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延先是艳羡,再对上镇国公那张天生的娃娃脸,瞬时有些自惭形愧。
镇国公虽为开国元老,但其实年纪不大,先皇驾崩时也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而今年近半百,竟犹如青年。反倒是年仅二十九便大腹便便的安延看着要比他年长些。
一番比较之下,安延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不过这想法一闪即逝,毕竟自己皇帝之尊,怎么可能与一般人互较长短?
接着安延领军入城,亲自宣读犒赏檄文。诸般礼毕,便是晚宴。
这次的晚宴盛大,不仅文武百官和边关众将,随镇国公回朝的北辽使节也将出席盛宴。
宴会人数如此众多,御膳房自是忙不过来,宫里大半所有的太监宫女都被调配到御膳房帮忙。皇后潘芙蓉更是亲自到御膳房监督指导。
因为一个月前便开始准备,御膳房中井然有序,一切按部就班,未见有大差错。
潘芙蓉一一试过安延的饮食,尤觉不放心,派了晴姝专门为安延布菜。
没料到宴会接近尾声之际,小李子领着一个异族女子进了后宫。
“皇后娘娘!”小李子乖觉,先将人带到潘芙蓉面前,细细交待,“这位是北辽国主的十四公主,洛格尔公主,长歌善舞。北辽为与大玄结成友好邦交,已将她进献给了皇上。皇上命奴才将她带回后宫,好生照料。”
潘芙蓉拿眼看去,却见那洛格尔公主生得高挑,虽蒙着面纱,依旧看得出皮肤白皙,五官深刻。露在外面的一双眸子,竟是大玄国人没有的蓝色,湛蓝如似天空澄清。
她身着舞衣,手足之上皆配银铃,潘芙蓉猜测她大概刚刚献舞完毕。如此绝色,兼之舞姿曼妙,确实对了安延胃口。
“皇后娘娘?”小李子向潘芙蓉讨主意。这安延只一句好生照料,却没说将人带进哪宫哪院。这公主虽是北辽进献,但到底是位公主,这住的院落,不能低了。可是公主又是北辽国人,在宫中的地位,又不能抬得太高。所以小李子也纠结,究竟该将她安置何处。好在而今宫中有了皇后,皇后为后宫之主,主持后宫一切事宜,他自然可以理所当然地将这难题丢给潘芙蓉。
只见潘芙蓉思忖片刻,很快有了主意,“既是公主,便将她安排在琼华院吧。”
琼华院可是六院之首,小李子实在忍不住惊讶。潘芙蓉不仅没有打压入宫的新人,反而如此慷慨,实在出人意料。
小李子不敢惊讶太久,带了人便去了琼华院。
潘芙蓉回头继续处理宴会的一些琐事,直到前庭宴会结束,她才回了凤仪宫,洗漱休息。
流香为她卸去凤冠首饰,替她梳理披散而下的长发。
“娘娘,”流香想了许久,实在忍不住,“娘娘您将洛格尔公主安排在琼华院是否不太合适?当初娘娘进宫时,进的才是舒华院。”
流香还有些话不敢挑明了说。这洛格尔公主入宫的待遇比皇后入宫的待遇还高,实际上也是一种僭越。
“无所谓。”潘芙蓉云淡风轻地答,“洛格尔公主是异族人,绝不可能位列三宫,至多爬到贤妃的位置。本宫便给她个贤妃之位又如何?她一个异国公主,在大玄毫无根基,根本不可能有什么大作为。”
流香俯身行礼,“娘娘果真思虑周全,算无遗策。”
潘芙蓉听了她的赞赏,竟有一瞬的迷茫,“我也曾经以为一个人可以算无遗策,诸事能够尽善尽美。”她不自觉地将手放在腹上,苦笑了声,“而今总算明白,有些时候,当真人算不如天算。”
原本以为牺牲一个必死的孩子便可换取后位,却不想赔进了她今生所有的孩子。
“娘娘,您别伤心了。您还有太子,太子殿下绝对不会让您失望的。”流香亦是难过,急忙安慰潘芙蓉。
“本宫知道。”潘芙蓉深吸口气,自梳妆台上起身,准备就寝。
流香正要上前放下床帐,却突然听得门外一阵慌乱,一个小太监急匆匆地闯进凤仪宫,在潘芙蓉的寝宫外大喊,“皇后娘娘,皇上受伤了!”
作者有话要说:463
正文 39第 38 章
流香听到消息的第一反应就是替潘芙蓉着衣盘发,却不想潘芙蓉动作比她还快。
扯过一件外裳冲冲束上,潘芙蓉从流香手中接过发簪,将长发一挽,便在宫女的簇拥之下急匆匆赶往琼华院。
路上,前来报信的小太监简单地向潘芙蓉报告了事情的大概,“宴会散后,皇上便下旨临幸琼华院。未料皇上进了洛格尔公主房中不到一炷香时间便开始大呼来人。侍卫冲进房间的时候,皇上的右手已经伤了。而今琼华院乱成一片。”
潘芙蓉蹙眉,问道,“传了太医没有?”
小太监回,“立刻传了,想来此刻已经到琼华院。”
那小太监说得不差。潘芙蓉到达琼华院的时候,太医正在琼华院的正厅为安延包扎。厢房方向依旧人声嘈杂,想来混乱还未平息。
潘芙蓉几步上前,拉着安延未受伤的手分外焦灼,“皇上,您没事吧?”
安延见她衣着随意,长发不过简单挽起,知她必定是一听到消息便急切赶来,心中好不感动。只是眼下情形混乱,安延顾不上跟潘芙蓉寒暄,“皇后放心,朕无事。你先进去看看洛格尔公主,她刚才想自尽,被朕拦下了。现下还未平静下来。”
潘芙蓉进门见安延神色平静,并无太多痛苦之色,其实早知他伤得不重。听说洛格尔公主想自尽,潘芙蓉心下亦是好奇,当下也不推脱,顺着安延的话,走进洛格尔公主的房间。
房间里,洛格尔公主已经卸下面纱。这位北辽来的公主,肤色奇白,五官精致而立体,配着一双特别的湛蓝双目,自有一种来自异域的摄魂之美。
此刻美人儿泪如雨下,正用北辽语言跟随她入宫的侍女们说着什么。侍女们亦是泪流满面,苦苦抱着她不敢放开。
“本宫是大玄皇后。”潘芙蓉亮出身份,“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她话说完,便见洛格尔公主身边一个年纪较长的女侍站出来朝她行礼,竟说得一口流利的官话,“皇后娘娘万福金安,公主情绪激动不能自抑,还请皇上皇后免除死罪。”
潘芙蓉奇怪她的官话如此流利,“你是?”
那女侍俯首,“奴婢母亲是大玄国人,在北辽皇宫负责教导洛格尔公主学习大玄官话。”
潘芙蓉点了点头。
大玄文化丰富多彩,博大精深,是周边几个小国无法企及的。大玄的诗歌、文字、文章尤其受众多小国的欢迎。许多小国的皇室中,都有专门教导皇子公主学习大玄文字官话的老师。
“你跟洛格尔公主说,皇上并不怪罪公主唐突之罪,希望她能够平静下来,莫再哭闹。”
洛格尔公主停下哭泣,望向潘芙蓉。她自小学习官话,不需老师翻译,也听懂了潘芙蓉的话。
察觉到洛格尔公主听得懂自己的话,潘芙蓉径直走到她的面前道,“生死大事,你且想清楚了再决定。今日你也累了,先好好休息,过几日本宫再来看你。”
洛格尔公主软下来,双眼无神地看着潘芙蓉,轻点了点头。
潘芙蓉转身过来冷笑了声,这才出门,去看安延。
安延右手划了一道。洛格尔公主藏了把匕首在袖子,安延进门没多久就亮了出来,想在安延面前自尽。安延怜香惜玉的性子未变,见到美人要自尽,也顾不上受伤,赤手将那匕首夺了过去。刀刃滑过掌心,安延急忙喊人进来帮忙。于是琼华院大乱。
潘芙蓉出来的时候安延的手已经包好了,潘芙蓉报说洛格尔公主已经平静下来,不再闹死闹活。安延总算舒了口气,便同潘芙蓉一道,离开了琼华院。
回紫宸殿的路上,路过凤仪宫。
凤仪宫门口,安延放开了潘芙蓉的手,“皇后,你先回寝宫吧。”
“皇上……”潘芙蓉看向他的眼里尽是期许,“不进来坐坐吗?”
安延下意识地拒绝,“太晚了……”
潘芙蓉眼中的期许一点一点熄灭,缓缓地掩下了眸。
安延几乎不受控制地改口,“那就坐一会吧。”
潘芙蓉抬首,眸色明亮地挽过了他未受伤的臂,带着他往凤仪宫走。
安延有些无奈,不过还是随她进了门。
凤仪宫的灯火被一一点亮,流香奉上香茗,卧室内茶香四溢。
“阿嚏!”温暖的室内反而让潘芙蓉打了个喷嚏。安延这才想起潘芙蓉匆促赶到琼华院,着衣单薄。眼下虽是春中,夜里还是凉。
“流香!”安延怒喝出声,“还不快去拿件衣裳来?下次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许再让皇后只穿这么几件就出门!”
流香急切应了,自里间拿出一张披风给潘芙蓉披上。
潘芙蓉拍了拍流香替自己披披风的手,转向安延,“皇上息怒。臣妾要走,流香哪里留得住?”
安延看着她显出苍白的脸色,却觉余怒未消,“你怎么总学不会照顾自己?”
那一副药让她的身子大不如前了,只需小小的不适,便能显在脸上。他伸出手,想抹去那张脸上的苍白,猛地想起自己的手伤了,顿时顿住。
潘芙蓉却将他包着绷带的手捧住,轻轻地落下一吻。
安延心弦一震,再气不起来,“皇后……”
潘芙蓉将他的手贴上自己的颊,微笑开口,“皇上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那时皇上也为救臣妾受了伤,伤的也是这只手。那时候,臣妾心中便下了决心。这辈子,跟定皇上了。”
她抬眸看他,两汪清池之间,柔情款款,带着令人心醉的波光。
“皇上,我爱你!皇上,我爱你!”
安延一怔,看见床边的架子上,他送给她的鹦鹉正扑腾着翅膀,在安静中大声而突兀地重复着,“皇上,我爱你!皇上,我爱你!”
潘芙蓉红了脸,朝外叫了声,“晴姝,进来把鹦鹉带走……”
话未说完就唇已经被人堵住了。
安延自碰到她唇的那一刻便醉在她的香软之中,根本控制不住想要索要更多的冲动。
“皇后……”将她揉进怀中,他杂乱的吻落在她的发丝和耳垂间。不敢往下,他拥紧了她,借此平静身体里汹涌的火焰。
“朕不该进来。”安延咬咬牙,将潘芙蓉从怀里推开,大步往门口走。
她却小跑跟上,自他身后将他抱住了。
他猛地震了震。
“臣妾……已经好了……”她小声地埋在他背上说。
“不许胡闹!”安延将她的手掰开,继续往前。
太医交待过,潘芙蓉流产之后元气大伤,至少三个月不能同房。他艰难地数着日子,只觉得一日比一日漫长。
身后一片安静,鹦鹉不知受了什么刺激,一直在喊,“皇上,我爱你!皇上,我爱你!”
快要跨出门槛的安延转过身来,神色严肃,“朕今夜可以留下,不过你不许乱动,朕说过不会碰你就绝对不会碰你……”
话未说完就被飞扑过来的潘芙蓉一把抱住了。
“唉……”安延抚着潘芙蓉的发轻声长叹。左右今夜大半时间都过去了,剩下不到两个时辰就到早朝时间,忍忍就过了。
作者有话要说:376
正文 40第 39 章
第二天安延顶着一双浓重的黑眼圈上朝。
右相大人见了,下朝之后对他殷殷嘱咐,“皇上,要注意身体。”
安延被噎了下。知道右相大人误会了,不过他实在不知怎么解释,便没搭话。
很快右相大人看到他手上的伤,“皇上的手怎么了?”
“不小心……”安延有些心慌,直觉不想告诉右相大人是为救下自尽的洛格尔公主伤的,“不小心打碎了茶杯。”
好在很快镇国公便依旨前来御书房觐见。
因右相大人觉得安延应该跟镇国公走得近些,多跟他请教一些治国用兵的道理,故而特意让他在朝后招镇国公到御书房谈话。
却说镇国公进门,恭敬行礼,“微臣参见吾皇。”
“爱卿免礼。”安延以礼相待,交待左右,“赐镇国公坐。”
镇国公对安延温和的态度很是受用,扬扬唇,他在太监搬过来的椅上坐下。
“咳!”安延清清嗓子,“外公说……不,朕想跟镇国公讨教些道理。不知……不知关边情形如何?”
镇国公拱手作答,“启禀皇上,依微臣之见,此次北辽虽则求和,但也只是暂时休战。眼下春草茂盛,牧民们忙着放牧牛羊,自然无心恋战。待到冬季草枯,极北严寒又会让他们开始觊觎我朝国土。”
右相大人听罢摸了摸胡子,问,“既然镇国公知他们求和之心不诚,何以不趁此次大胜,将北辽军队赶尽杀绝?”
镇国公恭敬听右相大人说完,回他,“右相大人有所不知。北辽地广人稀,草原又四通八达分外辽阔。一旦北辽军队进入草原,便再难追击。况且将北辽军队赶尽杀绝,北辽的子民怎么办?北辽地寒,我大玄国人难以适应,又不好纳入国土管理,故而这许多年,只能打打停停,将他们阻在边塞之外而已。”
右相大人沉吟一阵,转向安延,“皇上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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