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棠惊云认识了很久,觉得这是他有生以来说过最长的一段话了。这会被他这么一问,还当真答不上来了。
两人争论不下,如此下去也没有办法,姬棠只好开口让凤潜决定他们是去,还是留。
凤潜心里极为无奈,原本这趟跟牧流云出来的目的就与他们三人都不同,不过是为了躲避家里的逼婚啊!他是怎么也料不到,这出来一趟没有如自己想的那般一路游山玩水好不休闲,而是如此遭遇连连,尽是烦心的事情。
他看着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牧流云,沉默了片刻,才有些不情愿的开口道:“收拾收拾,待会就走吧。”
“真的要这样?”姬棠有些不敢相信凤潜的决定。
凤潜镇定的点头道:“这样才是最妥当的。若是爷醒来要怪罪于我,那便随他吧。只是,我想依他的性子,醒来后要做的第一件事大概是请命出兵南岭!”
黎章带着这个消息顺顺利利的回到了军营,幸运的是未曾有人发现他出去了一整天。但不幸的是,他始终没有找到机会再见思君一面,也没有办法告诉她这解药已经安然无恙的拿给了他们,更不能把凤潜他们已动身离开的消息告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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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后,孟长赢见思君的手臂未见好转,想着大概是药量不够,便又去向那聋大夫要了两日的分量。那大夫虽然心有疑虑,但到底也不敢不给,最后只能再次把解药的用法用量重新与他说了一遍。
这次,孟长赢不再由着思君了,定是要亲自帮她敷药,“看来那大夫并没有传言中的那般厉害。这连他自己制出来的毒药,都拿捏不准解药的用量,简直就是个蒙古大夫!”
思君浅笑着不答他的话,因为她最是清楚这其中的原因。那换下来了金疮药,她自然是不敢胡乱用的,直接兑了水往花盆里倒。所以这两日来,她手臂上的伤势因为没有解药,看着越发的严重了。
她半开玩笑道:“也不知好了之后,会不会留下伤疤?”
“你说什么傻话呢?”孟长赢开口安慰道,“虽然这里物资缺乏,但岭京却不同,可谓应有尽有。到时候我一定找了最好的去痕膏给你,定能恢复如除的。”
她随即问道:“那我们何时回去?”
思君知道回岭京大概是不能避免的事情了。此时,她并不希望牧流云他们闯进城来带她离开,这太危险了。那日后,她再也没有机会见到黎章,那边也没有消息传过来。但是,没有消息未必不是最好的消息。
“怎么?想家了?”孟长赢好笑的问道。
思君抿着嘴角浅笑,“谁说不是呢?况且从这里返回岭京路程极远,也不知能否赶在过年之前回到家里。”
“放心,大哥怎么舍得让你在外过年。我明日便去与李将军辞行,后天就启程回家。”
孟长赢眼底闪过一丝黯然,心里并不想那么快回去。那里有一件他不愿意面对,却又不得不正视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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岭京德妃宫里,琉璃正在一针一线的亲手绣着自己的嫁衣,那最喜气洋洋的红火色,总是不刻意的透露着她此刻心情很好。
原本琉璃贵为公主是不必亲自操劳自己的婚事的,更不必亲手缝制嫁衣。但她却不愿意,言明了其他的事情有母妃做主就行,但在缝制嫁衣的事情上却毫不让步。
她说自己能如愿以偿的嫁给中意的人,定也要与那些待嫁的姑娘、小姐们一样,亲手缝制自己的嫁衣,方能体现心诚。
没错,琉璃要下嫁的人正是孟成候的嫡长子——孟长赢。他从江城平乱归来后,康正帝便下旨将掌上明珠琉璃公主下嫁给他,婚期定在了明年开春的三月十三。
一时之间,朝廷便热议起了孟家是否要翻身了?
但热闹之后,才反应过来,这是康正帝换了一种方式打压孟家。招孟长赢为驸马,那孟家未来几十年的自然不愁荣华富贵,但按照康正帝的惯用的做法,更是彻彻底底的封死了孟长赢平步青云的路。
德妃坐在旁边看了她好一会了,终于还是忍不住夺过她手里的针线,不太高兴的道:“你现在急着绣这个有什么用?那孟长赢指不定在婚期之前都回不来呢!”
“不会的,他答应了我不管找不找得到孟思君,都会在过年之前回来筹办我们的婚事。”琉璃这样说着,但眼里闪过的黯然还是没有逃出德妃的双眼。
“你看你也不过是自我安慰罢了。你心思想着什么还能瞒得了母妃吗?早知今日,当初就不应该答应他。”
琉璃不再伪装,顺势靠在了德妃的肩头,喃喃地说,“他那日来找我去一起求了父皇恩准他去找妹妹,我焉能不帮忙?如若不答应,他一定不能安心与我成婚。况且,我心里对孟思君失踪这件事也存了疑惑。倒不如让他去一趟,是死是活也好有个交代,方能安心。”
德妃摇了摇头,安慰她,“既然你都说到这份上了,母妃也不再多说什么。况且孟成候夫妇二人还在京里,他是孝子就不会丢下父母。你放心,他一定会在婚期前回来的。只是……”
琉璃抬头看了一眼德妃,“母妃在担心什么?”
“怕只怕他当真把孟思君给带回来了。”
“回来就回来吧!”琉璃笑得有些凄凉,“如若孟思君真能平安无事的回来,那也是注定了她命不该绝。我也不是那么小心眼的人,到时候如果他真的要纳她为妾,我作为主母也不会阻止的。”
德妃心疼不已,“孩子啊,母妃做了一辈子的妾,与皇后和其他嫔妃争了一辈子,绝不希望你也陷入这残酷的争夺中来。虽然男人三妻四妾乃是常事,但纳了一个放在心里喜欢的妾却不一样。我决不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琉璃不免问道:“母妃,你可是想到了什么好办法?”
德妃点点头,“我与孟成候夫人谈过了,她十分厌恶孟思君,严明不会让她嫁进侯府的。那高氏虽说不上心狠手辣,但看着也是个不简单的人。我们有她帮着,定然不会让孟长赢坐享齐人之福。”
作者有话要说:
、回“家”
时间如白驹过隙一般,不过眨眼的事。
除夕的早晨,孟长赢和思君赶回了岭京,回到了久别的侯府,恰好赶上了过年。
高氏喜笑颜开的迎了出去,看到孟长赢就是一番仔仔细细的大量,深怕这一趟出去让他身上少了一块内,不由得感慨道:“昨日还与你父亲说着你恐怕是赶不上过年了,哪知你是看着日子的,偏偏就赶在了除夕回来。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啊!”
孟长赢见着母亲一副担心又感慨的样子,心里动容,“儿子不孝!让母亲担心了!”
此时,思君拉着莘嬅走上台阶,对高氏行李,“夫人。”
莘嬅见了,也有样学样的跟着她行礼叫人,但心里却老不乐意了。
一路上思君毫不保留的与她说了这侯府里的人与事,小丫头心里可清楚眼前这位夫人是谁了。
高氏并未注意莘嬅,只淡淡的看了思君一眼,也就不冷不热的应了一声,别无他话。
长年以来,思君早就习惯了她这态度,也不多说什么。
“行了,你们都别傻站在门口,进屋再说吧。”孟成候慢悠悠走出来,对他们说:“思君一路上辛苦了,你先回房里休息吧。赢儿随我到书房来。”
什么叫思君辛苦了就可以回房休息?难道赢儿就不辛苦?高氏白了思君一眼,眼底闪过毫不遮掩的厌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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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君牵着莘嬅走回自己住的小院子,远远的就看见院门前有一人踮着脚尖朝这边望了过来,正是她的贴身丫鬟栗叶。
栗叶芳龄十五,并非侯府里的家生子,而是思君六岁那年随孟成候外出时在乞丐堆里救回来了。
思君觉得,上一世里,自己最对不起的就是栗叶。她为了自己被高氏发卖到了青楼,到最后也不知道是怎样的结局。但纵使谁都可以想象,去到那样的地方还怎么会有好的结果呢?
“小姐小姐!你终于回来了!”栗叶眼尖的瞧见了她们,迫不及待的跑过来抓过思君的手,“你到底是跑到哪里去了?这断日子可是担心死我了!你知不知道……”
思君自然动容,但也知道眼下不是说话的地方,便轻声道:“我们一路上倒有些累了,进屋说吧。”
栗叶到底也是她的心腹,一听这话立刻明白过来,点点头便随她走进了院子里。毕竟在自己屋里说话总比这光天化日下的花园要强多了。
就算思君有孟成侯父子的庇佑,也时时刻刻谨记着——这侯府、这后院是高氏的天下。
待她们一起进了屋,栗叶就顾不来那么多了,也完全忘记了给他们倒茶解渴,更没有询问思君这些日子的遭遇,开口就急切的说:“小姐啊,你不知道你不在的这段日子了发生了好多事情,尤其是少爷的婚事啊!”
思君却没有她那么急躁,听她要说的是孟长赢的婚事,更是淡定了,明知故问道:“大哥的婚事?难道夫人已经做主定下了吗?”
“没有没有!”栗叶当即摇摇头,又是一副不屑的样子,“这回啊,连夫人都插不了手!太解气了!”
思君不免笑道:“这有什么好解气的?”
栗叶理直气壮,“那当然咯!平日里夫人总是一副趾高气扬又自以为是的样子!这回娶了公主进门,看她还敢如此……嚣……张……吗?”她越说越小声,最后抱歉的看着思君,“小姐,我……我不是那个意思。其实少爷他也是……”
思君瞬间就明白了栗叶在意的事情,但偏巧她自己却已经不在意了。她突然咧嘴就笑了出来,问道:“你不是哪个意思呀?难道大哥不是要娶公主进门吗?”
栗叶瞪大了眼睛,有些怀疑自己看错了,也听错了,若不是怎么会没看见小姐黯然神伤呢?小姐她不仅没一丝一毫的忧伤,还……还笑得很开心。这完全就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小姐,你不伤心、不难过、不反抗、不理论吗?”她不太相信自己所看到的,当即就急切的问了出来。
“为何?”思君反问她,接着又道,“大哥也老大不小了,这个年纪成婚也是常事。而且这回是迎娶公主,虽然父亲不见得会有多高兴,但夫人一定是欢喜级了,毕竟要成为她儿媳妇的人是高高在上的公主啊!且不论大哥会娶谁,他要成亲原本就是一件喜事。我这个做妹妹的,自然是要为他高兴。”
栗叶这下彻底呆住了,瞪大眼睛看着思君,有些不确定的道:“因为小姐你不是喜欢……喜欢少爷吗?你们才是一对啊!”
听了她这话,一直默不作声的莘嬅立刻看向思君,大吃一惊,“咦?!君姐姐你喜欢的是孟哥哥吗?”
思君看着她们俩人面面相窥的样子,一本正经的开口否认道:“没有啊!”
莘嬅听了她的答案,立刻松了一口气,总算放心了。
但栗叶却不是那么好打发的,她一点也不相信思君的话,振振有词道:“小姐,都这个时候了,你何必自欺欺人呢?你明明就是喜欢少爷的!你可千万不要告诉我,这是我的错觉!”
“嗯!”思君朝她异常肯定的点了点头,非常肯定的开口,“就是是你的错觉。”
“什么?”栗叶有些不能接受这个事实。
思君解释道:“我是喜欢大哥,但那仅仅是作为妹妹的喜欢,只不过是对哥哥的崇拜和喜爱罢了。大概这些年,你都误解了吧。就算我们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不是真正的兄妹,也可以通婚。但我也只是作为妹妹单纯合理的喜欢自己的兄长罢了,绝没有想要嫁给大哥的想法。所以这次,不管他娶的是谁,我自然是欢喜的。”
“……”栗叶没话说了,正努力劝服着自己相信这番话。但是她觉得全府的人大概与自己的想法是一样的,都认为小姐想嫁给少爷,只是夫人一直不同意罢了。
这么说来,原来大家都误会了!这么说来,还好自己不是唯一蠢笨傻的人了。
栗叶想到这里,就完全看开了,乐道:“小姐你果然是明智的!这样也好!先不说有没有公主下嫁这件事,如果日后你真嫁给了少爷,就要日日面对臭着张脸的夫人,这日子也是难熬啊!现在就好了!还好你不喜欢少爷啊!真是还好还好啊!”
思君知道她的脾性,平日里习惯了大大咧咧,没什么心眼,话到嘴边也不会隐瞒,这会说出口的自然是真心话。恰恰也正是因为她这性子,才遭了高氏的不喜。不过,还好她是自己的丫鬟。
思君有意岔开了话题,拉着莘嬅就对她说:“她是我在路上认识的小妹妹,叫莘嬅。我们三人要相依为命一段时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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岭京地处南方,冬天并不算寒冷,但孟成侯的书房里却不是这样。
孟长赢如数向父亲汇报了在金沙城发生的事情,不做一点隐瞒。只是他说完后才发现自己父亲的脸色不太好,屋内的气氛一瞬间好似到达了冰点一般。
原本把思君救回来了该是值得高兴的事情,孟长赢想那父亲会这般的原因只有一个:他们没有如计划那般抓住苍王,让他逃回了北尧。
想到此处,孟长赢又道:“父亲不必忧心,那苍王已中了毒箭,没有解药的情况下应该命不久矣。说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