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贵妃止不住笑了一下。
只听任右相继续吩咐,“将值夜的太医都叫来,看这些香可有问题。”
任右相甚至不指定前来的太医,显见并无偏袒潘芙蓉的意思,凌贵妃心中更加放心了。
为了应对后宫妃子和皇子的夜来急症,太医院夜里都有三位以上的太医值守。
没一会三位太医便都进了紫宸殿。任右相亦不多话,只交给每人一颗香丸,令他们检查药性。
张太医先分析了香料的成分,“此香以合欢为主香,苏合为辅香,还有一些调香之物,用得极巧,让香味可循序而出,同时香凝不散。只是这几位药用量极少,急切之间说不出名称。”
李太医补充道,“张太医说得极是。此香香气淡然,凝香持久,为香中上品。”
林太医最后道,“常闻此香,有解郁安神之效,但有小毒,不宜服食。”
任右相等他们说完,亦什么也没说,只吩咐道,“你们下去吧。”
三位太医见两位娘娘都跪着,自然知道不是多说话的时候,拜过安延和右相便退下了。
太医走后,任右相也拍拍身上的灰,拱手向安延告辞,“皇上,臣就此告退。”
安延自是不拦,令人将任右相送回相府。
众人走后,安延先走到凌贵妃面前,将她扶起。
凌贵妃此时心中乱成一团。她一边疑心自己着了张淑妃的道,又一边疑心潘芙蓉将真正的媚香收到了别处,又刻意误导自己,让自己以为得了先机步步紧逼。但不管问题出在哪儿,此刻辩驳都对自己毫无好处。道出张淑妃只会让她一口咬定自己诬赖仁妃不成转而诬赖她;重新将矛头指向潘芙蓉的话,她的手中又没有证据,更显得她无事生非。
正不知如何开口的时候,只听安延柔声对她,“贵妃辛苦了,先回贵仪宫休息吧。”言语之中,竟无责备之意。
凌贵妃心中惊讶,听了这话忙行礼告辞,“臣妾告退。”
送走凌贵妃,安延又去扶潘芙蓉。
潘芙蓉含泪起身,不意足下一个踉跄,直扑进安延怀里。她也不起身,环着安延细细地哭。
安延只是轻抚着她的发,声音温柔,“乖,不哭。以后别再用媚香了。”
作者有话要说:200
正文 23第 22 章
这还是潘芙蓉头一次在安延面前如此失态。她瞪大了眼睛看他,眼里满满的不可思议。
好在安延喜欢她,见着她这般情态亦觉可爱。
“先皇和母后早逝,朕是太皇太后一手带大的。太皇太后精通医理,朕自小耳濡目染,也识得一些药材。朕闻得出来,今日匣子里的香,与你平日所用的香,是不同的。”见潘芙蓉实在太过惊讶,安延便解释给她听。
“可是……可是……”潘芙蓉终于恢复正常,无措着揪着手,泪光盈盈地看他。
“朕与你亲厚许久,自然知道那香于人并无大碍。只是宫中禁用此物,你还是别用了。朕许诺不会冷淡你便是。”安延温柔地揉着潘芙蓉发,心中柔软至极。他也说不清楚为什么,在她面前他就想做一个英雄,哪怕是必须打肿了脸硬上,他也甘之如饴。
潘芙蓉的泪水不由分说地落下,“皇上……为什么要待我这么好……这么好……”
夜里安延没留潘芙蓉侍寝,独自一人宿在了紫宸殿。
他心里到底惦着凌贵妃,知道此时留下潘芙蓉,凌贵妃面上必定不好看。
安延怕事,只怕媚香事件还有什么后续,之后的半个月他刻意既不踏足贵仪宫,也不去舒华院。直等到他觉得事情已经被人淡忘,这才离了和仪宫,先去找凌贵妃叙旧。
这安延前脚刚从和仪宫出去,潘芙蓉后脚就到和仪宫拜见张淑妃。
“姐姐,你要为我出气!”潘芙蓉一进门就拉着张淑妃撒娇。
“出气?”张淑妃作不解状。
潘芙蓉一脸愤愤,“凌贵妃欺人太甚!”
张淑妃闻言笑了,“我道什么事呢。媚香一事不早过去了吗?后来也证明了妹妹是清白的,凌贵妃自讨了没趣。妹妹怎么还记在心上呢?”
“怎么可能过去?”潘芙蓉大呼出声,怒气冲冲地说着,“自我入宫,凌贵妃便处处针对我,我愈是忍耐,她便愈是欺我,我已经不想再忍让了。姐姐你主意最多,快给我出个主意,告诉我怎么样才能给凌贵妃一个下马威,叫她不敢再来招惹我!”
张淑妃眸子一转,顺口接上,“妹妹若如此苦恼,何不让右相大人替你出出主意?”
“右相大人才不管嫔妃争宠这等小事……”潘芙蓉话到一半,突然想到什么似的捂住了自己的唇。
张淑妃心领神会地看着她,“这么说,右相大人真的一直在背后支持你?”
潘芙蓉有些为难地左右看看,瞅瞅左右,发现人都被张淑妃打发走了之后才压低声音对张淑妃道,“右相大人不许我到处宣扬我和他的关系。姐姐应该也知道,我父亲只是个小小的御史,而我,不过是御史府上庶出的女儿。依着我的身世,若无右相大人照拂,怎么可能入宫?”
张淑妃理解地点了点头。
潘芙蓉像找到了知音,拉着张淑妃的手娓娓道来,“姐姐,你知不知道,我真的好喜欢皇上。你知不知道皇上救过我的性命!如果没有皇上,我早就死了。赏花会上这么多美人,皇上单单记下了我,全靠右相大人的提点。没有右相大人,就没有今天的我。右相大人之所以送我进宫,就是看中我是真心喜欢皇上,会对皇上好。”潘芙蓉说到这里嘟了嘟唇,委屈道,“其实皇上真的很好很好,只是不爱上朝。我相信只要皇上多多上朝,多跟朝中大臣接触,大臣们一定会渐渐明白,皇上是一个多么好的皇上!皇上他,以后一定会成为一代明君的!”
见潘芙蓉满脸期许的样子,张淑妃似乎有些理解右相大人为什么会选她。整个大玄,恐怕也只有右相大人和眼前的潘芙蓉会相信,安延还有成为明君的一天。
“但是,不管我在宫里受了多少委屈,右相大人只会叫我忍。上次我父亲落难,我也不敢去求他。待好不容易让皇上答应救父亲,还被他狠狠骂了一顿。”潘芙蓉委屈过后,又开始愤愤了,“可这么忍下去,什么时候才是个头?难道我要一辈子被凌贵妃欺负吗?姐姐,”潘芙蓉拽紧了张淑妃的手,低声恳求,“你帮帮我,好不好?”
张淑妃心中疑虑还未完全解开,自然不会轻易松口,只继续试探潘芙蓉,“妹妹要我帮你,可先得跟我说实话。”
潘芙蓉只当张淑妃已经答应,想也不想便接口道,“姐姐只管问。”
只是张淑妃一提问,潘芙蓉便开始为难,“媚香之事,你当真清白吗?”
潘芙蓉在张淑妃的注视下纠结了许久,最终一咬牙,仿佛下定了决心,“我起先不知道宫里不能用媚药,所以在香里加了一点点。姐姐,”潘芙蓉紧张地看着张淑妃,“你可千万不能告诉别人,尤其是右相大人,他要是知道一定很生气。”
张淑妃却更奇,“那为何三位太医,异口同声说你的香没有问题?”
潘芙蓉庆幸地回她,“说来也巧。刚好前面的香用完了,凌贵妃搜出来的香,是上次家姐来看我时顺道捎给我的。我想起上次姐姐的提醒,没敢再动手脚。”
张淑妃对了对时间,又回忆了一下上次潘芙蓉给她香丸时锦囊里的香丸数量,发现这个巧合发生的概率确实很大。
“姐姐,”潘芙蓉见她面色凝重,有些紧张地看她,“我再也不敢了。你千万别生气呀。那次姐姐提醒我,我心里其实也怕。只是姐姐一直没给我回话,我以为别人验不出来。”
“其实姐姐也是对不起你。”张淑妃急忙为自己开脱,“姐姐一不小心,居然把你给我的香丸自弄丢了,怕你生气,所以一直没敢告诉你。”
潘芙蓉见张淑妃一脸愧疚,忙出声安抚,“我怎么会生姐姐的气?这宫里就姐姐待我最好。要说也是我不好,没有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姐姐,也怨不得姐姐对我有所保留。”
张淑妃一听笑了,“妹妹说得好,往后我们姐妹互相扶持,永不相负,可好?”
潘芙蓉笑靥如花,重重地点了点头,“好!”
那一瞬间张淑妃有一刹的恍惚。同样的话她也对另一个人说过,而现在,她必须一步一步地将那个人,推进地狱。
“方才你说,想给凌贵妃一个下马威?”张淑妃回到正题。
潘芙蓉听她这么问话,立刻喜上眉梢,“姐姐是不是有什么好主意?”
张淑妃沉吟一阵,“后宫妃子,无不仰仗皇上鼻息。如果能让凌贵妃知道而今在皇上心中,妹妹的地位已经超过了她,她自然不敢在妹妹面前如此嚣张了。”
潘芙蓉连连点头,“姐姐说的是。皇上现在最喜欢的人,自然是我。”
张淑妃压下眸中冷意,诚挚地向她建议,“现在皇上就在贵仪宫,我估计还得呆上几日。妹妹何不使些手段把皇上请出贵仪宫,叫凌贵妃颜面扫地。”
“好主意!”潘芙蓉拍案而起,“这样凌贵妃才知道我的厉害。”
张淑妃附和地连连点头。
潘芙蓉得了主意,高兴地从椅上跳起来,提了裙摆便往外赶,“姐姐,我先告辞了。我回去换身漂亮衣裳,想个好点子去贵仪宫抢人。姐姐你等我的好消息!”
“好呀。”张淑妃目送潘芙蓉出门,直到看不见潘芙蓉的身影才将面上笑意卸下,“我等着你去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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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24第 23 章
潘芙蓉回到舒华院的时候,发现里面一片欢声笑语。
院中的宫女众星捧月般将一个小小的身影围在当中。当中那人本就漂亮得像精心雕琢的瓷器娃娃,偏又笑得天真烂漫,任谁看了都要卸下心防,忍不住亲近。
“宫女姐姐,你簪的花真好看呢,配你这声衣裳好漂亮呀!”小人儿笑容甜蜜,言语更是讨喜。那名被夸奖的宫女已然飘飘然然不知身在何处。
却见那小人儿转眸看来,一双凤目神采飞扬,流光溢彩一般。
“仁妃娘娘!”他起身来迎她,笑容如春日里灿烂过分的桃花,“你终于回来了,我等你好久了!”
潘芙蓉微笑看他,俯身行礼,“太子殿下。”
“仁妃娘娘,”安适拉过她的手,笑着撒娇,“我今日的功课都做完了,仁妃娘娘你陪我玩好不好?”
“好呀。”潘芙蓉执过他的手,将他往里屋带,“我陪太子玩。”
入得主卧,遣退众人,晴姝掩好门户,也退了下去。
潘芙蓉将安适的手放开,颇有些惊讶地看他,“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太子殿下果然一点即通。”
却见安适面上笑容散去,全没了入门前乖巧可人的模样,“全赖娘娘提点。若非如此,我怎知好皮相和好言语有这许多的好处。”自离了舒华院他便苦练笑颜,谨记潘芙蓉的吩咐,不管别人对他做什么说什么,皆是笑脸相迎。渐渐地,他发现,笑起来好看是一件多么厉害的武器。他可以借助笑容掩饰所有的情绪,甚至于他只要笑得再好看一些,就会有人争先恐后地对他好。若他心情好,再说几句好话,对方便不知云里雾里,任他差遣了。
他一直怨恨死去的母后什么也没留给他,现在才知她给了他多大的赠予。从今以后,他一定会好好利用这副好皮囊,将自己应得的一切,全部拿回来!
潘芙蓉只是淡淡地笑着,“看来我们可以开始交易了。”
安适对上她的眸,神色认真,“仁妃娘娘但有吩咐,安适一定尽力办到。”
“好。”潘芙蓉应了声,对他道,“你把手伸出来。”
这要求没头没脑的,安适有些疑惑,但还是乖乖地将手伸了出来。
潘芙蓉将他的手掌扶正,与他击掌一下,而后莞尔一笑,“击掌为誓,从此我们相互扶持,永不相负。”潘芙蓉现学现卖。
安适自然不知这誓词的由来,只是郑重点头,应道,“好。”
潘芙蓉止不住笑,“你等我一下。”说着便绕到屏风后面去了。
面前的屏风共四屏,为丝制,每屏各绣梅兰竹菊四种花样,配以诗词。丝制屏风轻薄通透,看得到里间影影绰绰。
潘芙蓉正在换衣服,解开层层围绕的缠腰,褪去华贵妍丽的宫装,散开高高叠起的发髻,任一头长发披散……
安适知道不合规矩,却怎么也移不开目光,只怔怔地看着屏风之后的光影流转,映出那头潘芙蓉对镜梳妆的影来。
她终于出来。
一袭轻绸,素色淡雅。纤腰之处挽一带素绢,甚至不带任何配饰,干净清爽。她堆得高高的宫髯早已放下,不过斜挽一个发髻,任余下的长发随意而率性地勾勒着她恬静姣好的脸廓。
他承认她美得并不惊艳,可任谁,也比不上她的清婉灵动。
她的笑容,风扶柳梢一般轻柔,拂进心口,“我好看吗?”
他几乎不曾思考,“好看。”
她走过来,笑着揉了揉他的脑袋,语带调戏,“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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