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块卡通围兜,凌枫不久前也穿过,短短的时间,易主了。
没有表情的男人进了门,环视无人的小客厅,季深行摘了围兜洗净双手过来:“说吧。”
凌枫犀利的视线扫向季深行,眼神颇具深意地打量他半晌。
季深行蹙眉:“怎么?”
凌枫冷笑了一下:“你真的不认识莫靳南这号人?”
“什么意思?”
凌枫盯着五官肃冷的男人看,甩下一张泛黄的照片在桌上:“你们一个高中的,你告诉我,你不认识他?”
季深行表情一变,修长漂亮的手拿起旧照片,是一张合照,都穿着清一色的校服,黑眸转动间,一眼就看到了当年的自己,还有身边站着的清致如蝴蝶般灵动的女孩,季深行盯着女孩的脸,瞳孔急缩。
照片不大,人又很多,其实女孩的五官是不清晰的,但她的眉眼却几乎要将他的心击碎,她脸上淡淡的笑容,那么多年那么多年的在脑海里,在噩梦里,反复出现,带给不能承受的刺痛感觉。
而现在,她的笑容就在照片里。
季深行手抚上额头,视线眩晕,身体也有晃。
头,突然痛起来了。
凌枫察觉到他的异常,拧眉,顺着他铸锭的视线看过去,看到了那个极美的女孩,穿着淡蓝色的校服衣裙。
凌枫大概猜到那是谁。
他伸手指着照片里在最后面站着的毫不起眼的戴眼镜男孩,说:“这是莫靳南,和你一个班。”
季深行皱眉,摇头:“和我一个班的,没有叫莫靳南的。”
凌枫淡淡地说:“当时,他不叫莫靳南,叫莫斯瀚,难怪你没印象。”
“莫斯瀚……”季深行呢喃着这个名字,表情渐渐地,变了。
凌枫突然又说了句:“你所料没错,莫靳南当年在苏黎世肯定跟踪过绵绵,因为今早,他飞去了苏黎世。”
季深行双眉紧锁。
…………
苏黎世机场。
隔了小半个地球,这边气候偏冷。
私人飞机抵达,莫靳南披着驼色挺质的大衣下了飞机,鼻梁上横着一副无框眼镜,这里眸底的那份阴郁锐气,远远看着,斯文儒雅。
他心情很不错,薄唇始终微微勾着。
手里提着一个简易速冻箱。
留着胡子的北欧中年人开车过来,莫靳南上了车,长腿交叠,小型速冻箱始终放在膝盖上,手指一下一下点着速冻箱面,狭长眼眸看向窗外飞速而过的高大树影。
半个多小时的路程,车缓缓停在了一个落满树叶的街区面前。
莫靳南望着眼前为了栅栏的小别墅,竟深深吸了口气,才敢下车。
心跳的噗通声里,他又很没出息地犹豫了一阵,修长干净的食指,缓缓按了门铃。
他站在台阶上,门之外,伸手抚了抚短短的发丝,整了整衣领。
门开了,门沿上出现一只非常漂亮的手,五指,根根纤细,素白得如同削了的葱尖,又更像是上好的白玉。
没看到女人的脸,首先看到的是门缝里溢出来的纯白色大裙摆,和裙摆下,藕白的女人脚踝。
细细柔柔如水般漾动的声音,淡淡的笑意:“靳南,你来了。”
莫靳南的眼,莫靳南的心,在那一刻,是晃动的。
声音里都有些收不住的激动,扬起手里的速冻箱,笑得像个十来岁的愣头青:“看,给你带了什么,A大附中旁边的王记水煎,还是当年那对夫妇做的,十多个小时的飞机,我怕坏了,就给冻着,热一热吧。”
“谢谢,有心了。”
女人的脸终于从门后面缓缓露出来了,仪态万千,笑意疏浅。
莫靳南望着,视线,怎么怎么也移不开了。
140:那时候他们那么幸福啊
更新时间:2014…8…20 9:50:17 本章字数:10335
每个男人心中都有一道白月光,不管这道白月光经历了什么,变成了什么,她永远是心中的一缕轻梦。
因为不曾得到过,而宝贵着。
女人双手接过速冻箱,莫靳南低头望着,望着她的指尖轻轻地很快擦过他的指尖梵。
心神不能定,跟着她进屋。
女人弯腰低身,一头瀑布般的青丝黑亮,在光线下如雪地逶迤而下,及腰的长度,随着她弯腰的姿势几乎要垂到地上铌。
她在鞋柜里看了看,抬头,抱歉地微笑:“上次你来时买的那双男士拖鞋可能被丽莎收起来了,一时间找不到。”
上次?
一年前吗?
莫靳南很想把这一年一次来苏黎世的次数变成一个月一次,一周一次。
他把皮鞋脱掉,穿着白袜子颠了颠脚,轻声笑:“你看,不用穿也可以。”
女人淡笑盈盈地看了他一眼,菱形粉唇安静抿着,没有说话。
菲佣丽莎过来,女人把速冻箱递给她,低声用法语说了几句,丽莎点点头,并冲莫靳南礼貌微笑,转身去厨房忙了。
莫靳南双手插袋,修长长腿迈步客厅。
房子是典型的北欧建筑风格,室内温暖明澈,地上铺满厚厚的地毯,浅色的,容易脏,却被她清理得十分干净。
这间房子应该找不到一粒灰尘吧,任何一点脏的东西都会让她情绪失去控制。
这种洁癖是可怕的,发自内心的极度强迫,什么原因,莫靳南知道。
他也没客气,自顾自地坐进沙发里。
女人走过来,把散乱的发捋到耳后,露出雪白的耳垂,问他:“咖啡还是茶?”
“有什么喝什么。”
他随意答,视线在她身上,她上身穿着针织毛衫,不规则的衣摆或长或短,纯白刺绣半身长裙,是再随意不过的装束,却那么清致雅人。
一会儿之后,一杯醇香的咖啡端了过来。
“一翻柜子才知道上个月你给我寄过来的茶居然被我喝光了。”她的语气是对自己的无奈。
莫靳南端详着她的脸色:“睡前也喝?最近失眠了吧。”
被说中,女人半开玩笑道:“跟医生说话真有压力呢。”
莫靳南付之一笑,眼眸却犀利了:“失眠,是因为又开始做恶梦了吗?”
女人身形一颤,瓷白似玉的脸上,雪白变成苍白。
莫靳南起身走到她身边,想伸手握住她的手,考虑到什么,最终还是没有这么做,只温和地说:“或许是峥峥的病情让你心情不痛快,情绪低落很容易做恶梦的,不要多想。”
女人低眉敛目,点点头。
莫靳南没舍得走开,视线在她柔顺的发,白皙的颈子上。
离她那么近,她的气息,她淡淡的香,像是头发或者衣物料子发出的那种平和细致的味道。
闻不够。
…………
餐桌上摆着一盘色泽鲜亮的水煎,女人拿筷子夹了一个,小口咬着入嘴,她只吃了那一口,漂亮的杏仁大眼里,水光闪动。
莫靳南知道她是想起了什么或者正在回忆什么。
他不该给她带A大附中的任何东西,因为任何东西都是她和另一个男人的美好回忆。
当年的自己和她没有交集,他是癞蛤蟆,她是名花有主的天鹅,她和那个男人,曾是校园里最瞩目的一对,出双入对,一行一举,备受关注。
他们瞩目到连老师都很看好,不曾把他们叫过去教育,说他们早恋。
女人含着那口水煎,细嚼慢咽,水煎的可口香味,变成一根根针,刺入心口骨髓,痛得她发抖。
脑海里会有那个少年清隽的眉眼,他和她说话时的神态,他牵着她走过放学的路,天冷时把她的手捂进校服口袋里,他的拇指温柔而有力,揉着她冻坏了的手指,明明手心都交握得出汗了,却谁也不舍得放开。
他会用圆珠笔敲她的头,和她共用一张课桌做作业,一张试卷,她写正面容易的题,他负责背面的难题。
放学后总要去学校边的小吃街走一趟,他拿着零钱排队,身高腿长,校服下的背脊削瘦挺拔,她在后面,在一群女生羡慕的目光里静静地看着他。
他把水煎夹到她碗里时眉眼清冽的笑,会习惯性地给她吹散热气。
在那棵大槐树下,他们第一次轻轻的拥抱,第一次,他按住她的肩,他低头,他颤抖紧张的唇,落在她同样颤抖紧张的嘴上。
那时候他们是那么幸福啊,幸福到以为这就是他们的一辈子吧。
湿润的视线里,有人递过来纯白的纸巾。
女人恍惚抬头,对上莫靳南情绪无波的眼眸,他定定地看着她脸上那两行泪,他脸上没有表情,但太阳穴位置的青筋却是突起了的。
莫靳南拿纸巾的手,骨节绷得发白,可见用了多大的力度。
女人接过有些皱了的纸巾,不好意思地转身,留一个姣好柔美的侧脸给他。
“靳南,对不起,影响你用餐了。”
她匆匆起身,声音是哭过后清婉中带着的沙哑,像江南的细雨淋湿了他的心。
莫靳南靠着椅背,眸底一抹阴霾,遮掩的很好。
他起身:“走,去峥峥那里。”
女人点头,走到客厅,披上黑色修身大衣,拿过驼色风衣递给莫靳南。
两人出门。
…………
莫家宅邸。
在这座清冷压抑的豪宅里,睡觉是睡不安稳的。
下楼,佣人已经在准备早餐。
莫语冬看到桌上只摆了两副碗筷,走到厨房问:“刘婶,少爷不在吗?”
刘婶回头,还没说话,管家进来了,躬身答道:“少爷去国外出差,可能需要两周时间,小姐找少爷有事吗?”
莫语冬摇摇头。
突然觉得这座压抑阴郁的宅子,一瞬变得明媚了!
后院的佛堂。
雍容华贵的女人挽着高高的发髻,鬓角修饰的一丝不苟,她正跪在榻上,右手举着一串佛珠,闭着眼,拇指一颗一颗抡过。
莫语冬轻声踱过门槛,静静地端看母亲的背影。
他联想到莫靳南透露的只言片语里,母亲对莫靳南妈妈做的一切,她觉得,母亲念佛,多半和赎罪有关吧。
十来分钟后,女人的右手放了下去。
莫语冬走过去搀扶着母亲起身。
“昨晚和你哥一起回来的?”女人侧目看她。
莫语冬不做声。
“那么晚和他搅合在一起做什么?”
莫语冬终于看向自己的母亲,语气有些克制不住的气愤:“妈,您难道不明白我为什么和他搅合在一起吗?我没有选择!”
女人怔了怔,没有说话。
两个人已经步出佛堂,走到后院的小池子前,这个季节,树叶开始掉落,浮在水面上,遮挡了光影,视线所到之处,一片黯然。
“妈,您能不能告诉我,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莫靳南为什么会这么恨您,恨我。”
女人脚步不停:“今天周末?没课就出去和同学玩吧。”
“我快要被莫靳南逼疯了,您心里到底有没有我这个女儿?还是我和顾绵一样,一旦成为您的累赘,您就毫不犹豫地抛弃掉?”
女人突然转身,脸冷了,目光也冷了:“莫语冬!”
莫语冬哭了,她不能理解,她很伤心:
“妈,莫靳南一直拿你威胁我,我不想你出事,你当年做了再泯灭天良的事,你在我心里就是个母亲,所以我要保护你,可是我真的撑不下去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也不知道当年你对顾绵到底是怎么想的,你要怎样狠心残忍才能扔下他们一走了之!可现在事情不单纯,莫靳南好像为了报复你把顾绵一家也牵扯进来了。”
“什么?”女人蹙起眉尖。
莫语冬冷笑:“顾绵和她家人的死活,你在乎吗?我的死活,你又在乎吗?还是你在乎的,只是莫家庞大的财产,只是这座精致华丽的牢笼?”
“冬冬,你怎么能这么想妈妈。”
“妈妈,几年前莫靳南势力还没这么强大的时候,我就让你带我走,可是你不,你要留在这里受罪,并且还要拉上我,你不是想撑到最后分莫家一杯羹你是想什么?”
女人神色凄苦:“冬冬,你还小,很多事不会明白的,我这么做都是为了你啊。”
莫语冬哭着摇头:“那你知不知道,在我眼里,风餐露宿都比吃这里的山珍海味要幸福得多!”
说完,拂袖擦着眼泪,莫语冬跑了出去。
“冬冬……”女人捏紧手里的那串佛珠。
…………
顾绵起床照镜子,看见眼圈下两道青黑。
昨晚睡得很不安稳,所以,今早,顺利地睡迟了。
换了衣服,不讲究地披头散发地打开卧室门,眯着眼睛朝小卧室喊:“皱皱,皱皱起床啦……”
然后,身体顿住,话哽在了喉咙里。
因为她看到客厅里令人惊悚的一幕!
凌枫和季深行,两个大男人面对面站着,一身清爽对上西装革履,一个面无表情,一个眉眼深邃,季深行手里还拿着那片小围兜。
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