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君看了一会,觉得没思意,转头就往回走,自是想要绕开那几个官兵的,“我们走吧。”
却不料,官兵中有一个眼尖的瞧见了她们四人,立刻叫住,“哎!等等!那边那四个!”
那人拔腿就跑了过来,拦住了她们的去路,眼神发亮的朝她们打量了一番,搓着手,不怀好意的笑道:“嘻嘻,几位姑娘是准备去哪?”
“关你什么事?”栗叶原本心情就不好,这会更是遭透了,上前一步就喝道,“青天白日的,我们出来散散步也碍着你们了?这路又不是你们家的,怎么还不让走了吗?”
裳姬不太赞同的看了她一眼,淡淡的笑道:“是啊,只不过出门逛逛罢了。”
那人原本就是打着调戏的心思过来盘问的,听了她们的话,不免嘲讽道:“这街上家家户户都关着门,我还当真不明白什么好逛的!”
“你管得着吗?”栗叶直接上前推了一把,又道,“还真以为这路是你们家的啊!”
那人差点向后摔倒,踉跄的退了几步,立刻叫来了还在敲门的另外两个官兵,大声的质问道:“你们家有按时缴纳税贡吗?若是没有,还当真是走不起这路了!竟然还敢口口声声的一个散步一个闲逛!交税了吗?你们!”
栗叶瞪大了眼睛,不知要如何回答。
倒是裳姬嘴角含笑,面不改色,“缴纳税贡这些事,我们姑娘家怎么会知道?不过我们家老爷自然会按时交纳,这个到不用我们忧心。几位官爷与其在此用这个问题来难为我们,倒不如继续去那家敲门。我想这入伍的人数不够,你们一定特别苦恼吧。”
那人见裳姬一副温柔如水的样子,说话的声音又好听,气焰立刻就消了下来,“也是,这些都是大老爷们做的事情,确实不该质问你们。”又提醒道:“不过两国已开战,我们接了上头的命令,要征收往后三年的税贡!我也不为难你们了,不过你们可得回去问问家里有没有按时按量的缴纳。”
“什么!”这会连裳姬也淡定不下去了,张张嘴,满脸皆是难以置信的神色,“征收往后三年的?我方才可是听错了?”
“没有啊!”那人一派轻松,伸出手指比了比,肯定道,“就是三年!”
“抢钱啊!”栗叶大叫一声。
那人指着栗叶就骂,“你敢说皇上抢钱?你好大的胆子啊!看来这会想要放你们一马都不行了!”说完,上前几步作势要捉拿她们。
“栗叶!”思君提高了嗓门叫了她一声,道,“你不要再多话了。他们可不是你能说得通的。”
那人朝思君看了一眼,立刻明白她大概是个主子,好笑道:“怎么的?这会轮到这位姑娘来说道说道?”
思君脸色无异,看不出喜怒。她看了他一眼,又憋了两眼另外两人,缓缓的开口,一字一句的说:“我为何要与你说这些无聊的东西?如果你们怀疑我家没有纳贡,应该去盘问我父亲,而非在此拦着我们胡闹。我家也不远,就在街角往右的盘灯口大街上,不偏不倚的刚好对着工部尚书的府邸。”
她一句话说完,就带着裳姬她们三人头也不回的走了,只留下了撒愣住的三人呆呆的看着她们的背影。
其中一人最先反应过来,喊道:“天啊!若是没有记错那工部尚书府的对面不是……不是那个……那孟成侯府吗?”
三人面面相窥,心知这次惹祸上身,已不知要如何是好了。
—
思君一路沉默,半句话也不说,好似在认真的思考什么事情。
栗叶从未见过她这么认真的神情,当下便安安静静的陪着她,也不说半句话。
莘嬅有样学样,也乖巧的坐着。
裳姬见车内气氛沉闷,干脆坐在外面去了。
大家回到郊外的宅子后,思君下车第一句话便是对裳姬说的。
“我明白你的话了。”她说完也不解释其他的,便把自己关进了书房。
—
三天的时间,思君把孟家兵法全部默了出来。
这一次,她没有丝毫的犹豫,把兵书交给了裳姬,“帮我带一句话给牧流云,就说……我在岭京等他。”
在寂静无人的夜里,裳姬换回了男装,从马厩里挑了一匹最好的千里驹,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翌日,等大家发现这个突然出现的丫鬟不见之时,他早已出了岭京城。
—
事后,孟成侯也不再提兵书一事,倒是应了那句试探的话。
但思君却不能当成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一般而不把它放在心里。
“那个裳姬是怎么一回事吗?”栗叶左右气不过,便找思君说道,“她当这里是什么地方,由得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吗?吭都不吭一声就失踪了!她心里到底……”
“栗叶……”思君阻止了她继续往下说,只道,“是我让他走的。”
“什么?!”栗叶傻眼了,完全没弄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
她问道:“小姐,你到底在卖什么关子呀?我们从城里回来以后你就开始神神秘秘的,这下又让裳姬离开……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吗?”
思君拉着她坐下,平静的开口,“这里毕竟是侯府的私产,逃不过人多嘴杂的说法,所以事情的始末还不能全部告诉你。我只希望你等等,这事总有一天会告诉你的。”
栗叶却不解,有些吃味道:“那不能告诉我的事,裳姬却知道。在小姐心里,她是不是早已取代了我的存在?”
“你怎么会这样想?”思君情急道,“你与裳姬自然是不同的。虽然你总是与其他人唤我一声小姐,但在我心里你是特别的。你从小陪着我长大,一直一直陪着在我身边。孟长赢是我的大哥,你就是我的姐妹,裳姬压根就不能与你相提并论。”
“小姐……”栗叶突然间不知要如何答话。她第一次知道,原来在小姐心中是如此看重自己的,一时间竟有些五味杂陈。
她缓了缓情绪,才说:“我知道了。我不再追问就是了。既然裳姬不能与我相提并论,我还在乎她干什么?”说完,便自己笑了出来。几日里心头的那一团团黑色的迷雾也散开了。
“不过有一件事倒是可以现在告诉你。”
“什么事?”
思君瞧着她十分介意裳姬,想着这样下去终究不好,既然如此不如把话说开,“嗯,就是我忘了告诉你裳姬他……”顿了顿,一本正经的继续道:“裳姬他其实是个男的。”
“……”栗叶呆滞的朝她眨了眨眼,“小姐,今日我的耳朵好像出了些问题。”
思君摇摇头说:“你没听错,裳姬他其实是个男的。”
“……”栗叶沉默了片刻。
然后,一声尖叫响彻整座宅院,从那惊呼中大概可以听出声音的主人是栗叶。
“什么————他居然是个变态!”
作者有话要说:
、姑嫂Ⅰ
金沙城被破的消息传到岭京时,已是五月底了。
孟长赢听到这个消息后,整个人都跳了起来,一急之下差点要请命前往边关抗敌,被却高氏和琉璃一同拦了下来。
孟成侯不如他那么激动,倒是异常平静的接受了这个事实,又吩咐下人备了马车,说:“当下已不太安稳,倒是不能继续让思君住在郊外的宅子里了。我这就过去把她接回来。”
他说完后,也不顾厅堂里的其他人,自顾自的就往外走去,还一边盘算着到底有多少天没得看见女儿了。
大厅里,大‘爱’‘书’‘楼’‘发’‘布’家听了孟成侯的话,自然是不好阻止的,但每个人脸上表情各异,也着实精彩。
高氏明显的拧了眉头,一想着那糟心的丫头要回来住,满心都郁闷了。她斜眼瞧了一眼琉璃,想着当下的情形就直叹气。
孟长赢欣喜间不经意间与琉璃对视了一眼后,立刻移开了视线,好似做了亏心事一般。
而琉璃却忧心忡忡的盯着孟长赢,不希望错过他眼底脸上片刻间的任何一个表情。她明显的发觉了他眉眼间不曾隐藏的欢喜,心头好似被人拧了一下,疼痛中带着蔓延开来的酸楚。
—
思君被孟成候接回侯府已经两日了。
除了回来那日见过高氏以外,这两日里还当真是再也没看见栗叶、莘嬅之外的人了。
高氏在思君儿时起就免了她的晨昏定省。即便如今这个家里多了一个尊贵的公主,思君也丝毫没有要去请安的打算,只想清静的呆在自己的小院子里。
可是栗叶却是个闲不住的,她前脚刚踏进候府,后脚便去打听所谓有趣的事了。在她眼中,这会侯府里能算上趣事的定然与琉璃公主有关。
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她竟不费吹灰之力,便轻松地打听到了那整个侯府都喜闻乐见之事。
三月十四那日,也就是琉璃与孟长赢成亲的第二天,高氏还未天亮就起了,特意花心思梳妆打扮了一番,早早就坐在大厅里等着喝一口公主的媳妇茶,那样子别提有多不可一世了。
琉璃确实是按着吉时随孟长赢来敬茶的,只是跟着她身后一道来的还有德妃拨过来帮衬她的魏嬷嬷。
栗叶此时正手舞足蹈、绘声绘色说着自己打听到的事,“那日夫人含笑的看着公主和少爷走了进来,便端坐直了身子,想等公主给她叩头喊她一声母亲。但是,她却没有如愿的等到公主的敬茶,只因为那魏嬷嬷说尊卑有礼,从来都是先君后臣、先臣后子的,所以夫人应该先向公主行礼。”
栗叶说得特别来劲,继续道:“但是夫人那么高傲的人,怎么能心甘情愿的对自己的儿媳妇行大礼呢?她当即就与那魏嬷嬷争吵了起来,撑着那句‘出嫁从夫’的话,一定要公主先敬她媳妇茶。据说公主倒是无所谓,并不坚持那套君臣之礼的规矩。倒是候爷他眼开要吵开了,为避免人尽皆知,便二话不说先向公主行礼。应了那句‘出嫁从夫’的话,夫人也只能随了候爷行了参拜公主的大礼后,才如愿喝到了那口媳妇茶。哈哈哈……你们说夫人这回得有多憋屈啊!”
“……”思君和莘嬅静静的看着她。
栗叶以为是自己说得不够精彩,立刻拉耸着脸问道:“我说完了。你们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呢?到底有没有趣,好歹也说一声嘛!”说到后面,尽是抱怨的口气。
莘嬅点点头,睁着眼睛如实道:“我真的没觉得有多有趣耶!只是看着栗叶姐姐这么高兴,我也就高兴了。”
这话明明是在否定她,但听着怎么有些高兴呢?栗叶顾不了那么多,认真的向莘嬅解释道:“其实事情是这样的,只要夫人吃瘪了,我就特别高兴,简直喜闻乐见呀!这事自然要高兴一阵子的。懂了吗?”
莘嬅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栗叶这下满意了,又看向思君,“小姐呢?夫人以前可是想尽了办法为难你,只要找到机会不论场合就会奚落你。这会听到她吃瘪,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呢?太不正常了吧!”
“是吗?”思君却理所当然的反问了一句,又道,“我只是觉得这事原本就是夫人没了道理,那魏嬷嬷的一套臣子之说倒是十分在理。说起来也不过是夫人她一贯的固执和傲气作祟,觉得儿媳妇娶进家门就是要伺候公婆的。我想她大概是被公主下嫁的惊喜冲昏了脑袋,尚未反应过来这“下嫁”两字的意义吧。父亲尚未帮大哥请封世子,以后朝野上下自然只会称呼大哥一声驸马。”
栗叶听她分析得头头是道、句句在理,也不反驳,又问道:“嗯,那又如何?难道小姐你心里当真没有一丝丝的高兴吗?嗯,幸灾乐祸的那种!”她才不相信小姐一点都不恨夫人呢!绝不相信!
思君想了一会,慢慢的把玩了一会手下的缠臂金,才缓缓承认,“嗯,有一点。”
这下,栗叶是彻底满意了,裂开嘴就笑了出来。
—
思君从未想过,会那么快就与琉璃面对面的坐在一张桌子上,偏偏还是在她自己的小院里。
她总想着只要自己不去招惹琉璃,好似面壁思过一般的呆在自己的院子里就会万事大吉。
她对琉璃的印象,还停留在上一世——那个高傲的公主。所以,她从未想过有一日琉璃会亲自踏进自己这座小院。
两人皆是沉默不语,栗叶见了这情形别提有多着急了,但对方毕竟是公主,当下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只能和莘嬅面面相窥。不过心底还是庆幸琉璃让跟随的人都留在了院外,包括那魏嬷嬷。
就算带着两世的记忆,思君从不认为自己有多了解琉璃,想着想着便率先开口道:“嫂子,今日到我这小院子里来,可是有什么事吗?”
这一声嫂子听得栗叶差点急着剁脚,要知道阖府上下都是称呼她一声公主的,小姐怎么可以开口就是嫂子呀?!
但琉璃看上去并未生气,只是琢磨了片刻,才道:“嫂子?你管我叫嫂子?嗯,挺新鲜的!他们都是叫我公主。”顿了顿,有些黯然,“包括夫君,他也叫我公主。”
思君心里松了一口气,面上却不露声色,尽是理所当然,“其他人怎么称呼你,我自然不能干涉的,也是管不着的。只是你既然嫁给了我大哥,那就是我的嫂子。我自认为唤你一声嫂子是理所当然的,不过若是你不喜欢,我也可以……”
“喜欢。”琉璃有些欣喜的打断了她的话,抿着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