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叟无欺。”
蔡妩眨眨眼睛:“你不是说你道号清罡子吗?怎么又成逍遥子了?”
老头儿转头:“啊?是吗?是清罡子啊?你问那天我有点儿喝多了……记不太清了到底说的什么子了。”
蔡妩当时就白眼。这老家伙嘴里,没一句靠谱的。跟他说话你就当耳边过风,吹了就算。瞧这会儿送礼物的,落款又换了,搞不好你问他,他又得毫不知耻地说:“我有说我是逍遥子吗?我说的凌虚子吧?难道我又记错了?”
新年过后蔡妩生日的时候,王氏照例给她做了碗长笀面,并且在蔡妩刚吃完面就跟蔡妩宣布:阿媚六七岁了,不小了。你姐姐六七岁的时候都开始跟着娘亲到厨房打下手了。所以阿媚也该试着下下厨房了。不求你能做出什么来,先把锅碗瓢盆,米粟五谷认全了就行。一边蔡斌也是一脸欣喜加惆怅的复杂表情,准嫁女心态发作:小姑娘又长一岁,离她嫁人又进一步。真是让人开怀又郁闷呐。
晚上蔡妩进书房,老神棍又不知道从哪里蹦跶出来,一副鬼头鬼脑地冲她笑。她瞥都懒得瞥他:因为她发现这老神棍还真算得上来去无踪。每次来她家闯她房间,她家里人除了杜若居然就没有一个看见的。
有一回蔡妩实在好奇忍不住问他,结果人家眯缝着眼睛神在在地答:“老夫方外之人,来去之踪自不能被俗人所见。不过你要是肯把今天的糕点让给我,我就告诉你。”
蔡妩听完,扭头走了:他又嘴里没溜的开始忽悠了。
现在她眼前的老神棍嘿嘿坏笑着坐在书房案几前蔡妩新弄出的小马扎上,冲着蔡妩招手:“来来,媚丫头。今天你生辰,老道我给你算了一卦,听听不?”
靠,又来!蔡妩风中凌乱,怒瞪老头儿。
她就不明白了,怎么会有上赶着给人算卦的道士,你算得准还好,算不准还满嘴胡咧咧。
上次他跟她说:“金星冲日,主有祸。”然后让她早做打算。
蔡妩当时看老头儿正襟危坐、表情严肃,信誓旦旦,不禁有些担忧地问:“该怎么办呀?”
老头儿装模作样掐手指,最后嘿笑着来了句:“啥事儿没有,你日子照过就行。”
蔡妩想抽他。
当然她那会儿根本不会细想老头儿那句卦语的“主有祸”是啥意思。只到很多年后跟着郭嘉发现自己老公叫曹操主公时才想起来:原来此“主”非彼“主”,不是主宰之意,而是暗指上人。就是这一年,灵帝何皇后立,其兄何进以屠夫拜大将军。东汉祸始也。
这会儿的老道正神神秘秘拉着蔡妩说:“我跟你说,你别不信,你们家要添丁进口了哟。啧,你那什么表情?我这卦可是专门为你给你们家算的,很灵的!”
蔡妩拉着脸,从牙缝里蹦出“谢谢”俩字。然后抄起一卷《山海经》坐在另一张马扎上不理老头儿的自顾看了起来。老头儿戳戳她:“哎,我卦说完了。你那天舀的鸀豆糕给放哪里了?我来了都没找到。”
蔡妩无语,一手拍掉打扰自己的那只爪子,很想回他一句:不是会算吗?你算出来不就成了?
但转念一转眼珠,对着杜若:“杜若,去厨房给舀鸀豆糕来。”然后小声冲杜若:“记得撒把盐在上面。”
杜若嘴角一抽,表情古怪的出去了。
她为这两只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的老小互整对方而心头默哀。
21蔡家姐妹来管家
蔡妩生日过后没几个月,蔡斌就又要出远门了。因为几年前是母亲去世被急召回来,笀春的一些事儿还没解决完,这些年蔡斌一直挂念着,觉得对不起那边挺信任他的合伙人啥的。虽然中间去信解释一番,人家那头也已经表示理解。但是作为一个颇有信誉的商人,蔡斌还是觉得这趟笀春行必须走一遭,然后再西行去琅琊一趟,据说那里丝帛绣品不错。
看着蔡斌神采奕奕,眉开眼笑在饭桌宣布自己的行程路线时,蔡妩觉得自己的老爹要是生活在她那个时代,肯定属于那种在家坐不住的驴友级人物。
蔡斌宣布完事情没几天就收拾行李正装上路了。这回带走的人手还挺多,蔡妩去送行的时候一看:“嚯,居然一个个管事仆役都面有兴奋。敢情还真是什么主出什么奴,蔡斌带的人看样子没几个能想安安稳稳在家呆着的。”
等蔡斌走了以后,回到家里,王氏叫过两个女儿,开始指着鼻子提点家主在家与不在家时管家的区别。提点完以后提问蔡妩:“阿媚,你说你要是碰到有佃户趁你父亲不在家拖赖田租的情况该怎么办?”
蔡妩干脆摇头:“不可能有那种情况的,娘亲。咱们家佃农都是几辈子下来的,能接着种田的都是留下的老实人,若真有那偷奸耍懒的早几年就被收了田地撵去喝西北风了。”
王氏纠正:“娘亲是说假如,假如有这事呢?”
蔡妩眨着大眼睛,小手一合,仰着头:“那不是还有娘亲您在上面呢吗?阿媚一点也不担心有这情况。再说就是有,问阿媚也不抵事呀。”
王氏语结,抚着额头不知道该说小女儿聪慧呢还是该说小女儿不开窍呢?她这会儿是在上面顶着,她要是哪天倒下了呢?你说就二女儿这情况,她能放心把家交给她吗?
想着王氏转头看向自家大女说:“阿婧,你来说。”
阿婧想了想,沉吟一会儿说道:“那得分情况:家里境遇不好的实在交不起,咱们核实了以后不如做个顺水人情免了他家今年的租调,这样能博个好名声;要是真是那些滑头的,那就收回他家土地,撵了出去。”
王氏点点头,转向小女儿:“听见没,阿媚?你姐姐说的这才是正经。你以后仔细学着点。”然后转眼看看阿婧,补充道:“只收地撵人还不够,要想剩下的那些人以此为戒,那就该到县衙告他一状,让官府拘几天才行。”
蔡妩看着自己亲妈淡若无事地说着这事儿,不禁一个哆嗦。
历代王朝末年的官府是什么样?黑的!不管你这家佃户当初能偷赖省下多少的田赋,只要人进县衙,都得吐出来用在往外捞人上。这还不算,进了县衙的佃户名声坏了,以后还有人会把自家田地租给你吗?这简直就是断人活路似的杀一儆百。幸亏她是王氏的女儿,要是赶上她是她对头,啧啧,想想这情况就让人发抖。
阿婧却似乎并不觉得此举有什么不妥,在听自家大母的补充以后,很是从善如流的点头:“阿婧记下了,多谢大母教诲。”
蔡妩听了望了望自家姐姐,呆呆地跟着点头,心里颇不是滋味:这就是阶级与时代,一旦利益被触,没有同情、没有怜悯,反击之势,老少皆同。
她有些木木地跟着阿婧答道:“阿媚也记下了。多谢母亲教诲。”然后就低着头退到一边不说话。王氏看两个姑娘应对:大女儿很不错,小女儿也还好,就是年纪小,心性不定,还要接着教育。于是开口:“明天开始你们姊妹就试着管管家吧,碰到什么事别害怕,放手大胆地去做。实在舀不定主意还有我和你们张姨娘在呢。”
阿婧似乎早就心有准备,点头答应。蔡妩只猛地抬头,诧异地看着自家母亲:不是吧老妈,我刚才也就腹诽感慨一下你手段而已,你不是这就要甩手不干了吧?
然后她就见王氏撑着头往坐榻后靠靠,嘴里说:“今天就到这里了,我乏了。你们姐妹各自回去休息吧,有空的话想想明天该从哪里着手。”说完就真躺下,翻身向里,不理两个丫头了。
蔡妩有些担心地看了她一眼:“这状况不对啊。娘亲什么时候有过这么懒洋洋过?别是病了吧?”正想上前问问呢,阿婧就拉住她手冲王氏背影说:“那大母好生歇着,阿婧这就领着妹妹下去。”
“嗯,去吧。”又是懒洋洋地一声答复。然后蔡妩就一头雾水的被姐姐拉出去了。
第二天的时候蔡家传出家中主母有孕,家里有两个姑娘做主,张姨娘协理的消息。蔡妩听说后,先是目瞪口呆,然后反应过来嘿嘿傻笑地跑到王氏那里,瞅着王氏的肚子转了好几个圈,她抬头看看对着傻笑的小女儿哭笑不得的母亲,指指王氏肚子说:“娘亲,他多大了?什么时候出来?”
王氏摸摸小女儿的头,笑眯眯答道:“等冬天的时候你就能看到了。阿媚告诉娘亲,你是想要个弟弟呢还是想要个妹妹呢?”
蔡妩满眼敬畏地看着王氏还未凸显的腹部,清清脆脆地回答:“不管是弟弟还是妹妹,阿媚都疼他,嗯,就像哥哥姐姐对阿媚那样……不对,要比他们对阿媚还疼。”
蔡妩这么说,其实是有原因的。王氏肚子里这个还没出生的小娃娃是蔡妩来到这个世界以后第一个真正意义上天生亲近的人。和当初王氏蔡斌以及其他人是慢慢熟悉,慢慢接受不同,这个娃娃从一开始就被蔡妩定位成了自己弟弟或妹妹。不需要经过那些繁复的心理挣扎和纠结,她可以很坦然地毫无功利地对这个孩子掏心掏肺的好。
王氏听完女儿的回答,笑眯了眼。然后弯腰亲亲女儿的额头:“阿媚真乖。娘亲这段时间不能理事,阿媚要帮着姐姐一起把咱们家撑起来,行吗?”
蔡妩一握小拳头,信誓旦旦冲自家娘亲点头保证:“行的。娘亲放心吧。阿媚肯定不会让您失望的。嗯,阿媚这就到姐姐那里,去帮忙去。”
说着轻手轻脚地退了几步,生怕惊动王氏似的,然后才转身拔腿往阿婧房间走。王氏看着小心翼翼退开的女儿对身后张氏说:“玉儿,你说咱们这样真好吗?这俩丫头行吗?”
张氏抬头看看她,微微一笑,很简短的回答:“放心吧。”
在路上的时候蔡妩忽然想起几个月前老神棍给她算的一卦,貌似这回真让他蒙对了,他们家真要添丁进口了。不过要是就指望凭这事想让她把他当神仙供起来,门儿也没有。不管看他哪儿,她都见不着一点世外高人风范,还整天跟她抢东西。她脑子进水才会因为一件事就信他以后的胡言乱语呢!
紧接着她又想到一问题:“我娘亲有孕,我爹知道不知道?看样子应该知道的。但是他不在家陪她还跑出去那么远干嘛?真是的,这古代男人,没心没肺的让我想抽他们。”
等她到了小姐姐房里的时候发现陈倩也在。正跟阿婧一起参谋着从哪里开始着手理家。蔡妩和陈倩关系不错,陈倩对她来说俨然就是另一个小姐姐,而且加上蔡平似乎对陈倩有点意思,蔡妩和阿婧都多多少少带着点撮合的意思。
可惜蔡平那小子是个神经大条,又不太上道的,经常莫名其妙错失了和陈倩相处的机会,辜负两个妹妹一片苦心。偏偏这位小爷自己还不知道,常着急上火地为怎么接近陈倩而苦恼万分,急得两个妹妹都像敲开自家哥哥脑子看看里面到底装的些什么,他怎么会这么大条?情商怎么会这么低?
“阿姊,倩姐姐,我来了。”然后蔡妩打帘子进来报了声道就蹭到陈倩身边的榻上挨着她坐下,仰头问:“可理出头绪了?”
陈倩给蔡妩让了让地方,答道:“差不多了。厨房这块基本都有专人负责,没什么问题。针线上是张姨一直管着的。账房那边也有旧例可循。只有采办和田赋这头有些难办。采办是随时支出,现在集市上东西价格不稳,就怕有人见王姨甩手欺你们年幼,趁机报假账捞油水。还有就是田赋这块,现在还不急,可是再过几个月到了该秋收的时候就忙活起来了,蔡伯父这回出去带的人多,家里到时候人手怕是会不够用。”
蔡妩看看阿婧:“阿姊觉得呢?”
阿婧咬咬下嘴唇:“阿倩说的对的。我们现在只能先从简单的入手,采办这个还得细想办法。阿媚,你鬼点子一向很多,有没有什么好主意?”
蔡妩抬眼瞪她:什么叫我鬼点子一向很多?说话真不中听。
不过她倒是没争辩,只把手放嘴里正要开始咬着指甲思考,被一旁陈倩“啪”的一下打下去了:“阿媚,都说不让你把手放嘴里了,你怎么改不了啊。”
蔡妩委委屈屈放下手,然后从桌子上抄起一个桃子开啃,啃半天也不见啃下多少去,桃子上满是牙印。陈倩和阿婧对望一眼:“得,这丫头那臭毛病又犯了:只要一正经想事,嘴就不能闲着,非得啃点什么才算完。”
等蔡妩一点头一点头把小桃子啃的惨不忍睹,恍若遭了凌迟一样,她终于抬头说,断然道:“不能先放下采办这个事。有一就有二,松开了就难抓起来了。采办的有几波人?都是临时的吗?”
阿婧摇头:“一共四个,不是临时。都是轮班倒换,固定时间。”
“那从今后就让他们四个一起出工,分批采买,回来各自对账,发现有做猫腻的,严惩不贷。”
陈倩听完点点头:“这个办法倒是不错。可万一他们四个串通好了一起耍滑怎么办?”
“那就找第五个人看着,还得是暗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