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绍坐在车里,将所有的事情再次前后思虑了一番。名单已经到手了,他便有了最直接的证据,这是这些天里最重大的突破。也许,他应该找裴敖做最后一次努力。
至于米璐璐,他已经确认不在裴一皠那边。如果是裴一皠下的手,那么冯全胜一定会得到新的指示,而不会如同现在这般茫然,全无所知。
想通了这一切,他摸出电话,拨通了裴孜的手机。
“我们可以进行下一步了。”
一支七星烟被点燃,烟雾缭绕间,裴敖的表情让人无法捉摸。她没有吸烟的习惯,只有在做出某些重大决定的时候,她才会摸出一支。烟是最好的镇定剂,能安慰无法平静的心。
她想起母亲临终前,曾经拉着她的手说过的话,只是时间太过久远,现在想来字句都有些模糊了。
“你的,永远是你的,不是你的,强求也得不到。”
那时,她还很小,听不太明白,只隐约记得站在一旁的父亲脸色有些吓人。那么多年,她一直习惯性地以为那是父亲面对临终的母亲的哀恸和绝望。但是今天才明白,原来其中的含义远远超过她的想象。
这是母亲在临终前隐晦地告诉她,她的财产不论别人用什么手段也都抢不走;更是在提醒她的父亲,不要对不属于他的东西妄动心思么?但,现在这些都只是臆断了。
她真正的父亲给她留下多少资产,这已经是个迷了。随着她长眠地下,永远不可知了。但裴绍说过,MH至少有一半是她的。可是,她现在才发现,她千辛万苦不愿面对的冲突,终究无法避免了。
眼前她需要作出的决定很容易,只要说一声“是”或者“否”,但只这一字,也万分艰难。
“我没有想过会有这么一天。”她的表情有些痛苦,目光落在写有几个人名字的名单上,“最后会怎么样?”
房间里只有两人,裴绍端正地坐在对面。裴绍没有让裴孜加入进来,他下意识地不想让裴孜踏入这趟浑水中。如果还有人能保持干净,他希望那个人是裴孜。
“丑闻,覆灭。”裴绍的回答很干脆,也很悚动。
裴敖盯着落在红泥石烟灰缸里的灰烬,似乎能看见大厦倾覆,万丈华业变成残砖碎瓦的一刻。这是财产的灰飞烟灭,也是裴家的死亡终点。
“你能对抗住那边的压力?”裴敖挠了挠微微发胀的太阳穴,那里生生地疼痛着。
“不能,但必须。”直接而干净的回答。
裴敖的心寒冷下去,她抬眼看着这个与裴家无血脉相连的年轻人,忽然嘲笑起自己,她又何尝与裴家有什么关系?
“最后,MH会死在我们两个外姓人手中。”她淡淡地嘲笑着。
裴绍的心终于落回了原地,她还是最终承认了他的做法。
“不是死亡,只是涅槃,我保证过MH会干净地传递到裴孜的手中。”
裴敖听着裴绍坚定的话,微微点点头,她没有那个能力和魄力去对抗裴一皠,现在如果还想达到她原本的目的,那么只有支持裴绍这一条路了。
“你做吧。”
裴敖下了最后的决心。
“叶语在他那边,我会想办法救她出来。”这是裴敖明确立场后第一次的行动。
裴绍微微意外,但更为感激。
这时,忽然门外响起一片杂乱的声音。
一阵急促地敲门声后,裴孜不请自入。他的神色有些慌张,苍白的面孔上出现了不自然的红潮。
“怎么了?”裴敖下意识地收起桌上的那份名单,她和裴绍一样都不想让裴孜卷入这未知的狂潮。
“警察来了。”裴孜越过裴敖的面孔,将视线定格在站起身来的裴绍脸上,“他们有逮捕令。”
“什么?”裴敖身体猛地一抖,她的心脏怦地炸开,她根本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正在震惊间,门外传来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
“裴先生,我们又见面了,这是第三次了。”
帽檐上的警徽在灯光下,一闪。
“何警官。”裴绍平静地看着他。
“只是这次我们之间的关系似乎不太一样了,裴先生。”何严看着他,他一直很讨厌这个男人毫无表情的脸,“这是拘捕令,请裴先生过目。”
敲着红色钢印的纸张递到了裴绍的面前。
裴绍并没有看此一眼,只是平静地问:“能告诉我理由么?”
“当然,因为我们有新的证据证明,裴先生您是章静茹女士被杀一案中重大嫌疑人。”
此言一出,顿时惊起无数抽吸声。
正文 三百一十六、
三百一十六、
何严拥有一张方正严肃的脸,他的处事原则也是方正严肃。多少年的职业生涯中,无数或大或小的人倒在他的面前,只要有罪,他一定不会让你逍遥法外,哪怕做的再隐秘,他都有办法和足够的韧劲,在不起眼中抓住那根要命的线头。
现在,他面前这个男人便是同例。敏感的身份,完美的心态,他比他见过的任何一个坐在这里的人都要放松和从容,似乎显示着他坦荡的态度。
何严是那种越难对付越兴奋的性格,虽然困难重重,压力重重,但一想到可能会从中挖出一桩大案,他便难抑心头的悸动。
裴绍的脸一直毫无表情,从离开裴园的那一刻,他便做了最坏的打算。不用多想,他便知道这与裴一皠绝对脱离不了关系。除掉一个人,可以用暴力,还可以用漂亮的手段,显然裴一皠这次用了后一种。他果然没有给自己太多的时间,如果不是冯全胜的提醒,这一次他差一点便被那老谋深算的他赶进无力回手的角落。
不过,他刚刚踏出了最关键的一步,所以,他想让自己死还很难。
他抬眼看了一下挂在有些阴暗墙壁上的时钟,目光掠过那位一直盯着他不放的何警官,不觉有些好奇,这位警官又有了什么新证据,竟然能够拿到拘捕令,而这一次看表情,他似乎更加胸有成竹。
“裴先生,你认识他么?”何严拿出一张照片放在裴绍面前。
裴绍低头一看,那张脸他当然看见过,虽然面相有些大众,但他不可能忘记。
“樱园的看门人。”
何严似乎有些惊讶于裴一皠的配合态度,他抬了抬眉头,说道:“裴先生可以解释一下他手中的十万支票是怎么回事么?”说完,一张写有裴绍签名的支票被拍在他面前的桌上。
“这么大一笔数目,显然不可能是看着某人可怜的施舍吧?”
裴绍看着眼前这张几天前才签出去的支票,心头却安定了下来,这便是所谓的新证据吧。
“何警官要控告我什么呢?给的小费太多?”裴绍平静地口气中带上一丝调侃,“还是我这张支票有跳票的嫌疑?”
“这没什么可笑的,裴先生。”何严咄咄逼人道,“太过反常的举动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目的,你用重金贿赂看门人,所为何事?不妨直说,那个人在凶案发生的时候逃逸了,但现在已经归案。根据他的供词,您给他这么一大笔钱,两个要求,第一放你进门,第二不要让任何人妨碍你。”何严停顿了一下,扫了一眼裴绍的表情,发现对方依旧毫无反应,才继续道:“妨碍可以有几种情况,我想如此高的费用,您需要的绝对是最大程度的不受妨碍吧?即便听见了有人呼救也不要理睬的那种程度吧?”
裴绍微微蹙眉,他听出了他话中的含义。
“何警官,您这话里有诱供的成分,我可以不做回答。”裴绍的语速并不快,也没有盛世凌人的味道。他不需要扮演某种温顺的动物来撕咬看似威严的猛兽,更何况这头所谓的猛兽还有一条名曰“法律”的绳套栓着。
他现在并不担心这位何警官将如何不友好地对待他,只是希望裴孜能够按照自己的计划贯彻下去,而不是担心到冲昏了头脑将他的事情摆在第一位。如果他能从和裴一皠性命相争的路上多迈出一步,现在唯有依靠裴孜和裴敖了。
“是么,那么我们只好慢慢地、认真地进行了。”何严露出了别有意味的笑容。
……
叶语的绝食只进行了一天,便果断的放弃了。只是这种妥协没有让裴一皠对她的看管松上一分,她现在依旧只能待在自己的房间中。只是每天除开看看电视和睡觉外,再没有任何异常。
裴一皠听到裴管家的汇报,只是冷冷地点了点头。事情和他想象的并没有什么两样,而且这些小浪花根本也从来不在他的眼中停留一分。
自从回国后,他为了加快在那件搁置在心头多年的事情,从全球调来的资金已经开始陆续到账。只是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注意和麻烦,这批庞大资金的手续有些复杂。但不管如何,他很满意地看到资金渐渐抵达了指定的位置。想必不需要多久,一切就能按照他的意图发展下去了。
但是,渐渐有不好的风声开始蠢蠢欲动起来。
“某些人还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竟然又准备开始动手动脚了。”他拿着手中的电话,对电话那头的人微微嘲笑了几句,又认真地吩咐着下面的举动。因为巨大资金抽离而造成的暂时真空,有些一直蛰伏的人开始窥视他们一直想要的东西,并开始准备伸出手了。
“人心不足蛇吞象,那姓黄的小儿竟然准备和我争个高低。他这个‘左轮’,别人还给他几分面子,可是他未免太过得意过头了。”
“……”
“不急,让他再往前走一走,这一次我要彻底砸烂他这支‘左轮’。”裴一皠嘴角露出了残酷的笑容。
搁下电话,他满意地摸了摸拐杖上的那早已溜光的龙头,常常握着的地方,在手掌之下,雕刻着一枚黑色的钻石。他活在这个世界上已经足够久,看过的事情,经历过的波折,让这些人在他面前的所有举动显得如此幼稚而可笑。
他坐在那张在每间别墅中都有的圈椅中,这把椅子象征着某种含义而让他多少年来一直保持着这种习惯,不管在哪里置办房产,这张椅子一定会放在书房最重要的位置上。
耄耋老人这词似乎用在他身上有些不恰当,虽然年纪已到,但他的一举一动,一个眼神都不是他那个年龄人的模样。有时候他缜密的逻辑和充沛的经历,让手下每一个人都感到一种巨大的气势和压力。老而弥坚是他最好的代名词。这位本该和很多话都讲不清的八十多岁老人一样,目光呆滞、口涎垂涎,却有着难以置信的精神和气势。这种气势已经远远将自然规律抛在了身后。
裴一皠抚摸着龙头,眼睛微微眯了起来。现在的一切都在按照他的计划走着。
那个小子应该已经进了警察局,即便他有万张嘴都不能说清这次的败笔。他不会想到那个看着毫不起眼的看门人,是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吧。
一个小小的看门人怎么可能为了这么点小事而胆敢开口要价十万?这不过他给他布下的陷阱罢了。只要他支付了这笔钱,那么等待他的就是摆脱不了的嫌疑。那个看门人会一口咬定,让他再也分辩不了。
至于说到裴敖,他的心冷硬了下来。到现在她都没有动作,就是背叛他最好的证明。这个女儿一辈子都很听他的话,但是一次背叛就足够了。她手头的股权他一定会收回来,他从来不把希望放在一个地方,一点五倍的资金足够得到他想要的一切。
现在剩下的只有那个妄图分他一杯羹的人了。
“蜉蚍撼树。”他冷笑着给出了评语,“不着急,等这边所有的事情都结束了,我再来好好和你叙叙旧,聊一聊我们的晚辈。”
这时,门外传来裴管家的报告,“老爷,有信件需要您过目。”
“进来。”
裴管家躬身进门,将房门轻轻关闭后,才端正地将手中一封没有署名的信件摆放到他的面前。
裴一皠一皱眉,感到眼前这封空白信封的信件有丝怪异。
“哪里送来的?”
裴管家有些惭愧地低下头,“回禀老爷,这是门口守卫在今天早晨在信箱里发现的。由于没有写收信人,所以守卫没有第一时间呈递上来。但是他们也不敢擅自处理,所以刚才才送到我这里。”
裴一皠面沉似水,“裴林,你最近做事越来越糊涂了,这种小事难道还要**心么?”
裴管家听到裴一皠直呼他的姓名,便感到一阵惊恐,“老爷,小人不敢,只是这信件背后的封口有些奇(提供下载…)怪,所以不敢擅自做主,请老爷您过目。”
裴一皠哼了一声,在他目光示意下,裴管家往前一步,在裴一皠严厉的目光下,伸手取过信封,翻到了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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