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雉事不关己地想着,继续慢吞吞地吃着糕点。
喜宴上多是珍馐美食、醇酒佳肴,他是半点也不喜欢,就算是吞入口中的这些糕点,不知道是不是试图让所有人沾染喜气的缘故,味道也是香软无比,但是对他而言还是过甜了。
算了,将就吧……
白雉一边没什么食欲、纯粹就是磨嘴皮子的吃着,一边继续打量着不怕死的下九流门流氓们前仆后继、向着厅堂间穿梭的俊美侠客们扑去。
如果帮这些淫男荡女们一把,将这些侠客们私底下擒捉住,「享用」完之后丢给他处理,不知道行不行……
这些侠客体格远比普通人强悍太多太多,想必试起药来,也坚固耐用好几倍才对。
嗯,这倒是值得考虑一下……
白雉开始在脑袋里转动邪恶的捕捉方法,既能帮上风月系色狼师兄弟姐妹们的忙,还能给自己的杏林系增加点福利。
「欸?」
忽然间,西南侧角门处的喧闹引起了他的注意。
「来了、来了!」
「终于等到他了!」
「就说他也会来,我没说错吧?」
「也不枉费我们横跨三州的跑来参加这场喜筵!呜呜……」
搞什么?怎么突然这么大骚动?
放眼望去,目所能及之处的雌性们都慌乱地向角门涌去,那番搔首弄姿、喜极而泣的痴狂模样,着实让白雉惊讶了一阵。
「让开!」
「快点让开……呜!好挤……」
「你这女人,别挡我的路!」
「说什么?你再说一次看看?」
「啊呀!贱人,你居然用剑戳我?」
「切,你还不是用刀砍我的脖子?」
「今天不是你死就是你亡!」
「话都会说错,没文化没武功的村妇还来这边和老娘抢男人,活得不耐烦了!」
前方还在搔首弄姿的姑娘们顿时变得凶神恶煞,手中凶器锵锵作响,立刻招来临剑庄护卫的注目。
唔,这也太夸张了吧?
白雉颇有些感慨。
这年头温柔腼腆、楚楚可人的姑娘都死绝了么?怎么剩下的一个比一个凶悍……
下九流门风月系的姑娘们就不说了,一个比一个剽悍,其他系的姑娘们也没听说过哪个羞涩可人,更不用说剽悍的代表蜜蜂大姐,那位能面不改色经营淫书书坊,这种魄力,就算是须眉都无法望其颈背。
欸,这年头,男人的日子不好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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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感慨着,那边情势又发生了变化。
原本争斗的女子们齐刷刷地住了手,一个个头撇向统一方向,面绽红晕、双眸含水,个个忙着拉扯衣物整理钗环,母夜叉瞬间变俏佳人,转变速度之快,令人叹为观止。
一众女子堵住了狭小廊道,也将小小角门塞了个严密结实。
有人辛苦地从里面想要出来,急得都想抽剑了。
所有姑娘水汪汪的眼睛望着跟在最后的正主子。
周遭飘荡着肉眼可见的粉红气泡,不论是少女还是少妇,双眼中都闪现出一大堆亮闪闪的小星星,看得他人恶寒不已。
至于么?
白雉心里嘀咕:美男子可多了,怎么就没见别人有这么大魅力?
想到此处,左右扫了一眼,就见到青年侠少们多是紧盯着角门那边,和那边大放闪光的粉红状态相比,简直堪比地狱夜叉恶鬼云集的酆都,无不咬牙切齿、愤恨至极。
唔,可以理解,一个人居然吸引了那么多女人的注意,霸占了那么多名额,想不引起众怒也很难……
喧闹声在一瞬间静止,随后再度嘈杂起来,不过这次都是女子娇滴滴的撒娇声,一时间莺声燕语,好不热闹。
白雉抓了把瓜子,又倒了杯茶水,兴致勃勃紧盯着前方。
方才他一阵恍神,结果角门后那人倒是出来了,此刻正站在那帮莺莺燕燕当中,鹤立鸡群,直让人眼前一亮,明显得不得了。
鼻端飘来一阵似有似无的檀香,混杂在略显甜腻的黑香里面,更显得深沉悠长。
白雉嗑瓜子的动作停了一下,眼角余光瞥了那人一眼。
能够受到如此待遇的男子,就算大半面孔隐藏在暗处,但凭借白雉对女子喜好的了解,也大概知道男子大概不离「面如冠玉目如朗星鼻若悬胆唇若涂脂」这些词汇——这完全就是根据男子修长匀称体形推测出来的相貌,更清楚女人对于小白脸多数比对豹头环眼的大汉好得多,因此这位的面貌是绝对在水准以上。
这喜宴上别的不敢夸口,但美男子那可是一抓一把,几乎上整个江湖下至十六岁上至六十岁的美少年美青年美中年美老年差不多都集中在此处,任君挑选,应有尽有,但这么特别的,倒是少见得很。
只是同一张脸就算美绝人寰,气质是个渣,依然会被眼光挑剔的众侠女们嫌弃。
当然也有光凭气质就能博得一票崇拜者的异类,比如那位「半照晚」丁挽秋丁公子。
「不像是江湖中人,倒像是神棍系那帮骗吃骗喝的家伙……」
下九流门中神棍系,看名字就知道是干嘛的了。
捉妖驱鬼——如果有妖鬼可以驱逐,测字算命——虽然有几个确实不错,但大多数都是在胡诌,超度亡灵——死都死了还要去骗钱,太过分了,等等等等数不胜数。
这一系中有和尚也有道士,肚子里什么货色不说,但个个都是仙风道骨气质脱俗……浩追都是混饭吃的必备技能,结果一脱下法衣僧袍就什么都不是了。
咯,那边那几个狂吃海塞、荤素不忌、毫无形象可言的饿死鬼,就是江湖上颇有名气的高僧、得道高人……
拜托你们收敛一点啊,如果被那些虔诚的崇拜者看到,真不知道会破灭成什么模样呢。
白雉已经在心中开始打算起要不要去叫人观摩的念头。
呃,扯远了……
前方那位伫立花丛的男子,比起这些神棍来,倒还真比较像是个不问凡情、只求登仙的古代方士,紫衣峨冠,这十丈软红幻世浮华,都无法在衣袖上留下半点尘埃。
可是却有种云霞滔滔之中,斩妖伏魔的澎湃清气倾泄而出,别有一种令人无法正视的威势,与这一院子的花痴妖孽格格不入,那些初出茅庐的小剑客自然更加无法相比。
这男子一来,便将原本笼罩在此处的淫邪妖氛一扫而空,让白雉直接昂头,几乎都能看到原本笼罩在临剑庄上空的妖邪黑云荡然无存,重见一片璀璨星空的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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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鬓角边垂下两绪银丝,却更好地为那人增添了一丝令姑娘们心动不已的沧桑稳重感,不知道有多少雌性,都将目光集中在那人双眉间垂落的红纹上,这天生的纹路非但没有将男人俊美异常的脸破相,反而更加突显出他的与众不同。
就在这人现身之后,原本满是敌意肆虐的雄性阵营头顶上的黑云被清气一冲,立即消逝得无影无踪,白雉侧过头去打量了一眼,就见到众多侠少们脸上可疑的红晕。
这个人,果然很有趣……
白雉的目光继续追着那道身影,原本规律的心跳倏然加快不少。
对方似乎察觉到了他的窥视,转过脸来。
白雉非常果断地拿着果盘向后飘了一下,让前面的仁兄挡住了那道探究视线。
虽说他一向和壁草没什么区别,也就是个打酱油的路人甲,但那人……搞不好还是能看到他的。
「门主大人,怎么了?」
「没什么。」那人转过头去,向着大堂那边行去,那帮莺莺燕燕虽说被此人威势所逼,不敢凑得太近,但紧跟在五十步外,简直就像是狗皮膏药似地,紧跟着门主大人挪进了大堂,方才还莺莺燕燕一派争奇斗艳,此刻正主子一来,反而大家集体噤声,只顾着跟随心中偶像前进,甚至都不敢凑近那人讨好。
真是有趣。
「众位请留步,门主想要歇息了。」随行铁卫阻拦了浩浩荡荡的跟随大军,众人只能眼巴巴地望着那人身影逐渐消失,却还是赖着不想走。
「铁卫大哥,奴家好不容易才得见贵门门主,还请通融一下。」
「是啊是啊,韩大门主向来深居简出,奴家已经数次想去重门拜访,可惜……」
众姑娘们开始央求着铁卫,想要再多接触那人一些。
铁卫们倒是对自家门主魅力司空见惯,神色冷峻地维持秩序,就是不让人跟着过去打扰自家门主。
两方开始僵持,白雉依然兴致勃勃地看好戏。
过不了片刻,就听到大堂里「轰」的一声喝彩暴起,原本还在厅外大吃大喝顺带勾搭美人们的家伙,也立刻跳起,向着大堂冲去!
这下子,原本就够混乱的地方就更加混乱了。
混乱才好啊,这才方便他行事。
白雉惦量了一下,心中计算着自己手上拥有的筹码。
就这样贸然冲上去,只怕还会被赏个两、三掌吧?
上一次的那两掌让他躺了三个月,胸口到现在还隐隐作痛,如果不是龟息大法,只怕他的小命当初就交代在那里了。
唔,算算日子,也差不多该发作了,不错不错……
白雉将小碟中的瓜子吃完,又饮了杯茶,这便起身向院内走去。
而喜堂之上,江湖上第一对男人与男人成亲的夫夫档已经拜堂完毕,正被一大堆不怀好意的家伙们簇拥着推向洞房。
这个新婚之夜大概会很闹腾吧?
白雉摇摇头,脚上却运起轻功,如一阵轻雾般向着后院飘去。
其实,人生真是挺无聊的。
当然,活着也是挺无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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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像是下九流门中其他弟子一样,各有各的追求,各有各的欲望,他一向是随随便便、得过且过。
当初被师父捡回门中,就顺其自然的跟着师父开始学习医术,之后就理所应当的变成了郎中,他不如师兄蝴蝶那般对医术如此痴狂,只是按照师父的交代将该学的、该练的都做了,然后经过了将近二十年岁月的积累,练就了这一身差不多的医术。
学医其实非常无聊,和别人相处,貌似也没有意思到哪里去。
下九流门中形形色色的各种人,并没有带给他多大的新鲜感,周围再喧嚷嬉闹,他也只是个不相关的路人。
白雉呆望着夜空,脑袋里空白一片,他都不知道自己接下来的生存动力,却也不愿就此结束自己性命,蝼蚁尚且偷生,在没有遇到危及性命的险状前,人也就这般混日子吧。
所以他更需要找些乐子,省得自己哪天一个无聊,就真的跑去寻死,那就太划不来了。
幸好,老天还没有放弃他,一年半前他为了看场好戏救了一个人,结果看戏不成反而险些搭上了自己的小命。他躺在床上养了三个月的伤,差点熬不过那个坎,但一想到他还没等到那人的结局,便每次都奇迹般地再度挺了过来。
这不得不感谢那位门主大人。而现在,似乎是可以到了更进一步的时间了。
他等了这么久,终于可以向目标更进一步。
白雉慢吞吞地赶到后院,寻到了正确位置,在不远处的花丛蹲下来,一股檀香便渗出呛鼻花香,飘到他的身边。
「下去吧。」冷淡疏离的声音这样吩咐着。
「是,门主。」窸窸窣窣的衣衫摩擦声响起又消失,这专门让贵客居住的独门独院里,留下来的只有两个人的呼吸,一个慢慢变得粗重;一个始终若有若无。
「嗯……」闷哼声再也禁不住溢出口唇。
开始了。白雉拉开褡裢,翻找着需要的药包。
「唔……」又一声传来,听起来很像咬住嘴唇发出的闷哼,附带着花枝被折断践踏的杂声。
吊命用的白鹿丹,增加体力用的大力丸,一闻就全身麻痹的麻痹散,银针……白雉将找出来的东西一样样摆放在地面上,检查了一遍。
「啊……」再也难以忍耐发出的痛呼,伴随着肉体摔落地面的巨大声响,向白雉这边传过来。
很好,没什么遗漏的。
白雉将那些药丸揣到袖子里,站起身,拍拍衣服上沾着的花叶,向着声音传来的地方走去。
没有月也没有星,仅有在廊下一排排灯笼,散发出朦胧的光芒,为目所能见的一切蒙上一层暖红昏黄混杂起来的暧昧色彩。也使得眼前这一切恍若朦胧不真的梦境,让人心底都禁不住生出一股柔软虚无来。
引他起身的始作俑者正侧躺在一大片被摧残的残花败枝之中,妊紫嫣红的丰富色泽彼此之间格格不入,却别有一种让人惊心动魄的残败、凌乱美感,沾染了男子如蝶翼般舒展开的深紫广袖。
绵绵云纹蔓延其上,别有一种大气巍然。
衣服旁边跌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