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峰沉吟着:“我觉得凡凡她有自己独立的看事方法与做事风格。”并不见得就全是受老人的影响。
程凯文挑了挑眉,行啊,都叫上凡凡了。勾唇问:“你有我懂她吗?”人是笑着的,话说得也是轻快的,但内容却是高人一等。
去其糟粕
……》
陈峰微愣,一时难以接话。
见陈峰不语,程凯文继续道,“她一直想要找到一个同样需要自己的人,认为这样,彼此的关系才会牢靠。她对这个人的期待是最好像她爸爸的那种。不知道的,会以为她有恋父情缘,你能说得出这其中真正的原因吗?”
陈峰想也不想,脱口而出,“敬重。”
程凯文笑笑,不置可否。半晌,道:“这全是因为小时候唯一对她好让她感觉到安全的便是爸爸,这让她在以后分开的岁月里,愈加贪恋这种难忘的依靠和踏实感。其实说穿了,可供她想念的人也仅这么一位。”
相比较,这个“爸爸”并不比别人的父亲伟大多少,甚至很不称职。只不过所有的这些,在她手里,做到了留取精华,去其糟粕。
敏感和脆弱,倔强与柔软,宽容与抵触,就这么矛盾的结合在她的身上,让假装坚强的她更惹人怜爱。
陈峰沉默了。
也许三年的网上相守,他敢说自己也能做到,但某些地方,他意识到了差距,也许他真的不行。
离开时,陈峰仔细打量了一下程凯文,如果不是走近这个人,你绝难发现,此人的凝重与深沉远比外表让人深刻得多。
程琳琳中午没过来,说她姑姑从香港过来了。这女人夏凡有印象,想当年,在程家,与这女人有过一面之缘,她根本就没拿正眼瞅夏凡,直接忽视了。倒是看母亲的目光多些凌厉,摆出小姑子的气势,一副很难搞定的模样。其中一件事她反复实施了多遍,就是拉着程凯文与琳琳这对兄妹避开众人,再三确定受到虐待没有。
排查对象明显错误,受到虐待的人倒不是没有,但不是他们,夏凡才是众望所归的那个。
中午夏凡花了不到一个小时,对付出自己的午餐,两菜一汤出炉:鸡蛋西红柿汤,外加一盘酱牛肉,一盘放了点肉丝的青椒干豆腐。主食是切薄了的馒头片,沾满鸡蛋液在锅里煎成金黄出锅。
自兔馒头事件,夏凡对馒头产生了异样的情愫,六毛钱一个,大爱。
吃饱的感觉让人踏实。无所事事的夏凡坐到商店门口去吃绿豆雪糕,买了一袋,一袋十个,一般夏凡自己就能吃五个。先拿出两个,坐门口吃,吃完,再去冰箱拿出两个。常姨也跟着吃,吃着吃着也坐门口去了,正好凑了俩门神。常姨问夏凡,“烫的地方怎么样了?”事后看到被烫的地方,心颤颤的,有些难受。觉得孩子还是在父母跟前享福啊,自己虽然天天骂老衰,但还没让他遭过这种罪。
夏凡用手伸向后面摸了摸,“没事,已经不用包着了,等长出新皮,再掉一层就好了。”
一时,俩人都没话。半晌,“那个人,行的。”常姨说。
夏凡安静了下,抬眼看常姨,“假如,以后要是在一起了,您说我俩能过长吗?”
“看着倒觉得不是个玩花花肠子的人。”常姨扫了眼夏凡,“再说你也没什么可让人企图的。”
夏凡:……
原本坐着的姿势又矮了些,她还是有点特色的吧。静了会,夏凡问,“常姨你说我跟他会不会受气啊?你不知道,我斗不过他,他可难缠了。”
常姨笑骂,“你找老公是过日子还是斗法去了啊?”
夏凡也笑,渐渐眼里多了点东西,“我老爸可不喜欢他了……”声音低下去,“……身边的亲人里我就老爸一个人了。”
常姨了然的笑笑,“这亲人吧,亲就亲在你怎么着这关系都改变不了。”雪糕化了,咬完一口后,剩下的一半挂不住,掉在地上,常姨把手中的木条棒甩出去,起身道,“常姨跟你说,这往后能陪着你的人就只有老公,你父母啊什么的以后只是互相走动的人,依然重要,但生活上他们再给不了你什么了。”
由冰箱里拿出最后的两根,递给夏凡一个,“那个人吧,以前来过好几次,开车停到那儿,就那儿,”常姨指了指离商店不远的空地上,站在那儿正好面对着夏凡住的三层小楼。“停一会儿,然后就开走了。我还以为是哪屋相好的呢。你常姨活这么大岁数,(炫)经(书)历(网)的事也不少了,但凭那副相貌家世的,还这样用心的男人倒是难得。”
夏凡半眯着眼,听着,终于,嘴角徐徐扬起,一对小虎牙若隐若现。
闷热的午后,竟然给人宁静的感觉。
许久,“唉――”常姨叹了口气,跟干了一天的活累着了般。“其实人这一辈子,说来说去也就那么几十年。”
“常姨,”夏凡在那声叹息里读到了什么,换她安慰常姨,小心的将话表达出来,“您别对老衰失望,他挺好的。那个,可能,他不聪明,也不圆滑,可我觉得他心眼儿好,待人实诚,这样没什么不好的。嗯――就是,我有个姐姐,她比我聪明,比我漂亮,可优秀了,可我觉得我比她快乐,并且我总能遇到对我好的人,都喜欢我不喜欢她。”挠挠头,说了好几句,也不知表达出自己想说的意思没。有点急,“老衰傻人有傻福的嘛。”说完一惊,貌似这话不太好听,谁家当父母的愿意听别人说自己孩子傻啊?!夏凡不敢看常姨的脸色,起身噌噌走了。
不想让他再等了
……》
常姨眼睛盯着一个地方,自个儿琢磨了下,渐渐的笑了。自个儿叨唠:“我家帅子才不傻呢。”
老衰给常姨从市场捎来炒面,“妈,快过来吃饭。”打开包装放在柜台上,半天没见回音,抬头去看,发现老娘正在用一种极罕见、超温情的眼神望向自己,一呆……尤其他老娘竟然伸手带着轻柔的力度摸过来时,老衰脚底立刻起了凉意,随即条件反射的跳出几步远,双手抱头,“妈,咱有话好好说啊,你别杀人……”
可怜的常姨,满腔酝酿起来的母爱被瞬间浇了一盆凉水,掰开方便筷子,恶狠狠的夹起一筷子面条放嘴里,目露凶光,口齿不清的命令道,“去把冰柜里的冰清一下,冻得太厚了。”
心稍安,“好,我马上去。”老衰觉得这样的老娘貌似正常些。
消停好长一段时间的宋子珊被辞了,她在打给夏凡时气急败坏的问:“你到底怎么跟他们说的?我哪点对不起你了,你这样坑我?”
这之前,在知道没被正式录用时,宋子珊已经直闯办公室去找了程凯文,结果程凯文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对不起,我尊重人事部的决定,我想他们有他们的考量。”
不甘心的宋子珊问出一句:“我哪点不好?”或者说,她哪点差了?
程凯文客气的回答:“作为女人,你很漂亮,但比你漂亮的我见过很多,已习以为常;作为员工,感谢你在这里工作过,至于能力,我想可能是我们这里不适合你。”
然后宋子珊被秘书请出了办公室。
一肚子邪火发不出的宋子珊在家里发了好一顿脾气后,才打给夏凡。
夏凡心里有数,“我一会儿回家。”
下楼去开摩托车,老衰问:“你干嘛去?”
夏凡尽量挺直腰,说我回趟家看看。
刚进屋,饭桌上正被马阿姨劝着吃饭的宋子珊,满满的怒气立即找到出口,“你还好意思来啊?”
夏凡忍了忍没出声,我的家,为什么不好意思?马阿姨添了碗筷,夏凡洗了手坐过来,听到老爸出声,“子珊,你别把工作上的事与你妹妹连在一起,这之间没有关系。”
“怎么没有?”宋子珊并不傻,她狠狠的盯着夏凡:“你老实跟我说,你和程凯文之间到底怎么回事?”
夏凡垂下眼,她知道此时三个人都在看着她。“老爸,”夏凡抬起头,清晰得道,“我想跟程凯文。”原本还不知怎么开口好,此时,忽然就说了出来。
右眼皮蓦地跳了下,夏爸爸放下筷子,“你想好了?”气氛陡然一僵。
宋子珊愣住,“你刚才说什么?”目光在夏爸爸和夏凡之间来回穿梭,半天,宋子珊猛的推了夏凡一把,“你MD耍我玩呢是吧?”
没提防的夏凡随着凳子一下子摔在地上,感觉到腰上一阵刺痛,貌似某些收紧的地方被抻裂了。夏凡坐在地上,没有立即起来,只看向老爸,目光巴巴的望着。
夏爸爸在夏凡的眼里看到了答案,失望至极,怎么防着避着都没脱了这个结果。扔下句:“你随便吧。”起身离桌,往书房走去。
夏凡心凉了下,“老爸,”她喊,然后笨拙的爬起来,对着老爸的后背,忽然有些想哭。她记得,小时候多次老老实实的伏在这宽厚稳靠的背上,在浮动中合了双眼,任世界全部沉入梦中。这些记忆都是她的宝贝,珍藏在心底不时流连眷顾。“我试过,一个人也不是不行,但我还是想有个人陪我。”疲惫,辛苦,孤独,失望,难过,诸如种种,她一个人可以消化,但如果有个人来与她分担,她是期盼的,很深的期盼。
她怕,一辈子太长,她一个人会走得很慢。
夏爸爸回头,眼里带点怒气,“为什么偏得是他?我明明跟你说他不合适。”
“老爸,他,陪我的时间比您长。”五岁之前,七岁一年,从此不安。可他,这些年一直都在,一直随着她,无微不至。
她本想,等到某一天,由最亲的人陪着她走到那个人面前,而不是让她一个人上路。因为她怕生,并且胆小,没了在乎的人支持,单薄的她,会惶恐,会遗憾,结局再美好也遗憾。
夏爸爸深深吸了口气,叹出来,“我不想说什么了。”真的不想说什么了。走到书房门口拉开门,“好自为知吧。”他说。
一句听来很外道的话。然后,书房的门关上。
“老爸,”夏凡徒劳的喊了声,带出哭音。
要先失去才会得到的东西,她计算不出其中的损失到底有多惨重。轻轻的转身,对着门口的方向,今天出了这个门,她就去找他。
因为她不想让他再等了,再好的感觉,再甘愿的付出,也经不起一味的等待。也许某天,空有重拾的心,而对方已经配合不起了。
他已经陪了她好多年了。
夏凡走时,宋子珊气得将手中的筷子甩了出去,“你以后不要再来了。”
夏凡顿住,没回头,她的声音低低的,“这也是我的――家。”
骑上摩托车,夏凡习惯的抬头看向自家楼台的窗户,没有以前惯例的目送,空荡荡的……曾经,眼中所望,心中去处。现在,终结般,眼底破灭,心中留伤。
只是,路在那儿,得往前走不是吗。摩托车一声轰鸣,驶出了往返无数次的小区大院。
你跟我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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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可以,罗旭也不愿意再往程凯文这跑,不管是做给别人看还是做样子,一个辞了职的人与原公司是该保持距离。可当下,新公司起步真的太难了,没有点关系铺垫,就是保本甚至赔钱赚吆喝一副孙子相,人家都不搭理你。以后哪个混蛋跟他说白手起家谁也不靠而成功什么的,他一定拿刀砍他。
办公室里,罗旭也不废话,将几个急需解决的问题一一摆在程凯文面前,“那个,资金有点吃紧了,能支援再支援点;还有房产局的陈胖子你帮我递个话,不是熟人怎么勾搭MD都不上道,直想用强的;还有宏伟公司那边,活都完工多久了,一去就没钱。那么大的公司,合同上写得明明白白,总说过几天,如果我没记错,跟你这边有业务往来,你压他一下,把拖着我的那笔款子打过来……”
想他罗旭大小当年也在一家金融控股集团任过部门经理,光税后年薪就40多万元,加上房补、车补、休假补贴、三险一金以及各种人情往来的“福利”,实际收入就不用多说了。当然到程凯文这打下手也没差到哪去,结果现在当了老板竟然做回到孙子辈了,靠NND,真应了那句万事开头难,别说风光了,腿都快跑成面条了,连秘书都是把自家妹子拉来免费撑场,亲妹子啊那可是。
程凯文笑着听完,心中有了个大概,点头,“行,交给我。”
曾经的程凯文和罗旭如果只凭一股子血性该出手时就出手而打成一片的话,那只能说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成熟需要一个过程,现在的俩人已经太清楚处世的生存法则,优胜劣汰,适者生存。这年头,真正的强者是动动脑子张张口,立刻就有人自动为你把事办利索的驾驶能力。
聪明人遇上聪明人,甚至不用动嘴,人家就不动声色的办了。都心里有数,谁也亏不了谁。
门敲了三下,秘书送进来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