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一个世界的,她从没妄想过走进去。
一个人胡思乱想了一阵,也忘了洗澡,就躺在床上睡下了。
夜正凉,窗外海浪声声拍案,门口似乎有人敲门,她嘀咕了一声翻了个身,那敲门声更加清晰了。
她一下子坐起来,这个时间会来敲门的,只有可能是两个人。
她用冷水冲了把脸过去开门。门外站着的,
是雷允泽。
四十、巧合
雷允泽身上裹着沐浴后的浴袍,黑发湿漉漉的贴在脸上,宽大的领口露出麦色性感的肌-肤,脚上还趿着酒店的一次性拖鞋,显然是急匆匆的过来。
夏小北站在门口,连话都不会说了,只怔怔的看着他。
他的黑眸明亮而深邃,痕迹很深的双眼皮,目光深沉犹如细碎星光洒下的大海。
她从没见过这个样子的雷允泽,他不是应该西装笔挺、一丝不苟、冷酷严肃的吗?他这个样子太不寻常了!
等她回过神来,第一个反应就是去关门。她的手还没用上力,门板就被他一把抡开了,“嘭”的一响,震得她心头又是一惊。
雷允泽索性抱肩靠在门上,免得她又想把他关在外面,眉毛扬了扬,问她:“你很怕我?”
她唇齿都不利索了,勉强笑着说:“总……总裁……你这么晚了有……有事吗?”
“没事就不能过来?”
他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这情形更让她捉摸不定。
“没……没事的话我要休息了,总裁你也早点睡吧!”
她说着做出个送客的姿势,雷允泽却纹丝不动。
她又叫了声:“总裁?”
他忽然笑了,声音不冷不热的,却有种咬牙切齿的愤怒:“夏小北!你好本事!”
她又怎么了?
他立起身子,一步步朝他走来,顺手一带,房间的门就砰的关上了。
“连一向风流自居的老三都被你收服了,夏小北,让你屈身做个秘书真是委屈你了。我还当你默默无闻的待在寰宇四年,目的是我,没想到你早就给自己找好了退路。是了,我不上你的当,你还会勾引绍谦,你吃定我们雷家了是不?”
她完全呆了,不知所措。他今天一直不动声色,原来是这样想她,他原来一直以为她是这样的人!
她委屈的分辨着:“不是这样,总裁……我也是今天才知道你们的关系,我跟绍谦……我真不知道他是雷家人……我……”
现在才发觉自己的解释是如此苍白,任谁也不信她钓上叶绍谦这只金龟却丝毫不知道他的家庭。
她心里只觉得悲凉。原来他一早就看出她喜欢他,可是四年了,除了四年前出差海南时半真半假的试过她一次,他再没有表现出对她一点点的意思。她是为了什么,四年来一直忍受着他的坏脾气和苛刻要求,除了寰宇的高薪之外就没有别的原因了吗?她当然知道自己是为什么留下来,心里是知道他决不可能注意到自己,只要能待在他身边帮他分担一点也好,到头来却换他一句“别有用心”。一颗心就像是被人绞紧了再扯断,痛得几乎要麻木了。
他脸上冷冷的笑摆明了就是不信她的话,她也懒得再解释下去了,看着他有气无力的说:“对不起总裁,这都是我的错。您不用担心,等一回到上海,我就会把辞职信打出来。”
他“哼”了一声,似乎对这样的结果并不满意。
短暂的沉默之后,他转身就往门外走,开门时又停下来说:“谁要你的辞职信了?还是你打算辞职了专心做你的叶太太?”他的话尖酸又刻薄,一个字一个字都像小刀一样嗖嗖嗖刺向她。最后,他说:“我来只是要告诉你,夏楠不小心摔了跤,磨破皮流了点血。不过夏秘书你情场得意,应该也不会在乎这么点小事了。”说完已经开门出去了。
夏小北呆愣了几秒后,迅速追出去,走廊上早就没有他的影子了。她大口的喘着气,刚才被他连消带打的讽刺加嘲笑,差点忘了夏楠。她这才走了几天,小家伙就受了伤,心里越发的疼起来。
夜里走廊上凉凉的,她穿着贴身的单薄衣裳,慢慢的蹲下来抱紧自己。
以为这四年自己一个人早就练得刀枪不入了,没想到还是会心疼,因为他不分青红皂白的指责,因为夏楠一点点小小的伤痛。他们都是她最重要的人,却带给她最致命的痛苦。
她想起四年前美国寒冷的冬季,她一个人大着肚子躺在冰冷的床上,看着窗外树叶一分分凋零下去,就像她已经枯萎发黄的生命。如果不是夏楠,她可能就像那烂掉的枯叶一样,已经没救了。是新生孩子的那一声哭泣唤醒了她。抱着还是皱巴巴一团的小婴儿,她头一次感受到了生命的奇迹。她开始庆幸当初没有拿掉孩子,夏楠是上天赐给她的希望,也是她活下去的唯一动力。为了夏楠,她可以忍住思念,一年到头只见他两次,她可以背负着最沉重的秘密,每天面对他的父亲,却装作若无其事。
这四年她有多苦,旁人又怎么会知道?在这寂凉的夜,无数的委屈一齐压向她,折磨得她肝肠寸断。她背了太久,终于觉得累了,在没人的时候,眼泪在脸上悄悄的流淌。
夏小北一整晚担心着夏楠,怎么也睡不着。天亮时顶着一双核桃般的红眼睛下去吃饭,习惯了早起晨练的叶绍谦看到她,讶异的问:“你怎么起这么早?我还打算把早餐给你送到房里呢。”
看她表情不太对,又问:“你怎么了?病了吗,还是哪里不舒服?”
她只是一径的摇头,稍微喝了点粥就又要上去休息了。
叶绍谦送她到门口,想说什么但终究还是没问出口。
另一边,雷允泽也是彻夜未眠,起床时下巴上也生出了浅浅的胡茬。他开门,下意识往夏小北房间那边看了眼,却正好碰到郁郁离开的叶绍谦,打了声招呼,叶绍谦盯着他不修边幅的样子看了会,问:“二哥,你昨晚也没睡好?”
他从喉咙里“唔”了声,含糊其辞道:“昨晚一躺下就收到紧急邮件,忙了一宿没睡。”其实是一躺下就接到家里打来的电话,说夏楠受伤了,紧接着就来找夏小北了。他本来就想通知她一声夏楠摔着了,但不是很严重。可是在看到她的那一瞬,心里那股莫名的不甘心又开始作祟,对她说出那些恶毒的话。后来他一回房就后悔了,听着她在走廊上哭他心里竟好像有上千把刀在刮,只好倚着门板一根烟接一根烟的猛吸。
叶绍谦笑了声,自说自话道:“真巧,小北昨晚也没睡好,现在补眠去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俩昨晚秉烛夜话呢。”
正所谓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雷允泽当下变了脸色,不屑的说:“那种女人,我怎么会感兴趣。”
叶绍谦不赞同的摇了摇头:“二哥,你不知道小北的可爱……算了,说了你也不明白。你要是感兴趣我还不舍得呢,小北呢,我是打算娶回家的,你要啥时有空回北京,在爸妈面前帮我说点好话,我再带着她回去。”
雷允泽一夜未眠,眼睛里充满了血丝,此刻茫然的盯着前方,仿佛根本没听见他说什么。
叶绍谦不满的捶了他一下:“哥,你听到没啊?小北辛辛苦苦给你打工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帮她说两句好听的有什么不行?”
他实在不想听下去,随便敷衍了两句就借口说要回房休息,叶绍谦打趣他说该不是在房里藏了个女人,结果探头进去瞄了下,立刻捂着鼻子缩了回来:“得,这呛的。叫客房来收拾下吧,要不你去我房里睡。”不由分说拉着他就往电梯走,嘴里还劝着:“这烟还是少抽点。”
四十一、雷允泽的谋算
好好的一个白天,结果两人都是精神不济,躺在酒店房间里睡了一整天。晚上的时候,叶绍谦忽然接到电话,说是合约出了点问题,一大帮子律师、法律顾问坐在圆桌前等他一个人,他也不好在拖延,当下订了第二天一早的机票回去。
夏小北听说他要走,立马向雷允泽提出跟他一起回去。本来她就因为担心夏楠,做什么事都无法集中精神,再加上叶绍谦一走,她更无法单独面对现在的雷允泽。反正她打定了主意要辞职,心想不管雷允泽同不同意她都要立刻回去。
谁知雷允泽听了没什么反应就答应了,还说:“这边剩下的都是收尾工作,交给分公司来做就行了,我也跟你们一起回去。”那样子竟不像作假,好像真的归心似箭的样子,也许是急着回到上海的某个女朋友身边吧。
头等舱的座位每排是六个,每两个是一组,夏小北坐在叶绍谦身边,雷允泽坐在他们前面。一整个飞行过程,夏小北都是坐立不安,时而挂念夏楠的腿伤,时而又警惕的望着雷允泽的后脑,好像他随时会转过头来质问她:夏小北,你还有什么阴谋?
坐在一旁的叶绍谦终于忍不住,抓着她颤抖不已的小手,问她:“你怎么了?从昨天起我就觉得你好像不太对劲,情绪很不稳定的样子……”
他干燥温热的手掌恰到好处的抱住了她冰凉湿润的小手,她倏地坐直,反手握住他的手说:“夏楠摔伤了,我担心他……”
叶绍谦露出了然的表情,坐过来一些,将她的头按到自己肩上,一手缓慢的拍着她安慰:“没事的,你马上就能见到他了。小孩子调皮,磕磕碰碰总是常有的。”
她点点头,声音却还是颤抖的:“我知道……可我还是怕,我怕……”她一直重复着这句话,却始终嗫嚅着不说出是怕什么。其实连她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昨天一觉睡起来,就莫名的心慌意乱,眼皮狂跳不止,她虽然不迷信,但下意识的觉得这是不好的征兆。
但愿不要发生在夏楠身上就好。如今她也只能这样祈祷。
飞机落地时,已是傍晚18点整。叶绍谦本来要送她,她说想先折道去接夏楠,雷允泽会负责送她,这才放心。出了机场就登上公司派遣的车辆,马不停蹄的赶回去处理合约了。
雷家的司机也早早的等在外面了。夏小北看了眼雷允泽,他还是面无表情,司机替他打开后车座的门,他看了一眼,却绕过了径自打开副驾驶座坐进去。
气氛顿时又冷又僵。
平时都是夏小北和雷允泽一同坐在后面,如果遇到客户,也是夏小北让到前面去,让客户和他一起坐后面。如今大总裁自己巴巴的跑前面去了,让她一个小秘书坐在后面,显然有点主次颠倒了。
要是平常,她肯定傻在那了,死活也不敢坐进去。可今天她不知哪来的脾气,哼了一声就钻进车里,两腿一敲,优哉游哉的坐在真皮软座的正中央。
司机也呆了片刻,毕竟是见过大世面的,也没说什么就启动车子走了。
一路上两人都是沉默不语,夏小北有些失神的盯着雷允泽的后背。她不过是想着心事一时忘形了,反正他后脑勺也不可能长眼睛,却不料这一幕全被精明的某人从后视镜里洞察了。狭长的黑眸在发现身后的小女人一直在痴痴的注视着自己时,舒服的眯了起来,脸上是一种志在必得的神气。
车子在西郊别墅园内停下,夏小北迫不及待的推开门就跑了下去。雷允泽不紧不慢的跟着,李妈妈首先迎出来:“一听说你们提早回来了,我就早早的买了菜做了一桌子的好菜,这都还热着呢。”
夏小北心里念着夏楠,根本没胃口,又不好拂了李妈妈的好意,只得说:“在飞机上刚吃过,现在还吃不下。”
这话骗骗李妈妈还行,同程的雷允泽自然知道她不仅没吃东西,连水也没怎么喝。
进屋换了鞋,她就立刻要去看夏楠,李妈妈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嘘,刚睡着,你看一眼就好,可别吵醒他。”
夏小北下意识的放轻了脚步,站在卧室门口远远的张望。偌大一张床,夏楠就缩在中间小小的一团,睡得倒是十分香的,侧着的嘴角里还流出点晶莹的液体。
这一天半她始终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了下来,她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长舒了口气,心里那股莫名的害怕也终于渐渐消散。
雷允泽过来招呼她坐下,自己反而进了书房。
李妈妈热切的给她盛了碗汤,劝她说:“吃饱了就喝点汤润润胃。”
她因为放下了心结,胃口也好一些,道了谢就趁热喝起来。
书房里,雷允泽脱下西装外套,却显得十分疲惫,整个人都陷入真皮软椅里,稍微闭了闭眼,又强迫自己坐正了,才问:“说吧,结果怎么样?”
一直等在书房里的戴维温和的笑了笑,手指习惯性的推着鼻梁上的镜框,反问:“你希望结果是怎样呢?”
雷允泽哼了一声,略显不悦:“要多少钱都给你打到帐上了,少跟我兜圈子。”
戴维也不依不饶,扬了扬手里的文件袋说:“这东西关系到雷家未来的太子爷,我要这个价其实真不算高。”
“当然,”他接过戴维扔来的文件袋,手指在胶封处摩挲了下,嘴角渐渐扬了起来,“还包括封口费。”
戴维大呼上当:“跟商人做买卖还真是头疼。”
戴维是雷家的私人医生,又跟雷允泽从小学一直玩到高中毕业,后来他出国留学,戴维在国内最好的医科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