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借出去的银子。”他的声音中有无尽的笑意。
正文 昏倒了!开始逃亡了
天!老娘才问他借了二十两银子预支工钱!人家长春院买一个清倌儿都要一百两银子,他背老娘回来就是因为舍不得那二十两银子?
吸气呼气了几个来回,我才压制住想要骂人的冲动,扭头狠狠地白了他一眼。他又是那副二流子的模样,斜眉歪目地笑着。我顿时对自己恨铁不成钢起来,老娘怎么会喜欢上这么一个坐没坐相、笑没笑相的痞子!
眼角余光撞到林姨的一脸坏笑,她正津津有味地往我们这儿瞧呢,微微侧了头,笑着对大家说:“你们看看这对欢喜冤家。”众人听闻都笑开了,你一句我一句地取笑起我和三少来。
我脸上一红,慌忙岔开话题:“听说彦叔叔为林姨备了一分大礼,究竟是什么呀?”
此话一出,立刻激起了众人的八卦本性,都齐齐转头望向林姨,目光中满是期待,就连一直表情落寞的诗涵也微微路出笑颜。
这回轮到林姨脸红了,期期艾艾了半天才说:“都看着我做什么?……其实也没什么……我一直有个心愿,想去过过隐居世外的安静日子。将军说,在我寿辰的当日,便向皇上请辞回乡,一了我这个心愿。”
众人一阵唏嘘感慨,尤其是昭雪,痴痴地托着下巴,满眼向往羡慕之色。
“有夫若此,妇复何求。” 诗涵轻叹了一声。
我不由自主地转头看向三少,他又在一口接一口地喝茶。我突然觉得他的样子有些古怪,虽然还是一晃一晃地翘着二郎腿,但动作很是僵硬,平时那股痞气也消失不见,平静的表情下面,似乎还掩藏了别的什么……
三日后的清晨,闷热难当。
从早上起床开始,倒霉事情便接二连三地发生。不是奶娘不小心弄洒了洗脸水,将我精心准备去参加寿宴的衣服给弄湿了,就是我一不小心跌了一跤,将讨价还价了一个时辰才买到的寿礼…一只寿山石镯子给摔碎了。等七手八脚换了衣服,两手空空地来到大堂,已经迟到多时。
依照林姨的意思,彦叔叔请辞后须避嫌,因此寿宴颇为低调,并未通知同僚,也未请宾客。大堂里,除了彦叔叔早朝未归,有头脸的丫鬟婆子们全都到齐了,却独独不见三少和诗涵,只有昭雪在大堂中间焦急地来回走动。林姨坐在一旁,以手支头,神色间有一丝忧虑,见我进来,也只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我携着奶娘轻轻站到林姨身边,低声问一旁的大丫鬟侍月:“出了什么事吗?这个时候了,怎么还不见三少、大姐和彦叔叔?”
大丫鬟看了看默不作声的林姨,悄悄将我拉到一边,轻声道:“昨晚出的事,说是外省管米行的大掌柜犯了人命官司,被投入了死牢,官府还停了所有米行的生意,似乎牵连甚大,三少爷无法,只得带着管家连夜赶去了。 ”
这个大掌柜我听奶娘提过,听说是挺老实可靠一个人,要不外省的生意怎会教给他管。如今说他竟然杀了人,事情恐怕不简单。
我接着问道:“那彦叔叔和诗涵姐姐呢?”
大丫鬟又看了林姨一眼,似有顾忌,吞吞吐吐道:“老爷今儿一早就上朝去了,请辞这事儿他早就知会过皇上,今儿不过是过过场,原说很快便回来,却到此时还不见人影,夫人担心得紧呢。大小姐和姑爷也没来,连传话的下人都不见一个,不知道出了什么岔子……”她又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想了想,还是没说。
我点了点头,她想说的,恐怕是“祸不单行”这四个字。
大堂中的气氛沉闷异常,与外面的天气有得一比。我悄悄退了出来。院子里空空荡荡的,空气更加闷热,压得人胸口发紧,连知了也停止了歌唱,只断断续续地哼唧几声。
我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不知不觉来到偏门外。出了偏门往右一拐,远远便可望到将军府的红漆大门。往常如集市般热闹的正门口,此时竟然空无一人,颇为冷清。我暗叹了一声,世态炎凉,这些市井之人只怕也听说了彦叔叔请辞的消息。
忽闻一阵急促马蹄声,一批高头白马疾驰而至,正要撞上,马上之人陡然勒紧了缰绳,白马长嘶了一声,蓦的直立起上身,双蹄在空中挥舞了半天才硬生生停住,胸前赫然是一只碗大的金色铃铛。
“张毅!怎么是你?怎么骑公主的马?”
还没等我问完,张毅一个翻身从马上纵下,汗水浸透了长衫,也不管白马,也不顾男女之嫌,拖住我的手直往门里冲,边跑边喘着气道:“快带我去见夫人!王将军出事了,长公主正在大闹朝堂,恐怕也拖延不了很久。看情形,众大臣决心已定,正逼着皇上将王将军打入天字号大牢,还要出兵抄将军府!”
我被他拖的一个踉跄,闻言大吃一惊,忙撒开脚步,跌跌撞撞地跟着,急问道:“人命关天,他们凭什么?”
“以吏部尚书为首,弹劾王将军十条罪名,最重要的一条,说他二十多年前诬陷萧将军,致使萧将军含冤身死,且被满门抄斩……牵连百多条人命,哎!连大理寺都不让送,直接找了人证物证来,逼着皇上于那朝堂之上御审王将军。新皇根基尚未稳,怎敌得过一班托孤老臣!只怕这次王将军要惨,你们若不逃走,府上这百十条人命也怕是要给萧家陪葬去了!”
我听得心惊肉跳,手心已全是冷汗,加紧了脚步问道:“那含冤而死的将军说的可是萧瀚成将军?”
“可不就是他!”
彦叔叔曾是萧瀚成的部下,两人是出生入死的交情,这萧瀚成又是昭雪的师傅,两家该是一向交好才对,我怎么也无法相信彦叔叔会陷害萧将军,就杀人动机这一关都解释不通。
张毅见我神色已知我意,又重重地叹了一口气道:“王将军为人正直,起初我也不信。可尚书找来了王将军在乡下的远房亲戚,原来王将军竟有个感情交好的同母异父的弟弟,也曾是萧将军帐下部下,只因一日议事之时迟到了片刻,正值萧将军整顿军纪,被斩于帐前。王将军从军之时,本就报了复仇之心。”
他顿了顿,转头瞥了我一眼:“物证中还有一封王将军与韦大夫当年的书信,谋害萧将军的计划写得明白。你……怕也脱不了干系。”说完又是重重一叹,摇了摇头。
我听得浑身发冷,还没弄清楚父母的死因,此刻又卷入另一场风暴中。
正要再问,张毅猛地站住,我收步不及,一头撞上一人,定身一看,正是林姨,面色惨白,嘴唇不住颤抖,直愣愣地盯着张毅,却说不出话来。旁边昭雪早已泪流满面,身后几十名老老少少的丫鬟婆子家丁,俱是满面惊惧之色,已有人开始轻声抽泣。
昭雪拉住林姨衣袖,泣不成声:“娘,当年之事,你最是清楚,爹爹决计不会害萧叔叔的,是不是?”
林姨脸色又白了一分,长长地深吸了一口气,才能出声问张毅:“那封信……你可有瞧见?”
张毅低头哑声道:“确是王将军笔迹。”
一时间,哭天抢地之声连成一片,有人抱头痛哭,有人蹲在地上不停摇晃、喃喃自语,有人以头撞树,有人晕厥不省人事……
奶娘抢上前来抱住我,全身抖成筛糠一般,神智却清醒异常:“小姐!速速逃走,若被官兵捉去,还能活着出来么!”
我点了点头,努力压下心中惊恐,回头对张毅说:“我们女人不方便,劳烦你帮忙雇俩马车来,停在偏门口就好。”
此时已来不及安慰目光僵直的林姨,我拉起跌坐在地的昭雪,对奶娘说:“陪她去收拾些银两细软,她那些易容用的物件都带上,还有,随便带四套平常百姓家穿的衣裳,她那里就有。要快,办妥后不必回来找我,偏门口会合便是。“
看着奶娘拖着昭雪磕磕碰碰地离开,我才转身安慰起林姨来。
只见她手脚冰凉,全身似无一点感觉般,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颤抖着对大丫鬟侍月道,“王旬不在,只有你了。速去安排下人们离开,府中一切,尽管自取,只是莫要耽误了时辰,官兵一出皇宫,京城大门便会关闭。”
身后下人们都是跟随林姨多年的,闻言跪倒一片,泣不成声,却不忍离去。侍月执意不走,磕头如捣蒜般,满面泪痕说不出话来。
林姨一把提起侍月,指着身后人群,泣声道:“你若不走,他们怎么办,府上百十条无辜人命都要跟着我和将军陪葬么!”
侍月嘶声道:“夫人不走,侍月也不走!”
林姨似快要倒下,语不成句泪却成行:“我还想……有些事……要问问他……你们……却不必……”
时间已不容我再等,我估摸着奶娘已收拾得差不多了,心中计议已定,抢上前去扯住林姨一条手臂,边走边对侍月喊道:”你若不走,夫人也走不得!你若依夫人话办了,夫人才走得放心!大家留得性命在,将来定有机会见面!“不由分说拖着林姨便向偏门奔去。
到得偏门,奶娘果然已收拾好一个小包袱,扶着昭雪在那里焦急等待。一辆遮得密实的马车停在门外,赶车的是一对中年夫妇,那妇人皮肤黝黑甚是壮实,男的满脸麻子倒也长得一副老实相。
”快上车!“那妇人开口,竟然是尘香的声音。
我愣住,妇人是尘香,那么那个男的是谁?
”宝小姐可信得过我们?若信得过,一切等出了城再说。“果然是君醉的声音。
我见过他俩对三少紧张关切的神情,当下再不犹豫,扶着林姨、昭雪、奶娘上了车,自己最后一个才上。此时我已完全镇定了下来,上车之前,还不忘问了句:”见到张毅没?“
君醉与尘香对视了一眼,似乎对我的冷静反应有些吃惊。
”张大人出来时我等已经赶到,此时他应往公主那里回话去了。“
我心中虽有许多疑问,却也知时间紧迫,便不再多问。
上车还没坐稳,我便催促众人换衫易容。昭雪惊魂未定,幸好易容是她平时玩惯之事,再顺手不过,虽然手震脚颤,连眉笔都掉了两次,却也赶在出城门之前完事。奶娘出乎我意料的机智麻利,别看她平时疯疯癫癫,关键时刻思路甚是清楚,贵重的金银首饰一件都没带,毕竟那些东西太惹眼,只带了些散碎银两和铜钱,拿四个荷包装了,四人一人一袋藏在身上。大额的银票也分成四份,藏在四人袜内,若是遇到官兵盘查,古时守旧礼,大庭广众之下总不至于让一班女人除鞋脱袜。
准备了许多,出城时却意外的顺利。我撩开了一些帘子偷眼望去,见君醉侧头朝城门守卫头领使了个眼色,便轻松过关。我心中又多了一分疑问。
正文 感谢主!俺们安全了
出了城门行至人烟稀少处,马车便疾驰起来。
逃亡不仅需要强大的心理素质,更需要体力和耐力。于是,我决定让大家在车上睡一觉。
奶娘倒是听话,只一炷香功夫就鼾声雷动。林姨和昭雪就不行了,骤然遭受重大变故,又是娇生惯养的身子,如何睡得着。尤其是昭雪,象完全变了个人似的,只是一味倒在林姨怀里哭泣。
我见劝说无效,也就不去管她二人,自顾自呼呼大睡。前路渺茫,若是遇到追兵,恐怕几天几夜都无法好好睡觉。这两个人若倒了,我还得支撑着,至少要支撑至见到三少的那天。
这一觉直睡到天黑。我醒来的第一眼,就看到一男一女两名江湖人士打扮的年轻人,坐在篝火对面,身边锅碗瓢盆一大堆东西,竟然还有米、菜和肉干,显是正在做饭。
林姨、昭雪和奶娘坐在我身边,昭雪已经哭脱了力,倒在林姨怀里,奶娘正一勺勺地喂她热汤,一边用浸湿的手绢为她轻轻擦拭。林姨精神倒是还好,只是安静得吓人。
我睡眼惺忪,转头又望向那对年轻男女。那女子眉目如画,似乎很是熟悉,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见我醒来,红了脸望着我吃吃直笑。
那男子正皱着眉头埋怨那女子:“每次出来都带这许多东西!”
女子噘起小嘴,样子甚是可爱:“公子说了,在外对敌,最重要的是体力。我还想带上那坛成年五加皮呢,可惜你马车内的暗格太小。”
男子猛拍了一计额头:“不该带的带这么多,该带的却不带!”
女子格格地笑起来,脸颊两团红云象盛开的桃花。
我一下从地上蹦起来,睡意全消,指着他俩,语无伦次:“你!你!小乙!”
男子斜睨了我一眼,不满地说:“宝小姐,喊了我五个多月的‘家将乙’,如今可以改口了吧?”
我吞了口口水:“你……真的是君醉?”
“货真价实、如假包换!”
女子见我不可置信的神色,盈盈站起,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