哪里比得上少年时对重正的一心一意。”
“少年时宗凝如何?”薛媌向来少听萧缜讲起这过往,总觉得他有时是刻意回避,每每不肯说上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