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制造麻烦?你家里父母,还有你干妈,到时候会更担心,还会愧疚是他们逼你去跳火坑的。”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裴知味耸耸肩:“谢主任劝我早点结婚,他准备明年退下来。你知道我们这种单位,没成家的,领导总觉得你没定下来,不放心。”
伏苓又愣了一愣,不敢相信似的,将疑惑问出口:“你就因为……这种原因,所以,结婚?”
“对我们都好,不是吗?”
裴知味这朋友房子的室内装修实在豪得太厉害,伏苓本就不大适应,再被裴知味这么一吓,失眠到两三点,翻来覆去地打滚。裴知味很努力要入睡,到后来也实在吃不消,只好把她捆在怀里:“不就结个婚,你至于么?”
伏苓心想怎么不至于,结婚可是一辈子的大事!虽然她觉得自己能找到理想对象的可能性也很渺茫,裴知味的条件也确实不错,但这不代表她就该这么……关键是这裴知味的态度也太漫不经心了吧!
她不敢相信,裴知味对婚姻的态度,就这么草率吗?
伏苓忽然有点怏怏的,连叹了好几声自己都没发觉,裴知味忍不住问:“你到底在叹什么?”
“想不明白。”
“想不明白什么?”
“你为什么不找那个妇科医生结婚?”
“我跟她已经分手了。”
“那——那你们主任催你结婚应该也不是一回两回吧,我记得你之前不怎么把结婚当一回事的,还生怕我想绑住你,怎么现在突然转向了?”
裴知味实在不喜欢跟女人玩这种问答游戏,无奈叹道:“你何不把这当作你个人魅力的体现呢?”
个人魅力?伏苓实在想不出自己有什么是能胜过邰明明的——个子比自己高,长得也不比自己差,一定要挑点什么,难道是看起来太强势?
这情形实在不怎么能让人高兴,但伏苓也没十分难过,临睡前他补充说他绝不会和完全没兴趣的女人结婚,后来还欲言又止的,好像这时候说喜欢什么的有点不好意思似的。
和裴知味结婚,似乎也没什么不好,伏苓觉得自己应该也是有些喜欢裴知味的,否则怎会一直都没有拒绝他?第一回尚可以说醉酒,往后便找不出什么理由了。况且那次谈明白后,两人相处也融洽许多,再说……再说裴知味是医生,又那么注意锻炼,应该不会像叶扬那么短命才是。
叶扬,伏苓小心翼翼地默念着这个名字,不知不觉中,他走了也有三年半了。她缩缩身子,下意识地搂紧裴知味,想从他身上汲取一点温暖、一点力量,来面对触及这名字时的感伤。
她闭上眼,脑海中再度描画出叶扬的模样——很多夜晚她都要靠对他的思念来抵抗孤单,假想在梦里他们俩还在逛学校的超市,争执是买老坛酸菜口味还是买韩国辣白菜口味的泡面;他们在寒冬腊月里穿街走巷,寻找学校BBS上指点的那家炖牛骨汤店;挤公交车时若没有位子,他会用长长双臂笼出一个封闭空间,让她免受拥挤惊扰……
然而这一夜她的梦里没有出现叶扬,醒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翻了个身,一条腿还挂在裴知味腰上,她吓得猛一抬头,又见裴知味紧皱着眉,很阴沉的表情瞪着她。
“我,”她摸摸嘴后松口气,“我没流口水。”裴知味笑出声来,低头再欣赏她夜里扒住他的高难度动作。伏苓连忙把那条腿也放下来,仰天望天花板道:“是你趁我睡着了摆上来的,跟我没关系。”
裴知味不紧不慢地穿衣服,问:“那你想好没有,结还是不结,我可过时不候。”
伏苓见他这漫不经心的样子,心中顿时燃起熊熊斗志:结!为什么不结?反正跟着他不愁没饭吃不愁没衣穿生病住院没准还能打八折!再说结婚容易离婚难,等他落到她手心,以后水电煤气马桶全部都让他修!
对,就这么办!
最后一天的行程还是购物,裴知味听人说香港的首饰便宜,便说干脆在这边买婚戒。在轩尼诗道上逛了几家金店,没挑到合适的,又转去Tiffany,试了几款钻戒,伏苓都面有难色。裴知味知道伏苓怕花钱,笑说:“婚戒我总还是买得起的。”
伏苓望望店员欲言又止,裴知味只好让店员拿相对便宜的一款出来,伏苓仍是摇头,裴知味问:“你到底喜欢什么款式?”
“我们可不可以不买钻戒?”
裴知味蹙起眉:“早上不是说好来买戒指的,你不会——”
“不是,”伏苓忙解释道,“我们挑别的,不带钻的。”
“一枚钻戒花不了多少,你在同事面前也有面子不是,还可以去气气你们那更年期主管。”
“不,我就是不想买带钻的。”
“为什么?”
“我前几天刚刚看了莱昂纳多的《血钻》,里面讲得好惨,没有消费就没有开采,我少买一小颗,也许就少死一个人。”
裴知味愣了愣,店员神色微显尴尬,连忙解释道:“本店出售的钻石饰品,都附有金伯利进程证书,是正规渠道开采所得,请两位放心。”
伏苓埋下头低声向裴知味道:“电影里最后字幕说还是有15%来源于非法开采,买了又不能吃,不买也不会掉肉。”
店员神色极是无奈,裴知味虽感抱歉,但心里却忍不住好笑,笑过后又有点感慨——去年听说一个大学同学开始收红包,因为原来交情不错,他还专门去问过,同学抱怨说“你出来就有老爸罩你那医院待遇好福利高,自然饱汉不知饿汉饥,难道我辛苦读书八年就是为了收红包吗,做点什么生意不比这个挣得多还轻松”。裴知味后来从别处听说,这同学刚结婚没两年,太太很爱同人攀比,每年要到香港血拼两次,钻戒首饰名牌包,靠同学的工资,养败家太太自然困难,就开始打那些主意了。
裴知味一脸自豪地摸摸伏苓脑袋,觉得自己的眼光到底比那同学好多了。最后伏苓挑中一对颇朴素的铂金婚戒,又在店员和裴知味的“盛情”下选了一只造型很可爱的镶绿松石戒指。
出店后走出半里地,伏苓忽问道:“我刚才在别人店里说什么血钻,那店员会不会很想揍我?”
“不会,”裴知味一本正经道,“她觉得你没钱买故意找理由的可能性更大一点。”
伏苓撇撇嘴道:“你没看那电影,回去你给我再看一遍!电影里很惨的,最后莱昂纳多死了,那个黑人带着一颗100克拉的钻石到伦敦,想靠那颗钻石救出他的家人,交易之前他在街上首饰店的橱窗里看到很多钻石首饰——你想想,那么多人为抢这些钻石死于非命,但是最先开采的这群人,他们一辈子都不会有机会戴上这些首饰!”
“啧啧,”裴知味严肃道,“我内心受到了深刻的洗涤和净化——可我们先前逛了三家也没见你说?”
伏苓讪笑道:“那钻戒又确实很漂亮我想多看看嘛!”
第九章 三年之期
从香港回来,裴知味先把伏苓送回家,然后直奔医院,这已成多年来养成的习惯。好在这些天并无重大事件,只两名女医生一个申请要结婚另一个申请要怀孕——科室人员本就紧张,婚假或怀孕之类都得提前三个月甚至半年开始申请,外科的女医生更是珍稀动物,如今凑到一起,让裴知味为难不已。
毛医生先进来申请要怀孕,裴知味很痛快地批了;结果马上接到李医生的申请要结婚,便有些为难——毕竟是喜事,又不好意思拦着不许人结婚。裴知味面有难色,李医生只好降低要求:“能不能我今年先休两天,至少,我得有两天时间摆一场酒席,婚假我们可以晚一点再休。”
裴知味自己一口气休了五天年假,这会儿要驳别人的婚假,总有些不好意思,听李医生说只要两天摆酒席,连忙给批了。他一边签着名,一边瞅着休假理由里“准备婚礼”几个字发呆,签好字,又把那张申请单翻来覆去地看,圆珠笔头撑着下巴,老半天后才踟蹰问道:“这个,婚礼,嗯,”他清清嗓子,“具体的这个,嗯,细节流程,是什么样子?”
李医生神色诧异,因为裴知味平素为人严厉得过分,性情又很冷淡的样子,东家长西家短的八卦她们不仅不会和他说,连当他的面讨论都不太敢。见她眼神呆愣,裴知味又解释一遍:“我是说,有没有像做手术那样的,清单?”李医生回过神来,连忙把大体流程,两家家长见面、怎么提亲,挑日子订酒席照婚纱照等等说给他听。
她尽量长话短说,其实裴知味也不是不食人间烟火,大致过程当然知道,他只是心里感觉很奇妙——不晓得为什么,跟伏苓在一起的时光,和他从前现在未来所过的生活,好像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和伏苓在一起的那一半里,只有舒心顺遂安定的感觉,时光像轻轻划过水面的羽毛,留下那么浅浅的几道波纹,忽而之间,便轻飘飘地过去了。剩下的这一半,却充满了前狼后虎的急促紧迫,分分秒秒里都听见自己心脏的跳动声,一声,又一声,不能快一点,也不能慢一点。
他像从云端回到人间,情不自禁地想找个人分享一下那欢欣中藏着点点甜蜜的感觉,却又耻于宣之于口,不愿任何人窥见他这小小的喜悦。
听他严肃而又前言不搭后语地询问现在婚纱照流行什么风格,几个蜜月胜地各有什么特色,李医生恍然醒悟,试探问道:“裴主任……也打算要办喜事了?”
裴知味双手交握,轮流掐着手背,良久才不情不愿地嗯一声,笑容也极不自然。看李医生似有所悟的模样,忙又补充道:“不是邰医生,我和她分手很久了。”
李医生“哦”了一声,一时不知如何接话,因为她也是头一次见到裴知味这样魂不守舍又喜形于色的样子,只好挑些很通用又标准的话来说:“日子定了没有?”
“没有。”
“哦,哪里人?如果是本地的,不用像我们跑这么远去摆酒……”
“不是本地的。”裴知味顿了顿,不知如何说下去,因为他突然发现,跟伏苓在一起断断续续这么久,他竟从来没问过她老家在哪里。
“家长都见过了么?”
裴知味皱着眉,觉得这些问题都有点棘手,科室里的医生都认识邰明明,将来又免不了要和伏苓见面——他一时不知如何介绍伏苓,说刚刚认识吧显得不太好,说认识很久似乎也不好。他正在心里无限纠结着,忽然李医生笑起来:“难怪,裴主任从来都不休假,这几天……是求婚去了吧?”
“嗯,”裴知味神色微赧,片刻后又轻声道,“其实我也没想到会这么快。”
“这种事情计划不来的,”李医生年纪比他小一截,却一副过来人的模样。平时同事们对他的感觉是敬畏多过其他一切,如今李医生才发觉原来他也是有一点人味的,忍不住露出笑容,“就得靠冲动,我跟男朋友也谈了好多年,原来总计划要先准备好这个要先准备好那个,照那些计划我们三十岁都结不了婚!前几天还不就是……感觉来了,结婚就得靠冲动!”
这一席话说得裴知味稍稍安定下来——他没有预料到会这么快就和伏苓谈起结婚的事,或者说,他原来的人生计划里,根本就没有走到结婚这一项来。李医生的话让他觉得安慰,虽然他仍然不明白,为什么在太平山上的那个夜晚,俯瞰维港一地流金碎玉的灯光,会突然冒出那样的念头。
一切都发生得如此自然,仿佛天经地义,理所当然。
等李医生告辞出去,裴知味不自觉站起身,盯着窗外的一丛绿叶发愣,良久后手机的振动声惊醒了他,掏出来一看,正是伏苓发来的短信。他笑容还不及浮起,已被短信的内容彻底冻住:
“对不起,我后悔了,不想结婚了。”
裴知味紧拧着眉毛,攥着手机许久,直到屏幕边缘出现汗渍,他才稍稍松开来,猛地深呼吸几口气,调整好气息,然后拨回去:“你怎么了?”
四个字,他自觉说得四平八稳,毫无任何情绪泄露,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他努力辨认,也不知道是否真听到伏苓的气息。
他们沉默着僵持了一会儿后,传来伏苓低落的声音:“我以为我可以的,我真的很努力地想要走出来,可没想到还是不行……在香港的时候我没想那么多,一回来我就发现我真的做不到。对不起,裴知味,我想你如果要结婚的话,多的是女孩想嫁给你,可是……我真的不行。你的东西我会收拾一下,过几天你再来拿。”
她话没说全,可裴知味明白了——她还忘不了那个“他”,即便是一段不谈感情的婚姻,她也无法接受。
裴知味甚至没法责怪她,因为她也说,她真的努力过了。
一直到有人敲门进来探讨患者的病情,裴知味才定定神放下手机。有一瞬间他甚至想拨回去问问伏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明明从香港回来的路上他们还好好的,为什么刚刚分开不到半天……看看已递到面前的X光片,他默默叹了一声,又颓然坐下。
做完最后一台手术已近十点,取车出来后,竟不知要往哪边开——开出医院门口的林荫道再转大路,回家和伏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