愧疚才能轻了几分……”
结束了对向阳的探望,林一雪同管家一起回到了向家别墅。
管家唤了一名佣人洗了些水果与林一雪吃,自己去忙别的事情了。林一雪换了鞋,便往楼上向阳的房间走去。
推开向阳的房间,里面所有物品的陈设依旧保留着他生前的模样。她走了进去,站在向阳的书桌边上细细地环望了这偌大的卧房一圈。视线每落及一处,脑海中便会翻滚出向阳的身影来——那个总是身着白衬衫的温润少年,或捧着一本书斜倚在阳台上于晴好的清晨安静地阅读,或坐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拿着画板画画,或闭着双眼躺在床上等待进入梦乡,或安坐于书桌前认真地学习。她注意到书桌上放着一本极厚的棕色牛皮封面的记事薄,好奇心驱使着她过去翻开了那本记事薄,原来是向阳的随笔。仅写了少数几页,虽是寥寥数字,却无不与她相关。
2012年5月7日晴
来洛杉矶已有一段时日,每天都尽可能得让自己忙碌,忙到没有闲暇的时间去想你。但黑夜是思念的温床,它把我对你的思念暴露无遗,无边的记忆让我明白没有你的生活就如一盘少了盐的食物,无味!而我只得依靠典当记忆来为自己苍白的生活添彩。
晚安!
2012年6月25日 多云微风
喝下午茶时脑中全是你的影像,算下时间已到填报志愿的时间,给你打了电话,我们几乎无话可说了。我们终将是要重新启程自己全新的生活的。
2012年9月09日 多云微风
得到你回来的消息我的一颗心才算安定了下来。原来你去了丽江,听说那里山明水秀,但愿她已洗去你这大半年来的疲倦。你说永远都是我的妹妹。妹妹,多么稳固而又亲近的关系?却生生地敲碎了人的痴念!
……
2016年 11月03日于肯尼亚雨
窗外寒风裹挟着雨滴噼噼啪啪地敲打着窗户,扰得人心绪不宁。
白天接到你要订婚的消息,你终是要嫁作他□了。这么多年过去已渐渐地接受我们无法在一起的事实,然而听到这个消息时依旧难以释怀。父亲问我会不会回来参加你的订婚仪式,我笑说一定回。即便给你幸福的那个人最后不是我,我也该微笑着送上我的祝福。你若幸福,我便无大憾。
2016年11月22日于埃塞俄比亚晴
早上在宿舍昏迷过去,醒来已在医院,医生说我感染的是最新的传染病,现已被隔离。最近时常头晕恶心嗜睡,我明白这种症状是这例病后期时才有的症状,许是因为时常锻炼身体之故,前期时反应才不明显。医生同会友们均对我说不会有事的,一切都会好起来。我知道这些不过是安慰之词,这例病目前尚无药物可治,而我将不久于人世。雪儿,在人生的弥留之际多想有你陪伴左右。只可惜你我天各一方,便是你现在赶来也不知可否见上你最后一面。我还不想死,我多想活着,至少撑到与你重逢的那一日。真的好想你,人在将死之际内心对爱的渴望竟然如此强烈。
看完向阳写的随笔,林一雪捧着记事薄滑落在墙角泣不成声。
再见向天佑,林一雪只觉他苍老许多,耳鬓上添了许些华发,神情举止之间亦生出了几分凄哀。看着这位曾经纵横驰骋于商场上的男子到了中年痛失爱子,毕生的心血都将是为他人做嫁衣,心里无限凄凉起来,泪水亦随之盈了出来。
“妈妈,向叔叔。”林一雪见向天佑走进来,收住泪水唤道。
“雪儿来了。”向天佑见了她脸上浮出一丝喜悦,与沈碧影坐到沙发上,佣人取了鞋来给他们换上。
厨房里早已备好了饭菜只等他们回家开饭。
“你和姜铭的订婚仪式是否要重选个吉日举行?”用餐期间向天佑问。
林一雪放下手中的筷子,望了他们一眼郑重地说:“妈妈,向叔叔,我想出国旅行,尚不知什么时候回国。”
沈碧影知道她是个从不乱开玩笑的人,此番话既已说出口必然是已下定了决心,于是问:“你和姜铭沟通好了吗?”
“他还不知道。”
“你预备什么时候和他说?”
“我还没想好。”
她知道自己这样的决定会深深地伤害到他,可她不得不这样做,她无法带着一颗心事重重的心与他订婚甚至结婚,这样于他们彼此来说都会是一种折磨。她无法想象这种折磨将会带给他们多大的痛苦与背负,所以她宁愿选择伤害。伤害虽也难忘,但毕竟属于短痛,待他遇见下一个对的人,自然会有人为他抚平伤口。
“你怎么了?”姜铭从浴室出来时看见林一雪正望着天花板发呆。
她侧过身来将目光投向他,“假如一个月前我没有醒过来,你怎么办?”
他停下手中擦头发的动作,躺到她身边,俏皮地说:“这好办。只要我这个帅气的王子给我的睡美人投去一个爱的亲吻”随后往她唇上吻了一下,“她就会醒啦!”
“如果我一辈子都醒不了呢,如果我死了呢?”她望着他,神情严肃。
他未料她竟会如此认真地与他讨论这件事,在她昏迷不醒的那段岁月里他不止一次地问自己如果她一直昏迷下去,如果她死了他该如何。他找不到答案,他所能做出的回答是至少她还活着,至少他还不至于绝望。
“我不知道。”
她握住他的手,望进他的眼睛,“不,你要知道!如果真是这样,你要忘了我,找一个值得你去爱的人好好的生活!”
“你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个?”他疑惑地看着她。
她害怕给他看出端倪,即刻笑说:“没什么。”随后勾住他的脖子吻上了他的唇。
第二日清晨醒来,枕边已不见了林一雪,打她电话被告知已关机,想起昨晚的对话姜铭的心里隐约腾升出一股不安的情绪。然鉴于这日早上有会要开,无暇做过多的猜测,梳洗过后换上西装便出门。到了上午会议结束后发现自己的私人邮箱里有一封来自林一雪邮箱的邮件。
姜铭:
对不起,我走了!
请相信与你相爱的这些年是我一生中为数不多的简单又快乐的时光!不用试图来找我,也无需从我家人那边探听我的消息。此番离去我无法给你明确的归期,连我自己也不知道是否还会归来。所以如果你遇见了好的、合适的女孩子不必为我等候。记住昨晚我对你说的话——忘了我,和那个对的人好好生活。
愿,安好!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更最后一章,感谢支持
、第 40 章
虽然她只字未提向阳,他心中却是明白的,她的离去必定是因了他。她要他忘了她,但她却忘不了也放不下向阳!
姜铭左手发狠地往桌上一扫,办公桌上的几叠文件与笔、相框、瓷器等等一应给他扫到了地上。外面办公室的员工全给这突如其来的“哗啦”一声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才将目光投向姜铭办公室,紧接着是一阵窸窸窣窣的议论之声。
“吵什么吵?都给我坐回位置上好好工作,雇佣你们不是叫你们来议论是非的,小心丢了饭碗!”米夏也听到他办公室传来的嘈杂声即刻丢下手头的工作赶了出来,对交头接耳的众员工一顿呵斥后才敲了姜铭办公室的门进去。
姜铭面朝窗户而立,米夏看不见他的神情,但见他如此大发脾气心中已猜测到定然与林一雪有关。见散落满地的文件、瓷器碎片,因熟知他的脾性,清楚他在这个时候是绝不爱被外人打搅的,于是只好蹲□去捡地上的文件,又取了扫帚来清扫了碎瓷片,随后带上他办公室的门离开。
一个优秀的男人身边向来不缺异性围绕。既然她叫他不必等她,他便真的下了决定不要等她,发了狠的频繁更替着身边的女人,也把她们带回家却从不留她们在家过夜,办完事便赶她们回家。那段时光,他成了一名不折不扣的混蛋。
姜铭坐在床边的地板上,低垂着脑袋,一剪白色的月光投在他线条坚毅却难掩落寞的侧脸上,一点红色的火光在黑暗中忽明忽暗地跳跃着。房间里还残留着女人身上浓郁的香水味,他素来不喜女人身上浓妆艳抹的胭脂水粉味。熄灭了烟火起了身去厨房里取了瓶伏特加与一只酒杯,倒了酒,拎着酒瓶子到阳台上喝酒透气。
到底因为气极了才会做出这类混帐事情来,待到冷静下来连自己都想甩自己两个耳光子。他终究还是放不下她的,任凭他如何伪装,骗得过别人却是骗不了自己的,独自一人时总把她想起,就是白日极力不去想,到了夜里梦中也会见到她。
他时常梦见她朝他笑,她的笑容还是那样美,好似一朵娇艳欲滴的玫瑰花。每次梦见她时他总希望这场梦可以长点再长点,现实太无趣,也只有在梦里他才能快活了。
明晨大厦的天台搭了一顶凉棚,凉棚下摆了一张桌子与几把椅子。闲暇时抑或烦闷极了,他会上去坐一会儿,喝一杯咖啡或抽几支烟。
米夏来找他时看见他站在栏杆边抽烟。
姜铭原本已戒了烟,林一雪离开后他又开始酗烟,且比从前更加厉害。他才知道林一雪早已成了他生命的最重要的精神支撑,失去了她,生活就像一卷黑白的无声电影——缺了鲜活与生趣。
她知道他又在思念林一雪了。
“社长,董事长那边发来视频找你,已经连通了。”
姜铭又抽了几口烟才将烟扔到地面上拧灭。
断了那终日寻欢的生活后,他在母亲的安排下相了几次亲。人虽然去了,心却不在那里,纯粹只是为了安抚母亲。接触的女人越多,他反而愈发想念林一雪。他知道她有一堆的缺点,她不够坚强、不够乐观,优柔寡断、犹豫不决……可他就是爱她!
他还是决定去找她。他对母亲说给他半年时间,如果半年内他仍找不到她,他便回来遵从她的安排,相亲然后结婚。他母亲知道自己劝不住他,索性同意了。
前些日子他在外面吃饭时遇见了沈碧影,他问了她林一雪的近况。自她三个月前离去,他便再一次失去了她的消息。
然而她同他说:“我也不知道她现在身在何处,她不常给我打电话,即便打来用的也是固定电话。两个月前通电话时她说她在德国波恩。”
两天前他给新一的董事长发了邮件请辞,此番找他,必定为了此事。
视频已接通到他办公司,他坐到位置上,董事长的脸出现在电脑屏幕上。
“你的辞职信我已经看过了,我不接受。”姜铭心里一沉,“董事会商议后对你做出了停薪留职的决议,提升米夏为副社长,这段时间出版社的大小事务由她代为打理,稍后将会有正式的文件出来。”
“谢谢!”
“不必言谢,公司也不想流失掉你这样一位优秀的管理者与作家!”
姜铭对沈碧影说如果林一雪再打电话来叫她帮忙问到她现在的所在地,然而直到他登上飞往埃塞俄比亚首都亚的斯亚贝巴的航班前仍未接到她的消息。
他开始为自己的寻找之旅感到一丝担忧。截止出发前,他只知道她去过波恩。波恩是国际志愿者组织的总部,向阳死前加入了UNV,在援助过程中染病最后死于埃塞俄比亚。林一雪去了波恩,充分证明一点——她在寻找向阳生前的足迹!但他却不知向阳去过哪些国家,仅凭着记忆将上一年他见过的由向阳寄给林一雪的那些明信片的寄信地址,以埃塞俄比亚为目的地把那些零散的地点串联成一条林一雪的大致足迹。但这一点线索于他来讲简直是杯水车薪。
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只是守株待兔!
抵达亚的斯亚贝巴,姜铭询问到向阳这一批志愿者当时确切的救助地点后,在那里等了林一雪近一个月的时间也未碰见她。
一日午后,姜铭在同朋友聊天时说起了此行的目的,围观者中有一名美籍旅行者。他告诉姜铭半个多月前曾在塞伦盖蒂国家公园见过他口中的女子,并且同她说过话。
然当姜铭再问他是否知道林一雪行踪时,男子朝他摇了摇头。
他终于又得到了她的消息,可他的心在短暂的兴奋之后,随之而来的是更为浓郁的失落之感。她不会再来这里了吧,她应该已经来过了。也许他们曾在茫茫人海中擦肩而过。
几天后沈碧影给他打来电话,告诉他林一雪说也许会去趟英国伦敦。得到消息后,他立即订了一张飞往英国伦敦的机票。
英国通讯如此发达,要找一个人相对埃塞俄比亚而言会轻松许多。姜铭在众多网站上刊登了寻人启事。英国有许多中国人,多数都看过姜铭的书,得知这位著名的作家在找人,都很积极,甚至发动了自己的友人同学帮忙找。姜铭自己更是不曾有丝毫的懈怠,他去了众多景点,两个多月的时间里他几乎踏遍了伦敦的每一条大街小巷,向他见到的每一个行人打探林一雪的消息。但依旧一无所获!
沈碧影那边亦再没有向他提供过林一雪的消息,她像是从人间蒸发了一样。
半年的时间已过去一半多,他有些气馁了。
街边的露天咖啡店里,一位年轻的黑发中国女孩在姜铭前面的一张空位上坐下,从随身的手袋里取出一本中文小说来看。
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