熏桀:
我的家人回来了,我得回去陪他们。
不会再见了。
短短几个字断绝了两人间的一切关联,洛熏桀怔忡地站在原地,过了一会儿,突然像疯了一般在屋子里四处乱翻乱找,试图寻得一丝韩仲维曾经存在的证明。
但是没有!
韩仲维带走了一切属于他的东西,就连垃圾桶也清得干干净净,好像除了洛熏桀,这间屋子再也没有外人进入过似的。
洛熏桀颓丧的掩面坐在床上,除了时钟规律的滴答声,四周一片死寂。
韩仲维就这么干脆的走了,无情地带走一切,包括他洛熏桀对他的真心与深情。
是他让纯良无辜的韩仲维受到难以承受的伤害没错,他承认自己的罪,但是放眼世间有谁能比他洛熏桀更爱他?为了韩仲维,他死而无怨。
只是韩仲维一直都没有把他看在眼里,更遑论是放在心上!洛熏桀满怀凄苦地想起,每次当他毫不掩饰地对韩仲维表达爱意时
他响应的总是不以为然的冷淡神情。
这种毫不在意的淡漠神情,常常在洛熏桀热情如火的心里刮起暴风雪,刺得他满身是伤,但他仍是义无反顾的爱他,为他奉献一切。
他却是这么铁石心肠,对他的关怀付出视而不见,还如此绝然地拂袖而去。
爱人难道是一种错误吗?
洛熏桀摇摇晃晃的站起来,上前一把将堆得满桌都是的歌谱、书籍等杂物全部扫到地上。
他清楚的记得,在邂逅韩仲维之后,他原本已枯竭的创作力又复活了,灵感如泉涌般源源不绝的出现,这是韩仲维为他带来的奇迹。
韩仲维就像是他颓废人生中的一线曙光,他能为他动荡的心灵带来平静,使他不再耽溺于盲目寻求感官刺激。
他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带给韩仲维幸福,但他确实已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守护他。
然而他还是走了,仅留下只字词组。他绝然的关上那扇门,自此离开他的生命。
玻璃碎裂的声音吸引了洛熏桀的注意力,他蹲下身,自凌乱的地上翻出一个摔碎的相框,里头压着的,是他硬拉韩仲维参加梁道思的庆生会时,两人留下的唯一合照。
他直接挑开碎玻璃将照片取出来,一心只想取出照片的他不小心被玻璃划伤了手。
「小维。。。。。。」他轻吻照片里韩仲维难得一见的腼腆笑颜,然而自己笑得开怀的脸却被血迹模糊了。
睡梦中的韩仲维猛然睁开眼,书桌上的荧光闹钟显示现在是凌晨三点。
他翻了几个身想重新入睡,却反而更加清醒。
张着眼睛看发光的分针走了半圈,再也无法继续赖在床上的他,一转眼爬了起来,摸摸汗湿的背,走进浴室冲澡。
洗完澡,韩仲维走回房间拿衣服,却突然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变得很陌生。
怎么会这样?这明明是他睡了十几年的房间呀!他抓抓头,也许是因为一阵子没回来,才会产生疏离感吧!他这么安慰着自己。
一时间也睡不着的他为自己热了杯牛奶,然后端着马克杯走进客厅。
打开电视,新闻台里女主播以字正腔圆的国语播报最新新闻:
「横行北县,专门以变态手法残害年轻夜归女性的割喉之狼已于晚间十点落网。不可思议的是,嫌犯是从一辆黑色轿车里被推出至警察局门口,警察并同时接到报案电话声称该名男子即为恶名昭彰的割喉之狼。」
接着画面一转,镜头前出现的是一名警官模样的人。
「经过侦讯后,嫌犯对自己的一切罪行坦承不讳,同时并指控有一群暴徒,不但闯入他家将他强行掳走,还对他施以极不人道的虐待,关于这起案件,我们将会继续深入追查。」
画面转回主播台。
「据说犯人被丢到警局门口时,不但手脚被打断,而且全身上下有多处受伤﹔嫌犯并指控将他强行带走的人,不但播放女性遭受凌虐的影片给他看,还在他起生理反应时对他施以电击。。。。。。」
听到这里,韩仲维两眼发直的紧盯着电视屏幕,手里捧着杯子,全身像是被固定住似的动弹不得。
衣着光鲜的女主播嘴形不停变换,但他却完全听不见她在说什么。
原来,他说的部是真的!两眼瞪得大大的,在微冷的深夜里,韩仲维额角渗出了豆大的汗珠。
我会帮你报仇的!
其实。。。。。。我是枭城的前任首领。
洛熏桀因愤怒而狰狞的脸,以及不得不对他摊牌时的颓丧表情,在韩仲维脑海中不停交错出现。
匡啷一声,韩仲维手中的马克杯摔到地上,碎片和牛奶溅了一地。
直到离开那个人韩仲维才惊觉,原来洛熏桀的一举一动、喜怒哀乐早已在不知不觉间刻印在他的心里,消不掉,也忘不了。
韩仲维跌坐在椅子上,他缩起身子,万分痛苦地抱着头。
够了!真的已经够了!韩仲维不奢求遗忘,但是不要再让他想起那个曾经让他快乐、给他幸福,却也让他受伤、使他痛苦的男人,那种自幸福的云端跌入恐惧深渊的痛苦滋味他真的尝够了。
「学长,等我一下!」
全国高中职网球联赛初赛结束后,早已换上便服的何妗珊抓起背包,急急跟在韩仲维身后。
「辛苦了,妳表现得真好。」他赞美道。
「这没什么啦!」韩仲维的鼓励让她红了一张俏脸。为了学长,下礼拜的决赛她一定要拿下冠军。
走着走着,何妗珊纤细的手腕不知不觉间攀上韩仲维的手臂。
他本想甩开,可是又怕会伤到何妗珊的心,只好任由她拉着。
走到学校侧门,韩仲维不经意地往马路对面一瞥,却意外地看见一辆红色跑车。
随意穿着黑色衬衫与刷白牛仔裤的洛熏桀斜倚在车门上,及肩的半长发,难得的在颈后束成短短的马尾,即使戴着遮去大半张脸孔的墨镜,却仍掩不住如鬼魂般苍白的脸色,夕阳斜照在他高挑的身影上,让他看起来显得意外单薄虚弱,彷佛随时都有可能会突然倒下。
看到这副模样的洛熏桀,韩仲维心头一紧,不忍见他憔悴的模样,韩仲维赶忙低下头,就在此时,他突然非常后悔让学妹挽着自己的手。
他会怎么想呢?这个念头出现在脑中的同时,韩仲维胸口突然窜过一阵椎心之痛,疼得他几乎窒息。
「小维!」
另一声洪亮的叫声逼得他不得不抬头。
韩隽渊站在马路对面,他一手提着一个纸盒,另一手正高举着对韩仲维不停挥舞。
「学长!」何妗珊扯了一下韩仲维的手臂,「我看见我爸了,我们走吧!」
这条路上平日车子并不多,两人也就放心的直接穿越马路。不料,这时路口突然冲进一辆车,摇摇晃晃地以高速在路上蛇行,眼看车子就要撞上他们,何妗珊一时反应不过来,还呆呆的站在原地;还好韩仲维反应快,抓着何妗珊的手,一口气冲到马路对面,这才免去了一场血光之灾。
砰的一声巨响,那部失控的车撞上了路旁的电线杆。
尚未自惊吓中恢复过来的何妗珊惨白了一张悄脸,她紧紧揪着韩仲维的衣服,微启的朱唇不停颤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别怕,已经没事了。」他安抚着怀中如受惊的小白兔的何妗珊,一抬头,视线便和站在不远处的洛熏桀对上。
洛熏桀只是定定的望着他,没有任何表情、动作、言语,木然得让韩仲维几乎要以为其实洛熏桀只是把脸对着他,而并不是在看他。
但是他知道,那种全身上下似乎都要烧起来的灼热感,确实是来自洛熏桀的注视没错。
何妗珊的父亲与韩隽渊分别赶到两人身旁。
「阿珊啊!妳没事吧?」何父拍着女儿的背,安抚她的情绪,「以后过马路要小心,看到车子来要会躲啊!知道吗?妳刚刚这样,爸爸都快被妳吓死了。」
念完已经眼眶湿润的何妗珊,何父满怀感激的转头向韩仲维道谢:「谢谢你救了我女儿。」
「哪里。」韩仲维客气地对何父点了个头。
「幸好你的反射神经还不错。」韩隽渊在韩仲维头上轻敲一记,「我可不想在医院里和你一起吃苹果派。」
「嘿嘿。」韩仲维干笑了两声,耳边隐约传来车门关上和引擎发动的声音。
韩仲维不着痕迹的越过韩隽渊高大的身影,偷偷地往前瞄,果然,洛熏桀的红色跑车正悄悄滑出车位。
他就这样毫无预警的出现,却又不发一语的离开,这到底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洛熏桀又是在戏弄他,想看看当他突然出现时,自己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还是说,这场过分沉默而且毫无交集的会面,其实只是他的想象?
随着洛熏桀的离去,韩仲维的心里就像被挖了个大洞似的,感到一阵怅然若失,他拼命的推想任何可能与他的出现有关的理由,过多的心事使得他连韩隽渊特地排队买来的苹果派都吃得没滋没味的。
叮咚叮咚──
门铃连响了十几声,却不见有任何回应。
「啐!」失去耐心的梁道思掏出万能钥匙,转了几下便顺利将门打开。
洛熏桀那个混蛋已经有好几天没去录音室了,他不但手机关机,就连电话录音机也没开,眼看再拖延下去势必会影响到专辑录制进度,身为团长的他只好亲自跑这一趟。
才踏进玄关,一阵浓烈的酒味便扑鼻而来,梁道思伸手搧了搧周围的空气,庆幸着自己在进门前熄了烟,不然恐怕会引起火灾。
走进客厅,地板上到处襬着空酒瓶,从进口洋酒到省产酒瓶什么都有,梁道思小心翼翼的绕过那些空瓶,好不容易才在沙发后面发现洛熏桀颓倒的身影。
「真是有够臭的。。。。。。」梁道思捂着鼻子说道。
从洛熏桀身上散发出的酒气比他进门时闻到的强了好几倍,他伸腿轻轻踢了他几下。
「喂,还活着吗?」梁道思问道。
见洛熏桀没反应,梁道思恼火的一脚踹下去。「喂,起来啦!」
整个人被踢倒在地上的洛熏桀勉强睁开眼睛瞄了一眼来人。
「小维。。。。。。」自他口中吐出的声音像叫破喉咙的公鸡,难听得可以。
「妈的,你搞什么啊?」梁道思气得又踹了他一脚,嗓子破成这样,他们歌是要怎么录下去?
「小维你终于回来了。。。。。。我好想你。。。。。。」醉到分不清现实与幻境的洛熏桀摇摇晃晃的自地上爬起来,上前一把抱住正扠腰指责他的不是的梁道思。
「呜哇!」梁道思一个重心不稳,便被将体重整个放在他身上的洛熏桀压倒。
「你终于肯回来了,我好想你。。。。。。」凝视着身下人儿如小鹿般清澄的黑瞳,洛熏桀忍不住想吻上那微启的嫩唇。
对上洛熏桀写满欲望的黯眸,梁道思心里一惊,全身上下随即爬满了鸡皮疙瘩,这小子是认真的!
「你这个白痴给我清醒一点!」
真的忍无可忍的梁道思一拳挥了过去,被揍得往旁边倒的洛熏桀匡啷啷,撞倒了一堆酒瓶。
梁道思气不过,爬起来一把揪住他的衣领,「被甩了就这样要死不活的,亏你还是男人,真没用!」
「烦死了!」自幻觉中被揍醒的洛熏桀拨开他的手,恶狠狠的哑声道:「重死了,快滚开!」
「唷,你终于醒啦!」梁道思将洛熏桀自地上拉起来,并转身到厨房倒了杯冰水。
「混蛋,看你干的好事。」伸手拭去嘴角流出的血丝,洛熏桀愤怒的骂着。
「开玩笑,不把你揍醒我的贞操就不保了。」拿着水杯回到客厅,梁道思将杯里的冰水整个从洛熏桀头上淋下去。
「够了,我已经醒了!」洛熏桀吼着,一边伸手抹去脸上的水滴。
「醒了就去把自己打理干净,邋遢成这样,流浪汉都比你好上一百倍。」梁道思真想在那张狼狈惹人嫌的脸上多踹几脚。
等洛熏桀洗好澡,梁道思已将客厅收拾干净,他打开冷气的清静功能,还去买了罐解酒液回来。
「我还不知道原来你成了帮我打扫的欧巴桑。」会记仇的洛熏桀一边喝解酒液一边挖苦他。
「我也不知道原来你这么纯情兼没用,失恋了就躲在家里用酒精麻痹自己。」梁道思回嘴,他就不信说不过他。
「去你的!」被戳中痛处的洛熏桀很没风度的拿解酒液的空瓶丢梁道思,却被他闪过。
「你来干嘛?看我出丑吗?」洛熏桀把自己埋进单人沙发里,并将修长的双腿架在矮几上。
「三天没去录音室报到的人跟我装什么傻?」梁道思气得咬牙切齿,他真想杀了他。
「我不想唱了。」他无力的摇头。
「我、会、杀、了、你、喔。」梁道思一字一顿的说,杀气混合着阴冷的怨气自洛熏桀背后缓缓散出。
「没办法,我。。。。。。唱不出来。」洛熏桀低着头,事情会发展成这样他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他的心境太悲苦,只能以沉默强自压抑想哭的冲动,以歌传情对一无所有的他来说已是太过奢侈。
「唉,看你失魂落魄成这样。。。。。。」他本来是抱着看好戏的心态看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