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地和什么女子有甚牵扯。姑娘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明白你妹,你家少爷娶京里哪家的闺秀和姐有半毛钱的关系吗?还真当你家的三猴子是香饽饽了呢,姚舜英看着老侯那莫测高深的脸便冒火,这老家伙,想打开天窗说亮话便说呗,偏要唧唧歪歪绕个大弯。可人家才帮了自己,而且年纪比祖父的年纪还大,欲发作而不能。只好强压下心头的不快,佯装不解道:“您老多虑了吧,在启汶。侯三好像没有和哪个女子有特别的牵扯吧。李家庄倒是有几个妮子想靠近他来着,不过侯三似乎对她们不感兴趣。左右现在侯三不回李家庄了,您不用为此担心。不过城里的女子有没有英娘便不知道了。”
见她说了半天就是不提自己。老侯又不能真的挑开了说,半晌苦恼地道:“就怕我家少爷喜欢上了哪家的女子却不敢表白,闷在心里。”
姚舜英嫣然一笑:“您老想多了吧,凭您家少爷这身世,哪里有他不敢表白的女子。不过小心驶得万年船。您老仔细些还是很有必要的,我一门心思就指望着我这‘高徒’娶贵女然后高中有大出息,往后能跟着沾沾光。您老可要把他看好了,千万别让他被哪个寒门女子给牵扯住了失了其祖父欢心误了前程。”
姚舜英流利地说出这番话,然后望着老侯,努力摆出老成世故的势利嘴脸。内心却忍不住唾弃自己。十二岁的小姑娘说出这样的话来,老侯听完先是愕然,紧跟着又是惊喜。自己真是多虑了,人家小妮子还真没有嫁给自家少爷的念头。
姚舜英看着老家伙脸上不断变换的神色,暗自好笑,一副交付重担的模样道:“咱们乡下人轻易不会进城,为了不让咱们庄子里头那些妮子能有机会接近侯三。您老还是尽量阻止侯三回庄吧。还有城里的妮子您也要注意,让那些小厮死死跟着侯三。最好想尽法子将他留在家中苦读不出门。”
老侯一张老脸笑成了菊花,小鸡啄米一般不住点头:“对对,姑娘说得对!哎呀,不愧是识文断字的,姑娘小小年纪便见识不凡,老侯佩服!”这老家伙一高兴,六七十岁的人竟不吝给十二岁的小妮子戴起了高帽子来。姚舜英暗自好笑,正色道:“好了,天色也不早了,英娘和祖母得回去了,就此告辞。”
侯三借口许久没探望过外祖母了,嚷嚷着要回李家庄。被姚舜英阻止了,理由是自己这个“先生”通过孙眉娘这件事发现衙门里头有人好办事,希望侯三这个“弟子”好生努力,将来高中谋个一官半职好让自己有所依仗。
侯三内心其实也知道自己真要想娶姚舜英,只有努力做出成就才有资本和祖父父亲说这事。依依不舍地在门口挥手送别李氏和姚舜英,侯三才怅然地去听那老先生讲课。
祖孙二人回到李家庄,姚承恩和李大椽听说事情圆满解决很是高兴。李大椽想到孙眉娘娘家薄情寡恩,她娘俩回去肯定不为之所容。没有支撑门户的男子,母女两个怎么过日子,长吁短叹地让姚承恩看了便心烦。
李氏终究不忍心,告诉他孙眉娘母女被赶出赵家并不是空着双手的,官府出面,赵家的老头子还是不情愿地付给了她娘俩二十两银子的。老侯牵头给她娘俩已经租了一间小屋住下了,有官府撑腰,想着启汶城里应该无人敢去欺负她母女的,李大椽听完总算放心了好多。
姚承恩又再三告诫他,寡妇门前是非多,为了孙眉娘和宝娘的名声,万万不可私自上门去找她们。李大椽低头不语,内心却不得不承认老父说得有道理,最后还是点头答应了。
李氏和李大椽出去之后,姚承恩单独将姚舜英留了下来,以极为随意的口吻问道:“此番事情能如此轻松解决,多亏了侯三。而侯三这小子之所以不遗余力地出手相助,绝对是看在你的面子上。依祖父看来,侯三这小子虽说滑头了一点,但对你却极好,英娘你怎么看。”
姚舜英一愣,祖父这是什么意思,试探自己吗?汗,也难怪他老人家多心,当初做最坏打算说可能要拿出六百两银子的时候,侯三毫不犹豫地说愿意拿出来帮自家救急。六百两啊,在这个六两银子都算巨款的地方,不是特殊的关系谁肯拿出来帮助别人。老实说姚舜英当时非常感动,可是那种感动跟爱情无关。她对对侯三的感情只有友情师生情,她从来就没有想过要嫁给侯三。虽然她满心满眼地希望侯三有出息,能得到其祖父的欢心,往后能在侯府站稳脚跟平安生活,但并没有想着从侯三身上捞取什么。
想到这里,她赶紧抬头看着姚承恩道:“虽然孙女教侯三的时日不长,但师生的情谊还是有的,他又是李家庄的外孙,又有那个条件,帮咱家一下一忙也无可厚非吧。不过幸好最终不用侯三帮忙拿出大笔银子给赵家,不然孙女都在发愁,咱家要还到哪猴年马月才还得了侯三的银子。”
姚承恩听到孙女这般说话,神情明显轻松了许多,含蓄地道:“好孩子,不愧是咱们姚家的人,没有想着赖账占人家的便宜。其实侯三那小子别看着眼下风光逍遥,真要到了京里侯家大宅,不知道有多少明枪暗箭在等着他。就他家那复杂的关系,心眼子不多的人到了那里迟早得被嚼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姚舜英哪能不明白祖父的暗示,干脆顺着老人的话道:“可不就是,看书里那些故事,豪门内宅最是龌龊肮脏,内宅妇人们之间阴谋诡计层出不穷。可笑小王氏这个蠢货竟然还想着将女儿送进那样的地方,真是嫌自家女儿死得不够快。只想着攀附豪门,却不知道齐大非偶,咱庄户女儿还是老老实实地嫁个庄户子弟是正经,不该做的梦还是别做的好。”
姚承恩哈哈大笑:“齐大非偶,孙女说得真好。非份之想要不得啊,小王氏便是被她自己的非份之想弄掉了性命的。”
李大椽强忍着不去城里探望情人和女儿,因为心里难受,他将所有的精力都发泄在劳动上。冬腊月乡下办喜事的人家很多,到处都是请人帮忙的人。他来者不拒,只想着不归家不用面对吴氏。
吴氏对丈夫的冷淡已经习以为常,只顾着自己的肚子,做梦都梦见自己生了儿子。吴老娘四处烧香拜佛请人算命,最后诸路神仙神棍们都说她这一胎是个男胎。这下吴氏越发挟胎自重起来,家中活计那是丝毫不沾了不说,连家中人赶集买回来给两个孕妇的零嘴她都要占大头。
理由是蓝秀凤的怀相看着就是怀的女胎,男孩比女孩吃得多,所以她要比蓝秀凤多吃。蓝秀凤一来是晚辈,二来娘家人也会三不三地捎来吃食,也就懒得跟她计较。
可是吴氏的言行却将田氏惹恼了,不管儿媳妇怀的是男是女,那都是大房甚至李家的头一个重孙辈,没道理叫人这般轻慢。再说田氏自己连生三子这辈子没个贴心的闺女,就指望着得个孙女弥补一番,吴氏却一副闺女不值钱的模样,田氏焉能不恼。
第七十七章 显摆
家中喂的两头猪李兴元成亲的时候杀掉了一头,剩下这一头一到腊月也被杀了,猪肉卖掉一半,剩下的一半一家人留着过年。那些肉涂了盐在大缸里头放了三四日后,便被一块一块地挂在火塘上头,家里人一边烤火一边熏了腊肉,一举两得。
自从这些肉挂上去之后,吃货李兴业便成日盯着那肉的颜色,直巴望着这些肉快点焦黄起来然后自己就可以吃上腊肉了,所以他对熏腊肉也就最上心。剥掉茶瓣的茶子壳是熏腊肉的上佳材料,白日里烤火的人少,烧的柴火也少,李兴业生怕耽误熏腊肉,便每每非常及时地在火塘边上倒茶子壳。
喝完腊八粥,过不得几日又逢吴家堡集日,因为姚舜英和蓉娘自从李兴元成亲之前那日跟着李氏去赶了一回集之外再没去过,加上又要过年了,李氏便带着她二人去吴家堡集市上转了一转,顺便买些女儿家过年打扮的东西。因为还要置办年货,李氏索性将田氏王氏都喊上一起去。本来自家五个女人,然后途中又碰上田氏的老娘嫂子以及侄女田青双,王氏又碰上自家大嫂以及大侄子媳妇。三家人合拢来,又全是女人,一时间叽叽喳喳好不热闹。
李氏这回要采买的东西很多,过年时节街上又拥挤,有些年货紧俏去迟了便没卖的了。所以到了吴家堡李氏便决定先兵分两路然后汇合,自己和田氏王氏去买东西,姚舜英和蓉娘去卖东西。李氏这回卖的东西还是黄豆,买主还是“吴大郎面馆”。因为彼此是熟人,黄豆又不是拿箩筐装的,蓉娘和姚舜英完全能胜任。
姐妹两个各自背着大半背篓黄豆到了“吴大郎面馆”门口,过年面馆生意极好。莫氏反正认得她们两个,便让她们自去后院找自己的女儿称重量拿钱。莫氏的大女儿吴彩娘年纪和蓉娘相仿,上次也见过姚舜英她们,见她们来送东西,非常热情地接待了她们。麻利地称好黄豆结了帐之后,又诚心诚意地奉茶留二人说话。两人以祖母还等着为由,拒绝了吴彩娘的好意,背着空背篓往外走。
“这三日我头都想疼了也拼不出来,再一想哪有用区区十个字便能拼成一首诗的,九叔您一定是捉弄侄儿!”两人正要走出吴家后院却听到一个男童声音愤然嚷道。另一人责备道:“你这惫懒小子。自己蠢笨做不出来,倒怪起题目来了。”
姚舜英不由一怔,这不是吴国贤吴九公子的声音吗?送两人出门的吴彩娘摇头苦笑:“二郎真是淘气。又围着九叔胡搅蛮缠了。”话音刚落,迎面吴国贤和一个十来岁的大脑袋圆眼睛男孩儿便走了过来。吴国贤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姚舜英,愣了一下马上笑道:“这不是姚姑娘吗?好巧,居然在这里碰上你。”姚舜英赶紧冲对方含笑行礼:“吴公子好。”因为感激吴国贤将姚舜英安全带回的大恩,蓉娘也含笑行礼:“吴公子好。”
“姚姑娘好。李姑娘好。两位姑娘今日是来赶集的吧,李兄弟有没有来?”姚舜英知道他问的是李兴初,便说五哥没来。“你们竟然认识九叔,怎么会呢?”风度翩翩大名鼎鼎的吴九公子竟然跟连个村姑俨然老熟人一般地打招呼,不能不让吴彩娘惊诧不已。“因为上次在县城我妹妹被……额,我妹妹迷了路。多亏了吴公子仗义将她送回,所以咱们便认识了。”蓉娘嘴快,姚舜英还没开口。她已经抢先说了。
“哈哈,那便是说九叔还是姚姑娘的恩人。”“什么恩人,不过举手之劳而已,彩娘不可乱说。”吴国贤极不自在地摆手道,“其实我认识两位姑娘并不是因为这件事。在此之前便认识了的。端午看龙舟我与夏先生正好与姚姑娘一家人坐在一起,大家又都是吴家堡一带的人。说来说去不就认识了。”
“九叔九叔,您还没说出那诗到底该如何作呢?你要不说出作法来,那便是蒙我的。”那男孩是吴彩娘的弟弟,在吴氏家族的学堂念书。因为吴国贤名声在外,乃是吴家后生辈的杰出俊才。虽然地位尊贵,却没有丝毫架子,待本家偏房贫寒子弟也很和气,深得一班孩童的推崇,尤以吴彩娘的弟弟为甚。这孩子一碰上吴国贤便要讨教,吴国贤不堪其扰,便找了个怪题来为难他。这孩子见吴国贤只顾与姚舜英她们说话不搭理自己,加上心里又急于知晓答案,便不礼貌地插话进来。
吴彩娘尴尬不已,赶紧呵斥道:“这孩子,读书读到狗肚子里去了。长辈在跟人说话,你插什么嘴呀你。何况李姑娘姚姑娘还是客人!”那孩子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冲姚舜英蓉娘弯腰道:“一时情急,失了礼数,还请两位姐姐莫怪。”跟着又没好气地冲吴国贤道:“还不都怪九叔害人,给人家弄了这个根本做不来的题目。你们说说,要用‘香莲碧水动风凉夏日长’这十个字做一首夏日的诗,谁能作得来!”
这孩子神情激愤,待一说完才想到自家姐姐不识几个字哪里懂什么作诗,而姚舜英蓉娘只是村姑更不可能懂,便跟着补了一句:“嘿,我跟你们抱怨什么,你们又不识字。”姚舜英听完却觉得奇怪,这个诗句前世自己在一本杂志的趣味栏目上偶尔看到过,作者是清代的一位女诗人,照推这个时代似乎还没有出现吧。在这里也不知道是谁作的,吴国贤又从何得知的。
她在低头沉思,那边吴国贤却眉毛一挑,高声道:“小子,你可不能门缝里瞧人,这位姚家姑娘可是识字儿的。你将题目说与她听,她肯定能作得出来。”那孩子歪着大脑袋不相信地指着姚舜英道:“她识字?九叔您又在蒙我了。”吴国贤板着脸孔:“谁蒙你,还不赶紧将那题目念给姚姑娘听,请她帮你。”
姚舜英暗自好笑,这个吴国贤,虽然平日里表现稳重,但毕竟只有十五六岁,少年人好卖弄的毛病还是少不了。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