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芫后及时按住了她的肩膀,阻止道,“现在时机不对。”
思君疑惑的看着她,只一心惦记着雨中的人,完全不明白哪里不对了。
芫后解释道:“先帝虽收养了流云,却没有功夫亲自教导他,而是让你们父皇亲自教导,那会你们俩还尚未出生呢!他自小便在我们身边长大,你以为陛下不心疼吗?我想陛下这会看着他在雨中跪着,心里也是难熬的,但他就是固执,过不了心里那一道关卡。”
“那我们要怎么办?”思君听着听着有些懵了。
芫后说:“就如我刚才所说,若是你非他不嫁,就自己想了理由去找你父皇说一说。他一边心疼流云,一边心疼你,说不准就答应了。不过呢,你先等一等,让流云那小子在外面给我淋一会再去。”
“……”牧子烨惊讶了,再次以为自己听错了。
思君也瞪大了眼睛,“娘亲,你为何执意要让流云在雨中淋一会呢?这天寒地冻的,可不能这么淋呀!”
芫后整理了一下发髻,淡定的说道:“要不然呢?难道让他这么轻易就把我的宝贝女儿娶回家吗?世上,可没有这么便宜的事情!只有经历了苦难得到的东西,才会倍加珍惜。娘亲自然是希望他一辈子都要好好珍惜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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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书房外,牧流云已经在雨中跪了两个时辰,冰冷的雨水早已侵湿了他的衣裳,豆大的雨滴无情的撒在他坚硬的面孔上,又顺流而下淹埋在暴雨中。
他影单形只的跪在暴雨中,却显得孤傲冷然,又不见丝毫墨寂,顶上紫色的雷电一闪而过,伴随着轰隆的响雷,雨越发的大了。
全公公实在看不过去了,撑着伞走下台阶,劝道:“王爷,要不你还是先回去歇一歇吧。奴才瞧着,陛下一时半会是不会见您的。您再这么跪下去,也无济于事呀!何必折腾自己呢?哎哟!连奴才瞧着都不忍心呀!”
“……”牧流云不答他,继续沉默不语的跪着,身影挺拔。
全公公见他丝毫不动,也没了办法,正准备转身走上台阶时,瞧见了那由远而近的一顶软轿,立刻迎上前去。
软轿在台阶前方才停了下来,随行的一个宫女立刻机灵的撑起了伞候在轿边,另一个立刻撩开了帘子。一身芙蓉色宫装棉袄的丽人弯腰小心翼翼的走了出来,正是这后宫中除了芫后外唯一的嫔妾——叶妃。
全公公瞧清了来人,立刻弯腰上前请安,“叶妃娘娘安好!”
叶妃挥挥手,莞尔一笑,“公公不必多礼。”
全公公这才直气身子说:“这雷雨交加的天气,娘娘怎么不在宫里待着,反而冒着雨水来了此处呢?娘娘身轻体弱的,若是病了可不妥。到时陛下怪罪下来,可不好办啊!”
叶妃脸上的笑意淡去,也不与他废话,直接道:“公公说笑呢,本宫自然是来求见陛下的,还请公公帮本宫通传一声。”
全公公笑盈盈的应下了,却又提醒了一句,“这是自然。只是陛下这会心情不太好,不一定会见您。”说完,转身走上了台阶,侧身走进殿内禀告。
“传!”安景帝虽然对叶妃没什么感情,也生不出那宠幸她的心思,但眼下正是烦不胜烦的时候,想着瞧一瞧美人倒也不错,便下令让她进来。
全公公领命出去道:“陛下传叶妃娘娘进去。”
叶妃点了点头,刚走几步又停了下来,侧脸看了一眼正跪着的牧流云,意外道:“苍王殿下?你跪在这里做什么?”
“……”牧流云好似没听到一般,看也没看她一眼。
叶妃也不介意,抿了抿嘴角道:“看来你是得罪了陛下了。但不管发生了何时,身体是最重要的,怎么能在这寒冬腊月的天气里跪在这里呢?这会,偏偏还下着暴雨呢。陛下也太不会体恤臣下了。”
“……”牧流云继续沉默。
叶妃叹了一口气,“苍王殿下把我当成透明的一般,我却不能装作没看见你。”说完,便让撑伞的宫女把纸伞递给他。
牧流云面无表情的看了她一眼,单手一挥直接把纸伞打落在地,地上的雨水直接溅到了她的棉袄上。
全公公冷眼的看着这一幕,皱起眉心走下台阶,冷声提醒道:“叶妃娘娘,不可让陛下久等。”
叶妃眼神忧伤的看了牧流云一眼,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冒着雨走上了台阶,进了内殿。
全公公面无表情的看着她的背影,转头就当着牧流云的面狠狠的踢了刚才那撑伞宫女一脚,骂道:“你这贱命的丫头啊,这伞是能随便乱撑的吗?啊!小心你的狗命啊!还不快滚!”
那小宫女颠倒在地,赫赫发抖的看着全公公,眼底全是深深的恐惧,立刻爬过去捡起伞,一步步踉跄的回到了软轿旁边候着。
全公公见状,也懒得计较了,转头说道:“王爷,叶妃身为宫妃,刚才的举动多有不妥,偏偏又这么多人看着,并不好瞒过去。”
“无聊。”牧流云冷冰冰的开口道。他只在宫宴上见过叶妃两回,一句话都不曾说过,说是完全不认识她也不为过。
全公公了然,不免提醒道:“叶妃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做了如此举动,只怕另外目的,王爷还是小心为好。”
“……”牧流云却根本没当一回事。
在他心里,只有思君的事才是大事,才能叫自己留心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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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时辰后,芫后终于松了口,让思君往御书房去了。
牧子烨原本要陪着她一块去的,却被芫后硬生生的拦了下来,“他们俩的事,你去凑什么热闹呢?”
牧子烨摇了摇头,振振有词,“母后,儿臣并非去凑热闹的,而是去帮衬着姐姐。若是父皇一怒之下……”
“行了啊!你这话最多能哄一下君儿,估计也只有君儿会相信你了。”
“母后……”牧子烨仍不放弃,想了想学着思君唤了一声,“娘亲——”
“……”芫后拿着茶杯的手明显顿了顿,斜眼瞅了他,无情的评价道:“你这声娘亲唤得没有君儿那么好听,以后就不要装傻学她了,还是叫母后吧。”
“……”太子殿下欲哭无泪。
芫后看了他一眼,“我好些时日没有过问你的功课了,听说你最近在研读《出师表》,不如给我说说从中学到了什么吧。”
“……”太子殿下面色瞬间僵了僵,现在听到《出师表》三个字就特别想哭。母后啊母后,你说些别的文章也好啊,怎么偏偏提起这个呢?
芫后却不知他的想法,又见他不说话,误会他压根没有好好学这篇文章,随即说道:“那你先背一遍给我听听吧。”
太子殿下一愣,差点一口血吐了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雨中跪求Ⅲ
思君的软轿到达御书房时,牧流云已在雨中跪了差不多三个多时辰。他的双腿已经麻木得没有了任何的知觉,但眼神却坚毅的朝着大殿看去,坚定不移。
思君撩开帘子,看着他雨中的背影,心跟着颤了颤,明明穿着厚实的棉袄,却赶紧手脚都冰冷了。她吩咐栗叶在原地等着,自己撑着伞就这么一声不吭地走了过去。
她来到牧流云身后,愣愣的看着他,一时半会竟不知要说什么才好,只能默默的把伞撑过去,想着起码能暂时帮他遮挡一会风雨。
牧流云面无表情的抬头看了一眼,以为又是哪个多管闲事、爱凑热闹的,并不侧脸去看,声音冷淡硬邦邦的开口道:“拿走!”
思君却不动。
牧流云见身后的人没有反应,也不说话了,手用力一挥直接将伞打掉。
全公公站的高,清清楚楚地看着这一幕,当下一急,立刻拿着伞就往台阶下冲。我的祖宗啊,这么大的雨,这位要是淋出了毛病,他的脑袋还不得搬家!
思君看着被他打落在地的伞,也不出声,闭眼想了想,上前一步,双膝一曲,便跪了下去。这冰凉的地上,当真是冷级了呢。
“哎呀,我的小祖宗啊!”全公公已经撑着伞走了下来,急道,“您这是做什么啊?如此的举动,岂不是一把刀往陛下的心窝子里戳吗?老奴求求你了,赶紧起来吧。这会……”
“……”思君压根没打算理会他。
牧流云极少见他如此焦急,自然不能不当回事,便侧脸朝身边憋了一眼,想看看在自己身边一同跪下的人到底是谁?
只是这一眼,竟让一向果断的他也傻了。他万万没有想到,此时此刻跪在身旁的人会是思君。
“君儿……”他愣了半响,待反应过来,立刻大声吼道:“你这是做什么?赶紧给我起来!”
“公主啊,你这是做什么呢!快听听王爷的话,起来吧。这么大的雨,你要是淋出了毛病,可怎么好啊!”全公公也在一边极力劝道。
思君却摇了摇头,对牧流云说:“我要陪你跪着。”
全公公心知这是劝不住了,立刻转身跑商台阶,要去向安景帝禀明此事。
牧流云看着她,无奈的笑了笑,“这会可不是淘气的时候,赶紧起来吧。”
思君却坚持道:“你何时起来,我就起来。”
牧流云一愣,无力道:“我跪了这么久,就算这会想要起来,一时半会还当真是起不来了。”
思君便说:“那我陪你跪着。”
牧流云深深的看着她,问,“你可知道我为何在此跪着?若是知道了,你就不会说这些傻话了。赶紧起来吧,你再这么跪着,我岂不是要前功尽弃。听话。嗯?”
思君目不转睛的盯着他,明知故问地说:“那你道说说为何要在此长跪?”
牧流云勾起唇角笑道:“当然是为了把你娶回家。”
“……”思君一早就知道是为了这个,但这会听到他亲自柔声的说出来,还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心跳就这么漏了一拍。
虽是大冷天的,但牧流云还是在她脸上瞧出了那一丝泛起的红晕。怎么还如此容易脸红呢?
他想着想着,又继续道:“我这人有些笨,着实想不出别的办法了。只能在此长跪,直到你父皇答应我们的婚事为止。”
思君点了点头,“嗯,是挺笨的。”
牧流云想不到她会这么说,问道:“现在才发现啊!后悔了吗?”
思君摇头道:“为何要后悔呢?有那么个人愿意为了我做一些傻事,那我只能非他不嫁了。”
牧流云整个人都怔住了,反应过来后,立刻喜上眉梢,嘴角不自觉的咧开了,傻乐道:“你刚才说什么呢?雨声太大了,我没听清楚。要不再说一遍?嗯?”
思君心知他是故意的,却不与他计较,红着脸,用那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低声说:“非你不嫁。”
这一瞬间,牧流云整个脸庞都柔和了下来,不禁动了动几乎僵硬的手臂,缓缓将她的手掌握在掌心中,承诺般的说了一字,“好。”
磅礴的大雨继续疯狂的下着,但他们好似感觉不到一般,只深情的看着对方。
她要把他看进心里,他要将她刻入脑中。
“君儿!”安景帝一声带着关切的怒吼,不合时宜的打破了这渐好的气氛。他听了全公公的禀告后,立刻跳了起来,一把推开殿门就冲了出来,快步走下台阶。
“父皇。”思君低声唤道。
“皇兄。”牧流云笑着唤道。前一刻的喜悦还印在他的脸上,不曾退去。
安景帝瞧见他们这幅样子,气不打一处来,刚想开口怒吼,又瞧着思君的棉袄快要湿透了,那打在她脸上的一滴滴雨水好似冰刃一样一刀刀刺在他的心上,疼啊!
他立刻上前亲自把思君扶起来,想要开口责怪,话到嘴边却又说不出来,只能深深叹了一口气道:“随父皇进来。”
思君却一动不动的站着,“父皇,流云他……”
这不说还好,一提起这个名字,安景帝更来气了,恶狠狠的瞪了牧流云一眼,怒道:“让他跪着!”说完,也不管思君的反抗,一把就拉着她往殿里走去。
牧流云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还是止不住脸上的笑意。
这事,就要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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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君被安景帝拉进殿内,第一眼就看见了跪在地上低声哭泣的叶妃,不免愣了愣。
她只在一次宴会上见过叶妃一面,却并未说上话,算起来也称不上是相识的。但因着芫后的关系,她打从心底不喜此人。
思君接过宫女递过来的干布,稍微擦了擦被淋湿的地方,眼神在安景帝和叶妃间看来看去,并不说话。
她怎么也想不到这会进来刚巧就碰到这事,正疑惑着叶妃是怎么得罪父皇了。或者是犯错了?
叶妃瞧见她进来,也是一愣,却不敢多言,只继续跪在地上,低声继续求道:“臣妾知错了,还请陛下开恩,饶了臣妾这一回。”
安景帝冷冰冰的看了她一眼,冷哼了一声,“你先下去吧!”
“陛下……”叶妃可怜兮兮的抬头看向他。
安景帝眯起双眼,“怎么?难道还要我再说一遍吗?”
叶妃抖了抖,又请罪了一遍后,缓缓的退了下去。
思君在旁边看着这一出,实在好奇,不免开口问道:“父皇,叶妃娘娘这是怎么了?”传闻中,叶妃不是正当盛宠吗?
安景帝没打算隐瞒她,不紧不慢地说:“她吗?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左不过是为牧流云那臭小子说了两句好话,大雨天里为他求情罢了。”淡淡的一句话,听不出任何的喜怒哀乐。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