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后,在周先生的夫人叙述这件事的时候有特别强调过:“当时我老公看到那大老鼠的时候,眼睛都亮了。”周太太告诉精神科医生这样的细节,或许是想对医生说“从那时候开始我老公就像中邪一样”,但我对周先生这一反应的理解是——一位打鼠英雄,终于棋逢对手。男人遇到这样的事情眼睛亮了有点兴奋很正常。
周先生还是挺看得起这位特殊访客的,平时徒手擒鼠的人还特意找了一把用来清理垃圾的铲子,这才开始追打老鼠。这只大老鼠身形硕大,动作却不太灵活,它爬行的速度与其他老鼠相比简直太迟缓,就像在屋子里散步一样。按理说,这种反射弧长的家伙虽然体型魁梧,但并不难对付。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周先生朝它打了好几铲子却没有一铲打到这只老鼠身上,总是差那么“一点点”。
周先生家里就是一个衣柜、一张大床、一个沙发,一张饭桌,没有更多的家具。这只也老鼠仅仅是在床和沙发之间来回流窜,周先生追着老鼠来回转,却怎么都打不到它。当时,在一旁的周太太看着丈夫那模样,心里忽然升起了一股怪异的感觉。她觉得丈夫眼睛“直愣愣”的,整个人的神态也特别“专注”,她说不清那种古怪的感觉,但她觉得自己丈夫眼里好像只有那只老鼠,他在跟一只老鼠较劲,可是,对一只老鼠,你犯得着这么认真吗?
“不打了吧,休息一下,等它一会儿自己钻出来你再敲死它。”周太太对周先生这么说。可周先生似乎根本听不见老婆的话,一张脸紧绷着,他的眼睛专注地盯着沙下,好像今天不打死这只老鼠,他就什么事儿都不想干了。老鼠不疾不徐,周先生疲于奔命,似乎……他的整个行为,已经完全被那只硕大的黑老鼠牵引、控制住了。
看着丈夫的状态,周太太十分担心,她劝了丈夫好几次,丈夫都不理会。他甚至愤怒地回头瞪了一眼周太太,语气很凶地吼道:“你别管!”就在这时候,那只躲在沙发下面的大老鼠忽然爬了出来,它摆动着尖细的尾巴,在沙发前一动不动,似乎在等待周先生来打。老鼠的挑衅让一再受挫的周先生气愤不已,他一个箭步冲上去,对着老鼠“啪”地一下。可就在周先生铲子砸下的瞬间,老鼠却跑了几步,然后它摇了摇尾巴,又停顿了片刻,慢悠悠地向阳台爬去。
周先生已经完全被愤怒的情绪所牵引,他喘着粗气怒气冲冲地紧随其后,举着铁铲不断朝老鼠拍下,却都“差一点”。老鼠跳上阳台,略做停顿,随后,“吱”地叫了一声,跳下阳台。
老鼠跳出去了,周太太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总之,丈夫已经将那只硕大的黑老鼠赶走。可她还没来得及放松下来跟丈夫说话,却发现丈夫竟然攀上了阳台追着那只老鼠就要往下跳。周太太吓疯了,她扑上前抓住自己的丈夫,猛力一拽,将丈夫从阳台的水泥护栏上拽下,俩人一块摔倒在地。
“你干什么!疯了吗你!那就是一只老鼠!它已经走了!”
周太太抓着丈夫的衣角尖声叫嚷着,可周先生却是双眼发直,捡起铁铲又要往下跳。周太太死命地拽住丈夫,并且大声叫救命。而后,邻居闻声赶来,与周太太一块拽住了周先生。从那时候开始,周先生精神失常了。
故事讲到这里,衣副主任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送来我们医院以后,他一直嚷嚷着‘打死它’,手脚并用,对着空气和地板胡乱挥舞。在我们医院治疗了两周,精神状况稳定下来,他妻子接他回家去了。在他意识清醒的情况下,他告诉我,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特别生气、特别憋屈、脑子里没别的想法,就是想‘打死它’。回到家以后,他还发作过几次。每次发作都是看到‘老鼠’,他见不得这东西,一看到就会受刺激发病。他在我们医院,也算是几进几出的老朋友了。”
我原本就害怕老鼠,听了衣副主任这个故事之后,我立刻联想到昨天我家发生的情况,不禁瑟缩了一下道:“老鼠这玩意,真是挺邪性的。”
赵卿显然不太赞同我的说法,他说:“‘邪性’的不是老鼠,是‘人心’。老鼠只是把他心里面的一些念头引出来,牵着他往死胡同里钻。人的思维向外发散,宽广;向内集中,狭隘。思维一旦陷入某个狭隘的死胡同里,精神问题也就出来了。”
吴主任含笑点头道:“没错,是这个理。不过,那只老鼠倒是成了精,它挺懂心理。”
那日下班回家,我把衣副主任讲的那个故事跟爸妈讲了一遍。我爸当时就“僵直”状了,他大约是想起死在自己手下的那群鼠辈,顿时忐忑起来。
我妈说:“太邪门……以后咱家这耗子,还是不打了吧?”
我说:“不打怎么办?任它在家里蹿?”
我爸思索了一会儿道:“明天我叫人来安装纱窗。对了,杨杨,你不要在房间里面吃零食,还有,家里卫生,不留死角,听见没?”
为了爸爸的安全着想,我孝顺地点了头,然后转头对我妈微笑道:“家里的卫生不留死角。”我这句话话,成功的换来了我妈一脚猛踹。生活真美好。
作者有话要说:好久没来一发单章故事了=v=
这故事是真的,我读小学的时候,我家附近有个男人,打老鼠打疯了,跟着老鼠跳下五楼死了。
我在写这章的时候,满脑子都是:“来吧,来吧,打老鼠,打不着,打不着。嘀咕嘀咕。”tat恐怖剧都快被我写成喜剧了……
第48章 善恶
在我还穿着开裆裤的时候;我妈经常教我背书:“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我跟院子里的小伙伴们曾经一边背着《三字经》,一边捡地上的煤块砸别人家的窗户玻璃,然后扯一块别人家晾在院子里的被单面把手擦干净;这样回家才不会挨打。那时候我还不知道什么叫做“环境决定论”;什么就叫做“遗传因素论”。当我明白原来这句话是针对“人性善恶”的讨论之后,我毫不犹豫的将韩非子当做偶像。在我看来,如果小时候我妈没有三天两头用家法擀面棒制裁我;今天我指不定就成为埋藏在和谐社会里的一颗炸|弹,走上违|法犯|罪的道路。
人的本性;究竟是“善”还是“恶”?千年前孔子与苟子针对这一哲学问题掐过架,那个年代的掐架无疑是中国历史上最高端的,后辈们站在前人肩膀上,做出总结——人性由先天遗传因素和后天环境因素共同作用。结论是有了,但是在广大老百姓的心目中“人之初性本善”的观念根深蒂固,一个奶娃娃能“恶”到哪里去呢?
2013年11月25日,在重庆长寿区的一个小区里,一名12岁少女在电梯内反复摔打凌虐一名年仅1岁半的幼童,随后,将其抛下25楼。这件事发生后,全国人民都震惊了。一个12岁的小女孩,就算想干点坏事,无非也就是抢一抢低年级小朋友的钱,怎么可能凶残到谋害虐杀幼童这种地步呢?大家认为,如此残暴的小孩,大概会有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父亲和一位干第三产业的母亲。然而,事实却并非如此,行凶少女的父母都拥有正当职业,她本人在学校也并无不良素行,甚至,她在学校里的人际关系还不错。那她为什么会干出这种普通人类绝不会干的事情呢?
在新闻播出之后,我们中心讨论这事儿的人不要太多,各种推论都有,比如小孩是不是受过虐待啊、父母关系是不是不和谐啊、她幼年是否有过恐怖经历。可这些推断,都找不到切实证据支持。最后,女孩父亲爆出,在女孩幼年时期,父母喜欢抛着她玩,并且女孩还因此受过脑外伤。吴主任说,这很可能就是问题的根源。在聊到这个话题的时候,吴主任跟我说了一个案例。
2008年秋天,吴主任受邀到本市一所示范性小学开展教育心理学讲座。受听这次讲座的,主要是学校老师和部分学生家长。在讲座结束之后,学校里一名美术教师找到了吴主任,希望跟吴主任单独谈一谈。
吴主任在这名老师的带领下来到了她的办公室。女老师从办公桌抽屉里翻找出一叠美术课作业交到吴主任手中。
“吴老师,这是我们学校三年级一位学生的作品,请您看一下,这孩子是不是有什么问题?”这名女教师虽然是在询问吴主任,但她当时的神色并不是“疑问”而是“笃定”。
吴主任看了看手里的六张画作,有铅笔画也有蜡笔和水粉画。第一张是铅笔线稿,小孩的线条乱七八糟,不过隐约可以看出画面上展示的是一个城市,有高楼、有车也有人。天空和道路用铅笔线条随便涂抹出一块块黑色,而画面上的“人”居然每一个站着,全都躺在马路的上。画中的车辆就行驶在“人”的身上。
一旁的美术老师指着画面上的很多内容告诉吴主任:“这条曲线是人的肠子,这个圆圈是眼珠子,你看那个人脸上的眼睛不是涂成一个黑洞了吗?眼珠子飞出来了。还有这个,这个长方形长毛的东西是人的手,被车子碾断了,这块黑色是血迹……”
吴主任很快又翻看了下面一张画,这张画是用水粉颜料画的,画了一片向日葵。金黄的花瓣,棕色的花蕊,粉色的天空,看起来还挺漂亮。不过,向日葵下方的土地却涂了一片刺目的鲜红。土壤边上画了一个小水桶,水桶里的水也涂成红色。
“别的孩子画土壤用土黄或者棕色,也有画绿色的。但这孩子画大红色。我问‘土地为什么是红色’,孩子告诉我,‘刚施完肥,红色是肥料的颜色,水桶里也装着肥料,不过快要用完了’,我问‘施肥的人到哪里去了’,这学生笑着告诉我,施肥的人去采肥料去了。我问‘去那里采集’,孩子说,‘去人多的地方就行了’。天,您不知道,我当时听着这话,心里凉飕飕的。”
女老师说着,吴主任则埋头看画,并没有发表任何意见。他继续翻找,其中有一张画,画的是一个人脸部特写。用油画棒画的,画面相当刺目。黄色背景,黑色线条,两只眼睛很大,然后涂了一脸红色,眼珠子也掉了一个。
女老师说:“那次课教画人物头像,主题是‘妈妈’。吴老师,您看,这孩子是不是心理不正常?”
吴主任没有回答女老师的问题,他问:“这画给孩子的家长看过吗?”
女老师说:“看过,我很早以前就发现这孩子的画很不对劲。我给他们班主任看过,班主任也联系了学生家长。这孩子在学校表现很好的,平时跟同学关系不错,学习成绩在他们班也是拔尖的,而且还非常有礼貌。”
“非常有礼貌?”吴主任问。
“是的,每次上课之前都会主动问老师要不要帮忙擦黑板,我下课如果抱了很多作业这孩子会跑过来问要不要帮忙。除此之外,在学校里看到老师,都非常有礼貌的打招呼,教养很好。这孩子的爷爷是我们□□,干部子弟。父母都是高学历,家庭关系看起来也没有问题。他们班主任把事情告诉孩子家长之后,家长也很奇怪,因为他们很爱这个孩子,平时对孩子的管教也是严厉的,孩子成长过程中并没有受过什么打击。家长问孩子为什么这么做,孩子说好玩。觉得这么画很‘酷’。家长说,孩子可能是受了西方某些现代艺术的感染……我是美术老师,现代艺术我不是不了解,不至把一个9就的孩子感染成这样。我们建议过家长带孩子找心理医生看看,但你也知道,现在哪家孩子不是心肝宝贝,做老师的说这种话,家长很不高兴,觉得我们小题大做,再加上孩子在学校的表现确实非常好……”
“孩子现在在学校吗?”吴主任问:“我想见见他。”
吴主任在十分钟后见到了这名学生。让人颇感意外的是,这名画风独特的孩子竟然是个长得白净乖巧的小女孩。女孩被老师领到办公室见了吴主任露出甜甜的笑容:“爷爷您好!”
确实是很有礼貌的孩子,不需要老师教,主动问好。
吴主任笑对孩子道:“刚才你们老师给我欣赏了你的作品,我认为你的画十分特别,尤其是这一副。”
吴主任说着,拿出了那副水粉向日葵。
“我听老师说起,这幅画上的土地之所以是红色,是施加了肥料的缘故。天空是粉红色,是被土地映衬的缘故吗?”
孩子说是的,土地上全都施加了肥料,所以天空也被染上了淡淡的红。
“肥料为什么会是红色的呢?”
孩子笑眯眯地说:“这种肥料是血,人的血。”
“哦,原来是这样。那向日葵花瓣是黄色的,如果是用血液作为肥料,我还以为花瓣也会变成红色呢。”
小孩当时愣了一下,接着她非常高兴地对吴主任笑了起来:“您说得对,我没想到这一层。其实花瓣也可以是红色的。”
“你很喜欢红色?”吴主任问她。
“嗯。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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