庵主又念一声佛号,见秦长乐单薄身影往后院去,不由垂下双目,世间女子,特别是有丰厚家产女子,长的又美还无依无靠,要在这世上保住清静,真是难。
果然如庵主所料,秦三太太回去后并没张扬这些事,于是琳箐忙着过年的事,很快年已过完,张世荣择了正月二十三的日子上京,上京前总要辞一下周围亲友,直到临行前一日才来见自己女儿。琳箐晓得爹要说什么,笑着道:“爹放心,这家里的事女儿已经极熟了。”
作者有话要说:琳箐有琳箐的法子。
40
40、萌芽 。。。
这一句让张世荣不晓得该说什么;过了好一会儿才摸摸女儿的头:“你很乖,我晓得;可是我这一去总是要几个月,说不定半年都有可能。比不得在书院时候离的还近;有什么事你派人送信我就赶回来了。若是有什么事你就去寻你大伯,我已和他说好了。你大伯能干公平。”
这一句句都是父亲对自己的慈爱,琳箐转转脖子,想像小时候一样往父亲怀里偎依去;可是已经这么大了不好撒娇;只是点头道:“爹爹的话女儿都记住了,不会让爹爹担心的。爹爹出门在外比不得在家里,要自己照顾好自己。”女儿终究大了;不再像小时候一样和自己亲热了;张世荣心里有几分惆怅,听到琳箐这样关心的话那几分惆怅又消失了,笑着道:“这一路都有驿馆,也有小厮服侍,等进了京住在你舅舅家里,有什么好担心的?”
琳箐侧头微微一笑:“俗话说出门一里不如家里,爹爹这回出门是数千里之遥。舅舅家再好总是客居。不管谋没谋得差使,爹爹都要快些给女儿带信回来。”张世荣笑的皱纹都舒展开了:“好了,你才十三,不是三十,这样谆谆教导。爹啊,一定会经常给你带信的。”
看着女儿点头,张世荣也就打算回屋歇息,走到门口突然想起一件事:“那日你秦师兄来,说想见见你和你说说他姐姐的事,怎么你不肯出来见人,只让丫鬟传话?”怎么爹还记得这个?琳箐总不好说是因秦三太太那日的胡说八道而决定要和秦长安避嫌吧?只是浅浅一笑:“爹爹,男女授受不亲,女儿现在大了,比不得小时候,不好见外男。”
张世荣的眉这下皱的很紧:“这话说的虽然对,但你秦师兄也不是外人。而且等你出阁之后,要做一家主母,总是要和外面的客人有些应酬见面的,这样见面,旁边总是有下人的,又不是私下相会。到那时扭扭捏捏不肯出来,未免小家子气了。”琳箐低头,暗地里吐吐舌才抬头对张世荣道:“爹爹的教导女儿记住了,以后女儿定不会这样。”
张世荣嗯了一声就道:“你秦师兄不过拜托你多看顾下他姐姐,这也是人之常情,有空多去瞧瞧就是。”琳箐又应是,送自己的爹出了门,看着父亲背影,又吐一下舌,幸好那日秦三太太说的话没传出去,不然就不是不好见人的事了。
次日张世荣辞别了娘和兄长们,带着宏致和秦长安离开家乡前往京城。刚送走张世荣七姑娘就对张老太太道:“三伯这回去要多长时间才回来?也不晓得能不能谋到职务,祖母,三伯这回如果放了外任,到时祖母就该去任上才是。不然三伯母没了,内眷往来总是不方便。”
在旁的琳箐听的稀奇,什么时候这位堂妹说话也这么有道理了?张老太太早些年就想跟着张世荣在外摆下老封君的威风,只是那时张老太爷还在世,张老太爷不愿离开家乡,又说儿子在外做官十分辛苦,何必又奔过去让他再添辛苦,张老太太这才作罢。此时听到七姑娘提起这话,张老太太顿觉得自己没有白疼七姑娘一场,笑眯眯地拍着七姑娘的手:“你真是没白和你大伯母学了这么些日子,越来越乖了。只是你三伯真要有了职务,还有你六姐姐管着这些事呢,哪轮到我?”
过年之前,张老太太总算把七姑娘交给张大太太,说让张大太太教七姑娘一些管家的事情。张大太太接了这么个担子,虽知道肯定要得罪七姑娘,也只有咬牙受了,带着七姑娘在身边指点一二。
七姑娘学了两日,只觉拘束不已,被张大太太一句管家总要学这些的,况且日后詹家姑爷若考上进士做了官,那就是官太太,应酬往来的事总要学。七姑娘心里揣了个做官太太的梦想,这才耐着性子学下去,此时听的张老太太赞自己,不由得意地看了眼琳箐,往张老太太偎依的更紧:“祖母,六姐姐再能干,总归是要出阁的,这往来应酬,自然是祖母去才名正言顺的。”张老太太心里已经像淌出蜜一样:“哎,我这村里村气的,去了应酬别人都笑话。”
七姑娘的眼更是闪闪亮,琳箐在旁听着晓得这要祖母去任上是假,七姑娘想跟了去才是真。毕竟祖母要带一个没出阁的孙女去任上那是天经地义的。琳箐心里又想发火,但想到姐姐的话生生忍住面上带着笑道:“七妹妹的主意倒是不错呢,只是也要瞧爹爹能得到个什么缺,如果是好缺就好,要是差的缺,那就极苦。当年二哥没了的时候,不就是因爹爹在的那任不好,医官不得力,竟没把二哥治好。若是遇到这样的缺,才真是……”
琳箐后面的话没说完,却听的张老太太一阵心悸,这好缺坏缺可是不一样,那样极苦的缺,别说油水,真是连命都要保不住。七姑娘是不晓得原来还有什么好缺坏缺之分的,唇已经高高撅起:“六姐姐就是不想让祖母去任上才说这样的话吧?做官的,哪有什么……”
琳箐但笑不语,只是瞧着张老太太:“祖母,孙女可是一心为了祖母好,远的不说,就说爹爹的同年吴伯父吧,前年去了西北,还是做知府呢,可去的地是天下至苦之所。堂堂知府用水一日都限定三桶,家眷跟了去不过数月就回来了,当时还带了信给爹爹呢。”西北之苦,张老太太也能想到,真要去了西北那样地方,那就是白白花钱。
七姑娘不由嘟囔道:“六姐姐就是不想让祖母出门,才会这样说。”琳箐还是笑的眼弯弯的:“七妹妹这样说就不对了,我为何不想让祖母出门?况且奉养祖母也是我们这些做儿孙的责任,难道祖母在家里,就不奉养了?”七姑娘被琳箐说的语塞,叫声祖母,张老太太此时心里只回荡着琳箐的话,虽说出外做老封君很吸引人,可这一路的风霜也是难受的,这去了别的地方吃不惯住不惯的,听到七姑娘叫自己,不由皱眉道:“你六姐说的也有理,什么事情等你三伯得了缺再说。”
七姑娘只得闭了口,琳箐又陪张老太太说了会儿话也就告退,等出门不由叹气,希望爹爹早日得了一任带自己离开家乡,不然没变得像姐姐说的那样圆滑,已经活生生憋死了。六巧见琳箐出来就给她披上一件斗篷:“姑娘,还没出正月呢,天有些凉,你可要当心。”
琳箐把斗篷拢一下就小声对六巧道:“你和七福也说一声,以后要是有人问当初在任上的事,只说很辛苦,衙门哪有这家里住的舒服?”六巧的眼睁大一些,吴妈妈听见就道:“我说姑娘您早该这样了,前几日四房的婆子还来问我当初在任上的事,被我几句打发了,当时就觉得不好。现在瞧来,果然是七姑娘又想撺掇着老太太。”
琳箐叹口气:“要是祖母去任上呢,也没什么。可是祖母定不是独自一人去的,定会带上七妹妹,到时七妹妹少了一层管束,爹爹总是伯父不好多管。那时要出什么丑,不是活活连累爹的名声?”吴妈妈嘴一撇:“什么少了一层管束,这七姑娘啊,也不是小的在这背后说她,实在是被纵的太厉害了。大太太倒是有心想管,可也只能不痛不痒说几句。还不晓得嫁到詹家后詹家怎么头疼?”
琳箐嗔怪地喊了声吴妈妈,吴妈妈忙住了口,只服侍着琳箐往屋里走。琳琅去德州也有三个多月了,没有妹妹在身边,还是有些寂寞,看着空落落的屋子琳箐不由想起妹妹,坐下就吩咐六巧拿纸笔来,六巧送过纸笔就笑道:“姑娘这是要给九姑娘写信?九姑娘去德州这几个月,姑娘都给九姑娘写过七八封信了,九姑娘可只回了两封。每封信上九姑娘也只有那么几个字。”
琳箐低头写着信:“琳琅还小呢,字也认不得多少,我这边去信勤些,也让那边晓得这边关心着呢。”六巧拿了针线在琳箐旁边做,听到这话就笑了:“六姑娘这一颗心啊,全是老爷七爷十爷大姑奶奶九姑娘,差不多都没自己了。”琳箐浅浅一笑:“你这丫头还说少了,还有秦家姐姐呢,装着他们,也是因为他们对我好啊。”
六巧低头做着针线:“姑娘说的是。”说着这话,六巧不由想到秦三太太那日说的话,其实姑娘要配秦长安的话也不错,不过六巧不敢说出来,只是轻声道:“秦姑娘和秦大爷,两姐弟倒真生的好。”琳箐写着信头都没抬,却不知在自己听到秦长安名字时候笔下的那一横已经弯了。
作者有话要说:少女的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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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成长 。。。
春风很快吹拂着江岸两边;吹的岸边的桃花盛开,柳树长出鲜嫩枝丫。闲了一冬的人也像醒来一样开始各处走动应酬;顺便踏青。四姑娘和五姑娘都是今年要出嫁的人,四姑娘的婚期在今年七月;五姑娘择了腊月十九的日子,大太太和二太太除了给女儿准备嫁妆之外,还不忘趁这个时候去各庙里烧香拜佛,祈求神佛保佑女儿出嫁后日子平顺。
张世荣临走前是拜托过张大太太多照顾下琳箐的;张大太太也很喜欢这个沉稳安静乖巧的侄女;凡遇到事总喊着琳箐一起。琳箐虽记挂着远在京城的父亲,也知道这是伯母的好意,也要陪着伯母姐姐出外礼佛踏青。
常跟张大太太出门还有个好处;不用看见七姑娘;张大太太虽答应张老太太教导下七姑娘,也只有那些家务事,这出门应酬礼佛踏青什么的,张大太太绝不带七姑娘出去。张老太太不免嘀咕几声,张大太太理由充分,琳箐现在没了娘,总是该寻婆家了,虽说亲事是张世荣做主,但带琳箐多出去见见人也不是什么坏事。而七姑娘已定了亲,该学的是这家里的事。
张大太太既这样说,张老太太就不好再为七姑娘争,只让七姑娘多见缝插针地去讨教张大太太。七姑娘心里倒巴不得张大太太不要管她,可是也晓得自己的娘总有些上不了台面,只得忍气吞声,自然七姑娘所谓的忍气吞声,也只是七姑娘心里想的罢了。
能出外应酬,有时也去镇外踏踏青,琳箐的日子过的倒也飞快,转眼就脱掉春衫换上夏衣。守孝时候的衣衫都不能穿,今年张家上上下下换上的全是新衣服,琳箐穿的是自己做的衣衫,那料子还是从扬州带回来的,当新衣穿上身的时候吴妈妈不由赞了句:“姑娘真是长大了,哎,要是太太还在,姑娘的婚事也不用这么耽搁着。”
茜色的纱衣像一团霞一样罩在琳箐身上,胸前已经有了轻微的隆起,少女的身形开始显露出来。琳箐瞧着镜中的自己浅浅一笑:“吴妈妈您又来了,这婚事总是讲究个缘分。”六巧已经把首饰匣子拿过来:“姑娘换了新衣衫,也该换新首饰才是,这几样首饰是奴婢昨儿从箱子里寻出来的。”
吴妈妈已经拿过一块比目鱼佩给琳箐系在裙边:“这比目鱼的颜色倒正好配这月白裙。”琳箐低头,见玉佩上的穗子这些都是新制的,不由摇头:“吴妈妈,也不过是换个季,你就这样收拾打扮我。”吴妈妈正从首饰匣里翻出一支凤来:“什么换个季,姑娘,您都这么大了,总该好好打扮才能……”这一说让琳箐的脸红一下看向六巧:“你都和吴妈妈说了些什么?”
六巧还是端着首饰匣子没动:“姑娘,就算奴婢不说,那污了的床单被褥总要收拾出去的。”这让琳箐脸更红,吴妈妈倒是喜气洋洋地:“哎,姑娘,您有什么好害羞的,这是好事,您长大了,是大人了。当初大姑奶奶这时候,太太可是吩咐厨房炖补汤的,又亲自找大姑奶奶说了好半响的话。”
按理说这样事情,总该做娘的来说,琳箐此时才明白为何姐姐说,没娘的孩子和有娘的孩子是不一样的。大伯母虽然慈爱,终究隔了一层,琳箐眨眨眼让泪不要掉下来:“好了,这件事,只要院子里的人知道就成了,可别到处嚷嚷,怪羞人的。”
吴妈妈不自觉地又要掉泪:“哎,就是没娘的孩子。”说着门外已有声音:“厨房送来桂枝红糖汤,姑娘是这会儿用吗?”吴妈妈已经出外接过那盏汤端进来,琳箐不由奇怪:“我没让她们做啊。”吴妈妈轻轻吹一下那汤:“我听六巧说姑娘有些肚疼,就让她们备下了,这治这时候的肚疼最好。”
看着那盏热腾腾地汤,琳箐心里的感激没法说出来,只是接过汤喝起来,暖暖的汤一喝下去,觉得肚子都暖起来,没那么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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