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池白莲,纤尘未染,暖风乍起,碧波荡漾。
“大帅将这幅留下了?”萧容忍不住问道。
穆卿敛起怒意,转身回望,“本帅只是一时兴起提笔作了画,所以才舍不得丢了。”
穆卿说着,又回过头来淡淡地撇着萧容。
萧容的眼睛却没有离开那幅画,她没想到这是出自穆卿的手笔。她恬然一笑,“大帅的画风纯熟,恬静安适的意境呼之欲出,和一旁的诗句相映相成,令人赏心悦目。”
穆卿剑眉微挑,“你还懂得欣赏画?”
“奴婢只是被大帅的笔法折服,说出了心里话而已。”萧容浅笑说着,穆卿的脸上已然露出得意的笑,可萧容却又立马补上一句,“可是,此画虽美,却缺少生机。”
意料中地,穆卿蹙起了眉。他再次回望了一眼那幅画,道:“此画中的莲花随着清风而摇曳,池中碧水也随着起了涟漪,这分明是一幅动态之图,容儿为何说它缺少生机?”
萧容启步上前,柔声道:“难道大帅不觉得,这幅画里面应该多一个人吗?”
穆卿这才爽朗一笑,“容儿所言极是,那就应该填上一个在岸边抚琴的女子。”
萧容连忙微微颔首,“奴婢愚见,大帅的画已然很美,不需再做修改了。”
已然装裱好的字画,再填上就显得浮出了,萧容本也是一时兴起,她可不想因此再惹得穆卿不痛快,于是立马打住这个话题。
穆卿也只是轻轻一笑,不再多做纠缠,“夏妾媵如今可好?上次本帅见她很是伤心。”
萧容在心里冷笑,穆卿终于知道关心一下他的夏妾媵了,“夏姐姐前些日子忧思过度,不过现如今已然好多了。”
“那就好,夏妾媵需要什么,可以直接让绿娆安排着送过去。她缺一个丫鬟,也可以到佣人院子去挑选一个。”
穆卿淡淡地说着,他为夏如璎做着精心安排,可在萧容听来却是那般刺心。夏如璎需要的他穆卿给不了,夏如璎想要的丫鬟,也已经丧生在了这大帅府中的刀光剑影中。穆卿现在做这些,是对夏如璎的抚慰么?
“奴婢替夏姐姐谢过大帅,奴婢会尽心照料夏姐姐,不再让大帅担忧。”萧容沉着嗓子说着。
“夏妾媵怎需容儿你照料?你只需好好回去准备一下,等着同本帅一起赶赴宁国边境就是了。”
萧容心里猛地一颤,她是该回去好好准备,但是那是准备着逃离啊,怎么变成了赶赴宁国边境?
穆卿见她讶异,又道:“容儿不会以为本帅改变了心意,不带你去了吧?”
萧容无言。
穆卿朗声一笑,伸手揽住萧容,“容儿放心,只要你乖乖地做好本帅的女人,本帅绝不会亏待你半分。你之前爱过别人,还意欲行刺本帅,这些本帅全都可以不予追究,只是从此以后,你对本帅不得再有半分违逆。”
萧容干笑着,心里却早就哭起来了。
最终还是没有逃脱穆卿的魔爪,她落寞地往回走着,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向夏如璎交代。为了保住夏如璎,颖香已经牺牲了,她却在这个节骨眼儿出了岔子,那么夏如璎会怎么想呢?
萧容满心忧虑地回到钟翠阁,想着该如何向夏如璎开口,却不料夏如璎倒是抢先了一步,“萧容,我现在不想走了,我要先为颖香报仇。”
萧容先是惊愕,最后终是释然。
“夏姐姐,王妾媵可是有琴妃娘娘做后台的。”萧容沉思了一下,忍不住提醒道。
萧容见识过琴妃,且不说她如今是玄棣的宠妃,就凭琴妃能在**摸爬滚打到如斯地位,便知她绝不是省油的灯。王妾媵是魏荷语一党,夏如璎想对付她已经很棘手,后面还有个琴妃,这就更加不利了。
可夏如璎却冷然道:“她害死颖香,我如何能咽下这口气?无论如何,我也要用她的血要祭奠惨死的颖香!”
“夏姐姐,其实……”萧容顿了顿,“夏姐姐要不去佣人院子再选一个丫鬟吧。”
“你可知道当时颖香怎么说的?她说,这辈子除了我,她谁也不跟。”夏如璎凄然一笑,“她尚且能够如此忠心,更何况是我?我不需要任何人照料,有人在我面前晃,我还得时时地提防着,何苦?”
萧容敛眸而叹,本来她还想着让巧如前来照料着她的,却见她如此坚决,便也不再多言。
月色皎洁,慧心阁内灯火煌煌。
魏荷语端坐着,望了望镜中美艳的笑靥,嘴角上扬起一个大大的弧度。
“夫人,这是您要的雪花膏。”如宁笑盈盈地走上来。
魏荷语笑着接过,打开来闻了闻,“嗯,不错,气味很清香。”
“那奴才为夫人涂上吧。”如宁说罢,往床边走去。
魏荷语慵懒地起身来,摇着步子走到床边,双手一展,胜似傲然的女王。
如宁连忙上前为魏荷语悉数褪下衣衫,一件一件,直到露出白润的**。
魏荷语惬意地躺上床去,如宁便轻柔地为她涂上雪花膏,手触及之后,魏荷语便轻声低吟,她的身体似乎很是敏感。
全身保养之后,如宁又为魏荷语穿戴整齐。如宁轻车熟路地做着,似乎是例行事宜。
魏荷语一脸满足地坐起身来,“如宁,现在什么时辰了?”
“回夫人,已经过了亥时了。”
魏荷语皱了皱眉,“永华阁有什么消息吗?”
亥时即为人定之时,人定者,便是人们安歇之意。穆卿到这个时候还没过来,魏荷语有些焦急了。
前几日穆卿夜夜都前来慧心阁,魏荷语整个人都容光焕发,风韵迷人。想着那日颖香临死前对她的咒骂,魏荷语抽开嘴阴笑起来。那奴才越是诅咒她,她和穆卿反而越发恩爱了。
可如宁的回答让她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夫人,良忆的意思是,大帅今夜兴许是想留宿在永华阁。”如宁迟疑了一下,又道,“兴许是明日就要准备着出征了,因此才……”
魏荷语略显失落地叹了一口气,然后又道:“此次出征是因为与宁国开战,这个宁国其实也没什么可畏惧的,不过是个不成器的小国罢了。”
“就是!”如宁嘲讽地笑着,“这宁国不知好歹,偏要将那什么轩辕公主嫁进大帅府来。大帅却公然拒婚,让那宁国公主颜面无存。宁国大概也是恼羞成怒了,想以开战来逼迫大帅答应婚事,却不料再次被拒。这宁国骑虎难下,才只得开战。听说那轩辕公主也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儿,只可惜却入不了大帅的眼。”
魏荷语却笑不出来,“按理来说,大帅不至于这般决绝啊,而且当时在朝堂上,连皇上都同意和亲的。”
如宁也皱了皱眉,“这么说来,大帅府也已经快大半年都没再进来过新的姬妾了,自从那个萧媵侍进府以后……”
“萧容,萧容!又是那个贱人!”魏荷语忽地愤然而起,眼中满是凶光。
如宁沉了沉脸,又道:“夫人,话说这次大帅出征,倒还真有一点怪异之处。”
魏荷语还没来得及收敛起她那澎湃的怒意,低吼道:“讲!”
、第075章 金丝轿
如宁也没被吓到,躬身道:“出征之前,按例都要进皇城举行祭祀之礼,以求神灵保佑战胜,这庄重的礼仪也是用以坚定将士必胜信念的重要环节。可是这次奴才却听闻,孟少将要留守在府内,并不进皇城参与祭祀之礼。”
“还有这等事?”魏荷语诧异地抬起头来。
“孟少将一直跟随大帅,和周少将同为大帅的左右手,可这次却偏偏……”
魏荷语思量了一番,又问:“那可有关于孟少将留守府内的其他风声?”
如宁摇摇头,“这孟少将向来冷眼冷面,寡言少语,奴才安插在永华阁内的探子都没能带出任何消息。”
“派人好好留意着孟少将。”魏荷语皱着眉吩咐着。
如宁颔首称是,走前又问道:“夫人,萧媵侍恃宠而骄多时了,不如趁着这次大帅离府的机会……”如宁再次欲言又止。
魏荷语抽嘴轻笑,“没了大帅,看她还有什么本事能从我手中逃脱!”
魏荷语眼中本射出阴狠的光,发髻上的珠翠也跟着摇曳,很是晃眼。
可终究,穆卿今夜没有到慧心阁来,魏荷语等到深夜,才失落地卸下发髻上的珠花,然后静静躺回床上去。本来她是睡在靠外的一侧的,可每当她独处时,都愿意睡进里侧,因为那里会有穆卿的气息。
魏荷语深深一叹,落寞地闭上眼。
穆卿没来慧心阁,她是失落的,但是至少穆卿也没有去钟翠阁,她又是高兴的。
第二日,魏荷语领着众姬妾前去永华大堂为穆卿送行。堂上的穆卿一袭火红战袍,身着明光金甲,魄力逼人,俯瞰着叩首的众姬妾,俨然君临天下一般的气概。
魏荷语温润笑着,向他顿首,眼中满是爱慕。
可穆卿却没有再作停留,很快便离了府。
魏荷语有些失落,她烦闷地回到慧心阁。往镜中一望,头上的步摇竟然戴歪了,环顾了一周,竟也不见如宁。
她恼怒地唤来若静,低斥道:“狗奴才,越来越大胆了!没见到我的步摇戴得不正吗?竟然都敢不提醒我!”
说着,魏荷语伸出手一下下地拧在若静的手上和腰上,带着泄愤的力道。
若静吓得直往后缩着,身上很痛,却又不敢叫出声来,泪水盈满了眼眶,却也不敢哭出声来。只能任凭这魏荷语在她身上发泄,直到魏荷语累了,消气了,她才得以解脱。
魏荷语折腾完了之后,依旧不解气,抓下头上的步摇用力地砸在地上,斥道:“滚出去!”
若静哆嗦着退下去,在门口却撞上了匆匆赶回来的如宁。
如宁和若静本是一同入府来侍奉大帅夫人的,可现如今,两人的身份地位却天壤地别。
如宁瞟了若静一眼,问道:“怎么了?”
若静摇摇头,匆匆往外走去。如宁轻蔑地哼了一声,转身往里屋走去。
魏荷语正在气头上,却接到了如宁带来的消息。
“夫人,已经打听到了。孟少将之所以留守在府中,是因为大帅指派他在祭祀礼完成之后,将萧媵侍接过去。大帅的意思,恐怕是想将萧媵侍带在身边……”如宁低沉地说着,面有忧色。
魏荷语一听,大惊失色,无力地坐在软椅上,满脸不可思议,“带在身边……不可能!这绝不可能!”
如宁上前道:“夫人,奴才也觉得很震惊,可是这孟少将都已经候在萧媵侍的门外了,旁边还停着一座金丝锦轿。”
魏荷语拍案而起,眼中燃起熊熊怒火,似要将萧容剥皮抽筋一般。
钟翠阁内。
孟逍身披银光铠甲,手扶腰际长剑,直直地背立在萧容和夏如璎的房间门外。
萧容走到门口,烦闷地瞪了孟逍一眼,又折回屋内。
在永华大堂送行完毕之后,孟逍就守在了这儿。面对夏如璎的疑惑,萧容才将原委和盘托出。没想到夏如璎非但没有半分怨怼,反而抿嘴笑道:“既然如此,那就带上月眉一同去吧。”
萧容错愕地望着夏如璎,夏如璎却沉静着脸,一点也不像是在开玩笑。
“夏姐姐,你一个人留在这儿,就得千万小心,大帅离府,那群女人就更疯狂了。”
夏如璎冷然一笑,“在这大帅府,我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什么没见过,还会怕了不成?”
萧容深深叹息,夏如璎在大帅府也有两年多了,她的确无需为夏如璎担忧。可是夏如璎之前只是一心沉寂自己,才会不招来杀身之祸,而如今,夏如璎是带着报仇之心的,若是稍有不慎,落入魏荷语手中,那岂不是死无葬身之地?
看出了萧容的忧虑,夏如璎低声道:“放心吧,我又不傻,绝不会轻举妄动的,一定会等你和大帅回来。”
萧容这才稍稍宽了心。
孟逍在门口一站就是两个时辰,纹丝不动,像一座雕塑一般。
萧容在门口看了几次,终于忍不住走出门去,“孟少将辛苦了,不如进屋来喝口茶水?”
孟逍却连头都不回,“末将不敢。”
萧容气闷地绕到他面前去,直直地看着他。
对上萧容的目光之后,孟逍这才微微皱了眉,可又立马将目光移开,“萧媵侍在屋内候着便可,等到祭祀之礼完毕,末将自会通知萧媵侍。”
萧容轻笑着环顾一下四周,那双眼睛的确不在了。这不是太巧了吗?但凡孟逍出现,那双眼睛就会立马消失。
萧容凝了凝眸,逼视着孟逍,低声道:“是不是你?”
孟逍斜下目光来,面色不改,“如萧媵侍所见,末将自然就是孟逍。”
萧容沉了一下脸,她当然知道眼前的人是孟逍。不过看孟逍那冷静自持的样子,恐怕质问是无用的。
萧容抿嘴一笑,然后突然上前逮住孟逍的手臂,闲适笑道:“孟少将都站糊涂了,还是进屋去坐坐吧。”
说着,萧容欲要将他强拽进屋去,可跨出一步之后却怎么也带不动身后的人。萧容使了使劲,孟逍依然岿然不动,他的手臂如同刚硬的铁,萧容怎么用力都无法拉动半分。
“萧媵侍!”
发觉萧容丝毫不肯罢休的时候,孟逍终于有些无奈地开了口。
萧容停下来,略带嘲弄地笑一笑,道:“孟少将不肯进去,是在心虚?”
“末将奉命等候在此,没有大帅的允许,自然不敢进去。”孟逍依旧面不改色,“至于萧媵