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不漏。”
说来也是奇怪,我的记性并不算极好,过耳不忘这种事情是决然不会发生在我身上的,可是偏偏我记住了庞德公的话,如此深刻。
而老爹听完我的话后愣了愣,然后朗然大笑起来。边笑,他还边敲了我的头顶一下,道:“你这不知羞的姑娘……真是……”
“不过,我思慕他的事情还请爹爹不要同他说。”既然初识已是不公平了,那么思慕是不是该公平一下?
“也好。”老爹却是自己给我的要求作出解释,“这般,他也不会觉得我们阿硕不知羞了。”
我哪里有不知羞?以我真实的年岁就是在未来思慕人也不算是早了,何况是在古代。
而彼时的我还不知晓老爹之所以在听了我的话后笑得朗然并不仅仅是因为我思慕上了我未来的夫君,还是因为他的诡计得逞。只因我同诸葛亮从论辩到教授我刻木皆是老爹刻意而为的。他早在初识诸葛亮的时候就有意把我托付与他了。
老爹啊老爹,不知晓名士是不是都像你这般“阴险”呢?
作者有话要说:备注:善谋的及笄礼是很不正规的。
、卧龙凤雏皆风华
建安四年年末,张绣、张勋率众投降,被封为列侯。后,曹操领军至官渡。
建安五年年初,董承等人谋泄,皆伏诛。刘备亦被曹操战败,丢失妻子,其部下大将关羽更为曹操所获。
不过与乱世的纷乱相比,荆州这里就要安宁得多。同年四月,诸葛亮弱冠,行冠礼,取表字“孔明”,并准备娶亲。老爹适时向他提出许亲之事,言:“闻君择妇;身有丑女,黄头黑色,而才堪相配。”孔明听毕,笑着沉吟片刻,然后欣然答应。
随后,乡间小娃娃多了首童谚,歌曰:“莫作孔明择妇,正得阿承丑女。”
善谋初在外听闻这首童谚时,神情颇为纠结。回到黄府后,她瞧着我的目光亦如她的神情。苦读中的我自是被善谋这般目光看得有些发毛,遂放下手中的书简,不解地问:“善谋,你为何这般盯着我瞧?”
“我们姑娘哪里丑了?”扳正我的脸,善谋将我的容貌细细地看了多遍,颇有些不满地道:“那些娃娃真是眼拙。”
听罢善谋的言语,我就更是疑惑了。笑着推开善谋的手,我追问:“什么丑?什么娃娃?善谋,你到底在说些什么?”
善谋却是倏地就笑起来,眸光流转,道:“难道先生为你许亲的事你还不知晓?前些时日隆中的卧龙先生弱冠,先生就同他定下了亲事,要将姑娘你嫁予卧龙先生为妻。如今府外的那些孩童都在传唱着:‘莫作孔明择妇,正得阿承丑女’。”
“哦。”我淡淡地应声。只是,不知何时我的手已是攥得紧紧并带着微微的颤动。无奈地捏了捏自己的双手,我同善谋道:“善谋,什么时候我也能如你一般听到那些童谚?”
五年多以来,我极少迈出黄府。读书、逃学、休息似乎早已在不知不觉间成了我这些年的固定生活模式。若不是突然间有些羡慕善谋可以听闻此童谚,我怕是永远都不会觉得我此今的生活颇有些无趣了。
掩嘴偷笑了许久,善谋道:“先生何时说过不允你出府了?”
“啊?”我惊讶。
“先生既是从姑娘儿时就教授姑娘历史兵法,又怎么会把姑娘养在深闺呢?倒是姑娘你一心想着学些女子的事,怕是自己不愿意出府吧?”善谋一语惊醒梦中人。
我怔了怔,然后笑着央求善谋,“你带我出府吧,我想去市间瞧瞧。”
……
而一直待在深闺的我未曾想到我认知中安宁的荆襄竟是眼前这般模样。热闹的街市,来往熙熙攘攘的百姓,本是极为繁华热闹的景象,却是多了道路两旁紧挨着的乞丐。那些乞丐衣衫褴褛,缩在墙角,连面容都分辨不清。安乐的百姓,贫苦的乞丐,颇有些天堂、地狱相交之景。
我跟在善谋身后,拉了拉她的衣袖,询问:“城中为何会有这么多的乞丐?难道姨父已经支撑不起荆州了吗?”娘亲蔡氏乃是大家之后,有妹一人嫁予荆州之主刘表刘景升为妻,如此,刘表就是成了我的姨父。
顺着我的目光,善谋哀悯地看着那些乞丐,道:“这些乞丐原本也是寻常的百姓,只是天下战乱,家破人亡,为了安身就只能逃亡来此了。”
“他们很可怜。”我停住步子,凝视着那些人,平淡着陈述。
“是啊,他们很可怜。”善谋颔首,声音却有些哽咽,“可惜我们帮不了他们。”
再度拉了善谋的衣袖,我笑道:“善谋,你不要难过,天下总会太平的,他们总会有家的。”
“姑娘不难过吗?”见我安慰她,她艰难地笑了笑,反问我。
“不难过,只是有些同情罢了。”我摇摇头,回答,“既然我们帮不了他们,为什么要难过?难过亦是不能改变现状。”
善谋笑,摸摸我的头,道:“你终究是朝着先生希望的方向长大了,这样的姑娘在乱世中远要比一般女子安乐得多吧。”
我点点头,默然地答应该会。从小,老爹就逼我去看史书,给我讲天下大势,这般境况我自是听得不少,也恰是因此在我看到这些乞丐的时候同情多于难过。
“走吧。”牵起我的手,善谋别扭地把目光从那些乞丐身上挪开。
我笑笑,跟着善谋走。只是没走几步,我就听到一个不悦的声音远远地响起,那声音说着:“你给我快些,若是天黑之前赶不到隆中,我定要责罚你。我倒要看看那所谓的‘卧龙先生’有何雄才……”
大约是人的听力在自己所在乎的字眼响起时会变得特别好的缘故,嘈杂的街市,我竟是清晰地听到了这个声音。闻声望去,只见一个青衣男子步伐匆匆,面色不悦。不过由于距离不太近,我看不清那人的容貌。而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个灰衣小童,一样的步伐匆匆。
然后“哐当”,他撞上了一个缓缓过街的小乞儿,那小乞儿瘦瘦小小的自是被撞翻在地。随之,他身后来不及止步地小童亦是与他撞到了一起,跌倒在地。我看到此情此景不由得扑哧笑起,惹得善谋不解回眸。
伸着手,我指向男子的方向,邀善谋同我一起观赏。善谋好奇,拉着我走近了些。于是,我看清了男子的相貌,方脸,浓眉,中人之姿,倒是他身后的小童长得粉雕玉琢,可爱得紧。
男子随后回首瞪了小童一眼,然后上前拉起摔倒在地的小乞儿,关切地问:“你有没有摔伤?”
小乞儿却是急忙地挣脱男子的手,往后退了几步,许久,他才顶着乱糟糟的头发轻轻摇头。被小乞儿的动作逗笑,男子道:“你多大了?爹娘呢?”
“七……七岁……爹娘死了……”小乞儿有些怯生地答,答到爹娘死了的时候他的小身子颤了颤,泪水滴落在地。
“饿吗?”丝毫不嫌弃小乞儿的脏乱,男子伸手揉了揉小乞儿的头发,亲和地问道。
点点头又摇摇头,小乞儿最后跪了下来,抱着男子的腿道:“公子,你行行好……行行好……施舍我个饼吧……”
叹息着把小乞儿扶起,男子给了小乞儿一些钱,曰:“拿着这些钱去买吃的吧。吃饱了去找份工,或许可以活下去。”
“多谢公子……多谢公子……”小乞儿又是跪倒,给男子行了几个拜礼以后才爬起来,欢欣地攥着钱跑开了。
陪着我看戏的善谋却是倏地唉声叹气地道:“他的钱会被抢走的……那些乞丐不会放弃能让自己活下去的机会的,即使是欺负一个孩子……”
闻言,我看着那个渐渐跑远的小身影,突然有了一丝丝的难过。这就是乱世中的孩童吗?孤苦无依,就是想吃个饱饭也困难得紧?
“若是他连那些钱也守不住,饿死是迟早的事。”不知何时那个男子已立在了我和善谋的面前,意味深长地道。
“啊?!”我来不及反应,被男子吓了一跳。
男子却是笑嘻嘻地言:“小娃娃,你盯着我看做什么?”
偷看好戏被发现了……
我窘迫地笑笑,答:“无意无意。”若不是他说出“卧龙先生”四字,我是断然不会注意他的。
话毕,我反拉着善谋转身就准备走。他却是伸手把我拽住,审视我半晌后道:“小娃娃,你是不是黄家的姑娘?”
“呵呵……”我傻笑,一时间想不出该怎么答。
“黄发黑肤,不该有错。”男子转而笑起,“你就是与那卧龙先生定下亲事的黄阿丑?”
黄阿丑……我撇撇嘴,不满地反驳男子:“你才阿丑!”
他也不恼,只是笑道:“听闻你虽是女子却是才学过人,我倒是想见识见识。”
“怎么见识?”我询问。
“前些时日曹操领兵至官渡,曹袁之战不久将起,不如你我赌谁输谁赢吧。”他思虑了片刻,然后缓缓地道:“若是你赢了,我就信你是有才之人;若是你输了,你就让你爹去向诸葛亮退亲如何?”
“这不公平,我赢了对你没有任何不利,我输了却得赔上终生,我不赌。”这么不划算的赌局,就算我能确保自己获胜也不想赌。
“那你说你赢了要我如何。”
“我若是赢了,你就得告知我你要去隆中做什么。”
“好。”男子爽快地答应,“那你说说你赌谁会赢。”
“曹操。”我笑答。
敛唇一笑,男子道:“好吧,你赢了。我去隆中就是想去瞧瞧诸葛亮为何可以得‘卧龙’的称号,我很不悦有人得号在我之上。”
“得号在你之上?”我重复着他的话,问:“你是谁?”
“在下庞统,字士元,号凤雏。”
作者有话要说:
、姑娘嗜酒无人阻
庞统……默然地掂量着这个名姓,我客套地同男子道:“原来是荆襄有名的凤雏先生,月英眼拙竟是没有认出。说来,月英一向倾慕名士,曾想等有一日见了凤雏先生定要好好交谈一番,不过既然凤雏先生今日日暮前还要赶往隆中,我也就不便叨扰了。如此,月英与先生就此作别吧。”
自认言辞得体,我笑着向他施了礼,作别。他却是好笑地扬眉,言:“你就不怕我前往隆中是要对卧龙先生不利?”
“天色已是不早。”我答非所问,看了看天色,道:“凤雏先生若是再耽搁下去怕是真的要天黑了。”
“倒真是个聪慧的姑娘。”听罢,他笑着亦是同我施礼作别,“如此统就先告辞了。”
唇角含笑,我微微颔首。看着庞统渐渐走远的背影,善谋随即蹙起秀眉,不悦地说着:“这凤雏先生好生奇怪,随意地和姑娘做赌就罢了,好好的竟是要拿姑娘的婚事做赌注。”
“他是逗我的。”转眸看向善谋,我笑着解释:“哪有人做赌会赌对方已经知晓答案的题目?庞统不会不知晓司马庐论辩之时,庞德公询问孔明的时务恰是袁曹之争。再者,他这般时辰赶去隆中,想必已有了借居隆中的准备,如此,他与孔明应当也是相识的。”
听罢我的解释,善谋会意地颔首。随后,她也是观了观天色道:“天色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府了。”
我却是有些哀怨,“我还没有好好的逛逛市集,怎么这么快就要回去?”
笑着摇头,善谋解答:“我们出来的时候已是不早,如今耽搁了这么久自是该回府了。”
“善谋我们今日在外用晚食可好?”我甜甜地扬笑,有些向善谋撒娇的嫌疑,道:“我听闻这市间的酒肆极是佳好,酒好、菜好,还可以听到许多天下大事,不如我们就去酒肆用晚食吧。”
紧紧地蹙起眉头来,善谋责备我,“酒肆那种地方着实不是姑娘该去的。而且姑娘若是不回去用晚食,先生怕是要责罚你的。”
“善谋,你和爹爹似乎总是知晓该拿什么治我。”不满地撅着唇,我不情愿地和善谋妥协。在黄府我最敬畏的就是老爹,其中多半是由于老爹对我向来严格的缘故。不过除此之外,还有个缘故便是我一直钦佩着老爹。我钦佩老爹的品格、钦佩老爹的才学,也钦佩老爹的名士身份。
善谋狡黠地笑起,舒展了先前紧蹙的眉头,道:“所谓‘知女莫若父’,先生又怎么会不懂得治你呢?而善谋一直伺候着你,六年多的时间也足够了解你了。我们姑娘其实是个极好的姑娘,就是顽皮了些。”
“我最近都很乖,没有顽皮。”自老爹让我再度进入书房之后,我的时光多数消磨在了书简之中。再也没有像以往那般想尽办法逃着不读书了。
“姑娘认真读书是有缘故的吧,如此又怎么能说你近来很乖?姑娘只是为了那个缘故不得不乖罢了。”善谋调笑我,有些好奇地问道:“这么久以来姑娘从未多言过司马庐论辩之事,善谋着实好奇是什么缘故竟是会让姑娘如此今这般。”
捂着嘴,我摇头,笑言:“不能说,不能说。”
“姑娘大了,也有心事瞒着善谋了。”故作委屈的叹息,善谋道:“只怕不久后姑娘就不需要善谋了吧。”
“是啊是啊,我不要你了。”我依着善谋的话,往下说去,“等我及笄,就不要你了。”
“难道姑娘初及笄就要嫁予诸葛先生?”善谋转笑语为认真。点头,我笑答:“姑娘我思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