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自己的母亲究竟是谁?她会不会已经不在人世了?
所有的一切被嫡母今天的几句话推翻,君言不知道自己在后宫里挣扎,斗争到底是为了什么。她第一次表现得有些后悔,如果早知道是这样,还会这么做吗?
如果早知道是这样,还会入宫吗?
君言不知道,但是老天已经给了君言一次重新来过的机会,如果再不好好珍惜……
君言的眸子亮了亮,是了,唯有得宠,才有机会找到自己的亲生母亲,唯有得宠,在这后宫里才会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嫡母看不起自己,觉得自己是个孽种,那么自己就要证明给嫡母看,孽种到底可以荣宠到什么地步。
想到这里,君言的神色已经不是那么难看了,她起身替自己倒了杯茶,刚想唤云迟进来,却忽的想起今日的宜妃。
她到底是什么意思,真的这么与世无争嘛?
君言有些不相信,既然入了后宫,不争也得争。
不争的下场就是惨死,不争的下场就是连宫女太监都可以随意欺凌。
君言轻轻地啜了一口茶水,坐在案几边想了很久。
“哎云迟姐姐,赵婕妤从玉佛寺回来了,太后娘娘从前就给了准话,是要晋位的,如今果然挪了位分。”尔欢压低了声音凑在云迟耳边说道。
云迟睨了他一眼,眉目含笑:“就属你消息最为灵通,得了个什么位分?不过赵婕妤一向不为太后娘娘所喜,想来也不过是场面上的晋位罢了。”
尔欢带了笑,说的有些幸灾乐祸:“赵婕妤以为从玉佛寺回来虽然日子过得清苦,但至少能得了个好位分,说不定还能一跃成为了娘娘。”
尔欢故意卖了个关子,喝了口茶才继续道:“谁知道太后娘娘只是给了个封号,按理说多了封号也算是晋了半阶,婕妤小主真是打落了牙往肚子里吞,也不敢说什么,只能谢恩,听说人都瘦了好多呢。”
云迟可没那么能忍,当下就笑出了声:“此话当真?不过整日茹素自然不像在宫里日子过得那么舒坦,太后娘娘给了个什么封号?”
尔欢这回扬了扬眉毛:“太后娘娘根本没亲自想,只是让内务府拟了封号上来随意挑了个。赵婕妤现在便是安婕妤了。”
“安?”君言从他们身后缓步走来,吓得尔欢浑身一凛连忙请安。
“本主又不是吃人的虎豹,你这么害怕作甚。”君言轻笑一声,放下手里的书籍,“不过话说回来,安这个封号倒是有点意思。”
尔欢有些不明,轻声询问:“奴才愚钝,能是什么意思?”
君言唇边笑意渐深:“安,静也。从女在宀下。好和不争曰安。”君言顿了顿,复启唇:“你说能是个什么意思?内务府也的确是个能揣摩人意思的地方,个个儿都是人精。只是可惜了安婕妤,怕是在自个儿宫里恨得牙痒痒呢。”
尔欢讨好的笑了笑:“正是呢,原就不安好心的想把咱们小主挪出宫去,如今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白白吃了那么多苦头不说,到头来还只得了安这么个封号。”
君言并不接话,只是从妆奁里取出了碎花簪子放在鬓间比对着:“你且去小厨房看着火候,一会儿子皇上就来了,那鸡汤还得煨上一煨,只得用小火,记着了?”
“哎,奴才记下了。跟着小主这么些时候奴才都会上一两手了呢”尔欢嘴里说着俏皮话,面上笑意不减,君言啐了他一句又问道:“哎等等,禧顺仪的胎怎么样了?”
尔欢正了正神色:“说是大安的,只是谢太医三不五时的常去禧顺仪那儿,奴才看着像也不是那么回事儿。”
君言点了点头:“知道了,让你送去的贺礼你都送了吧?该忌讳的都忌讳了?”
“哎,都送了,不过是些绸缎布料,吃食一概没送。倒是贤妃娘娘提了句,说是咱们婉仪小主厨艺好,禧顺仪近来胃口不佳,小主若是得了空不如做些开胃的小点心给禧顺仪送去。”
话音刚落,君言就嗤笑一声:“真当本主这么蠢,放着把柄让她抓不成?再者言,本主难道是她御膳房的厨子?呼来喝去的真是好不威风。”
君言还想接着说下去,就听外头传来通报之声,挥了挥手让尔欢退下。
、君心
辰统帝大步走进启祥宫正殿,见君言巧笑嫣兮的看着他,顿时心情大好,开口也显得十分随意:“言儿今儿准备了什么好吃的?朕方才在御书房同何琛商量政事,头都大了。”
君言盈盈落拜行了礼,面上笑意渐深:“嫔妾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说着又抬眸看向他,“左不过是些家常的吃食,年节宫里盛宴,嫔妾想着丰富是丰富,但稍显油腻,就做了些清口的小菜。”
她拉着他坐下,动作十分熟稔,亲自摆了碗筷,对身旁尔欢道:“你下去看看鸡汤,待好了就呈上来。皇上您先用些蒜蓉木耳。”
君言为齐缙布了菜,齐缙就着君言服侍用的好不舒心。
本也不过觉得这敬婉仪是个可心人,又有一手好厨艺,多宠几分罢了,如今胃口却是被养叼了,总觉着御膳房的吃食粗鄙,没有敬婉仪这儿来的精致可口。
齐缙这样想着,又转眸看向认真选菜的君言,耳畔垂落了发丝也不觉。
齐缙不由自主的伸出手,替她抚了抚,君言略带诧异的看了他一眼,有些不好意思,嗔怪的看了齐缙一眼,自个儿慌忙的整理了鬓发。
尔欢呈上鸡汤,见两位主子眉来眼去的模样,识相的挥手示意殿内宫人退下,自个儿合上门,同霂佑一道守在外头。
辰统帝这会子却是看着君言,眉头松了又紧,紧了又松。
君言有些疑惑:“皇上今儿是怎么了,看上去像是有心事的样子。”
辰统帝看了她许久,才开口道:“言儿,朕倒是有一事要嘱咐与你。”他停了箸,神色显得十分认真。
君言不解的看向他,默默放下手里的筷子,其实她自己并未用上几口,但见齐缙如此认真,总觉得事情有些非同小可。
齐缙亲自执了君言的手,口里说的却是让君言吓出一身冷汗的话:“禧顺仪肚子里的孩子不能留。”
君言瞪大了眼睛有些不可置信,半晌才慢悠悠的开口:“皇……皇上?”
齐缙没有应声,继续道:“朕希望,你能去除了他。”
“嫔妾怎会去做这等事来!”
齐缙面上一片沉静:“有何做不得?禧顺仪出身太低,若是宫里已经有了孩子那便罢了,但这却是头一个,长子的母亲怎能是这样的身份,日后立嫡立长又是一番争斗。”
他顿了顿,又道:“这孩子来的不是时候,若是让她顺利生了下来,是个公主倒也罢了,是个皇子,贤妃那儿……”
他重新抬眸看向君言:“朕如今是信你,才同你说这些,朕也知道太后对这个孩子看的重些,只是如今多事之秋,这孩子必不能留。”
君言嘴唇动了动,片刻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可……孩子是无辜的。”
“那也是他的命,在皇家有什么无辜不无辜的。”齐缙说的坦然,面上一丝感情不透。
君言心里害怕极了,她第一次知道眼前这个君王的心可以这么狠。后宫女子容不下孩子百般阻挠在情理之中,可这孩子到底是齐缙的亲骨肉,他……他怎么可以如此冷静的说出不要孩子的这种话呢?
君言知道若是自己再多说什么,齐缙只会觉得自己优柔寡断,不堪大用。但作为一个同样怀过孩子的母亲,君言不知道该怎么去下手。
除顾青衣的时候,君言心狠如铁,因为顾青衣对自己已像是个仇人一般,她不仁,休怪自己不义。
可禧顺仪与自己无冤无仇,那肚子里的孩子更是何其无辜。君言觉得自己始终做不到像眼前这位帝王一样果断。
想到这里君言的眸色暗了暗。她喃喃的在心里念了一遍又一遍辰统帝的名字。齐缙。
那么上一世呢,上一世自己的孩子你是不是也是这样轻飘飘的一句不能留,所以后宫女子肆无忌惮的对我下手呢?
君言不知道,但她却很想知道答案。
她的手一直在颤抖,齐缙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但他只以为是妇人之仁,不过是紧了紧她的手,道:“朕知道让你下手始终为难了你,可……”
齐缙欲言又止,过了好久才接上话来:“朕从前就说过,朕需要的从来不是一味献媚的女人,朕需要的是能替朕办事,站在朕身边的女人。”
他定定的看着君言:“现在朕给你这个机会,你要还是不要,就看你自己了。”
君言还是没有接话,齐缙叹了口气,犹自站起身来走出启祥宫。
门口的尔欢与霂佑正聊得火热,冷不丁的见辰统帝面无表情的从殿里走出来,心下都是一阵疑惑,霂佑冲尔欢打了个手势,自个儿快步跟了上去。
尔欢小心翼翼的走进殿里,见自家小主一个人愣愣的坐在桌边不说话。
尔欢轻声询问:“小主……?”
回答他的是一片安静。
尔欢有些慌神,又唤了句:“小主?发生什么了,皇上怎的这么快就走了……?”
君言还是没有动,她一个人钻在了自己的牛角尖里出不来,她仿佛根本听不见尔欢在说话,目光始终落在辰统帝用过的银筷上,嘴唇半张着,却不发一声。
尔欢想了想,还是走上前了几步继续道:“小主?小主您可是哪儿不舒服?”
君言悠悠的转过头,目光有些呆滞的看向下首的尔欢,尔欢见小主有了反应,再接再厉道:“小主?”
君言嘴唇动了动,半晌才发出声音来:“无事,你且下去吧。”
尔欢有些莫名,但还是按着吩咐准备退下。
“等等。”君言忽的又开了口,“禧顺仪的胎怎么样了?”
此话一出尔欢更是觉得奇怪,不是方才皇上来之前刚刚问过嘛?
尔欢不敢怠慢,认真答道:“谢太医照看着呢,小主不必忧心。可是皇上问起了?”尔欢缓了缓声,“没道理啊,禧顺仪的胎又怎的会问上您……”
君言摆摆手,不再说话,示意他退下。
怎么说呢,君言有些表达不出自己的感情。其实自己早就知道禧顺仪无权无势,这肚子里的必定一番波折,留不住的。
但若是让自己去下手,总有些不忍,本想坐山观虎斗,看那贤妃自个儿着急。却不想辰统帝今日的一席话,像一盆冷水一样迎面朝着自己泼来。
君言总是不自觉地想起自己的孩子来,当初她在自己的肚子里慢慢长大的时候,辰统帝是不是也像今天这样找上自己的姐姐,嘱咐这样一番话呢?
君言抿了抿干涸的唇,机械的抬起手想要端起茶盏。
“小主?”门外的尔欢又传来声响。
“小主您在吗?放在霂爷爷传话说万岁爷说了,小主您若是想通了,就去长宁宫找宜妃娘娘。若是没想通……”尔欢的声音越来越轻,但君言还是听得很清楚,“若是没想通,那便罢了。”
那便罢了?恐怕是自己的恩宠就此便罢了吧。
齐缙,你到底有没有心。连自己的亲生骨肉都可以这样毫不犹豫的除去。
君言觉得身上一阵寒冷,睡在自己身边的枕边人竟是如此可怕,本以为他不过是帝王心术,却不想……
君言闭了闭眼,声音有些沙哑:“知道了,你下去吧。”
“喏。”尔欢在门口打了个千儿,似乎感觉到了辰统帝与自家小主之间不一样的气氛,他挥挥手,示意上前询问的云迟同自己一道下去。
宜妃……竟然是宜妃……
君言努力回想这个不爱说话的女子,却只能想起她的几个意味深长的微笑,和上次年节宫宴的出手相助。
等等,出手相助……
君言瞳孔一紧。怕是那时候宜妃就知道了些什么吧。所以才会对从不往来的自己施以援手。原来后宫的每一个女子都真的这么不简单。
重活一世,君言觉得自己眼里好多东西都被一一推翻。
那么究竟该怎么办?
君言艰难的闭了闭眼,心里一直在挣扎。
可是说到底自己真的有选择的余地嘛?若是不下手,禧顺仪肚子里的孩子照样会死,顺带着还有自己这个在辰统帝眼里擅中馈却不堪大用的敬婉仪。
君言回想着这一阵子与辰统帝的点点滴滴,回想着辰统帝替自己讨回了公道料理了顾青衣的种种事迹。
齐缙,你是不是每一步都透着算计。
君言以为我至少在他心里,有那么一小块地方。是的,君言不得不承认。即使重活一世,他在她心里的确一直是敬仰爱慕之人。
即使她对这个后宫失望透顶,对自己的爹娘,姐姐狠得下心。她却以为他是无辜的。
哪个女人不爱自己的丈夫呢,即使自己不过是个卑微的妾室。
君言如是想着,窗边的那盆盆栽再次映入眼帘。
突兀的旁枝让盆栽显得有些杂乱无章,君言拿起绣篮里的剪子,缓缓地冲着旁枝捡了下去。失去了支撑的枝桠掉落在地上,花瓣散落。
君言的目光挪到了那根枝桠上,她将它捡了起来,用一种轻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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