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却没有我想象中的血腥场面,没有李仲泉,没有三少,没有神秘人,甚至根本不是原来那间圆形石室。我所在的石室竟然移到了一个全新的地方。
一个象迷宫一般的地方。
说它象迷宫,并不是说它有多大、多错综复杂。我面对的只不过是另一间石室,象只空空如也的石头盒子。只不过当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找到机关打开了一道石门时,我发现我面对的又是一间一模一样的石室,象只空空如也的石头盒子。我发现自己总在这些一模一样的石室里转悠,仿佛走不到尽头。
疲惫和对未知的惶恐让我快要发疯,我甚至已经打算好,如果到了濒临饿死或者渴死的那一刻,我宁可一头在墙上撞死,也不再受这种令人疯狂的煎熬。
人到了接近绝望的时候往往会象回光返照一般恢复冷静。我将身上的衣服撕成碎片,撒在经过的石室内留作记号。很快我便发现,我一直在几间石室中转圈。转了几圈我又发现,原来这些石室的四面墙都可以打开,而且每隔一段时间就会移动一格或者转动一个角度。好在这些石室的机关都很简单,并且位置完全一致,我很快便找到了迅速开门的方法。
现在,需要有一种更精确的方法记录我的足迹。于是我拔出龙鳞,在经过的石室和打开过的石门上写下记号和时间。没有钟表,我便按照自己平静时心跳的节律数数,在每到石门前刻下数字。这样折腾到肚子开始咕咕直叫,几乎要精疲力竭时,我还在这些石室中转悠。而我面前未打开过的石门只剩下唯一的一扇。
我在那道石门前犹豫了许久,几次伸出手去都迟疑着缩了回来。我苦笑了一声,那位聪明绝顶的太爷爷,花了整个后半生的心血建造这所“地下宫殿”时,不会想到会困住我这个伪孙女吧。现在,这道石门是我唯一的希望,只要按上右下角那个机关,我的命运就会被揭晓。其实,无论我按不按下那个机关,我的命运已经在门后等着我了。
我深吸了一口气,最后一次伸出了手指。
石门缓缓打开,里面的景象完全出现在我面前时,我的心剧烈地揪痛了起来,不顾一切地冲进去抱住了墙上那个人。
三少几乎是被挂在墙上的。他的上衣已经裂成碎片,一条铁链自两边肩胛骨穿过,两端分别钉在他身后的石墙上。地上的血已经凝结成深褐色,还有新鲜的血液断断续续地滴在上面,层层叠叠。手臂不知是被挑断了筋脉还是受了别的什么酷刑,扭曲成古怪的样子软软地挂在身体两侧。一条腿的腿骨已被折断,折断处已经肿得看不出来那是腿。
“这是怎么了这是……”我哆嗦着轻抚着他青得可怕的脸,想问却发不出声音,只听到自己的抽泣声。
他无力地睁开眼睛,看到我时那原本已经失了神的眼闪了一闪,轻笑道:“你没事就好。别怕,只是不能动,死不了。”
我呼了口气,发狠似的抹去了脸上的湿润,抽出龙鳞朝锁住他的铁链砍去。铁链除了爆出几粒火星,多了几道伤痕外,没有丝毫会断裂的迹象。他闷哼了几声,似乎忍受着极大的苦楚,却没有出声阻止。我终于忍不住,扔掉龙鳞,抱住他嚎淘大哭起来。
谁他妈的说这世上有削铁如泥的利器,那得持利器之人有足够的内力才行,象我这样乱砍一气只有增加他的痛苦。早知如此,当初何对他必躲躲闪闪,避之而不及。现在,我都不知道他还能活多久,又是怎样忍受着痛苦地活着。
“没事,真的没事。”他休息了片刻便开始安慰我,“小宝,你看那边墙上。”
我止住了哭泣,抬头朝他眼神所示的方向望去。那里只是一片普通的石墙。
“那里是一道石门。我进来时已算过,再有一炷香的功夫,这间石室便会移到我们进来的那间圆形石室边。那石门正是连着那间圆形石室。进了那里,你便知道要怎么逃出去了。”
“那你呢?我不想扔下你。”我急道。
他无力地笑了笑:“他一时半会儿还舍不得我死……你去德兴堂找那个姓刘的大夫,他其实是沐雨轩的大长老。你把我颈间的琉璃佩摘下给他看,就对他说,情况有变,依照第二套计划进行,他就知道要怎么做了。”
我回头望了一眼那石门,一炷香的功夫后我必须走……也就是说,一炷香后我也许会再也见不到三少。我猛地闭上眼摇了摇头,刻意将脑中这个可怕的念头甩掉。他说他不会死,他虽然曾经隐瞒了不少事情,但其实从未骗过我。大长老一定有办法救他,他一定不会死的。
我深吸了口气,摘下了那只将我俩拉到一起的琉璃佩,带着他的体温向石门走去。
“小宝!”他的声音骤然提高,充满了不舍。
我的眼泪又开始不停地落下,急奔回他身边:“你给老娘发誓,说你不会死。”
他没有发誓,只是柔声说:“以前的事,对不起。”
“对不起个鬼!快发誓说你不会死。”我在他眼中看到了一丝诀别的意思,手脚开始变得冰凉。
“他不能发誓,因为他就要死了。”温柔如水的声音,从我背后传来。听到那个声音的刹那,我全身的肌肉变得僵硬。怎么可能……
正文 绝望了!真相大白了
这是我听过的最好听最有磁性的男中音,而此刻这好听的声音却让我不寒而栗。
我勉强扭过僵硬的脖子,诸葛冉一身紫袍站在血泊里,手里提着火麒麟,脸上却挂着柔和的甚至是友好的微笑,仿佛只是碰巧路过这里看到自己的师弟在喝茶一样。
“你就是那位和小宝同名的姑娘?”诸葛冉诧异地将目光从三少身上移到我的脸上,“无尘看中的姑娘,果然聪明,难怪文怡又输了一次。我原本以为你会渴死在迷宫里,想不到你竟能找到这里。若不是文怡已经验过,我几乎以为小宝没有死,而你是小宝易容的。”
他在说“渴死”的时候忍不住笑了笑,仿佛那是件很有趣的事。
他回头朝门外道:“文怡,你若再不进来就见不着无尘了。我答应过让你见到活着的萧无尘,我不想失信。”
石门外哆哆嗦嗦地挪出一个水绿色的身影,文怡在见到三少的瞬间僵住,连先前轻微的颤抖都凝结在身上。只过了片刻,那阵颤抖象是突然爆发出来一般遍布全身,蔓延到她几乎抠进石门的每一根手指的指节。
她挣开身后搀扶着她的人,带着眼泪和惊呼声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颓然扑到在三少跟前泣不成声,似乎已经不忍再看眼前的这一幕:“我没想到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
我的视线却被她身后的人牢牢吸住 侍月!
侍月站在文怡身后,脸色苍白,手指紧紧纠缠着衣裙的褶皱,胸膛起伏似乎在极力忍耐胸中快要爆炸的各种情绪。
“你是不是很想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诸葛冉满意地望着三少紧盯着侍月的眼和紧锁的双眉,问道。
“不必。”三少收回视线的时候,双眉已经展开,脸上又现出了我熟悉那种的不屑神情,“在石室中见到你的那一刻,我已经全部明白了。”
诸葛冉点了点头:“难怪师傅偏心与你。你不妨说说看,也好让这位宝姑娘死得明白些。”
三少的脸色变了变,转头对上我的目光,双眸中的波涛逐渐平静了下来。他回头再望向诸葛冉时,已恢复了江湖传说中的萧无尘的冷静。
“我一直以为大师兄助我创建沐雨轩是因为师兄弟的情分,如今看来,不仅是我,所有的人,萧荀、李仲泉、黑白无常、地鼠……都只不过是师兄你全盘计划中的一粒棋子。可笑的是,我们竟然一直以为是受了你的恩惠。”
诸葛冉谦逊地欠了欠身:“师弟过奖了。”
“我只知道你窥伺武林盟主已久,想不到连朝廷势力和龟兹王权也在你的谋略之中。”三少的声音有些虚弱,但一字一句都象针尖一样让人感受得清清楚楚。
“王彦谋害我父亲的线索,是你透露给吏部尚书的吧?你帮他除掉王彦,只不过是让他成为你控制朝廷局势的一个工具。
“连文怡,你的亲生女儿,也成了你的傀儡。为了得到象征龟兹王权的三件宝物,以便让文怡顺利继承王位,你让萧荀潜伏在将军府寻找三宝下落,你则以此为条件,替萧荀杀了小宝全家。”
我听得冷汗直冒,想不到令我恐惧到骨髓的幕后黑手,竟然是人人敬重的武林盟主诸葛冉。
诸葛冉道:“萧荀和小宝相处了一段时日后,不知为何对小宝的敌意日渐消退,竟打算终止与我的合作。彼时我已怀疑龙珠极已被小宝服用,也就是说,其余的两件宝物很有可能也在韦家,因此萧荀已经没有用了,更何况他知道得太多,于是就成了第一个死的人。”
三少闭上眼,额角隐隐有些青筋暴露,过了好一阵才继续道:“于是你三番五次想劫走小宝,为的就是火龙珠。”
诸葛冉眯起了眼睛:“服食火龙珠后百毒不侵,何况那二十年的功力谁不馋涎欲滴?而且……”他暧昧地笑了笑,道,“那过功之法你已经知道了,只不过那时我并未想到你下手会这么快。”
我背后起了一阵鸡皮,三少呸了一声,满目鄙夷。
诸葛冉甚是得意,仰天狂笑道:“我更没想到,你竟打算回功给小宝,不惜将小宝身上的毒素过到自己身上。”他啧啧了几声,“我怎能眼睁睁地看着你这样的人才,因为一时意气用事,变成全身瘫痪的瞎子。”
我握住三少的手紧了紧,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不由得想起诗涵在林姨生日前的那句感概:“有夫若此,妇复何求。”
“所以当我向那个龟兹的云游法师学了过功之术后,已经一切就绪的当晚,你怂恿礼部尚书促使皇上下了赐婚的诏书!只是我不明白,小宝那时误会我已深,你为何还要让黑无常追上去赶尽杀绝?”
诸葛冉自怀中掏出一只锦囊:“便是为了这个。”
那只锦囊正是兰夫人探访客栈时给我的,说里面装着她姐姐的骨灰,要我将这骨灰与何曾欢的尸骨葬在一起。我根本不知道何曾欢的尸骨埋在什么地方,所以这锦囊也就一直带着。黑无常追上我那日,这锦囊倒的确在船舱里,只是诸葛冉要这骨灰有什么用处?
“迦兰那贱人竟瞒着我将此物给了小宝。这袋中之物乃邪血功的引子,练邪血功者必先服此药,否则大功告成后,第一次运功时必将血管爆裂而死。至于黑无常,完成了他的使命后,我做了件好事,让他们兄弟团员了。”
“原来你给圭尼几人的是真的《邪血功》秘籍,只不过没有给这引子!”
我答应过他们,只要他们为我所用,便帮他们找到解魔的《邪血功》下半部,我诸葛冉及时失信于人过?不过我并未答应过给他们引子。”
他看着我和三少一脸鄙夷的样子,得意地捋了捋胡须问道:“还有什么问题吗?”
“最后一个问题。”三少已有些气喘,歇了歇才问道,“既然你已经找到了另两件宝物,因何还不见你有任何动静?”
诸葛冉的脸色一沉,眼角微跳,一道逼人刀光霎时从眼角射出,令人不寒而栗:“因为我还在等一个人,此人才是我心头大患。”
“谁?”
“龟兹的七王爷。”
“七王爷?从未听说过。”
“就是地鼠口中说的‘主人’,若不是他,我也找不来这许多龟兹的高手,文怡也不可能力排重难继承王位。”诸葛冉冷哼了一声,“只可惜直到现在,我还不知道他的真实面貌。”
他似乎不愿再多说,皱了皱眉,将火麒麟递到文怡跟前,“此人已经没用了,留着也只是个祸害。”居然叹了口气,露出一脸悲鸣之色,“毕竟是我的师弟,快些了断,也免他多受痛苦。”
诸葛冉轻缓的语气让我有种不真实感,向三少靠了靠。接触到他逐渐变得温凉的肌肤时,我忍不住将他搂紧,恐惧和绝望的战栗将我包裹得透不过气来。
三少竟然在这时覆上我颤抖冰冷的双唇。我这时候哪有心情,任由他的舌尖在我的舌尖辗转。分开的时候,我的舌尖已多了一小粒药丸,耳边是他温热的呼吸:“觉得太过痛苦之时,咬破这粒药丸,立时便会失去知觉。”
我的眼前早已一片模糊,转身追逐他迅速退回的唇,想将药丸送回去:“那你呢?你疼不疼?”
“还好。”因为刚才的动作,他肩头又渗出了几滴血水,嘴唇已经发紫,避开我勉强笑了笑。
身后诸葛冉的厉喝盖过了文怡的抽泣:“文怡!怎生这般没用!这畜生几番负你,现下他妻子尸骨未寒他却移情别恋,居然在你面前与别的女子温存,你倒也忍得?”
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