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回来……”罗歆无力地说着,说完又是一阵干呕。
“妈妈,你病了吗?”阮向暖跑到罗歆身旁轻轻拍她的背,“吃坏东西了?”
“暖暖,你想不想要一个弟弟或者妹妹?”罗歆想起他的孩子,心里又开始缠缠绕绕说不清是个什么感觉。
阮向暖撇嘴,不情愿地看着妈妈:“北北叔叔的?”
罗歆没料到她会这么问,诧异地瞪大了眼睛,然后一巴掌拍在阮向暖的小屁股上:“乱说什么,以后这种话不许乱说!”
“那天晚上,我听到北北叔叔说,要跟麻麻睡一张床,”阮向暖闷闷不乐地抠着沙发,“麻麻不喜欢爸爸了,要跟北北叔叔生小baby。”
罗歆觉得自己此刻的面容肯定极度扭曲,这孩子,到底是怎么知道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的?!怪不得阮向暖老是跟沈延北过不去,难不成就因为这个?
阮向暖惴惴不安地瞄了罗歆一眼,轻声说:“听……听游悠阿姨说,你跟爸爸吵架了?妈妈会走吗?”
罗歆垂了眼神有些倦怠的眸子,揉着阮向暖的头发,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不会……不会走。”
罗歆怎么也没有想到,第二天她就收到了离婚的资料文件。
游悠递给她的时候面无表情,眼神却带着嘲弄。
“他为什么不本人来见我?”罗歆斜靠在沙发上,修长的双腿妖娆地盘在一起,“这是对我最起码的尊重。”
“你为什么不看看内容?”游悠忍无可忍地将那一打纸拍在罗歆面前,“你得到的东西,够你像现在一样挥霍几辈子了,就算你去豪赌,这些不断增值的庞大财产也永远输不完。”
“以为我没见过钱?”罗歆丝毫不为所动,“让他自己来跟我谈。”
“罗歆,你以为你是谁。”游悠冷冷地扫了她一眼,起身要走。
“他还好吗?”罗歆终究还是着了急。
“没死。”游悠回头看了她一眼,“还知道问一问,算你有点良心。”
罗歆松了口气,微扬起唇角:“我就图个心安。”
游悠都走到了门口,听到这句话猛地一顿,过了一会儿才恶狠狠地回头说:“以后再也别接近少爷,否则我亲手要了你的命!”
一阵呕吐感涌上来,罗歆火速跑去卫生间,之前去医院检查,怀孕有大约七到八周。
她怀阮向暖的时候也不见这么大反应,现在闻到一点儿不舒服的味儿就翻江倒海地难受。
外面传来阮向暖的大哭声。
罗歆漱了漱口,一边拿着毛巾擦拭着嘴角一边说:“暖暖,怎么了。”
“爸爸不要暖暖了……”阮向暖指着桌上的离婚协议书。
“不会的,你就是你爸的心头肉,他早晚会来看你的。”罗歆起身刚准备将离婚协议书收一下,门铃便响了起来,罗歆脚步顿了顿,朝门口一指,“暖暖,去开门。”
阮向暖抹了抹眼睛跑去开门,见到是苏白,立刻扑进她怀里大哭,哽咽得连话都说不连贯:“苏白阿姨,麻麻,要,离婚……”
苏白脸色一沉,抬头看向满脸不在意的罗歆:“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暖暖,你回屋去。”罗歆走回来坐在沙发上,看到阮向暖磨磨唧唧地回到卧室把门关上,才幽幽地开口,叙事性的语气仿佛在说的一切都与她无关,“他看上一年轻小姑娘,觉得人家干净纯洁,所以拿了点钱把我打发了。”
苏白听到这话没有任何反应,过了好一阵子才开口:“歆歆,我听说,他到现在都没回来。”
“怎么?这是我的错么?如果不是因为他那个疯了的前妻,我至于在地下室呆那么久?如果不是因为他把别的女人都搞到床上来了,我至于乱开车?如果不是我被他弄的怀孕了,我至于吐到全身酸软掉进别人的套里?”罗歆冷笑着轻哼了一声,“好像一切都是我的错一样。”
苏白沉默地听她说完,盯着她看了许久才出声:“你想生下孩子?”
“是啊,为什么不?但不是因为这是他的孩子,无论是谁的孩子,我都会生,因为我想,就这么简单。”罗歆说得坦然自若。
“那你安心养胎,我回去了。”苏白二话不说就往外走,她似乎低估了罗歆冷血起来的无情程度,显然两个人已经走不到一起去了,她又何必多管闲事。
罗歆有些错愕苏白的态度,却也没作多想。
她要生一个宝宝,然后自己带大,她从来不知道自己还能有这样的机会。
一年后。
T市南区别墅内。
阮司桀在床上蜷缩成一团,身体完全不受控制地猛烈颤抖着,瞳孔放大,不停地有眼泪涌出,过了许久才平静下来。
额头全是冷汗,他从床上虚弱地瘫软着,一年前他被强行注射了代号为7683的新型毒品,至今仍然隔几天便会毒瘾发作,只是没有最初那么难以忍受。
他觉得没什么不好,至少,身体备受折磨,心脏那点儿痛,便微不足道。
楼下有人听到声响,怕他出事,连忙赶上来,却没有人敢擅自开门,都在门口候着。
阮司桀个性强硬的很,更是非常要面子,他并没有采取任何治疗方法,单纯地靠自身的意志戒毒,不允许任何人在他毒瘾发作的时候在他身边。
门被敲了敲:“少爷,罗小姐今天下午三点的飞机抵达,还要去……去看看吗?”
“嗯。”阮司桀哑着嗓子起身,去浴室冲澡。
镜子里他原本毫无瑕疵的身体上全是疤痕,烧伤,枪伤,刀伤,纵横交错,触目惊心。
“司桀哥哥,我喜欢你,因为你漂亮。”
每当看到自己此时丑陋不堪的身体时,他都会想到罗歆的话,然后自嘲地一笑而过。似乎他连最后一样值得她喜欢的东西都丢了?
不紧不慢地穿好衣服,阮司桀坐上车子的后座。
他好久没见过罗歆了,今天又是她的生日,他蓦地想陪陪她,偷偷地。
人头攒动的机场,他几乎是一眼就辨认出了罗歆的身影。
天气很冷,她单薄裹着一件修身的米色长风衣步伐匆匆,及膝的长靴恰到好处地勾勒出她极其纤细却丰润有型的双腿,栗色中分卷发,Prada最新款的墨镜,全身依旧是冷傲,时尚,干脆果决的气质。
阮司桀痴迷地描摹过她完美的线条,猛然注意到,她的右臂抱着一个……婴儿。
婴儿似乎也习惯了被她这么随随便便抱着,十分安静地趴在她肩膀上,睁了一双懒洋洋的眼睛打量着周围。
心脏逐渐跳动得生猛,他死死地盯着那个婴儿,可是距离太远,看不清具体的模样,他本能地想要走进两步,却在看到罗歆将旅行箱交给沈延北的那一秒顿住了脚步。
罗歆坐上了他的车,阮司桀一个人僵硬地伫立在人群中,心头最后的念头终于湮灭。
、第三十六章
阮向暖心不在焉地翻着书页,楼下的古桐树叶子又掉光了;风一吹便是一地的嘶哑声响。
衣服从漂亮裙子变成了长裤;她的生日又到了;以往这个时候,爸爸肯定会从早到晚陪着她;然后她要什么就能有什么。
罗歆单手抱着小宝宝,身手利落地给阮向暖布置晚餐,中午给阮向暖开了很大的生日party;极其奢侈热闹;暖暖却一直闷闷不乐地;罗歆感觉她大概不喜欢跟太多人打交道;所以晚上索性就只有她和小宝宝陪着暖暖。
阮向暖下了楼梯;瞄了一眼餐桌,然后跑到门口张望了好一会儿。
没有车,也没有人……
“暖暖,吃饭啦。”罗歆随口叫她。
阮向暖站在门口,低着头,闷声不吭。
“暖暖?”罗歆疑惑地朝外看了一眼,然后抱着小宝宝走到门口,“怎么啦?”
阮向暖眼睛通红,泪水不停地打着转儿,一滴一滴落在胸前的衣襟上:“爸爸呢?”
罗歆神色一僵,然后单手捧住她湿漉漉的小脸替她抹着眼泪:“你爸爸中午给你送了礼物喔,不喜欢?”
“暖暖不要礼物,要爸爸。”阮向暖哭得更厉害了,“暖暖以后什么都不要了,要爸爸。”
罗歆手上的动作一滞,怀里的小宝宝好像受到了惊吓,毫无预兆地哭了起来,罗歆连忙起身去哄另一个。
手忙脚乱中她不禁郁闷起来,怎么搞的她好像带着俩孩子的悲惨寡妇一样。
那个人……到底有没有一点思想觉悟啊,好歹都是他的孩子!
居然敢走的那么干脆,一次都没回来过,是谁说的除非死了否则不会放过她的……
除非死了……
罗歆的心脏蓦地一沉,然后有些犹豫地摸出手机来,低头又帮阮向暖擦了两下眼泪,仿佛下了什么决心似的:“不哭了,有什么好哭的,多大事啊,妈妈帮你把爸爸叫来。”
电话是游幽接的,他作为一个替身这一年忙的天昏地暗脚不着地。
阮司桀最初毒瘾发作时非常可怕,很多时候都以自残来保持清醒,发作的间隔时间仅有几个小时。他便是用这么几个小时的平静时间,处理好游幽自己无法处理的事情。
“游幽?”罗歆仅凭一声“喂”便分辨出来,“阮司桀呢?”
“少爷他……嗯……你有什么事情吗?跟我说也一样的。”游幽对于罗歆的轻易辨识向来很不爽。
“他到底怎么了?”罗歆终于忍不住问出来。
“少爷比较忙,所以可能……”游幽的说辞在罗歆跟前总觉得牵强了些。
“我不管他忙不忙,让他赶紧过来,非常重要的事情,不能耽搁,让他半小时以内出现在我家门口。”罗歆没等他回话便切断了通话,像是害怕继续听到含糊其辞的回答,这样的搪塞让她不得不往坏处想。
连手机这种随身物品都给游幽了,他……不会真的出了什么事情吧?
罗歆渐渐发凉的手指紧紧地捏着手机,他不搭理她本身就是很正常的事情,她早就习惯了,所以一个人过了一年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的,不过是从让她别扭无措的婚姻生活回到了正常轨道上来,心里的怨恨渐渐淡了,同时也淡了她对他全部的感觉,甚至对别人全部的感觉。
她说不出为什么会依赖沈延北,他只是恰好出现的那个人,抛开轻佻滥情,沈延北是近乎完美的一个男人,但她心如死水。
她怀着赌气的心态试图与他上床,除却感情不谈,男欢女爱本来就是很正常的事情,她从来都不觉得自己一生只会忠于一个男人,没了婚姻的束缚,她觉得什么都可以。
她看得出沈延北非常急切,却为了照顾她的感受耐着性子做足了前戏,可是最关键的时刻,她还是本能地开始挣扎,然后推开了已然满脸盛怒的沈延北躲进了浴室。
罗歆一直以为她只不过是凑巧没有跟别的人发生过关系,这样那样的原因,比如洛逸泽从来都舍不得强迫她,比如她跟路煜然结婚的时候恰好在怀孕,太多莫名其妙的原因,都可以归结于她下意识的抵触,无关忠贞,亦无关感情,不过是她当初用自己的固执给身体带上了一条锁链,锁链的另一头递到他手里,他可以肆意妄为,而别人牵不到她的链子。链子冰冷刺骨,经过漫长的时间,逐渐磨进她的血肉,骨骼,灵魂,再没有人可以解开。
夜晚独眠时她总会忍不住地想象她不在的那一个星期里家中发生的事情,想象阮司桀一面表现得对她恋恋不舍,一面急不可耐地将别的女人带进家里,整夜整夜地缠绵不休。
罗歆平静下来时仔细想想,其实可以很清楚地明白高傲如他,绝对不会在这种事情上说谎。
他或许是真的寂寞了,就算是跟水珂上床,也是真的把她当成她。
可这样想,她的心却更加窒闷冰冷,她懂水珂的心思,因为在她痴迷他的岁月里,也曾不计尊严地试图取悦他。
阮司桀向来是十分清高的,一旦真心实意地与一个女人在一起,就算仅仅是发泄,他也不会找其他女人。
当年她不甘心,使出浑身解数百般勾引诱惑,他就算被挑起欲望也不会碰她,她固执到疯狂,而他从来都是不会屈从于欲望的人。
她那时脾气暴烈得很,恼羞成怒地将他绑在了床上,反复地折磨他的身体,却不给他。
他一声不吭地忍了一夜,早上被人松了绑之后,冲进浴室毫不怜惜地将她压在墙上,粗暴地进入她,那并不是做爱,只是原始的本能,她咬着牙才没有哭出来,直到她的血混着他的精液一同流出来。
从那以后他不再拒绝她,甚至有时会主动抱她。
她心底很清楚地知道,他不过是怕夏流年看出有什么不对,但她依旧觉得得逞。
现在回想起来,一切都讽刺的很,夏流年对他的信任已经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如果她有那个心思捉奸,恐怕早就撞见很多回了。
罗歆那时候觉得夏流年傻得透顶,一点都不了解男人的本性。
而此刻回想起来,她蓦地觉得夏流年的不屑于怀疑,根本就是给了她一记响亮的耳光。
夏流年对于“那个男人是属于她的”根本就是深信不疑,又何须丑态百出地扮演河东狮吼的角色。
罗歆每次回想水珂赤身裸体摔下床的那一瞬间,都仿佛感觉到她亲手将十七岁的自己撕成了两半,她觉得水珂恶心下贱,而她自己又能高尚到哪里去?
或许她还不如水珂,至少水珂没有胆子逼迫阮司桀,至少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