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音却是敏锐的察觉到了空气里的低气压,赶紧对站在一侧的娜仁托娅与阿尔萨兰递了一个眼色,示意她们出去。
在娜仁托娅她们离开的那一刹,她也从书案后站起来,走到了皇太极面前,望着他,在他有些措不及防的时候,主动上前抱住了他的腰,埋头在他怀里,轻声道:“皇太极,我不问你,是因为我知道,你回来了那科尔沁就肯定没事了。”说着,更是他怀里轻轻地蹭了蹭。想要借着亲近的机会,赶紧给他‘顺顺毛’,相处这么久,大致也了解了他的脾性。
“宝音。”伴随这一声带着一些痛苦与压抑的腔调,忽然之间她整个人都被他紧紧地抱住。
“皇太极,你这又是怎么了?”太反常了,有点不对劲。
听到他唤她名字的腔调,宝音觉得,这人今天肯定是遭遇了什么。
皇太极没有说话,只是紧紧地搂抱住她。宝音不知道他这是要唱哪门子戏,便是柔声哄道:“到底怎么了呀?你不说,我怎么知道。现在我都问你了,你却是卖关子了?”说着,费力地挣脱他的双臂,伸手戳了戳他的胸口,颇有些赌气地浅笑道,“皇太极,你要是在这么卖关子,那我真的不问了啊。”
一瞬间,皇太极心头的怒火与不甘,似乎在与她说话中又莫名的消散,来的匆忙,去的也匆忙。
他盯着宝音,双手握住她的双肩,极为认真地问道:“宝音,为什么我在哲哲那里的时候,你就不来?”
宝音显然是被这话给问的愣住了,琥珀色的眸子里泛起的不解映入了皇太极的眼帘后,他的眼中,却是那么的深邃不见底,看不到任何情绪。
第057章
第057章
或许这还是坏心情的开始。
皇太极就从那天生气的离开后;谁也不知道他究竟怎么了;就再也不踏足了宝音这里。
早晨宝音去请安的时候,发现了这件事情的哲哲也是委婉的劝说了宝音,不要和皇太极有任何隔阂;更不应该吵架什么的。宝音听了之后;也不辩驳,点头说是。只是那些话,她是左耳进右耳出;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
炎夏来临,时间总是转瞬即逝。
天命十年的六月中旬,来开了一件事情的序幕。
大金安放在大明宁远城的探子传回了消息说;守城袁崇焕背后有高人相助;整个宁锦一带的防线在短短的十几天内;竟然比原先加固了好几倍。更为可怕的是,留在宁远一带的百姓与官兵,现在是丰衣足食。现在是在守城的带领下,屯田开荒,日夜练兵,大有全民皆兵的趋势。其中最为可怕的事情是,守城不知道为何,还忽然的改变原先的策略,也不知道对兵民们说了什么。总之,现在的宁锦防线,正在以惊人的速度扩大与坚固。
探子还指出,若是在这样的下去的话,相信要不了多久,整个防线一旦建成,必定是阻碍金军南下的绝对关口。甚至,大金有可能好几十年内,都永远也无法逼近山海关。只能一辈子,活在关外那弹丸之地。
听到这个消息的努|尔哈赤,在汗宫内怒不可遏。
他的毕生梦想,就是想要逐鹿中原,能够在那广阔的土地上策马扬鞭。然而,探子带回来的消息,无疑是给他重重的一击。因此,他心底原本一直在酝酿的计划,是不得不提前了。
大金内部的情形在探子带回了消息之后,一夜之间就变得紧张无比。
要出征的消息,瞬间犹如滴入水中的墨汁一般,迅速的扩散在了辽东顺民中。被镇压了好几年的辽东人民在听到了大金将要出兵的消息之际,稍稍心头有些懂事情的,都静悄悄的不在说话了。整个辽东的氛围也变得压抑无比。
就连宝音院子里,那最爱聊八卦的周嬷嬷与常嬷嬷,连些天做事的时候,眉头都不曾有一刻的舒展。
宝音呢,她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心底的感觉却很奇怪。
不是轻松,也不是高兴,只是一种忽然可以稍稍放松紧绷神经,不用在提心吊胆殚精竭虑的想着事情了。她的安静,与整个贝勒府邸里的人都完全不同。
消息总是会断断续续的传到她这里,外面的情形又怎么怎么了。她的注意重点,却并非这些,而是努|尔哈赤的命令。她担心的就是努|尔哈赤下达的那条愚蠢无比的命令,屠杀掉所有的归顺汉民,以防备在他领兵出征的期间,背后有人捅刀。
可这生活,从来都是想好的不来,想坏的就来。
天命十年,六月中旬,十六日。
努|尔哈赤果然秘密地下达了夜间屠杀的命令。生员要杀、原来系明臣如今为闲散者要杀、窝藏过汉民的要杀等等、罗列出来的条件简直是让人头皮发麻。不过,这样就很分清杀与不杀的界限,不管是归顺的官还是民,只要这些八旗贝勒看不顺眼的,都会杀掉。
不过,大金有探子在大明,那么理所当然,大明就有探子在大金。
努|尔哈赤的这条命令,尽管是秘密的下达,可是他有很多罪行与前科,大明的探子或者安插的人早就在琢磨着他的言行与动向。因此,他的这条密令之前,就在大金有可能提前出征大明的时候,辽东的百姓心底,早就有了准备。
有些意外的是,在五月中旬之际,宝音借由常嬷嬷甥女常谦之手,送到了外面来的东西。
常谦果然不失她所望,宝音也没有看走眼。
常谦这一家子,果然是身在大金心在大明。她的眼神,已经是无数次的告诉了宝音,她的心。那送出去的药粉,如今早就传递在了汉民的手中。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这些东西是不会出现的。她在那给常谦的盒子里放着的纸上一再的强调,这是最后的保命符,不到关键时刻,不能出现,一定要用在最为危急的关头。所以,常谦做的非常好,这一点让宝音不得不佩服。
努|尔哈赤实行的政策,早就让辽东一带的汉民心中是无比的痛恨。
如今这一条屠杀命令下达之后,当夜,整个盛京城,都暴动了。
对!暴动!
这一夜,宝音本来已经睡着了。
可是,似乎是在忽然之间,整个盛京中火光大起,呼声震天。擂鼓声与呐喊声此起彼伏,没有老弱病残的哭泣声,只有一声接着一声的怒吼声与撕心裂肺的嘶吼声。冲天的火光照亮了半边天,以这盛京为中心,辐射好几百里内,接二连三的亮起了红彤彤的光。
“格格,快起来,赶紧去汗宫。”正坐在床沿上发愣的宝音,瞧着娜仁托娅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走到了衣架边,扯过她的衣衫就要往她的身上的穿。
心底也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她却是镇定地问道:“娜仁托娅,发生了什么事情?”
话音刚落,房间门更是忽然从外面‘嘭’的一声被踹开,宝音抬头,朝着门口方向望去。却见皇太极穿着盔甲,头戴红缨玮帽,一脸焦急地快步奔走到了她面前站定。盯着宝音的眼光虽是冷彻,然而眼底却是一片隐藏在冷彻下的温暖。
第058章
第058章
随着娜仁托娅走到了哲哲那里后,才从众位惊恐失措以及布满泪水的面庞上并抽泣呜咽中;大致得到了今晚的事态。
与她料想的相差不远;汉民逃亡了。里应外合的逃亡,这一次非常的顺利。忙着逃亡的汉民没有心思去屠杀那些晕倒在地的女真人;他们忙着与城外从宁远城前来接应的官兵们汇合。想到几年前;辽东人民为了反抗这野蛮的奴隶制剥削;躲避金兵的砍杀掠夺;那可是在血骨尸体上积累出了不少的经验来。今夜如此有秩序有组织的彻底,还焚烧掉了盛京城中大量的建筑与屯粮,这一壮举,无疑是狠狠地在努|尔哈赤以及众女真人的面子上删了耳光。
宝音安静的听着,哲哲一声不吭地抱着孩子坐在一侧,布木布泰与苏沫儿显然也是被吓坏了;相对于四周女眷的一片哭泣声,就是皇太极后院里的女人比较安静。
从黑夜到天明,这一夜,格外的漫长。
火光舔舐掉了盛京城里的建筑,也舔舐掉了努|尔哈赤得意。
经历过一场暴动后的盛京,满地狼藉,残垣断壁,满目疮痍。好在汉民只是忙着撤离,并没有心思如当年女真人一般洪水过境的掠夺,因此,靠近汗宫这一带的建筑也幸免于难。皇太极的四贝勒府邸本来就修的低调,从外表上看去,似乎与平常的富贵人家没有什么太大的却别,加上地理位置的处境,勉强算是毫发无伤。
回到了贝勒府后,宝音才唤来娜仁托娅给她打水洗脚,继而在给脚底的伤口上药。
娜仁托娅瞧着宝音从容,心底憋了许久的话终于问了出来:“格格,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宝音闻言一愣,继而瞪了她一眼后,才悄声道:“嗯。”
娜仁托娅一声低呼,赶紧双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杏眼大睁,盯着宝音,满眼的不可思议。就连平日里红扑扑的脸蛋在这一刻也吓得是有些发白。
“格格,那你为什么不告诉贝勒爷?”娜仁托娅有些不解。这些日子来,每一次贝勒爷与她家格格相处的时候,她都会在一边伺候着。有时候也听到了他们的谈话,甚至在贝勒爷走了之后,格格还问她有没有听懂。她一直是认为自家的格格虽然嘴上不说不提贝勒爷他,心底是有他的。
“我为什么要告诉他?”宝音倒是冷笑着反问道。娜仁托娅望着她那眼底的一片冰寒,顿时心头一凉,低下了头。她简直是对自家格格更本就不了解,甚至连她家格格的心思都琢磨不到。
“格格,那你真的喜欢贝勒爷吗?”娜仁托娅忽然觉得,她家格格的心思……
宝音听到她问这话,倒也是坦然道:“喜欢或者不喜欢,似乎和你最开始的这个话题有些不相干呀!”顿了顿,她道,“收拾一下,过来陪我睡一会儿。”
娜仁托娅动作麻利的收拾好了东西,不一会儿后,就来到了宝音身边,如以前在大草原的时候,三个人一起睡在暖暖的毯子上。娜森布赫却是忙着整理院子里的东西,昨夜也是累了。回来之后就告诉了宝音一声,便直接休息去了。
此刻,娜仁托娅陪着宝音,主仆两人又如以前在大草原的时候那般。
“格格,刚才的问题你还没有回答我呢。”娜仁托娅继续问道,“你到底喜不喜欢贝勒爷呀?你得给我说说,别让我以后做事猜不到你的想法,要是闹出事情来,麻烦呢。”
宝音听得一笑,顿时道:“娜仁托娅,听你的说法,你认为我是喜欢他的?”
娜仁托娅毫不犹豫的点点头。
宝音阖上眼,双手交叠放在胸前,拉着锦被淡淡道:“娜仁托娅,给你看的武瞾传记你一定没有好好专研,萧太后的传记你肯定也没有好好读,你看书的时候,肯定在开小差!居然问出这样的问题来,娜仁托娅,下午也抽个时间,自己在房间里看书吧。”
娜仁托娅听到这一段话,顿时像是踩到了陷阱的小鹿。她听懂了,这一下才真的听懂了。这些女人们的传记,里面哪有什么情情爱爱,有了这些,还能活下来?娜仁托娅眼底闪过亮光,更是低声呼道:“格格,我不是脑子不够用了么!你不喜欢他,那为何要留在这里?我们可以用很多办法离开这里的?”
宝音挑挑眉头,微眯着眼轻声哼道:“你想到了什么办法?”
“没有。”娜仁托娅既激动又紧张还有些惧怕,她简直不敢相信,这些日子以来,看到的都全然是假象。不过她也安心了,那样的男人,自家格格呆在他的身边一点都不幸福。要是她家格格真的喜欢上了,那她才要担心呢。这一刻,听到了这些话后,她的心底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了。
“诈死如何?”宝音悄声问道。
娜仁托娅一听,使劲儿的点点头。“好,这个办法好,找个好日子,准备准备就离开这里。”这话显然于娜仁托娅犹如打了鸡血一般,她有些激动难耐,恨不得立刻就实行。
“睡觉,别瞎想,还真的是不看情况了呢!”宝音倒是被娜仁托娅给逗乐了。“我这才嫁过来几个月,半年都不到呢,就没了。你说到时候别人怎么看?晦气的科尔沁格格,谁还敢娶?”说道这里,她却是叹道,“布木布泰还没有嫁人呢。”
“布木布泰格格的事情,福晋不是早就知道了么?”
“福晋知道了,不等于福晋有这个本事能把布木布泰嫁给多尔衮做福晋。”宝音慢悠悠地道,“别担心我,我没事。”
没有做完心底想要做的事情,怎么可能有事?就算是真的有事,也必须咬着牙起来。好不容易能有这么一次机会,心底想要做的事情,就算是拼上了性命也要做。就连祭司长也放话了,有个底线,想要做什么就去做。
这个底线,她当然知道是什么。是科尔沁,她做的一切,不能伤害科尔沁。
第059章
第059章
宝音这一回到了贝勒府邸之后,就立刻把自己关在了房间里;叫来了娜仁托娅与娜森布赫;商讨了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
她要离开贝勒府,前去宁远。
大狼不会带走;需要娜森布赫与娜仁托娅帮着照料一下。
这件事情早就在心底酝酿很久了;她必须去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