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鸭穿莲道外游;九梳九子连环样样有;十梳夫妻两老就到白头。”
芫后亲手执着象牙梳,满脸笑意的对着铜镜中那晕着满腮红的女儿,便是今日的新嫁娘。梳子轻轻掠过如云的长发,丝丝缕缕倾泄。
铜镜中,思君粉面含羞,却压制不住内心的喜悦,她的眼是笑着的,眉梢是扬着的,嘴唇是微微翘着的!
“这原本该是喜娘做的事,娘亲为何要亲自帮我梳头?”思君亲启薄唇问道。
只因方才屋里围着的喜娘都好声阻止她这一行径,说是有违身份。奈何芫后坚持,喜娘和嬷嬷们又哪敢不从呢?
“你今日是新娘子,是最要文静少话的时候,切不可说太多话。”芫后先是严令禁止的交待了一遍,这才徐徐解释道:“君儿啊!我虽贵为皇后,但更是你的娘亲。惜儿有时撒娇起来便闹着要我帮她梳头编小辫子,我倒也乐意。但是,娘亲却从未亲手给你梳过。你今日就要出嫁了,往后更是没有这样的机会了。所以,这是娘亲第一次给你梳头,也是最后一次。你不要觉不自在,乖乖坐着便好。”
“嗯。”思君微微点了点头。
“公主今日可真漂亮啊!”栗叶将黄金的凤冠束好在她的发顶,由衷的赞道。
思君心里记着芫后的叮嘱,只是冲她微微一笑,并不多话。
但莘嬅却不乐意了,赶忙纠正道:“栗姐姐这话可不对。难道君姐姐平日里就不漂亮了吗?”
栗叶哪里想得了这么多,“就你想得特别周全了。我只不过是由衷的赞上一句,你哪来那么多歪理呢?公主平日里自然也是漂亮的,可今日最是不同。难道你没听过,这世上最漂亮的人莫过于新嫁娘吗?”
“是吗?”莘嬅歪着头想了想,觉得这话还挺在理的。但是,凤哥哥怎么不是这么说的呢?
芫后瞧着莘嬅歪头思考的模样也觉得有趣,不禁笑了笑。再一看却发现这段时间喜欢黏在她身边的紫惜,这会儿却不在。明明刚才还看见她的呀。这一眨眼的功夫,又跑去哪了?担心道:“小公主呢?怎么突然不见了?”便吩咐身边的喜娘,“你们几个赶紧出去找找!这大喜的日子,可别出什么乱子才好!”
几个喜娘听命,立刻奔出房门,叫上手上没活的人一块去寻这位小祖宗。不多时,便有人回报道:“小公主正与太子殿下一起在殿外等候迎亲的队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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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兄,你与我们一起在这等,真的好吗?”牧子烨看着身边悠哉得不行的人,道出了自己的顾虑,“按理说你应该是跟着迎亲的队伍过来才对啊!你这明摆着就是那边的人,这会儿出现在此处有些不妥啊!”
凤潜听完一只手搭到他的肩头,笑吟吟的说:“殿下,你口口声声唤我一声表兄,那我便是自己人了。说到底,公主可是我的表妹呀!我此时此刻站在此处,是再妥当不过的事了。虽然我平日里与王爷走得近一些,但归根到底都还是得帮着你们的。你说对吧!”
牧子烨微微皱眉,不太相信这话。
“对!”紫惜高高的喊了一声,充分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牧子烨一阵无语的白了自家小妹一眼,心里不禁诽腹:谁能告诉我,这很傻很天真的小丫头当真是自己的妹妹吗?这脑袋瓜子怎么如此单纯呢?也不知道是随了谁?
太子殿下一百万个坚信凤潜决对没安好心!
当然,这怀疑也确实没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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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时,一时鞭炮声四起,鼓乐声喧扬,迎亲的队列已经到了凤仪宫的殿外。
牧流云一手拉住缰绳,利落的胯下马,迈着稳健又轻盈的脚步走上了殿前的玉梯。一眼却见候在殿外的众人和凤仪宫那紧闭着的大门,眼神深邃的看着领头的牧子烨,就这么沉默的看着,不吐一个字。
太子殿下与他对视了片刻,满胸的骨气瞬间被灭了一半,心里一阵发毛,又吞了吞口水才洪亮的喊道:“皇叔啊!你今日如此赶早的往凤仪宫来是为何事呀?”
皇叔?这小子早已经改口喊了自己好几个月的姐夫了,这会儿……牧流云轻笑一声,不用想便明白眼前是闹哪一出了。
他也不气,只慢条斯理的整了整衣裳,这才一本正经的说:“何事?你不知道吗?自然是来迎娶你姐姐的。她人呢?”说完就要上前一步。
“等等!这事可急不得!”牧子烨立刻上前拦住了他的去路。
噗……哈哈……凤潜在一旁死命的憋住笑意,强忍着让自己不要在如此隆重的场合坏了形象。只是,王爷他已经有一个月余没得见公主了,这回能气定神闲的说明来意与之周旋,本已实属难得了。他那悠哉得表面下还不知急切成什么样去呢?哈哈……太子殿下,你怎么还敢让他不要着急呢!
“牧子烨!”就算待太子比较严厉,但他平日里也是极少这么喊他全名的。可知,此时此刻,这心情……
牧子烨定了定神,“皇叔啊!凡事总要讲规矩的,迎亲这事尤为如此。一定得按照规矩来办,若是走错了一步,弄不好天定的姻缘都得天各一方呢!这大喜的日子里,我也不想说这些不吉利的。还请皇叔多多配合一下!”
姻缘?牧流云稍稍想了想,觉得这神叨叨的东西,信那么一回倒也不吃亏。无奈地收回步子问道:“什么规矩?”
牧子烨并不回答,而是斜眼朝紫惜看去。
紫惜愣了愣,眨了眨眼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立刻笑眯眯地走到牧流云跟前,双手一伸,“姐夫,红包呢?”
牧子烨听道她这一声“姐夫”,白了一眼,扶额更正道:“惜儿!他还不是姐夫呢!叫皇叔!”
紫惜满脸疑惑回头看了他一眼,小脑袋瓜子就想不明白了,这一会儿让叫“姐夫”,一会儿又让叫“皇叔”,到底是怎么回事嘛?
她虽然没搞懂这其中的缘由,但总觉得这会儿听哥哥的话总不会错的,便甜甜的改口道:“皇叔,红包呢?”
牧流云对着她是发不起火的,随即摸了摸她的脑袋,不解道:“什么红包?”
“唉?”紫惜可没想到会被反问,自己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便指了指身后的人,“哥哥说,皇叔要迎娶姐姐的第一关必须给我一个好大好大的红包!嗯……就像是过年的压岁钱一样的!”
牧流云一眼淡淡地瞟向牧子烨,“我从未听说过这个规矩。”
其实我也没听说过。牧子烨心里这么念着,嘴上去义正言辞道:“你头一回娶亲,不知道这规矩也是理所当然的。我也是这几日听宫里的老嬷嬷们和喜娘们提起才知道的。我觉得既然是规矩,那还是得遵照着一样一样来的。不过就是一个红包嘛,皇叔不必如此吝啬!”
“哼!牧子烨,你胆肥了啊!”
“不敢不敢!我哪敢在皇叔面前提胆子这事呀!一切不过都是照着规矩来的,还请皇叔见谅!”
虽然在大喜的日子里,有打赏下人的习惯,但这应该都是回府以后的事。试问哪个新郎在迎亲的时候会平白无故的带上红包?
牧流云冷眼憋了他一眼,“没准备!”
“那就不能让你过去了。”太子殿下面上一幅事不关己的样子,心里却是爽翻了。哈哈哈,这还没出大招,就被我整得没辙了!这感觉真是有口难言啊!
姬棠和黎章跟在他身后,面面相窥的互看了一眼。这情况,好像不太妙啊!虽然王爷看上去挺淡定的,但这心里铁定急的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
姬棠哪里能让自家的主子这么丢脸呢?他上前几步,附在牧流云耳边问道:“王爷,要不我即可便去凑钱。”这赶回王府肯定是行不通的,又不能在此僵持着,唯有这个办法可行了。说完,就要转身而去。
谁知,牧流云却拦道:“不用了。”
姬棠一愣,不得不提醒道:“可是再这么僵持下去,怕要误了吉时!”
牧流云点了点头,他自然比谁都要清楚这个,抬眼朝凤潜看去,直截了当的问道:“你带银票了吗?”
“带是带了。”凤潜不怀好意的笑道,“王爷是要管我借钱吗?这也并非不可以的,只是亲兄弟尚且还要明算账。这利息……”
“明日翻倍给你。”牧流云一口定价。比起能顺利把思君娶回家,钱的事都是鸡毛蒜皮的。
凤潜一听,立刻就乐了,赶紧从怀里拿出一张银票递过去,“不多不少正好一万两!王爷不必谢我,只记得明日准备好两万两还给我便是了。”
一万两银票!众人不约而同的瞪大了双眼,凤大人这决对是要赚翻了啊!怎么可以这么坑人呢?
牧子烨更是嘴角抽蓄的看了他一眼,怎么会有人好端端的随身带着一万两银票呢?就说他打着表兄的名义,决定没安好心!
只有牧流云面不改色的接过那一张银票,递给了紫惜,“如此可以了吗?”
紫惜满心欢喜的拿着银票,笑眯眯的让开了路。
电光火石之间,牧流云已闪到殿门处,却止步前行。
只见,凤仪宫的殿门不知何时被一把大锁给严严实实的锁住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牧流云额头的青筋都要爆出来了,隐忍再三下才收住戾气问道。看起来,竟然还有些和颜悦色。
“呵呵……”牧子烨不怀好意地笑道,“皇叔,你先别急呀!这头一关是过了,但还有第二关呢!你瞧,这可不是我拦着你,而是门拦着你。”
牧流云面无表情的伸出手,“钥匙!”
牧子烨立即让几个小太监端着几个托盘走了过来,他掀开盖在上头的绸布,“钥匙就在这里面。皇叔从里面满满挑吧!”
只见那几个托盘上依然盛着十块拳头般大小几乎一模一样的冰块,唯一不同的大概就是被冰冻在里面的钥匙了。一把钥匙一个冰块,十把钥匙就这样被太子殿下冻在了里面。
众人一阵傻眼,不约而同的拉下了嘴巴。这是个什么情况?可从来没听说迎亲的时候还有这么一出的呀!就算这出嫁的人是公主,也不能如此吧!
凤潜拍了拍牧子烨的肩头,悄悄的竖起了拇指,对他这方子当真是从心底里佩服啊!一个字,绝!两个字,够绝!三个字,绝得很!再长点,当真就是绝到骨子里去了!
牧流云沉默了好一会,使劲压了压那不断往上窜的火气,这才一幅好似处变不惊的样子看向牧子烨,斜着嘴角轻笑,“呵,还真是难为你能准备得如此周全。只是,这融冰的事有些麻烦,很麻烦。”说完,扭了扭自己的手腕,好似在松散胫骨一般。片刻的功夫,便越过那些冰块,一眼都没看直接朝殿门走去。
“嗯?”牧子烨见状大惊,立刻几步上前撰他,阻止道,“皇叔,你这是要做什么?!”
“我说了,麻烦!”牧流云直接甩了一句话,就要朝着殿门出手了,那样子怎么看都是要一拳过去把门劈开呀!
“哎!等等等等等等!”凤潜头一个看出他的打算,立刻跳出来死命拦着他,“不可不可!王爷,你不要冲动!这事绝对得三思啊!三思!”
“三思?”牧流云反问,“怎么?难不成你还有更好的办法?要不你去一块块的把那些个破冰给我融了。”
“额……”凤潜犹豫了片刻,为难道,“还真是麻烦!但是再麻烦,你也不能亲手毁了这道门啊!先不说这是皇后娘娘的宫殿,今日可是你的大喜之日,见不得这些事的,不吉利!”
不吉利?牧流云听了这三个字果断的收回了手。其他的可以不顾及,但是这个却不行!绝对不行!
正在大家一筹莫展的时候,殿内突然有人推了推门,发现这殿门竟然被从外面锁上了,立刻急着高声喊道:“太子殿下?小公主?你们还在外面吗?发生什么事了?这好端端的门怎么被锁上了呢?太子殿下?公主?有没有人在外面呀?这是怎么回事呀?喂!”
“这声音听着好像是栗叶的。”姬棠对她的声音异常的敏感。
他这说话的声音不大不小的,隔着一扇门却也能被栗叶听个正着。
栗叶自然听出了他有些特别的嗓音,便喊道:“人妖?人妖是你吗?外面发生什么事了?快给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这吉时都快到了,你们王爷怎么还不来呀?皇后娘娘很是着急呀!这要是误了吉时,就不好了!”
“这个……”姬棠不知要如何解释外面这状况,实在是有些复杂。
牧流云不动神色的看着牧流云,伸出手摆在他面前,意思再明白不过了。
凤潜便趁机说服道:“太子,我看就别玩了吧!成亲这事上还真不能误了吉时!若是有个万一的,到时候皇后娘娘怪罪起来,估计你也难辞其咎。陛下那边……”陛下那边铁定是更难交代了。这话,可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来。
牧子烨想了想事情的轻重,叹了一口气,只好放弃,“好吧。皇叔,今日算你走运了。我就不为难你了。”说完便从怀里掏出了一把钥匙,亲自将门锁给打开了。
原来,真正的钥匙不在那些冰块里面,而是被太子殿下贴身带着。
牧流云勾起嘴角,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烨儿,还真是谢谢你的好意了!”说完,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才走了进去。
栗叶愣愣的看着,完全没搞懂发生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